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桂英说,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对于一个年轻女子来说相亲是人生的头等大事,一点儿也不能马虎。夏桂英还说,她也算是挑了又挑拣了又拣,最终才挑到了丈夫沈海山。
这,也正是她一辈子的快乐,一辈子的幸福。
夏桂英在婆家虽说没少吃苦,虽说也付出了艰苦的劳动,但她是心甘情愿的,乐此不彼的。她从来就没觉得自己有多吃苦,多受罪。
夏桂生来到夏虎成家里不多时日,也就是一九六八年秋后,在男女双方媒人说定相亲日子后,夏桂英和沈海山在石家铺公社的大桥头上见了一面。
夏桂英,还是梳着两根齐腰的长辫儿,用红头绳扎着,高挑的个头,圆脸儿红扑扑的。她穿着白点儿碎花的枣红色上衣,身穿一件浅蓝色裤子,脚上是一双枣红色圆口布鞋——她的衣服和鞋都是冯如萍一针一线缝制的,夏桂英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夏桂英一看就知道是个读过书的人,她静静地站在媒人和沈海山一旁,像一枝含苞待放的花蕾。她脖子上系着白色的纱巾,灵活地在前胸打着一个结。她不时地往上扶一把眼镜,忽闪着一双明快的眼睛,偷看几眼那个心上人。
沈海山的依着打扮,和夏桂英相比确实不怎么样。只见他穿着一身半新的中山装,留着分头,长脸,嘴方鼻直,只是看上去像是得了病一样。他面黄肌瘦不说,且没有多少生气,一双眼睛满含着忧郁,似乎还有一种说不清的无奈。
见夏桂英老是偷看自己,沈海山就有些自卑了,他不地住往后移动着一双半新的布鞋。他似乎从这个女子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失望:大概她这么俊秀的女子是看不上自己了!要么,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和自己有关的不好的消息了吧。
相亲,在媒人的张罗下,夏桂英和沈海山几乎没说几句话,只是这样匆匆见一面,就在各自媒人打了圆场后,离开了石家铺的大桥,各自往回走了。
文化人。临走的时候,夏桂英大胆地看了沈海山中山装上面衣兜上别着的钢笔,就暗暗地想:看这别着钢笔的样儿,他一定也是个有文化,有知识的青年了。相信他一定是个有出息的好青年!
她还暗暗得意:要是真能嫁给这样的一个男人,那将是她一生的幸福。
夏桂英在石家铺公社的大桥头儿上,相过亲以后,夏虎成和冯如萍就开始托人四处查访有关沈海山的亲事。
媒人说,沈海山有一个姐姐,已经成家,沈家的亲事没有一点麻达,只是听说他的母亲患有什么精神分裂症,不过不是很严重。
对于沈家的亲事,夏家托媒人调查清楚了,只是这婆婆是一个病人,夏虎成就觉得不太愿意了:“这……婆婆是一个精神病人……”
“嫁女嫁一人,只要一人好比什么都好。只要桂桂能嫁给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就应该心满意足了。”冯如萍是为了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在说服丈夫,“只要一结婚,分家另过不就好了嘛!再说,她婆婆的病也不是很严重,不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沈海山,不仅打小起就学习好,而且考初中时还在全公社考了第一名。在二水中学上初中时,他的学习成绩也总是名列前茅。他最喜欢学习外语(俄语),代课老师经常在课堂上夸他说,沈海山的外语水平已经超过老师了,将来一定是个翻译官的料子!
