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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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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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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连载

第二十章

三月初,就有小草偷偷地从泥土里钻了出来,大地呢,就有了一丝儿绿意,有了一片儿生机。春天已经来了。

春天的到来呢,总是让人们心情舒畅,满怀信心。春天的到来呢,也总是给人们带来无限美好的希望和力量。

在这段日子,左小腿腓骨骨折的沈海山基本恢复好了,他可以下地干些家务活了。他或是给夏桂英熬药,或是做饭,或是坐在床上陪她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总是很轻松的样子。

沈海山的身体基本恢复好了,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这让夏桂英心里觉得特别踏实。或坐在沙发上,或躺在床上,看着丈夫整天为她忙碌操劳的样子,夏桂英的近视镜片儿总是一不小心就湿润了。

亲爱的丈夫大,半辈子以来,似乎总是在忙碌着,操劳着。他走南闯北,风里雨里,从来不曾埋怨过谁。他不管遭遇什么样的困境,从来都没有放弃改变生活的希望。

沈海山为这个家付出的所有艰辛,夏桂英是从来没有忘记的,比如倒腾自行车,比如开家电门市,夏桂英没有忘记。她更不敢忘记沈海山在省城平西贩煤的事——不是他胆大心细,又有文化,夏桂英真不敢想自己的丈夫会是怎样的结局。

九十年代中后期,对于平西煤炭市场的变革,沈海山审时度势,当机立断和老同学赵昌生分开独自干的时候,也正是他贩煤生意的一个转折点。用赵昌生的话说,这些陕北来的煤贩子之所以能赚钱,能赚到很多的钱,凭的就是胆大、吃苦、运气好。

赵昌生的话是对的。这些人群,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文化程度不高,文盲、半文盲占了多数。每年年终能顺利把报表填完整的人极为少数,而像如沈海山这样“文革”时期的初中毕业生更为少见。何况他那时,外语考试回回都是满分——沈海山,头脑灵活,记忆力强,这是毋容置疑的事实。

仿佛一切都是命里注定似的。沈海山在儿子学文就读的平西省师范大学,打听到了一位主管后勤的老师——高建军,他正是沈海山在二水县中学上学时的外语老师。这不是普通的师生关系。那时,高建军是很看好沈海山的,而且说以他的外语成绩,将来考取北京外语大学是没问题的。

师恩难忘是真的,打通关系也是真的。在高建军老师的家里,沈海山给这位恩师带了陕北的红枣、粉条等特产,还带了两条红塔山、两瓶五粮液:“高老师,我们师生三年,这是难得的缘分!你对海山的教育之恩,我今生不敢忘记。”

“眼下,陕北来的煤贩子真的太多了。整天都有人来找我,又是送礼又是请客的……”高建军尽管为难了好一阵子,但最后还是答应了沈海山的请求,“海山,你能想着老师,能找到我真的不容易。你的事我会尽力给你安排,你过半个月后再来找我。”

高建军不仅答应了沈海山给学校卖煤一事,而且还给他打通了两家中型工厂的关系。这样,正当壮年的沈海山在省城平西贩煤的生意就干红火了。这样,沈海山在省城平西的煤炭市场,就渐渐地站稳了脚跟。

直至九十年代末,老同学赵昌生的合伙人李富平出了车祸,沈海山才果断退出了贩煤生意。

李富平出车祸的具体情况,沈海山不是十分清楚。他从赵昌生那里听说,那天夜里昌生和李富平跟装煤车一起去了一个什么油矿。拉煤车翻下了山崖,车上除过赵昌生其余两人都死于非命。

最后,还是沈海山、赵昌生和几个陕北老乡帮着处理了李富平的后事。年前,沈海山回到二水县中学的家里后,对妻子夏桂英说了此事的大概。

贩煤的确能赚很多钱,但风险也大啊,说不定哪一天就出事了。听了李富平的事情后,夏桂英当时就惊得脸色煞白,好久不敢说话。

眼下的情况是,平西医科大学毕业的沈学婷,顺利参加了工作,嫁给了张向前,还生了一个儿子,并且从基层卫生院调进县医院。学文也当了一名教师,和许欢结婚,并且生了一个女儿。这样的生活对于夏桂英是满足的,她再也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冒险贩煤了。

在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秋季,沈海山在妻子夏桂英的再三劝说下,最终彻底退出了贩煤的生意。

三月初的一天,张向前在外地处理了一些当紧事儿,从四川经平西、塬南,辗转又回到了二水县城。

张向前,这次来到沈海山家里时,带来了两位走江的湖人:一位是低个子,六十岁开外,描着胡须。另外一位是光头,高个头儿,五十来岁的样子。他们,是张向前“易经”、“八卦”方面的朋友——后来,张向前又迷上了易经八卦,而且还特别上心。

自从夏桂英得了癌症,沈海山骨折后,已经上了道儿的张向前总说,沈海山家的大门有些问题,这就带了两位朋友来整治一番,顺便再把土神安了。张向前的朋友说,大门顶上横七竖八的木棍、木板是凶,按照他们的说法那都叫“枪”,如果不收拾一下将来怕还要出大事。

正所谓,病急乱投医了。缝在事林里的沈海山夫妻,竟然也认可了这种说法。

焚香祷告,安了土神。所说的枪都搬走了,好烟好酒款待了两位走江湖的,沈海山就说,这下好了,整个儿院子里看上去的确亮堂了许多。

许是为了庆祝安土神,又许是夏桂英的病情得到了好转吧,中午时候,沈学文就提议下午一家人吃一顿火锅:夏桂英后来习惯了吃火锅,虽然她不吃肉,不沾腥味儿,虽然她只吃一些洋芋片儿、红薯片儿、粉条和豆腐以及一些蔬菜,但毕竟她是喜欢的,开心的。

