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石夫的头像

石夫

网站用户

小说
202103/10
分享
《端午》连载

第二章


  虽说是深冬腊月,但并不是寒风刺骨。

腊月二十八“立春”,两天后就是“春节”了,看来春天就要到来了年前的这场大雪呢,看来用不了太多时光就能渐渐地消融了。只是夏桂英老师还得看一回病,要经历一次做手术的疼痛是在所难免了。

本来,沈海山父子,是不着急带夏桂英去外面看病的,等到来年二三月间,天气暖和了再带她到大医院全面检查一回但由于沈海山忙着要出远门经营漠北大酒店的缘故,他最终决定大年初四就和儿子学文一起带着夏桂英去塬南市看病。

正月初四一早,沈学文把家里的大小事宜交给媳妇许欢料理后,和父亲一起带着母亲夏桂英去了塬南市:本来,沈海山是打算自己开车去的,但由于腊月的那场雪还没有完全消融——毕竟自己已是六十岁的人了,沈海山考虑为了安全起见,最终还是决定坐火车。这样,他们在新城起坐半个多钟头的“公交”,然后转乘火车两个多小时后,顺利来到了年味依旧很浓的大都市塬南。

“大医院看一回病,真是太复杂了。”

塬南大学附属医院,等到两点多上了班沈学文陪着母亲坐在大厅的座椅上,看着他的父亲沈海山忙忙乱乱,东奔西走,说实话心里真不是滋味儿。学文看母亲坐在椅子上,心情似乎有点儿郁闷,就剥了一个橘子递到她的手里,笑着问:“妈,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刚才又坐了那么久的公交车,晕车呢?”

“橘子很甜,学文你也吃一个吧。”夏桂英,吃完一个橘子,把外衣脱下来抱在怀里,然后往上扶了一下近视镜,抬头看着那边楼梯上丈夫的身影,又笑着对儿子说,“胆结石是一个小手术。你不要担心,妈没事儿。”

三十九岁的沈学文本该是楼上楼下,忙前忙后,为母亲看病劳动的,但由于他从小就习惯了听从父亲的安排,也由于他从来没经历过大医院的阵势,又由于父亲对他的不放心:沈海山总是担心一贯没紧没慢的儿子会误事儿。学文只能听从父亲的安排,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照顾他的母亲了,他只能不时地四处张望父亲的身影,随时准备带着母亲上楼去做胆结石手术。

沈海山楼上楼下,四处劳动,寻找大夫询问有关妻子病情,他忙碌的身影怎么看也不像一位六十岁的人,反倒有些更像年轻人

“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在一个乡镇教师看来是对的。此时的沈学文,望着父亲忙碌的身影似年轻人一样在楼梯上,奔上奔下,在大厅里穿来穿去,就暗暗责骂自己的不是:我真是一个没用的人,一个废人啊!我怎么就不能替父亲分担一些事宜呢

好在,沈海山总算寻到了主治胆结石的科室,他站在四楼的走道里远远地向坐在大厅一角的儿子和妻子招手,让他们赶快上楼来。一见父亲在四楼上向他招手,学文赶忙扶起母亲,小心地向楼梯走去:“妈,你小心脚下。”

沈学文一手扶着电梯,一手扶着母亲四楼,然后跟在父亲的身后,在四楼胆结石的科室外排队挂号。

沈海山手里捏着一张至关重要的单子,招呼着儿子、妻子胆结石科室时,他很快失望了:胆结石科室的门紧锁着。沈海山不免有些恼火了,他铁青着脸独自埋怨说:“别的科室的门都开着,怎么就这个胆结石的门不开!”

夏桂英担心丈夫因为给自己看病而乱发脾气,她总是耐着性子笑着对他说:“你不要着急啊,等一会不就好了……大夫不来,我们着急又有什么用呢。”

唉,唉!尽管妻子总是这样安慰着丈夫,但沈海山还是不住地摇头叹气“这么大的医院,胆结石科室的主治大夫怎么就能不按时上班啊!真是气死人了!”

在沈海山的叹息声里,学文只能扶着母亲坐在四楼走道的椅子上耐心地等待。走道里,人来人往,忙忙碌碌,显得烦乱而不安。将近一个钟头过去了,他们的等待似乎丝毫没有意义,胆结石科室的门还是没人来开。

沈海山担心这样徒劳地等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他问了好几个大夫总算问到了结果:一位大夫说,胆结石的专科在十八楼。等沈海山肯定了大夫的话,肯定了胆结石专科在十八楼以后,沈学文赶忙扶起母亲跟在他的身后,去找电梯。

拐了拐,绕了绕,他们穿过大厅,走过长长的楼道找到电梯时,排队的人密密麻麻——没奈何,沈海山只能决定步走上楼梯。学文扶着母亲跟在父亲身后,只能一层一层向十八层的高楼走去,而且又不敢多说一句话。

楼梯里静悄悄的,只听见沈海山的叹息声和夏桂英的喘息声。十八层的高楼,真要命!五十九岁的夏桂英身体较好,走走停停,紧跟在丈夫的身后。虽说还是正月天,但她的脸上早就有汗水在流淌了。沈学文看母亲实在累得够呛,就脱了她的外衣拿在手里,不无关心地问:“妈,实在不行我们就坐下歇一会儿吧?”

