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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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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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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连载

第一十五章

有一种不幸叫祸不单行,以前的沈文学似乎不大明白,但在母亲夏桂英住院期间,父亲沈海山又遭了车祸后,一夜之间他顿然明白:这种不幸就叫祸不单行。这种不幸对于母亲、父亲和他们来说都是剜心的疼。

六天前,夏桂英做了胆结石手术,住进了通达县的博爱医院——她的病,对沈海山、学文他们来说是一种极大的不幸与恐慌,是一种极大的打击,一种绝望。张向前急匆匆从省城平西辗转返回通达博爱医院。夏桂英的病检,在省城平西医院复查的结果没能给他们带来一线希望:确诊是后腹膜肿瘤,已到晚期。

沈学文由于要去坪上镇中学报到、请假,他不得已把病床上五十九岁的母亲狠心地丢给他的姐夫张向前,以及日渐憔悴的父亲沈海山照顾。

“学文……你在哪里?”正月十七前晌,走在县城街道上的沈学文接到了姐夫张向前打来的电话。听着张向前颤抖的声音,学文猛然觉得有一种不祥的兆头:“姐夫,我在城里。怎么了?”

“学文,你叫上你姐赶紧到通达县康复医院来,你爸爸让车碰了——”姐夫张向前的话这时候就是命令。他挂了电话,穿过人群,奔向县医院,去找他的姐姐沈学婷。

沈学婷,平西医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高镇乡卫生院当了一名护士。她爱岗敬业,乐于奉献,工作突出,先后被县上有关单位评为“先进个人”、“模范护士”,而且还晋升了“护师”职称。后因二水县县医院工作需要,调入县医院“呼吸内科”工作。调至县医院“呼吸内科”工作以后,又由于她坚持一贯优良的工作作风,务实钻研,先后晋升了“主管护师”、“副主任护师”等职称。

二水县县医院三楼,呼吸内科护士长办公室一见姐姐沈学婷,学文差点没哭出来:“姐姐,爸爸在通达县让车碰了……”

“学文,你先不急让姐请个假,咱们路上说。”沈学婷脱下白大褂,摘去口罩就奔上四楼找领导请假。下了四楼,姐弟俩边走边说:“学文,你给欢欢打个电话,让她下午放学时在学校把康康接到你们家照顾,我们这就去通达。”

县医院车库里,沈学婷把一辆红色北京现代汽车倒出车库,等学文坐好后,缓缓地开出医院的大门,开过街道来到国道上渐渐加大了马力:“学文,爸爸怎么就让车碰了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姐夫只说爸爸让一辆旧昌河碰了,别的什么也没说。”沈学文看看姐姐,不无担心地说,“姐姐你开慢点儿。”

“姐心里有数,”沈学婷口上答应着弟弟,尽管心里很着急,但还是稳稳地控制着油门儿,“你说都六十岁的人了,爸爸他怎么就不小心呢……”

一个小时后,北京现代缓缓地开进了通达县康复医院的大门。姐弟俩走近救护车时,两只赤脚正露在敞着的后车盖子外面。沈海山脚朝外,头朝里,侧着身躺在车里的担架上:他的上下嘴唇碰破了,沾了泥土的淤血从嘴里正往出淌着。

“婷婷,我……”沈海山头枕着胳膊,半睁着眼睛,望着儿子、女儿和女婿只是叹气:“唉,估计是左腿骨折了!”

“爸爸,你,你……”一见父亲碰得不轻,沈学婷哭出声来。

看一眼父亲痛苦的样子,看看着急的姐姐和姐夫,再望一眼如此大的医院:救护车旁竟然连一位护士也没有。沈学文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病人都这样了,这么大的医院怎么他妈的没人管啊!”

“现在的医院都这样,这社会就这样现实!”张向前看看沈海山,定定地看着救护车四周的一片死寂,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通达县康复医院里,春节的氛围依然浓重,大红的对子、灯笼随处可见。只是背阴的角落里还堆着些残雪,以及明晃晃的暗冰,只是看上去有些冷清,不免让人觉得有着无限的悲伤和失望。

“你们,是病人的家属吗?”总算有人顾及“上帝”了。

只见一位年轻的女护士端着纸夹,摆着小步走了过来。她看了沈学文他们一眼,确定是家属后,一手指着担架说道:“你们抬着病人跟我走。”

学文看一眼连连呻吟的沈海山,再看着年轻的白衣天使问:“病人往哪里抬?路远吗?我们动不了啊!”

“一楼靠边上的CT室,动不了……”白衣天使的脸上似乎没有血色,她抬眼望着远处,像是对着空气一样说道,“动不了——你们不抬难道让我来抬吗?”

