我的父亲由于高血压导致脑瘀血,在镇医院抢救无效而不幸去世了。
镇中学的全体师生为我的父亲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赶来参加追悼会的除了乡镇府的领导干部,还有众多的小村的村民们。以石垦,刘禄贵,孙老五,赵冬菊,“幺奶奶”等人为首,他们包租下三辆大中巴客运车,拉来了满满的三大车的小村的村民们,他们主要是来迎接从小村庄里走出来在他们心目中认为是世上最好的一名老师今天重回小村庄。
按照父亲生前的愿望,我们将他的骨灰盒安葬在奶奶的坟头的左脚边。
从那以后,我的母亲经常在我和姐姐耳边唠叨的就一句话:“将来一定也要将她的骨灰盒带回小村庄里安葬。”
因为我的奶奶和父母亲都安葬在了小村庄里的土地上,所以,我和姐姐就好像似那天空中放飞着的风筝,不管飞的在高在远,身后总有一根无形的绳索牵引着,那绳的尾端永远地牢牢地系在小村庄里的土地上。因为那里仍然还生活着可亲可爱的乡邻们和我的叔叔一家人。
记得有一年,我和妻子带着刚刚出生沒多久的儿子回小村。从市区里面坐上大巴车到镇上,然后再转乘车去小村。小村实在是太偏僻了,班车往往通不到那里,下了班车还得步行走上一段的路程。快进村口时,必然要路过那片坟地,明显的能看见其中有一二处的新土新坟。据说是七八岁以前的孩童能遇见看见一些我们大人却看不见的一些东西,我和妻子都不敢啃声说话,不自觉地都加快了步伐,快步匆匆地走了过去。
下午才到的叔叔家,弟弟妹妹们都出远门打工去了,院子里只见到了叔叔,却没有看见婶婶。
叔叔告诉我们说:“农闲时节沒啥事干,你婶婶她们都跑出去信教串联去了。往往得天黑定了才回来。”
我问叔叔:“信些啥教呀?还这么得忙!”
“现在农村里尽流行一些洋鬼子的那些玩意儿,还这派那派的,我搞都搞不明白。”
果然,快吃晚饭时,婶婶才匆忙地从外面赶回家里来。
饭桌上,我问婶婶道:“婶婶,您信的什么洋教呀?这么的上心,这么的忙。”
婶婶马上兴奋起来,眉飞色舞地说道:“我们信主呀!信的是那耶稣基督。我们入的是那闪电派耶稣基督教。”
说着话,还拿筷子头沾着酒水在桌面上写上了。
“你看这个`闪`字,`门`字里面一个`人`字,就是指留守在家里面的人;这个`电`字,像不像田字中间插的一把镰刀,这就是指在田地里面拿着镰刀干农活的人。我们的兄弟姐妹们都是些留守在家里面的在农田地里干活的一些人……”
我历来对这些个“邪教”不太感兴趣,就插嘴说道:“哪您入了这些个洋教以后都得到了啥好处呢?”
叔叔生气的说道:“除了耽搁家里的事情外,屁个好处都沒有!”
婶婶瞪一眼叔叔后说道:“自从入了这闪电派呀,我发现我现在骂人都灵得很嘞!”
一桌子上的人都快笑喷饭了。
夜间,儿子竟然开始无缘无故地哭闹起来。
第二天早上,婶婶便胡乱猜测地说道:“别是夜里头爷爷奶奶回来看孙子了吧?”
我的叔叔马上说:“爷爷奶奶疼孙子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去招惹上孙子的呢?”
婶婶马上接口说道:“我这就去请那姜世香过来给瞧看瞧看!”
说罢话,便转身出了院门,匆匆忙忙地往村南边走过去了。
我问叔叔道:“现在,小村的人们还在信姜世香,还在请她给看病吗?”