只是,由于一场文化大革命,导致他上北京外语大学梦的破灭了——他当翻译官的梦破灭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
所谓这些沈海山优秀的一面,他将来一定有出人头地的这种迹象,夏桂英既然也没少听说。也就全因为沈海山是文化人的缘故,夏桂英最后还是答应了这桩婚事——这桩婚事,对于夏家圪崂多数人来说是不错的。
夏桂英答应了这桩婚事,在双方媒人相互通气以后,交换了双方的生年八字,他们结婚的日子便定在了腊月二十八日。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十八岁的夏桂英呢就要出嫁了。
赶在腊月二十八日到来前,缝石家铺公社五天一集的日子,夏桂英和多数陕北农村待嫁的女子一样,她心里美滋滋地跟着父亲、母亲,带着小弟桂生上了脑畔山,绕田间地头的小路,上了一道又一道的坡,绕过一道又一道弯,翻下一架十里路的山,出了一道沟,在石家铺最大的商店里,给自己置办了嫁妆。
六十年代末期,大年到来,一条不怎么宽敞的街上,到处是涌动的人群,饸饹馆、饺子铺,一声声吆喝声是婉转的,诱人的,好不热闹!石家铺公社商店的栏柜里、货架上,被面儿枕巾,各式各样的布料,以及日用小百货一应俱全,花花绿绿,亮光闪闪,直看得夏桂英眼花缭乱,满心欢喜。
精挑细选,依着她的心思,夏虎成夫妇先给女儿扯了妆新衣服的布料,接着扯了被面儿、被里儿,称了棉花,买了衬衣、内衣、围巾、毛巾、镜子、脸盆、灯、肥皂盒等物件。
“桂桂,你这下可心了吧?”一家三口把这些嫁妆一样一样精心打理成两个包袱,由夏虎成和冯如萍提着。在离开柜台前,冯如萍看着女儿笑着问:“你看还需要什么,我们全给你置办?”
可心,那是肯定的。置办这些嫁妆,一定把家里的钱花光了吧?面对父亲的大方和母亲的疼爱,夏桂英还能说什么呢?她还能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吗?比如手表什么的,再比如自行车什么的——她还能难为他们吗?夏桂英,看一眼父亲、母亲和弟弟,提着一些零碎儿先笑着离开了柜台。
“粉汤哎,扁食——冒腾腾的扁食——”
挤出热闹的商店,饺子铺前的叫卖声依旧诱人。夏桂英提着大包小包,跟着母亲站在铺子前,等她的父亲和小弟坐在小登上,各人吃了一碗冒腾腾的粉汤饺子后,一家人再置办一些年货儿就往回走了。
期间,夏桂英不忘让父亲给小弟桂生买一些爆竹烟花儿。
回家后,土窑里,土炕上,阳光里、油灯下,夏桂英帮着母亲量了又量,等了又等,又是裁又是缝,一针一线细细地缝,密密地纳制。赶在二十八前,两床妆新的铺盖,一身棉衣和罩衣,一双枣红色条绒鞋总算缝制好了。期间,一贯手巧的夏虎成也没闲着,让儿子桂生打下手,给女儿打制了一对平箱、一支顶箱和一个梳头盒。
夏桂英,就要出嫁了。
腊月二十七后晌,夏虎成夫妇张罗着,让户家的办事人员压了掺着荞面面儿的白面饸饹,舀上带着羊肉丁丁儿的臊子,热情地把远路的,四邻八里的和庄里的亲戚亲朋好好款待了一顿。
直到深夜,夏家的土院子里,土窑里才又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整个儿院子里,听不到些许的风吹草动,静谧而祥和。这样的一个夜晚,让这土窑里的人儿不得不对明天满怀着一种希望,和一种幸福。
夏桂英,明天就要出嫁了。
这一夜,她睡在暖暖的土炕上,满脑子都是明天出嫁的喜悦与幸福。她在幻想着婚后的幸福生活。一想到自己的女婿是一个有文化的人,她就暗自高兴,有时又会偷偷笑出声来:
……文化人,嘿嘿,能嫁给一个文化人可真好!
