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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西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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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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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花季》连载

第三十四章

饭吃得窝火,好在随后开始的中央台春节联欢晚会,节目精彩不断,还是给我们带来了不少欢乐,暂时忘记了餐桌上的不愉快。

转眼就是大年初一了,熬夜看完春晚的我,一早就被络绎不绝的拜年的人的说话声吵醒。隔着紧闭的屋门,隐隐约约能够听出,进出客厅的外人几乎都是清一色操着老爸出生地口音的人。唉,自从几年前父亲当了副县长,每逢过年从老家来的乡亲就没完没了,几乎千篇一律进屋就喊叔,那地方的口音叔听起来就像俗,俗在吗,听了忍俊不禁,简直是叔不可耐。

一开始我也是觉得老爸老家来的这些人,很搞笑,一来就几乎整个家都出动了,一律穿着过年时才穿的崭新的衣服,肩上扛着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包,带着各种各样山里的土特产,进了城后努力学着城里人说话,但是时不时就暴露出那特有的浓重的乡下口音。这种口音我再熟悉不过,爷爷在世的时候就是满嘴这样的话,老爸虽然很小就离开乡村,说的一口流利的县城话,但是不经意间还是会窜出几个标准的乡音。

老爸是老家乡亲的骄傲,是解放以后乡里出的官做的最大的人,所以逢年过节,来家里的同村庄同族同姓的乡亲差不多要挤破门槛。老爸自然很清楚明了这些涌进家里的乡亲进城的目的,所以每逢这种时候,他都是有事没事就早早的躲了出去,当然身为父母官,老爸事情确实比较多,比如去慰问老干部了,团拜了,老爸都特别积极。

于是接待乡亲们的重任落在老妈肩上,这是老妈的强项。尽管老爸每次都让老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明年不用来,这样兴师动众影响不好,有事情托人捎口信来,能帮忙办成的,一定会尽力去办,但是劝告收效甚微,来年照样车水马龙。

农村人是淳朴的,但又是认死理的。俗虽然这么说,但是俺们不能这么做,你是有求于俗的,不上门亲自拜访,居然在俗面前摆架子,这是大大的不敬,万万使不得的。得罪了俗,后果很严重。

到了后来,我变得很烦这些人,倒不是因为他们挨家挨户来都是要来麻烦老爸的,老爸自己都不嫌麻烦,能帮的忙都尽力去帮了,做儿子的管那么多闲事干嘛,我烦的是,老爸老家离县城那么远,路那么不好走,他们居然每回天刚蒙蒙亮就在外面敲门了,这还让人睡觉不?

我睡觉的时候有一个很怪的毛病,不管是马路上驶来驶去嘈杂的汽车声,刺耳的喇叭尖叫声,还是门外院子外大呼小叫的叫喊声,这些都不会影响到我的睡眠。我最怕的就是在睡觉的时候,旁人在我附近轻声细语,交头接耳。

现在就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整天与土地打交道,纵使天生有一副大嗓门,进了副县长的家,也不敢放肆大声说话。那细细的说话声,从门缝挤了进来,便宛如苍蝇蚊子一样,在我枕头边嗡嗡地作响,我的身上便像爬满了虫子一样,浑身不自在,我的心更像被一根接着一根的针管扎了一样,血液到处乱喷涌。

我只好起床,不然人就要疯了。我睡眼惺忪打开房门,客厅里果然挤满了人,老妈正陪着一个七十多岁的农村老太太端坐在单人沙发上聊天。

看见我过来,老太太有些慌张地站了起来,问老妈这是老几?

老太太这一起身不要紧,只见旁边长条沙发上齐刷刷站起一排人,男的女人大的小的,个个都惶恐不安看着我。

老妈见状赶忙过去扶老太太坐下,指了指我恭恭敬敬对老人说:“七婶,您就不要站起来了,他是晚辈,他是老二从林。”

老太太挪了挪身子说道:“都这么大了,听说上重点大学了,真是有出息,你们真是教子有方,乡亲们都羡慕死了。”

老妈客套了几句,对我介绍说:“从林,这是你七婶婆。”

我很冷淡对着老太太点点头,没有说话。什么七婶婆八姑婆,全都是老爸提拔到县里以后不懂从哪门子冒出来的亲戚,小的时候亲戚寥寥无几,现在村里姓秦的都是亲戚,不姓秦的也有不少说是亲戚,亲戚多了就不亲不值钱了,何况老爸孩提时就跟着爷爷进城了,咱哥几个都是在县城里出生长大的,认亲戚咱只认三伯一家。

我一刻不留,溜进了卫生间,漱口洗脸。一边洗漱,一边思忖,那些叫老爸俗的来了,一般坐一会就会知趣地离开,今天这个七婶婆怕是要留下来吃中午饭,那么老远来县城一趟,街上的馆子店全部都关张了,总不能饿肚子让老人家回乡下吧。

一想到中午又要满满一桌,我的心不由地又堵上了,昨天晚上年夜饭上发生的不愉快又在眼前浮现。这些来自老爸老家的亲戚,自然不会在饭桌上像那几个堂兄弟那么张狂放肆,不懂起码的礼节,但是面对这么一桌子的陌生人,这饭吃的还有啥滋味?不行,我溜之大吉吧!