“你们这么大的医院难道就没有人肯帮忙吗?”大概是出于好奇,沈学文又这么问了一句。

“你是不是有病?”白衣天使转身朝医院的大厅走去。

“爸爸,你坚持着,我们带你去检查……”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办法,学文、学婷和张向前只能抬着身体高大的沈海山,远远地跟在白衣天使的身后,向一楼大厅的方向走去。

从救护车上艰难地抬下沈海山,来到大厅,穿过一楼长长的窄窄的楼道到靠左面边上的CT室前,他们一路歇了四回。窄窄的楼道里,两边的椅子上挤着各色的病人和家属,有人笑也有人哭,大包小包满满当当,俨然一个杂乱无章场面。

抬进CT室后,又是填表又是签字,过了这些关卡,沈海山总算可以开始拍片子了。年轻的拍片大夫指指划划,他们折腾了几回沈海山的折腿,片儿总算拍完了。

“三十分钟后到这里取片子,病人是左小腿骨折。”听完拍片大夫的话,沈学文他们在一个农民大伯的帮助下把沈海山从拍片的仪器床上抬到担架上,抬出CT室,再绕过依旧杂乱无章的楼道抬上二楼,这才抬进靠右边的病房里。

病房里,沈海山一动不动地睡在病床上,输着液体,沈学文又担心起县城北边博爱医院里没人照顾的夏桂英来:唉,母亲的液体也不晓得输的怎么样了?她要是晓得父亲骨折了,也住进了医院,一定又要哭鼻子了。

沈海山这里有学婷、张向前照顾着,学文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县城北边的博爱医院。

夏桂英病房的门虚掩着,怕惊醒大概正在睡觉的母亲,沈学文轻轻推开那门时,她正面朝着门坐在床上,侧着头面带笑容望着门口。出乎学文意料的是,母亲的精神看上去还不错。不等他先开口,她就笑着说:“学文,妈的液体早就输完了。”

看来夏桂英还是够坚强的。可当她问到那边医院里的丈夫时,却又满含着眼泪:“学文,你爸爸他怎么样了?”

“妈,我爸爸他不要紧。”沈学文不忍心瞒哄病中的母亲,只能照实情把父亲的情况说给她听,“我爸爸只是小腿骨折,现在有我姐和姐夫照顾着。妈,你不要担心。”

夏桂英听着低下了头,抹着眼泪只是叹息:“唉!真是祸不单行,妨塌了天……”

“妈,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不要过于难过。我爸爸他一定会好起来的。”安慰着夏桂英,等她的情绪完全稳定了下来,沈学文这才拿着保温饭盒,不舍地走出门,到医院附近的饭馆给母亲买一碗抿节吃。

真正的祸不单行莫过如此。沈海山夫妻就这样先后住进了通达县城北,城南的两个医院。张向前照顾沈海山,沈学婷照顾夏桂英。

正月二十一早上,沈学文在二水县医疗保险经办中心,办理了沈海山的医疗保险相关手续,就坐班车就急匆匆返回通达县城:今天后晌,沈海山要做手术,夏桂英又不晓得会着急成什么样子?

一定是因为母亲住院父亲太忙的缘故,他才出了这样的意外吧?一路上,沈学文这么想着,不免又想起母亲昨天在病床上念叨的话来:都是她妨害的,一切都是她害得……

沈学文,觉得他们家的天真的就要塌了。

再一次来到通达县的康复医院,沈学文看望了一回父亲。他的精神状况比昨天后晌好多了,只是上嘴唇还沾着一些血迹和风干了伤疤。见学婷和张向前都在,学文就问学婷:“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妈谁照顾呢?”

“妈,现在由一位姓李的阿姨照顾着。妈说,李阿姨是她漠北师专的同学。”沈学婷对弟弟解释说,“爸爸不是今天下午做手术吗?我担心你赶不到所以就过来了。我也是刚从妈那里过来。”

听了沈学婷的话,学文便急急忙忙去了博爱医院:什么李阿姨!他真不敢想象母亲她这一夜是怎么熬到天明的。

博爱医院,走上三楼沈学文轻轻推开夏桂英病房的门,果然看到里面有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人。她们正在说着话,像是很开心的样子。学文不解地看看这个陌生的女人,又看着夏桂英问:“妈,这位就是李阿姨吧?”

“学文,李阿姨是妈上漠北师专一个宿舍的同学。”夏桂英看一眼儿子,对李彩凤说,“彩凤啊这就是我的儿子学文,他现在在一个乡镇中学教书。”

“李阿姨,谢谢你来照顾我妈!”