她明天就要出嫁到三十里以外的一个陌生的村庄了,可她怎么也想象不来沈家河村——那个心上人的家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沈家河村,距离石家铺公社有二十华里,靠北面出了沟就是通达县,一条河由南至北,弯弯绕绕,一直流向通达县的无定河。
六十年代末期,说是困难那是社会的大势头。石家铺公社沈家河村,沈海山的家在他父亲沈振国的辛苦操劳下,庄户人家的光景虽算不上庄里富裕人家,但也不至于太差。沈振国的父亲先前是开店的,他父亲、母亲先后去世后,他就接管了家里的开店营生,虽说没攒下什么大钱,但手头并不缺少零碎开销。
提起沈振国的妻子白春梅,方圆十里八里的人都知道。她个头不高,能说会道,经常穿一身半旧的老式“掩襟子”灰蓝色卡叽布衣裤,洗得泛着白色。她剪着齐耳短发,常用蘸了醋的木梳子梳得整洁发亮,一双明亮的眼睛总是闪着灵活的光,总也闪着友好热情的光——她是一个出色的女人,先前还当过村里的妇女主任,只是由于家庭变故,后来得了精神分裂症。
白春梅和丈夫原本生养了两男两女,二女儿不到十岁得了一种怪病夭折了,二小子不满月也不明病症就断了气儿。由此,白春梅伤心过度,精神受到强烈刺激,仿佛一眼之间头发就白了一大半儿。由此,她整日不吃不喝,泪流满面,最终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患上病症的白春梅先前特别严重,对丈夫和孩子非打即骂,赤身裸体满村庄疯跑也是常有的事儿。现在,在丈夫和女儿的精心照顾下,这个疯女人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除过一天胡乱念叨夭折的儿女“起来啊——吃饭啊二女子、二小子,你们别睡……”以外,要么就是胡乱咒骂一些旁人根本听不明白的言语。比如“菩萨在哪里啊!怎么不救人啊——”,比如“小鬼该死,该死——”,总之,她的那些言语都不固定,记起什么念叨什么,想念叨什么就念叨什么。
白春梅时而也哭,时而又笑,至于她真正在哭谁?笑谁?似乎总也没人能明白。久而久之,一家人也就习惯了,村里的人们也就习以为常了。
可不管怎么说呢,儿子的婚事是沈振国的最后一桩大事了。他早就在四里八乡散出话儿来:这是娃娃一辈子的大事啊,一定要办得体面,一定不能让前后沟的人们笑话。这话听到妻子白春梅的耳朵里,再从口里念叨出来就似乎变味儿了:“结婚一辈子,结婚去天堂,去天堂,嘿嘿嘿……”
为了儿子的婚事,沈振国前几天还请了村里杀猪的杀了一头猪,并自语说:“这桩婚事,我杀了一头猪,应该够有面子的吧。”
一顿猪肉臊子,荞面参白面的饸饹,在户家人的张罗下吃过,就在沈振国和女儿忙着安排明天迎亲事宜的时候,妻子白春梅又在炕上念叨开了:“结婚好啊结婚好,结婚儿女满炕跑,满炕跑啊……”
远看一座庙,近看没神到;
跟前看时,婆姨骑个汉。
夏桂英,早就听惯了陕北农村和迎送有关的说法,“婆姨骑个汉”,说的正是迎送嫁娶时有钱人家耍得排场——坐轿。只是由于一场文化大革命,坐轿对她来说显然是不可能了。夏桂英说,她倒是很想在出嫁的日子坐一回轿的,但她的运气不好,出嫁骑得只能是毛驴了,连那喜庆的“哇呜哇,噔噔嚓”的唢呐声也没能听到:坐轿、唢呐,均属于“破四旧”里面的“旧风俗”,所以夏桂英出嫁时的愿望一样也没能实现。
二十八早上,夏家圪崂村,夏虎成家的院子里、硷畔上、土窑里或蹲或站,到处都是端着饸饹碗的人。土窑左面靠土墙的拐角处,油糕锅四周围着的人,手里都会捏着一片儿脆黄脆黄的炸油糕,就着饸饹喜滋滋地吃着,笑着。
这当儿,就有端着红漆木盘儿的年轻人,三个指头儿撑着,灵活地穿梭在人群里会唱曲儿似的喊一声:“看着哎——油哩——”
又往往是这当儿,迎亲的队伍就抱的抱着,扛的扛着,一个一个喜笑颜开走上坡来。
“迎亲的来了!”期间,总有几个调皮的娃娃挤在迎亲的队伍里嘻嘻哈哈,鼻涕憨水全然不顾,嚷着、闹着:“迎婆姨啦,迎婆姨啦……”
吃了早上的这顿饸饹油糕不多时,土窑前,靠窗户的土院子里放置的一张高腿子八仙桌上摆放的被褥枕头、梳头盒镜子、盆盆碗碗等——夏桂英的陪嫁物品就堆得像小山一样。八仙桌一旁是夏虎成精心打制的一对漆着枣红色的平箱和一支顶箱。
“你看那一对绣着鸳鸯的枕头儿,啧啧,多好!”
