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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鲁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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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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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荡旁小村的故事》连载

第六十六章 四大号

孙玉兰以前是小村的女裁缝师傅,心灵手巧,持家有方。当年那是精明能干得很,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个“女强人”,“女汉子”。想当年,李劲松在酒后光天化日之下,当街一刀失手捅死了熊腾云。小村的人们都在传说,那孙玉兰竟然没有掉一滴的眼泪,沒有嚎哭过一嗓子。办完丈夫的葬礼,等烧过了“七七”之后,孙玉兰便为自己做的了一身苍褐泥色的“海青”中衣,头戴同色的尼姑帽,手捏一长串的佛珠,便入住了那土地庙里,自个给自个受戒律出了家。

据说当年,小村的老人们都出头来劝阻,说她将小村的土地神庙变成了自家的尼姑庵,是大大的不敬,倘若惹恼了仙家,恐怕会给小村的人招来天灾人祸呀!

孙玉兰指点着她一袭宽腰阔袖的宽大缁衣,坦然地说道:“这衣服名叫一一福田衣!是由阿难尊者奉佛指点,模拟水田的阡陌形状缝制而成。世田种粮,以养形命。法衣之田,以养法身慧命,堪为世间福田!各自求各自的!又有何不妥之处呢?!”

说话时的神情肃宁以及这些话语完全不象是能从孙玉兰口中吐出来的话。小村的人们都不太听地懂,就因为不懂,才更加地惊奇害怕起来了。

姜世香乘机便跳将出来,大肆地四处宣扬着:“定是那神佛上了她的肉身呀!假借她的口来传道布道,教化世人的呀!”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方圆百里的都闻了大名。小村的土地庙山门便经常有外乡的妇人们结伴而来,成群结队地有说有笑地进进出出的。

小村的老汉们闲的没事时,喜欢扎堆地集聚在土地庙土坯的院墙的南墙根下晒太阳,一边东拉西扯地闲聊着,一边还能远远地清晰地瞅瞧着进出土地庙的人群。小村的年轻一点的男人们都调笑地说道:“这些个老头子呀,可真是会挑选个地方!真是人老心不老呀!”

这一天,早早的就有四位老汉已经躲在土地庙院墙的南墙根下晒着太阳了。一个老汉是周强的老爹,另外的三个老汉都可是小村里了不得的人物,他们都是小村的“四大号”之一。

这“四大号”,是指小村的人,你不仅仅仅要有外人都称呼的绰号,而且这绰号还要非常的有名,牛逼得很才行。

余有水,他因为有余“小舔”和余“小抠”两个都出名的绰号,所以稳坐小村的“四大号”的头把交椅。第二名,是朱山药的爸爸一一朱“大炮”,他喜欢说大话吹牛逼,更喜爱与人抬杠打赌。某一年冬,和人抬杠打赌,刚刚才放血开膛破肚的年猪,活生生被他硬吞下去了大约五六斤重的生肥猪肉,惊得在场的所有人差一点沒咬掉自己的舌头尖。第三名,很遗憾沒有在场,他就是瓜棚的守夜人一一柳“杠杠”。最末尾的是陆阿田的爸爸一一陆“行长”。也有人叫他一一“小脚叔”,因为陆阿田的妈妈竟然是个小脚婶婶。

在小村里只有剪娃子奶奶她们那些上了年岁的老太婆子才是缠裹小脚的,陆阿田的妈妈比我的母亲还年轻,她竟然也裹了小脚,像她这般年龄的,在小村里那算是蝎子的屎粑粑一一独“毒”一份呀!她一年到头的,屋里头,庭院内,菜园子里,三点一线的默默地不停地劳做着。她和蔼可亲,为人非常的善良,人人都亲切的称呼她一一“小脚婶”,因此,也有人叫陆“行长”为“小脚叔”的。叫他“行长”,是因为他人比较精明,心底的小算盘一天到晚的打得欢,连蝇头小利的小钱财都算计的比较清楚明白,人们都嘲笑他不去当那银行的大行长,真是屈了人才呀!另外,还有一句实事求是的大实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的,因为我怕说出来了,会被人误会,说我又在宣讲封建的“女德”思想。但那又确确实实地实际地存在着一一在小村庄里,唯有“小脚婶”夫妇两人,是夫妻一辈子了,从未见红过脸动过手的或者拌嘴争吵过。