一说吃火锅,夏桂英又来了精神:“吃火锅好,红红火火还喜庆。”

沈学文到新城的水产店置买火锅底料、羊肉卷、牛肉卷和虾的时候,夏桂英打来电话说,学婷晚上休班,带着张康来家里吃饭,让他多买点菜回来。好啊,吃火锅,人多了才红火热闹。学文挂了夏桂英的电话,提着一个塑料袋子又走进水产店一旁的菜市场。

都说女儿是母亲贴身的小棉袄。这话在夏桂英看来是对的,在她出院回家后的这段时日,女儿学婷只要得了空闲就往家里跑。她,总在竭尽全力地侍候夏桂英,照顾沈海山。

在学文的记忆里,姐姐学婷一直是一个漂亮而又美丽的人:她温文尔雅,落落大方且雍容华贵。她虽然工作负担很重,但对生活从来都是积极的,热情的。

沈学文提着大包小包离开新城的菜市场,回到家里后,稍作休息就开始准备下午的这顿火锅了。切洋芋片、红薯片、豆腐、豆腐皮,又是煮粉条、洗菜、捣蒜,准备火锅底料儿,总之忙得不亦乐乎。

“康康,最近学习成绩怎么样?”

“哎妈呀,你也不看看我是谁生的孩子?”

……

后晌五点多的样子,沈学婷把北京现代汽车停在大门外,和张向前带着张康说说笑笑走进了门。

“妈,你的病怎样了?觉得好些了没?”沈学婷把一些水果儿和营养品放在茶几上,就坐在床沿,双手握着夏桂英的一只手,细细查看着,“妈,你不要胡思乱想,一定要好好养病。天下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不是吗?”

“妈的病好多了。”夏桂英看一眼沈海山,再看一眼女儿有些眼泪汪汪,“只是,你爸爸的腿还没好利索,走多了就说疼。”

“妈,我爸爸只是小腿腓骨骨折,再修养几天就完全好了。”沈学婷整理了一下夏桂英前额上散下来的一缕头发,安慰她又说,“只要妈的病好了,我们一家就都开心,都幸福!”

电磁灶上冒着热气的汤锅儿,散发着一股又一股的香味,窑里感觉暖暖的,香喷喷的。沈文学走到床前,和学婷把夏桂英扶在沙发上,笑着对母亲说:“妈,咱们先不说这些了,准备吃火锅儿吧。”

在城关派出所上班的许欢,还没有回来。沈海山看看大家,对学文和学婷说起给沈振国搬迁坟的理由来:“近几年来,家里虽然一直不顺,当也没出什么大事儿。可今年,你妈病成这样,我又遭了车祸,唉……”沈海山叹息一声又说,“我已问了几个阴阳,都说老坟有问题。我看还是尽早在城里看一块坟地,把老坟搬迁了稳妥一些。老坟不好,还害怕出大事啊。”

“老坟不好?”张向前抬起头,犹豫着。

在这个对于夏桂英和大家来说的非常时期,沈海山为什么会提出要搬迁老坟的事呢?张向前,看一眼夏桂英,又觉得不便和沈海山商量。他一时难住了。

沈学文、学婷心里明白,张向前也明白,说给沈振国搬迁坟是谎话,其实给夏桂英选坟地才是当紧事儿。见大家都不说话,张向前看看沈海山,难为情地问:“叔叔,那……你说现在怎么搬老坟呢?”

“向前、学文,搬老坟……我现在不能多走路,这事呢还要你们去办——这事也不能再往后推了。等我联系了阴阳,你们带着他到县城四周先看看,看好了我们再商量具体怎么搬迁。”沈海山看一眼夏桂英,然后继续对张向前说,“向前,选坟地要注意左青龙,右白虎和面山,面山冲沟,冲渠都不好。最好是面山正对像公案一样的平台。”

“你麻烦不麻烦,好端端的搬迁什么老坟?”听着沈海山说这些什么青龙白虎的,夏桂英就有些不耐烦了,“你还让不让大家吃一顿安稳饭——”

“乐乐,你慢一点儿跑!”许欢带着沈乐说话间走进了门。沈乐手里的雪糕打断了夏桂英的话。她看见孙子女正吃着雪糕就笑着问:“乐乐,你吃雪糕不冰吗?”

“奶奶,不但不冰反而美得很!”沈乐回答了奶奶的话,把书包放在床上,就坐在床沿儿专注地吃那个雪糕。

许欢走进门,把一个塑料袋放在电视柜上,坐在茶几前的小凳上就和学婷张罗着给大家往碗里舀芝麻酱、分蒜泥、倒醋。夏桂英,按了一下电磁灶的按钮,笑着说道:“开始吃火锅,搬迁老坟的事呢,以后再说吧!”

“吃火锅,吃火锅才是今天晚上的大事嘛。”沈海山在自语着,偷偷看了夏桂英一眼也笑了,“只要心情好,天天吃火锅也行啊!”

一家人有说有笑,吃着火锅,夏桂英不住地往两个孩子和丈夫的碗里夹菜,脸上时不时地总也有笑容闪现——是那种久违了的快乐的笑容,幸福的笑容。

这时,沈学文看了一眼窗前。窗台上,那盆夏桂英最喜爱的君子兰,开得正艳,开得正浓。那金灿灿的花儿,开得鲜艳漂亮而且充满活力。那金灿灿的花儿,在脆亮的,绿的叶片儿中间,闹得正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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