“哎呀,真像活了一样啊!”
夏桂英的这些陪嫁物品,让围了一圈的婆姨女子羡慕的合不上嘴了。听着她们有说有笑,直夸自己的嫁妆漂亮,窑里土炕上,正在打扮的新娘子心里像乐开了花儿一样。她控制不住喜悦的心情,不知怎么就欢快地唱出了声儿来:“人说山西好风光,地肥水美五谷香……”
等新娘子基本打扮好了,夏桂英就有些舍不得离开父亲、母亲和这眼土窑了。她不敢想,她这一出嫁,母亲他们会怎样地想念自己,自己又会是怎样地想念他们了。
“新娘子,该动身啦!”迎人婆姨尽管催过几回了,但夏桂英还是迟迟不愿意下炕。她环视着这眼熟悉的土窑,再看看守在炕上的冯如萍、夏虎成,她的眼泪珠珠早已挂在了脸上。
“新娘——走了啊——”奈何不得,土窑里,再一次响起这一声诱人的呐喊时,几个迎送的婆姨七手八脚把夏桂英扶下了土炕。她再也忍不住便哭出声来:“妈,我舍不得你啊……”
夏桂英的脸上尽管挂着泪珠儿,但她的啼哭是高兴的,欢喜的,幸福的——在陕北这也是一种习俗。她是舍不得离开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土窑,更舍不得养育了她十几年的父亲和母亲——这以后,他们的光景可怎么过呀?这还不把他们孤独坏了吗?
“桂桂……桂桂,你不要哭……”望着女儿的难过样子,冯如萍说着也抹起了眼泪,“这女人啊,哪一个不是这样一步一步过来的。桂桂,到了沈家啊你今后就是沈家的人了,以后的光景就全凭你自己张罗着过了。”
“不哭了,不哭了。”
“时光不早了,你们娘儿俩就别哭了,新媳妇该动身了啊!”
……
好一阵子,在迎送婆姨的劝说下,夏桂英和她的母亲这才止住了啼哭,她这才又重新盖上了红盖头,被迎送的婆姨们扶着走出了土窑的门。
土窑外面,正围了一圈儿看热闹的人们:
“新媳妇出来了,快来看呀——”
“新媳妇真漂亮啊!”
只见夏桂英穿了一身崭新崭新的大红棉袄棉裤,脚上是一双红条绒圆口儿布鞋。
“大家让一让,让一让啊!”几个迎送婆姨,招架着,呐喊着拨开人群,搀扶着新娘子嘻嘻哈哈地朝院子下面的土坡走去。
迎送的人们出了夏家圪崂村,骑在毛驴背上的夏桂英,她不晓得什么时候天就阴了。她也不晓得什么时候竟然就飘起了稀薄的雪粒儿。
夏桂英只晓得在迎送人翻过一座叫“戛戛沟”的小山,再翻过一座叫“中庄”的大山时,雪粒儿渐渐地增多了,渐渐地变成了雪花儿。
雪地里,陡峭的山路上,骑在毛驴背上的夏桂英看到,一个迎人婆姨手里端着陪嫁的灯摔了几回跤,她每摔一回跤,那灯就滚得飞快。那迎人婆姨也顾不得丢人,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就去撵那灯儿:噔噔,噔噔……
黄昏前,夏桂英总算迎进了三十里路外的沈家河村,她总算被迎送婆姨扶下了毛驴,迎进了一线四眼旧式石窑的大门。
怎么看不到女婿沈海山的影子呢?迎进大门后,夏桂英猛然就觉得似乎不对劲了:这种时候,新女婿能去哪里呢?