尽管夏桂英喘着大气儿,汗水都流进了脖子里,但她还是坚持着,笑着对儿子说:“学文,妈不熬。我们赶紧走,不然,你爸爸又要发脾气了。”

尽管夏桂英和学文已经很小心了,但是令他们母子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当沈学文搀扶着母亲喘着大气儿,几乎是爬着上了十七层楼梯时,沈海山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地下来了:“真倒霉啊!倒霉死了!”

“爸爸,出什么事了?”沈学文双手扶着他的母亲,抬头望着脸色发白的父亲,低声问了一句。

“唉,唉!”沈海山只是叹气,叫儿子扶着夏桂英往下走。

“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一看沈海山气急败坏的样子,夏桂英顾不得喘气歇息,她赶忙拉住就要走下楼去的丈夫问“究竟怎么了……你慢慢说嘛?”

“十八层楼层的门关得死死的,还怎么看病啊!”沈海山抬起右手擦一把脸颊上淌下的汗水,说着让学文扶夏桂英走下楼梯时,碰巧上来一位大夫——看到大夫,他们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沈海山赶忙拦住大夫询问原因。那大夫惊奇地看这家人——好像这家人是逃犯,或者是难民一样,然后耐心地解释说,十七层十八层都有付层。大夫还说沈海山刚才上去的不是十八层,再上一层十八层

真是遇到了救星。沈学文听大夫这么一说,看见父亲、母亲的脸上全是笑容,他一下子觉得轻松多沈学文抹着脖子间的汗水,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笑了。

走上真正的十八层的楼梯,果然看到那胆结石科室的门是开着的。沈学文的眼前立马一亮:这回好了。这回,终于可以给母亲看病了啊!

沈学文怀着十分虔诚的心,扶着母亲小心地跟在父亲的身后,朝那十八层胆结石科室的门走进去。找到主治大夫,沈海山说明妻子的病情后,大夫倒是很热情、很有耐心地分析病情,并讲述了关于胆结石手术的情况。只是当他说到做胆结石手术得一万三四的时候,沈海山、夏桂英和儿子都惊呆了:

做一个胆结石手术就要花这么多钱吗?

“大夫……”沈海山往上拉了两把黑色夹克的拉链,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他看着大夫又问“大夫,听说胆结石手术就是一个小手术,也不是很复杂怎么要花一万三四啊?

“在我看来手术没有大小区别,任何一个手术都关系到病人的生命,怎么能说是小手术呢。”大夫还笑着问,你们想想,好好的人有谁愿意在自己的肚子上开一刀呢

“不是说胆结石手术不用开刀吗?不是说可以用激光打孔的吗?”

“激光打孔,那也要看病人的病情啊!不是说可以打孔就随便打孔的

“噢,是这样啊那我们商量一下再决定吧。”沈海山听完大夫的话,看看妻子和儿子,失望地走出胆结石科室的门

沈学文扶着母亲,跟着父亲一步一步走下十八层高楼的楼梯,走大厅,再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暖和了一阵子的阳光早就感觉不到多少暖意了,那太阳泛着红光正在渐渐地向西落去。他分明觉得,满大街红的灯笼、红的对子一下子黯淡了很多他分明觉得,过往的形形色色的人们的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奇怪他分明又觉得,过往的各式车辆的喇叭声是那样的刺耳。沈学文还觉得,整座城市一下子灰暗了下来。

塬南大学附属医院附近的街上,沈海山走在前面,学文扶着夏桂英跟在后面,他们似乎谁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就那样悄声地走着。最终,还是沈海山开口了:“到前面找一家招待所,住一夜明天再说。”

沈学文想说什么,但又怕惹父亲生气,他张了张嘴,没敢说一句话。是夏桂英笑着接住了丈夫的话把儿:“你是一家之主,我们一切听你的安排就是了。”

他们在医院附近寻了几家旅社,不是卫生不好,就是价钱太贵。最后,沈海山决定花六十块钱带着妻子、儿子住进一家“吉祥”旅社。

旅社在四楼。窄窄的昏暗的楼梯,七拐八绕。房子里面除过三张窄小的床铺以外,就只有一台十八英寸的六成新的电视机了,而且搁电视机的小柜上,和窗台上到处落着一层灰尘。

他们随身带着的行李,也只能放在床铺上了。

阴暗潮湿的“吉祥”旅社里,沈海山夫妻左看看,右看看打量着乱七八糟涂画过得墙壁,和只能遮住三分之二的皱皱巴巴的窗帘,商量决定:住一夜,明天中午坐火车回家等过了初六小年,再去通达县的博爱医院给夏桂英做胆结石手术。

