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后来又调回到镇上中学任教,我也将离开小村的村小学随父亲转入镇小学就读。
星期天,我随父亲到镇上去见我的新班主任,我的新数学女老师。虽然女老师和我的父亲之间谈笑风声,看起来他们之间关系挺不错的,但是女老师偶尔侧脸看向我时,我感觉她就象在表演“变脸”一般,面对我父亲时满脸笑容,一扭脸看向我时马上“变脸”:紧绷着一张特别严肃的脸,看不见一丝丝的笑模样来,特别是射向我的两道目光,冷冰冰的,就象两把能杀人的锋利的匕首,让我心里感觉极不舒服。
回到家来,我母亲早早的就迎了出来,一见到母亲,我便委屈的两眼噙满泪花,然而母亲却一反常态,她没有留心注意到这些。她悄悄地拦截下我,便急匆匆地连声问我道“你的新老师,她漂亮吗?”
“你喜欢她吗?她也喜欢你吗?”
我撅起着小嘴巴,马上就要哭了,小脑袋瓜摇得象小波浪鼓似的。
没想到,我的母亲她竟然咧开嘴巴笑了,只听她笑着说道:“你还哭嘞,当年,要不是你的老师她的父母亲坚决反对的话,她早已经是你们的亲妈了!”
一听此话,我小脑瓜子马上就嗡嗡的,懵了……
请您们一定要愿凉我,当年我毕竟年龄尚还小,还是个孩子嘛。虽然我当年一时无法理清这句话中的明显的一点逻辑性错误,但是我却肯定的知道还是我的母亲做我的亲妈最好了,虽然她仅仅只是个乡下的“粗鄙”农妇。
姐姐和我是我父母亲爱情的结晶,所以,不管当年我父亲和任何别的女人结婚所生的第一个和第二个孩子肯定不是姐姐和我了,所以,我们的亲妈有却仅有唯一的一个存在,那就是我的母亲呀。
我的一个朋友,就是那个非要请我吃猫肉蛇肉大餐的坏家伙,他经常杞人忧天地感叹地说道:“现在的人呀,打小就喝惯了可乐,吃惯了汉堡包,与人交流脱口便要嘣哒出几句洋文来,甚至于比他们的母语都还要纯正,还要地道…”
其实呀,他们是一群可悲、可叹又可怜的人,因为不管他们如何努力的拼命地去尝试改变去掩饰什么,甚至敢于去“脱胚换骨”,最终都是徒劳和枉然的,因为,有一些东西是他们永远都无法改变得了的,随着他们呱呱地一声堕地,有一些东西早已深深地植入他们的骨髓里,流淌在他们的血液中,扎根在他们的灵魂或潜意识的深处,比如这思维方式。
我的母亲在解放前还念过几天的私塾,解放后又上过几年的学堂,也算是能“识文断字”的了,据她自己说,当年在小村小学部当个教员都是能够胜任的,这个我无法去考证,所以无法证实真假,只知道一点,她比“幺奶奶”要强多了,“幺奶奶“她是扁担大的一个“一”字横放在她的面前,她也不认识的。
我的母亲竟然还会抽烟,这点在小村的妇女中很少见的。小村庄里,仅有剪娃子的奶奶和“蝴蝶迷”她们俩人才会有恃无恐地当众“吞云吐雾”地抽着香烟,人们都说那都是些“女光棍”们。我的母亲往往躲在家里面偷摸地偶尔地抽上一两颗父亲的香烟来。倘若一不小心的被我们发现了,她往往还怪不好意思的,总是为自己辩解地说道:“这都怪当年照顾你们的奶奶时落下的坏毛病。端屎端尿的,抽颗烟,好压压味。”
由于历来姐姐和奶奶的感情要好过与母亲的,姐姐便私下对我说:“别信她的,这是她在娘家跟姥姥学会的。她当年在娘家当老姑娘那会还抽大旱烟袋锅呢!”
我的母亲高个但是很瘦弱。小时候,我就听说我的母亲得有贫血病,那时听大人说叫什么“镰刀缺铁型贫血病”。
长大后,我查了资料,发现肯定中间有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应该是:镰刀型细胞贫血病又称镰刀状细胞型贫血、镰状细胞贫血。
小时候,每当农忙时节,我都会非常地担心我母亲的身体状况。因为,每每我放学回家来,便经常能发现我的母亲躺在院子里空地上,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浑身虚汗直冒。她往往从田地里放工以后拼命地奔回到家,进了院子里却往往再无能力打开屋门进去躺在床上休息了。我那时,唯一能做的就是跪伏在她的身傍,用双手拉着她冰凉的一只手,眼泪哗哗地直流淌着。
世上的事,往往真真的是好奇怪的,我的母亲拖着病怏怏的身体竟然还很高寿,我猜想,这往往要归功于她的勤劳吧,不管多大岁数了,长年累月的就沒见她停歇过一小会,永远的不停地奔波劳累着…
后来,我进了工厂上班。第一天进工厂,若大的厂区我好像迷了路,于是,我走进一间光线昏暗的生产车间,看见一个模糊的女工背影,便张嘴问了一声,当那个女工回头看过来时…我恍然间就突然地感觉到周围瞬间明亮起来了,甚至于地面上如果落下一根绣花针来,我也能马上低头拾捡起来。
再后来,我和那女工相恋了。沒想到,当我刚刚说出女工的姓名后,我的姐姐便瞪圆了眼睛,连珠炮式的说道:“你快省省吧!你那时还小,好多事都不太清楚!当年,就是她的父亲往死里整咱们的老父亲!老母亲还健在呢!你想活活地气死她老人家呀!”
我万万地没有料想到,我竟然喜欢上了我们家“仇家”的女儿。痛苦犹豫了许久,我还是勇敢地向老母亲吐露了心声,我的老母亲呵呵地笑了,她笑眯眯地对我说道:“别听你姐瞎说,只要你们俩人谈的来,妈高兴还来不急,能有啥意见的。”
接着,她又严肃地对我说道:“那荒唐的年月里,别说一般的外人了,就是那夫妻,亲人之间反目的也是常有的事。这人心呀,往往最经受不了考验的!两边的老人早已经都作古了,是非功过早已经盖棺定论了,往日的恩怨情仇早已经一笔勾销了的。再说了,这些跟人家姑娘家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事成了,我们万万不可让人家姑娘受半点的委屈呀,这点,你可给我听清楚了!”
你说怕不怕,我后来竟敢娶了我“仇家”的女儿为妻。一晃,几十年已过去了,可以告诉大家的是:我现在依然活着,幸福着嘞!
我的妻子一直很感激我的母亲,我也很感谢我的母亲,感谢她的大度和生我养我教育我的艰难与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