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漂亮女人面前,男人是没有克制力的。无意中看到了秀儿裸露的身体,伟岸不由得方寸大乱。
这是伟岸生平第一次大尺度地看到女人的身体,尽管只是惊鸿一瞥,昙花一现,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看明白,秀儿就闪了,门也被掩上了,可看到了就是看到了,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虽然只是接触一下皮肤,照样会留下清楚的烙印,没办法擦掉。
重压之下,人都分得清轻重缓急,做得到清心寡欲,可突然卸掉压力山大的高考,伟岸那方面的需求就像火山爆发一样迸发了出来,如一颗遗落在荒郊野外的种子。这颗种子,在天寒地冻的冬天,也许没什么反应,一旦春天来了,冰雪消融,即使被石头压着,都要不屈不挠地破土而出,坚韧不拔地生长。
没有什么外在压力降得了这股内在生长的原始力量。伟岸感觉胀,身体就要被撑破了一样,到了临界点,随时都有爆炸的危险。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找一个合适的女人,跟她轰轰烈烈地谈一场恋爱,帮助身体里长年累月积蓄起来的能量找到一个泄洪口。
伟岸并非不谙世事,只是压抑着,委屈了自己。男女之事,还在初中时,伟岸就懵懵懂懂地略知一二了。与此相关的知识是从生理卫生课本和课外所谓名著的阅读上获得的。然而,纸上得来终觉浅,归根结底,伟岸只是一知半解,迷迷糊糊,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上了高中,高考成为指挥棒,伟岸憋着一股劲,以学习至上,修心养性。来自身体深处的本能需求一直被压抑着,没有任其冒出头来,为祸人间,遗害人生。高中三年,为了所谓的前途,伟岸把最具青春活力的年华给耽误了,一根雌性的稻草都没有捞到。
当然也不是跟女性彻底绝了缘,跟伟岸走得最近、接触最多的就是秀儿了,可顶多也是跟同村同校的秀儿唠唠嗑,聊聊天,散散步,乾坤大挪移一样消化生理需求,做到了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但全班同学,尤其是同寝室的几条光棍不这样认为,他们起哄说伟岸跟秀儿是在谈情说爱,至少算得上是爱情的萌芽,尽管伟岸自己忙着否认。
有耕耘就有收获,只是说对了一半,错过了季节的耕耘,有时候不见得有收获。伟岸成了一个错过了耕种季节的农民,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最适合感情拔节生长的季节,他的自留地里,放眼望去,一片荒芜,一片荒凉,野稗子都没来得及生长,既见不到自然界的生长气息,也闻不到人间的烟火味儿。
寝室里有个男生是过来人,他尝过女人的滋味。晚上入睡前,他都要做一下深呼吸,充满神秘地说,女人身上有香气。女人身上的香气当然是给男人闻的,女人自己倒不在意——即使在意,都是替男人在意。
在高考结束后,返回村里的第一天,伟岸就闻到了女人身上的香气。虽然经历不足,阅历尚浅,但伟岸还是闻得出来,这是女孩的香气——女孩是自然香,要淡些;女人是人造香,要浓些。这香气不是从秀儿身上来的,而是从另一个邻家女孩——燕儿身上来的。
那天晚上,伟岸刚搁下饭碗,走进自己房间,燕儿就跟着挤了进来,询问他高考的情况。燕儿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十分巧妙,其他来打听情况的人,已经得到了答案,陆续散了,闷热的小屋里,昏黄的油灯下,只剩他们俩和一群嗡嗡嗡地叫唤着,飞来撞去,伺机伸出长嘴,叮人吸血的蚊子。
这一年,复读了一届的燕儿又迎来了初中毕业,如果不出意外,过完暑假,就要读高中了。这次燕儿感觉考得不错,上高中不是大问题,于是填报了伟岸所在的学校——尽管燕儿进去读高一的时候,伟岸已经毕业走了,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填报了这所学校,就连燕儿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