在商量决定明天回家之前,沈海山、夏桂英的女儿沈学婷、女婿张向前分别给沈海山打电话说:让他不要怕花钱,给夏桂英看病要紧。张向前还说,他联系过通达县城的同学了,说通达的博爱医院做胆结石手术三千多就够了。

一听张向前说博爱医院做胆结石手术三千多就够了,沈海山夫妻,以及儿子学文似乎一下子又轻松了很多。

“吉祥”旅社附近的巷子里,简单吃了一顿晚饭,灯火通明的时候,姐夫张向前给沈学文打来电话又说,塬南还有一家较好的医院,让他们到那家医院再问问情况。

回到旅社,夏桂英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了,沈学文和父亲又坐公交车去了城南的那家市医院。

坐电梯上了十五楼,找到主治大夫,沈海山说明妻子的病情。大夫说,做胆结石手术他们市医院得花七八千块。大夫还说做的话现在就开个单子先让病人住下,明天一早就可以安排手术了。

沈海山看看儿子,犹豫着问大夫:“听说做胆结石手术三四千就够了,同样是医院同样治病救人,为什么会这样?”大夫笑着回答“同样是教师,别人当校长你为什么不当呢?道理往往就这么简单。”

七八千或者一万三四,对于眼下开大酒店的沈海山来说虽然不是一个太大的数目,但他觉得不该多花的钱就是不能乱花。一贯省吃俭用的沈海山深信,一个胆结石手术花个三四千就够了。在沈海山看来,通达县的医疗条件也是很不错的,况且夏桂英只是做一个简单的胆结石打孔手术。沈海山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了在塬南给妻子做手术的计划。

回到旅社,沈海山夫妻和儿子再一次商量决定:

在塬南大都市住一夜,明天坐火车回家再作具体打算。

塬南火车站,候车室大厅上方挂着的四个印着“欢度春节”字样的大红灯笼,看上去有几分忧伤,大红灯笼上方的时钟指向一点四十六分。过往的行人三三两两,整个儿火车站广场看上去有些冷清。

沈学文和夏桂英坐在火车站广场一个花园的边上,在等沈海山急急地去买火车票的空闲里,等来了一位合适的行人,学文请人家给他们母子拍了两张照片。

沈海山买票还没有回来,夏桂英很是着急就让儿子去看看。

火车站广场南端的售票处,沈海山笑着对学文说,买票的人很多,让他赶快返回去照顾夏桂英。

返回的时候,沈学文远远地看见,穿着一件深蓝色防寒服的夏桂英,提着那个黑色的皮包,正很听话地坐在原地。她正在朝着儿子走来方向张望着,看上去是那么地焦急,又是那么地孤独。

沈海山买到了火车票,急急地走了过来。等他走近了,学文扶着母亲从花园边上站起来,再看看父亲说:“爸爸,我妈常不出远门。我们一起照一张相吧

近几年来,沈学文和他的父亲、母亲几乎没在一起照过相,他觉得今天正是一个好机会。照相,夏桂英的确愿意,她的脸上甚至显现出了少有的激动,然而,沈海山却说,还是赶时间要紧,照相以后有的是时间。

见丈夫这样说了,夏桂英犹豫着只好放弃。她望一眼火车站广场,有些失望地对儿子说:“照相还是算了吧!学文听你爸爸的,我们回家。

沈海山父子,一起带着夏桂英正月初五从塬南看病回来后,大年初六小年,学文和媳妇许欢在二楼的家里请他们吃了一顿火锅儿。

前晌,沈海山开车从城西的“河西雅苑”接来女儿沈学婷和外孙子张康。

吃火锅期间,沈海山总是一个经地招呼张康吃这样喝那样,张康的小碗里总也满满的以至于他吃不过来夏桂英则总是笑呵呵地给她的孙女沈乐从锅里挟虾,或者丸子,或者羊肉什么的。她自己则只吃一些洋芋片儿、红薯片儿,或者豆腐,或者手擀粉。

尽管,夏桂英生平从不沾腥味,但这顿火锅儿她还是吃得很开心,话语之间她的脸上总也闪现着幸福的笑容。直至,窗外“欢度春节”的大红灯笼亮了以后,直至新城、老城里,烟花爆竹的燃放声一次一次响彻夜空,夏桂英的脸上总也时不时地闪现着这种幸福的笑容。

夏桂英老师,就是和儿子、儿媳妇、女儿他们一起吃完这顿火锅儿后,在正月初九一早由丈夫沈海山开着奥迪汽车,带她去的通达县博爱医院。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