叔叔苦笑了一笑,说道:“你父亲,他们那时候,当老师的就盼望着自己的学生将来能有大出息,盼望着自己桃李满天下嘞!现如今的,世道全变了。老师不在好好的教书育人了,医院的医生也不好好的给人看病了。有点小毛病啥的,要么自个扛一扛,要么还不如就近的找那姜世香给胡乱地弄一弄……”
我在心底里私下地想到:“还有一些的`文人`们,也都不在好好的写小说了。全都是‘一切向前(钱)看’给闹腾的。”
一会儿的功夫,婶婶搀扶着姜世香走了进来。
岁月真是把无情的杀猪刀呀!多少年没见过面了,姜世香老的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她的头发全花白了,背也佝偻着了,看走路的光景估计眼睛也不太好使了。小时候记忆中的那个拾掇得干净利落,说话快捷,走路带风的姜世香这么多年竟然走不见踪影了。
婶婶搀扶着姜世香在院子中间小茶几前面的一把木椅子上坐了下来,她便进厨房里端出一小碗清水和一双竹筷子放在茶几面上。
我十分的好奇,希望能亲眼目睹到传说中的“大神”们表演那清水碗中凭空竖立起竹筷的神技,然而,令我非常的失望,姜世香仅仅只是将那双竹筷横放在碗口上面,然后闭着眼睛,干枯的嘴唇不停地蠕动着,仅仅一会儿的功夫,她睁眼开口说话(说实话,她满脸布满着深深的皱纹褶子,眼窝又深深地深陷着,闭眼睁眼的,我其实根本看不出来的,一切都是我在凭感觉瞎猜测的)道:“不是老师两口子!是外人!我已经都沟通好,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小村老师家的大孙子,让他们赶紧地都离散开去。回头,你们在院大门口外烧点火纸送送就可以了。”
一席话说的叔叔婶婶眉开眼笑的,我的心里也挺舒服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父亲在小村庄里的名声还是这么得德高望重呀!
婶婶连忙从衣兜里掏钱出来递手给姜世香,姜世香赶忙推开婶婶的手,连连摆手道:“噫,老师家的孩子,我怎么好意思要钱的呢!”
这话又听得我的心底暖和和的,赶忙站起身来目送着婶婶将姜世香搀扶着离开了小院。
在吃中午饭前,我的儿子竟然神奇般地就停止了哭闹。
在饭桌上,我忍不住好奇地问叔叔婶婶道:“真的假的?姜世香这一套还真是管用呀!”
婶婶自豪地说道:“哪是当然的!我们一有点啥事,都还是喜欢去央求她。”
叔叔却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他望着我说道:“你当这孩子都是怎么长大的呢?都是吓大的呀!都是在大人们日夜的担惊受怕中长大的。你小时候还不是也这般一样一样的才长大成人的。”
这让我回想起小时候,大概刚刚记事时的光景,整日的一丝不挂的四处蹒跚着玩耍。我也拿小棍去土夯墙上的墙眼中鼓捣捕捉土黄蜂玩,由于个子矮,我便脚下垫了几块砖头,一不小心地脚下一滑,直挺挺地后仰着摔落了下来,后脑勺磕破了一个大窟窿,血咕噜咕噜地往外直冒。我记得当年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痛疼,也沒有感觉一丝丝的恐惧害怕,反倒是叔叔吓得不轻,他脸都吓白了,用大把大把的烟叶丝按着我的后脑勺,抱着我拼命地往大队卫生所奔跑去…鲜红色的血液染红了他半边的衣衫。
我不由自主地又回忆联想起许多的难忘的往事来,奶奶和父母亲的音容笑貌浮现在眼面前,眼眶里好象已湿润起来,为了掩饰尴尬,我忙问叔叔婶婶道:“姜世香怎么眼睛好象不行了呢?”
我的婶婶说道:“还不是全怪你的那小学时的老同学陆阿田!”
我的心头猛地一惊,陆阿田?挺老实本分的一个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