我早饭也顾不上吃,偷偷出了家门。

街上很热闹,到处都是欢天喜地的鞭炮声。我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毫无目的缓缓前行,东瞅瞅西看看,无聊地打发着时间。

走过电影院,那里人山人海,有不少年轻人挤在窗口买票看电影。我对电影向来兴趣不大,这么久好像就只陪黄幼红看过一场电影,那是不好意思驳女孩面子才看的。好久没有小橙子的消息了,上海那次意外相遇之后,差不多都要把她忘得一干二净了。小橙子这会儿在干嘛呢,大过年的她会在哪儿呢?

我思绪万千朝前继续走着,前面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身着一件浅黄色披风大衣的年轻女子的身影,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把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看这高矮胖瘦跟舒晓红极为相似。晓红在又在干嘛呢?这个女孩现在有点琢磨不透,心思裹得就像前面这个姑娘的穿戴一样。上海实习一个多月,就见了那么一次面,后来便失去了联系,我不跟她打电话,她也不理我。前两天在汽车站遇见,也是很简单聊了几句。

前面的女孩看起来跟你一样,也是漫无目的的在人群中闲庭信步。不对,看她走路的姿势怎么也这么像舒晓红?想到这,我忍不住朝前面喊了一嗓子。

前面的女孩听到声音,马上转过头,朝后面看过来,四目相对,女孩尖声叫了一声。

女孩就是舒晓红,我上前几步,笑着说:“我跟在你屁股后面好久了,越看越像你。”

舒晓红收起笑容,扳着脸说:“什么叫像我,就是我,看来你是对我一点都不上心。”

我已经开始习惯舒晓红那张阴晴圆缺变幻不定的脸,不为所动笑着说:“谁叫你把自己包裹得这么严实,让我不敢确定是你。”

舒晓红紧绷的脸松开了,笑着问道:“大年初一,你不好好在家呆着,一个人跑到街上来闲逛干嘛?”

“家里都让乡下老家来的所谓的亲戚塞满霸占了,没有我容身之地,只好出来溜达。”我摇头叹气道。

“有那么夸张吗,我记得你们家房间挺多的。”她有些不信。

“你可以去我们家实地采访,你不正好学的新闻专业吗?”我玩笑道。

她嗤鼻说:“我堂堂复旦大学新闻系的高材生就采访你们那几间破房子,太屈才了吧。”

“不跟你吵了,吵不过你,说说你怎么也不老实在家呆着呢?”我举手投降道。

我原以为舒晓红出来的理由跟自己差不了多少,她老爸官更大,副专员,这几年上升的速度像火箭一样,前途不可限量,是整个地区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可以想象,过年了,他们家一定门庭若市,一定挤满了各色各样来拜年的人,这些人想必都是些神通广大不可等闲之辈,至少比我们家这些从乡下来的人强吧。

然而出乎我意外的是,她说要去看燕子。

“暑假的时候罗燕和朱平不是说过寒假过年不回家吗,他们不是要去北京玩吗?”朱平和罗燕都是我们的高中同学,是我们班唯一在谈的一对恋人。

我话音刚落地,舒晓红一张脸又变了,忿怒道:“你别在我跟前提猪八戒。”

“朱平哪里又得罪你了?”我莫名其妙。

舒晓红哼了一声,狠狠骂道:“这个猪八戒把我们燕子甩了。”

“不会吧,暑假两人还好好的,说散就散了?”我大吃一惊。

舒晓红边走着边将事情的经过讲述给我听,原来罗燕本打算与朱平一同分配去酒泉卫星发射基地工作,但是事与愿违,朱平去成了,罗燕却没有去成。罗燕只好央求朱平放弃,但是朱平铁了心要去,要在祖国的大西北贡献自己的青春。罗燕无奈提出分手来威胁,朱平无法割舍他对自己所学专业的喜爱,只好不惜牺牲爱情了。

我听完唏嘘不已,既为朱平对航天事业的执着感动,也为他和罗燕的分手感到惋惜。

舒晓红却不这么想,她是罗燕最好朋友同学,始终站在女生的角度看问题,言语中饱含着对男生的愤怒,将朱平骂了个狗血喷头体无完肤之后,末了对我也毫不客气地说:“我算是看透了,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爱你的时候甜言蜜语海誓山盟,放弃的时候也口口声声振振有词,为了事业只好牺牲爱情,狗屁。”

我无缘无故受到这样的牵连,心里很不舒服,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抗争道:“你骂朱平也就得了,你不能打击一片,连我也拉扯进去。我一个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的人,遭你这样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你说我冤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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