也是由于文化大革命,夏桂英失去了“拜天地”的机会。这样,迎亲回来的头等大事便是唱“语录歌”,或者背“老三篇”了。
唱语录歌就唱语录歌吧,背老三篇就背老三篇吧,可不见新女婿的面总不行吧?看着满院子的积雪和还在飞舞的雪花儿,新女婿不露面,夏桂英又怎么能不着急呢?
原来,昨天黄昏后,由于亲事上忙乱,沈海山去前沟担水——他做梦都没想到,担了满满一担水回来,走进门没几步正好一脚踏空 “啊呀——”一声叫跌进了地窖里,彻骨凉的水泼了他一头一身不说,左脚脚脖子处立马就肿起了洋芋大小的一个疙瘩:沈海山的脚腕崴了。
听到动静,众人看时,地窖正敞着口子……后来,夏桂英说,她猜想这一定是她的婆婆白春梅搞得恶作剧了。
“桂英,桂英——”新娘子迎回来了,沈海山听到了门外的吵闹声,着急的他试了几次还是迈不开步子。最后,在大姐的搀扶下硬是一瘸一拐地走出门,勉勉强强站在了门前。
“下定,下定……”沈海山,他怎么能让才进家门的新媳妇受这样的难堪?他扎挣着唱了半句“语录歌”,由于浑身的疼痛只得停住了。一见这样的状况,夏桂英紧走几步赶忙扶助新女婿,接着就唱:
下定决心
不怕牺牲
排除万难
争取胜利
……
在这个雪片儿飘飞的黄昏,在这一线四眼石窑陌生的院子里,夏桂英哭着,坚持着唱完“语录歌”以后,早就顾不了新媳妇的害羞什么的了。她急急忙忙搀扶着新女婿走进了中间第二眼大石窑里。
接下来,年龄大的两个女人,拿着红色的梳子,端着摆放有酒盅盅、菜碟碟和两双红色筷子的红色木盘子,开始上头。她们一边给新娘子、新女婿端烧酒喝,一边喂菜,一边又拿着梳子在一对新人的头发上梳着,一边又似唱一般地念叨着早已溜熟儿的句子:
头一梳梳长
离开娘家的影壁墙
第二梳梳长
跳进婆家的花园墙
……
一盅烧酒喝了,菜也象征性地吃了两口,上头仪式停当后,眼泪还挂在脸上的夏桂英呢还是幸福地笑了。毕竟她和自家心爱的人儿终于在一起了,毕竟她要迎来崭新的日子,开始新的生活了啊。
“海山?”
“嗯。”
“我们终于结婚了啊,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从现在起,往后呢我夏桂英就是你的女人了。我一定对你好,是好得要命的那种好。你呢?你会对我好吗?”
“我一定比你对我好还要好。桂英,我可以向毛主席老人家保证。”
亲戚朋友们都走了,院子里还飘着雪花儿,沈海山的窑里却暖融融的,这一对新人仿佛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儿。
……
这一夜,夏桂英几乎没怎么睡踏实,她一直在为以后的光景谋划着,谋划她要怎么怎么打理自己的小日月,谋划她要怎么怎么相夫教子。她甚至还谋划怎么怎么照顾患病的婆婆白春梅。
这一夜,夏桂英甚至还想,如果有可能的话她还要带白春梅到大城市去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