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江龙”一一李俊,是咱们家的祖上!
遥想当年,年轻的李“哑巴”每每听道父亲自豪地说出这句话时,便浑身热血沸腾的,激动不已。然而,后来他跟他的俩个儿子提起这句时,一个个地不屑一顾得很。难道人们不在崇拜英雄的祖宗了?!哪,他们崇拜些什么东西呢?
一九七几年的,发大洪水了,已经年迈体弱的老父亲为了抢救出更多的河堤外生产队大集体的庄稼作物和公家的财物而日夜不停歇地架船往返运输着,终因体力不支,漆黑的夜里眼前一发黑便一头栽进波涛汹涌水流湍急的汉江河水中…
老父亲成了小村人心目中的英雄人物!公社上为了表彰老父亲英勇献身的事迹而照顾自己一个商品粮户口指标,然而自己头脑一发热,便将指标匀给了未出阁的亲妹妹,他要留守在小村庄要当一名好艄工,也想成一名英雄!既然自己的爷爷和父亲都是这方圆百里出了名的船把式,自己也要成为一名好船把式,因为那一一“混江龙”李俊是咱们家的祖上!
然而,事与愿违呀!自己并没有成为一名英雄人物,在小村庄里小日子过得枯燥而紧巴巴的,反道是成了城里人的妹妹一家子小日子过得挺美的,并且,妹妹好像越来越不在念自己的恩情好了,渐渐地大言不惭起来:“你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难道,你的亲父亲不是我的亲父亲吗?!”
哎!难怪村里的老人们常说:“村里的人搞不过镇上的,镇上的人搞不过城里的!”
幸亏后来,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神洲大地!分田到户后,李“哑巴”承包下小蛮河的渡船和码头。小蛮河的河北边逢单一个大的热闹集市,小蛮河的河南边逢双又有一个大的热闹集市,所以李“哑巴”的渡船每日都是熙熙攘攘的来往赶热集市的人群,还有那走亲访友的,出差公干的,连那坐着四个轱辘的政府大领导们和他们那四个轱辘的铁玩意都得坐他的宝贝渡船过往这小蛮河。
那个美呀!现如今,李“哑巴”每每回想起来,仍然止不住地就觉得一个字一一“美”!美的不得行了!不久,自己家成了小村庄的“万元户”,甚至于是仅有的“万元户”。那时候,在城里上班的妹妹妹夫都下岗了,因为自己尝到了改革开放的甜头所以鼓励他们大胆地下海经商创业,经济上自己大把大把地支持他们,虽然不能像父亲那样成为人们心目中的英雄人物,但是能成为自己妹妹一家人心目中的英雄也行呀!
可是,后来小村庄的人渐渐地越来越少了,来乘坐自己破渡船的人也渐渐地越来越少了。自己曾经也想过大胆地走出去,可是,自己是小村庄的一名艄工,而且几代都是,如果贸然地离开小村庄,离开码头和渡船,那不就像似鱼儿离开了水一般!这可是一一祖业呀!就是一一穷死困死!自己也要坚守住!
大儿子李劲松不愿意当一名沒什么大出息的艄工,他也要出远门进城里去打工。李“哑巴”见他铁了心,便拿给他200元钱让他先上市里去买套象样的新衣服,怕城里人狡猾乡下孩子又老实容易吃亏上当,临出门时一再叮嘱交待让他先去找在市里经商的小姨,让小姨带着他去买衣服。结果,儿子衣服沒买成便折返回家,还受了小姨一肚子的气回来。自己的亲妹妹呀,想来就让人生气。近几年来,家里是穷点了,但是你下岗后经商的本钱是谁帮忙着先掏的!别说给了孩儿200元带上,就算让你当小姨的掏钱给孩子买一套新衣服又多么大点事呢?!却让孩子象受尽了委屈似的。
从那以后,大儿子李劲松便像似换了个性情人一般,一心地跟着孙老五身后混起了黑社会,从那以后便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呀!