“学文,我和你妈是多好的姊妹,你应该能猜到。要不是我给你妈打电话,我还真不晓得她在这里住院。”李彩凤,不住地打量着沈学文,一会儿又说,“学文,你妈当了一辈子老师,看来她还不甘心又让你去接她的班。”

沈学文,看母亲精神还好就笑了。

原来夏桂英知道丈夫要住院做手术,在接到通达县老同学李彩凤的电话后,就把自己在博爱医院住院的事给她说了。正如李彩凤说的那样,在漠北师专念大学的四年时光里,一个宿舍甚至一个班里就数她俩关系最好。

知道老同学住院了,而且就在通达博爱医院,那么在通达第二中学教书的李彩凤是没有任何理由不来看望夏桂英的。李彩凤还真是个热心肠人,她看见夏桂英病得不轻,又是给她洗脸,洗衣服,又是扶她上卫生间,总之只要她觉得能做的事儿全做。

说笑间,夏桂英似乎觉得自己的病就像是快好了一样。

等夏桂英输完液体,李彩凤扶着她又上了一回卫生间,给她洗了脸,梳了头,再到外面的小食堂买回一碗稀饭和一个包子时,沈学文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看李彩凤说:“李阿姨,我爸爸下午动手术,我先赶过去。我妈这里还得麻烦你再照顾一下,谢谢你李阿姨!”

“学文,你先忙吧!你妈这里有我守着,反正今天下午我也没什么要紧事。”李彩凤一面答应着,一面看着夏桂英。直等到夏桂英低头答应,并催促他赶快去看沈海山时,学文这才轻轻地闭上门,走下楼梯,走出大门拦了一辆出租车,立马向着那边的医院走去:“唉!那边的父亲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沈海山的病房里多了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三十来岁的样子,中等个头肤色白净,一双大眼睛总也闪着灵光。这个女人,沈学文去年腊月在漠北的“漠北海山大酒店”见过,她叫秋梅。去年腊月,她是沈海山雇用在酒店里的大堂经理。

这个女人,对于沈学文并没有多少好感:正是因为她在电话里对父亲说,酒店有人要转,让他急匆匆去了漠北。结果呢,酒店没转出去,一回到通达县的沈海山一下车就出了意外——让一辆旧面包车碰了。

知道秋梅是来看望沈海山的后,学文似乎觉得又不怎么反感她了——原因是,在眼下的节骨眼上,他们的确很需要这样的一个人,何况,这个女人的本质应该还不坏吧。

两点四十分前,沈学文、学婷和张向前、秋梅把沈海山十分小心地抬在担架车上,小心翼翼地推出病房,跟在白大褂身后把他推进右边的手术室。

“家属——家属签字!”在白大褂的一声惯有的呐喊声里,沈学文签了字就和学婷他们等在手术室门外。

“家属——”不多时,白大褂又叫了一声。学文、学婷走上前,白大褂把沈海山的衣物送了出来,有一条内裤被扔在地上。学婷捡起手术室门口的内裤,买了药,送进去后就和学文、张向前、秋梅坐在手术室一边的休息室里等时间。

休息室里里外外都是等候病人的家属。沈学文、张向前和这里的男人一样,时不时点上一根烟抽着,焦急地朝手术室的门口望一眼。将近三个钟头了,他们一直守在这里。在这将近三个钟头的时间里,总是有做手术的病人进去,或出来,手术室的门一会儿开了关了,关了又开了。

每次推出来一个病人,他们都要认真地看上几眼。

将近四个钟头过去了,沈海山骨折的左小腿腓骨手术才完成了。

期间,夏桂英打了几个电话,老是问沈学文一句话“你爸爸怎么样了,手术做了吗?”她每打一个电话声音都是那样的低,那样的辛酸,听上去总也令人不安。

“……家属,家属——”四个钟头后,白大褂这么一声呐喊,沈海山就被推出了手术室的门。学文、学婷、张向前和秋梅赶忙走上前,接住白大褂手里的担架车:沈海山昏睡着,脸色蜡黄蜡黄的,看上去很是令人担忧。

“爸爸、爸爸!”学婷叫了两声,沈海山微微睁了一下眼睛,很快又沉沉地闭上了。

他们尽量小心地把沈海山推过楼道,推进病房,然后拿了一块床单从腰间兜着,把他抬在病床上。

沈海山的胡须刮得干干净净,输着液体,胳膊上,手上不是夹子就是各种管儿,他沉沉地睡着,是那样的平静,平静的令人担心。看着沈海山的样子,学文就担心他能不能受得住那疼痛,就担心他能不能醒得过来。

“学文,你不要担心,爸爸不会有事的。”沈学婷是护士,她心里明白父亲这是硬伤不会有什么大碍,她拍拍学文的肩膀安慰说,“爸爸只是小腿骨折,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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