后来,“小脚婶”先一步走了,“小脚叔”便当上了小头目,带领着七八个小村人出外去“闯天下”。在“小脚叔”的调度指挥下,他们往往跟着“政策”走,电台上讲某地出土了大量的银币,他们就去那个城市里贩卖假“袁大头”;报纸上登刊了某处发现了一处汉代的王侯墓群,他们马上就出现在了某处的大街小巷中,冒充正在工地上干活的农民工,出手着假文物…最最牛逼的一回,是在奥运会期间,他们在大北京城里,用假人民币购买洋人手中多余出的奥运会的门票。那些洋鬼子呀,可真是人傻钱多呀,交易时往往根本不看钱币的。然后,他们又倒手将奥运门票高价地售卖出去。一扎一扎的假币和真钱往往由“小脚叔”一人统一管理着进进岀出,小村的人们都嘲笑道:“这回陆行长可是成了真行长了!”

也就是在那一回,他们被北京的警察叔叔一网打尽,一锅全端掉了。陆“行长”被判刑入狱四年半。出狱后,年岁已老,便呆在家里不再出门了。

我,如今人老了,回想起一些往事来,往往会觉得世事无常,非常的奇怪,荒诞而又搞笑。夏季里,陆阿田放学回家,“小脚婶”早早已经将小桌子与小板凳安放在庭院的树荫下,当陆阿田伏身在那学习写作业时,“小脚婶”还在一旁慈祥地为他摇着蒲扇…朱山药却是另一番光景,朱“大炮”俩口子都是烂赌鬼,他们家往往就成了小村的赌博场了。放学回家的朱山药往往要挤在烟雾缭绕人声鼎沸吵杂的人群中间,坐在床头上,在木箱子盖上写着他的作业…他们俩个当年的学习成绩都是全年级的第一名,只不过陆阿田是倒数第一名,这个倒是跟朱山药一样一样的,沒有人能争抢的过他的。您评说评说这个事吧,还有“天理”吗?

有一次,朱山药放了学回家来,见父亲朱“大炮”正在麻将桌前大呼小叫的,兴致勃勃得很。他呆立在一旁,犹豫了半天,才怯生生地小声说道:“爸,爸,老师让您,明天去学校一趟…”

朱“大炮”听罢不耐烦地冲他吼道:“滚蛋!老子才不会去呢!”

牌桌上便有人接嘴说道:“老师让去的,你干嘛不去呀?”

朱“大炮”呲牙咧嘴地怪笑道:“我去干嘛呢?!又是想表扬老子了。我们家的山药不是全年级考了第一,就是语文或数学又考了满分了…关键是老让老子总结是怎样教育辅导的?这他妈妈的不是在抽打老子的老脸吗?不去!…还不滚一边去!”

人们都大笑地说道:“大炮呀,你就去随口放两炮不就得了…”

对面一位年轻一点的接嘴说道:“他也就是能在我们跟前放两炮,去见了那城里来的代课女老师呀。那女老师呀,她人可是真漂亮呀,那皮肤白的呀,瞅一眼,就能往外直冒水泡…”

话未说完,先抬手擦拭了一把不禁从两边嘴角已流出来的口水,接着大声地叫道:“一见到那城里来的代课女老师呀,他那大炮立马变成了哑炮了呀!哈哈哈…”

“哈哈哈…”

满屋子里的人们都大笑不已,唯独朱山药孤零零的一个人呆立在那,手指里捏着他那打满了红勾的数学考试卷子…

躲在南墙根下晒太阳的四个老汉,今天都有点反常,没人开口讲话,默默地各自享受着无私的太阳光的温暖。

余有水见朱“大炮”不同往日一般兴致高昂,便使坏地调笑道:“大炮呀,听说前几日的,你将你的洋儿媳妇和儿子一块儿撵出家门去了?”