孙老五默默地注视着一直一声不吭的李“哑巴”,他黢黑的脸庞上一对深陷的眼晴让人们不由感受到那如同牛羊一般的善良的目光。
孙老五坚定地继续接着对他劝说道:“叔呀,要不让幺把子别在外地打工了,回家来,在我那给他安排个差事。如果,他实在不愿意在我那打工,想自个弄点买卖干,没本钱,可以找我先拿点……”
孙老五总算是话说到点子上了,戳中李“哑巴”的软肋了。李幺把子出远门打工都已经两年春节沒回家了,李“哑巴”实在是想恋他的幺儿呀!他竟然开口说话了。
他抬头眼巴巴地瞅着孙老五开口央求道:“我,没手机。麻烦你!帮忙,打个电话,给我的幺把子,好吗?”
孙老五忍禁不住,泪珠子在眼眶中一直打转转……
李幺把子回家来了。在饭桌上,他和老父亲争吵起来了。
只听他愤愤不平地大声地说道:“让我回小村来打工,去孙老五那上班,工资撑死了1500元到2500元之间。我谈恋爱的对象小丽的妈可说了话的,结婚可以,得先在市里面买套房。就算是小丽她妈不要求,咱自个也得买呀!你看现在,村小学拆了,镇中学合并了,不去那市里买套房,将来你孙子出生了,去哪念小学?去哪读初中?在市里面买套房最少得四五十万,就算是买套小产权房也得十五万到二十万的!……”
李“哑巴”愕然地呆愣住了。
看见老父亲苍老而又可怜样,李幺巴子不禁心一软,住了嘴。他叹息一声,小声地对老父亲说道:“先不说了,爸,咱先吃饭吧。”
说完话,他抬手举筷给老父亲碗里送了一块鱼肉。
看见落在碗中间的鱼块,李“哑巴”突然眼前一亮,失声嚷道:“幺呀!咱们家有船,咱们也可以学别人的样,夜里偷摸地去那河里面捕鱼呀!这个,我在行呀!……”
李幺巴子同意了。其实,他在外面打工,辛苦就不多说了,也多挣不了几个大钱的,对着老父亲大喊大叫的一通乱嚷,只不过是自个对现实生活无奈又无助的一种情绪发泄罢了。
由于长期的聚沙瘀泥,小蛮河的河道变得又浅又窄,已不成了样子,汉江河也是如此。李“哑巴”的大渡船已经没了用武之地,父子俩将渡船拆卸掉后改装成了一叶小舟,并在上面安装了机械小马达。
一个无风而月光明亮的夜晚,李“哑巴”父子俩人架一叶扁舟行驶在水面平静的汉江河面之上。
炸鱼,需要拥有一双“火眼金睛”,能追踪定位到水面下四处游荡着无踪迹的鱼群。打小便厮混在这片水域之中,没有人能比李“哑巴”更对它了如指掌了,只不过世事变幻如同苍海桑田,一切事物都发展变化太快,一时间李“哑巴”有点跟不上时代的柺,有些犯迷糊罢了。
李“哑巴”试着朝水下扔了一炮,许久没见有啥动静,他屏息凝神地眯眼观察水面许久之后又扔出一炮,又不见有啥动静。在儿子几乎有些怀疑的目光注视之下,李“哑巴”一咬牙又点燃一炸药包捏攥在手中,黢黑深邃的河面逼迫的李“哑巴”大脑里是一遍空白,有三个疑惑的问题在脑海里一直缠绕盘旋着:“这人,不知道都上哪里去了?”
“这水,也不知道都上哪里去了?”
“难道?!这鱼儿也……”
突然,水面上隐约飘浮上来三二条的白影影来,李“哑巴”失声尖叫道:“看一一有鱼呀!……”
兴奋与激动让李“哑巴”忘切了一切,也包括他手中捏攥着的己经点燃引芯雷管尚未扔出去的第三个炸药包。
躲在南墙根下晒太阳的老汉们又都摇头叹息道:“太惨了!肠子都炸流出来了!”
“哎!这正印证了那句老话呀!一一会水的,往往死在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