老汉们都“呵呵”地干笑了两声,朱“大炮”低着头沒有搭腔,余有水得寸进尺地继续调笑道:“你那洋儿媳妇长的多漂亮呀,高鼻子,蓝眼睛的,那皮肤多白呀,可比当年那城里来的代课女老师白多了!你们家的山药,他是趿了你的代呀!哈哈哈…”

“哈哈哈…”老汉们也都哄笑了一阵。

朱“大炮”仍然沒有生气,只见他扬抬起脸面来,忧郁地说道:“我费力巴沙地供他读书出来,沒曾想到呀!是今天这个结局。这让我有何脸面去见我们老朱家的祖宗哟!哎哟一一”哎叹一声后,又低头下去,脑袋垂得更低了。

这就好比人群中有人放了一个闷屁一般,忧郁的气息在老汉们的四周围弥散开来,又都沉默起来。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呀!

陆“行长”连忙风趣幽默地讲说道:“现在的外面的一些姑娘,喜欢找洋人老外,她们说中国的男人们不懂得浪漫。洋人老外张嘴闭口地讲love,中国的男人不讲,讲不出口呀。但是,中国的男人懂的什么叫恩爱,洋人老外却不懂这个。打个比方,洋人小伙捧一束鲜花去找一个中国的小姑娘,晚上要带她出去love,不巧了,姑娘生病了,洋人小伙就会大方地说一声拜拜啦您呢,然后转身离去。因为人家来找你就是为了love的,您病了,已经失去了love的功能了,人家当然要离开,找别人继续love去了。倘若是个中国小伙,他能这么干吗?会这么地干吗?!”

“嗯,是的,是的…”老汉们都点头说道。

陆“行长”一时高兴,又继续说道:“现如今,中国的某一些小伙子也老是抱怨,说中国的女人都太物质,太势利,不如外国的姑娘好。人家外国的姑娘跟你谈恋爱,从不讲究什么门当户对的,只要你人好,不在乎你挣多少的钱,也不要求你有车有房的。但是,老话说得好: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在耍流氓。照这样来说,那外国的小姑娘们,沒有结婚前,都是在耍女流氓呀!哈哈哈…”

“哈哈哈…”

老汉们都笑了,唯独朱“大炮”一人。他的脸立马黑得像黑包公一般,拉长的像那驴脸一样。

陆“行长”一惯地最会见风使舵了,赶忙地转移话题,一扭头问周强的老爹道:“听说你家参与了孙老五和吴斌开办的联合加盟养鸡场的项目。你家的养鸡场今年收益怎么样呀?”

“哎呀,今年不怎么样!不赔钱!”周强的老爹摇头叹气地说道。

“我看那吴斌呀,跟着孙老五学不了个好!尽瞎折腾!”

余有水插嘴说道。

周强的老爹忙说:“也不能全怪他们,倒霉在今年刚好碰上了那禽流感…”

余有水又插嘴说道:“以前,咱们农户家家都自个喂头肥猪,过年了自个宰杀了吃肉,多好呀!至从那吴斌、孙老五办起了养猪场,你还敢在喂猪吗?喂了,晚上就派俩小子上你家院子里去偷…”

周强的老爹回嘴呛道:“那小村的小子们,现如今都属于你家的条四的老大闫子涛管,跟人家吴斌、孙老五有啥关系呢?”

陆“行长”也开口说道:“关键是现如今的,你个人喂猪,它不划算呀!喂猪还不如买猪肉嘞!”

“是的,是的…”周强的老爹连声地附和着。

余有水撇撇嘴又说道:“反正我不看好吴斌这小子!听说他还想参加下一届的书记的民主选举。反正我是不投他那一票的!”

周强的老爹又反嘴呛他道:“民主选举,一人一票,人家当不当的,哼,你那一票,说了不算数的!”

余有水也哼哼一声,然后说道:“谁不知道你家现在能得很!跟他们好的就象穿着同一条裤子似的。”

躲在南墙根下晒太阳的四位老汉,没有人吭声说话了。夹在中间的两位都耷拉着脑袋,旁边的两位,一个扭脸朝向东,一个扭脸朝向西…弄的悬挂在半空中的昏黄的大日头也越发地显得没精打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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