前些天刚过完十七岁生日的燕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女人味道开始显山露水。如果说女人是花,到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就是进入了春天,迎来了开放季节。正待开放的燕儿,看上去生机勃勃,娇艳欲滴。
跟城市花季少女相比,燕儿穿着是土了点,可掩不住正在蓬勃发育的身体散发出来的青春气息——一种让人意醉神迷的青春气息,一种把伟岸要弄得肉体窒息,灵魂出窍,精神出轨的青春气息。
燕儿对这一切全不知情,她兴奋地缠着伟岸问这问那,从语文、英语、历史、政治到数理化——她还不知道高中要分科,伟岸在高二时选了文科,她以为眼前这位和蔼可亲的邻家哥哥是诸葛亮式的人物,古今中外,天文地理,无所不知。
差不多贴身站在伟岸面前的燕儿就像大清早屋后大白杨树上的那只正在发情的喜鹊,两瓣薄且小巧的嘴唇上下翻飞,叽叽喳喳地叫了一个多钟头,直到燕儿母亲过来喊她回去上床睡觉。
伟岸走神了,注意力不在燕儿的问题上,而在燕儿身上。看着那具渐渐凸凹有致的身体,闻着从那具身体上散发出来的少女体香,伟岸彻底沦陷了,燕儿说什么,他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当然也答非所问。
那扑面而来的少女体香,充满房间里的每颗空气粒子,沁人心脾,让伟岸有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觉,他是什么也听不见,什么都听不进了。
灯是煤油灯,油已经不多了,快燃尽了,光线越来越暗。随着光线变化,伟岸盯着燕儿,越凑越近,差点就要额头碰着额头,眼睛对着眼睛,鼻子抵着鼻子,嘴唇触着嘴唇了——这让过来喊燕儿回去睡觉的燕儿妈看在眼里,心里很不舒服,以为自己来得正是时候,再来晚点,可能就要出事了。
越来越暗的光线中,伟岸仿佛看到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静静地伫立在湖水中央,缓缓地绽放,一点都没设防。虽然站着没动,伟岸却感到口干舌燥,魂魄出壳,向着芙蓉,涉水而去;那水越来越深,漫过膝,漫过腰,漫过胸,漫过脖颈,漫过头顶,将他淹没——伟岸感到自己都快窒息了。
两个人隔得太近了,燕儿呼出来的空气,打在伟岸脸上,热乎乎的,又被他吸进去;伟岸呼出来的空气,打在燕儿脸上,热乎乎的,又被她吸进去,让他们都有了“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傻念头。
年轻人相处,尤其是年轻的异性朋友,一个常见的思维盲区就是很少替对方设身处地地着想,于是误会总在不经意间产生。有些误会,给生活添点佐料,让人生更加有趣;有些误会,给生活添堵,给人生留下遗憾。
燕儿误会了伟岸,那颗多愁善感的心被伟岸的傲慢伤着了,刺痛了。伟岸的敷衍让燕儿以为自己是热屁股贴了冷板凳,倍觉尴尬,可她又不知道如何处理。母亲过来叫她回去睡觉的时候,燕儿如释重负,终于摆脱了。燕儿有些不高兴,闷闷不乐地告别伟岸,返回自己家中。
燕儿走的时候,伟岸还没有从燕儿身上那独特的香气及那香气带来的特别的遐思迩想中苏复过来,以至于他相当失礼,连一句“慢走”的场面话都没有,更不用说移动脚步,客气礼貌地把燕儿送出门了。
燕儿走后,伟岸渐渐醒悟过来,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一下扑倒在床上,一边贪婪地吮吸着留有燕儿体香的空气,一边重重地扇着自己耳光,不轻不重地骂了自己:“你这个贱人!”
没想到隔墙有耳,伟岸骂自己,既被燕儿听到了,也被秀儿听到了,更要命的是,伟岸说者无心,燕儿和秀儿都听者有意,对号入座,以为是在骂自己,以为是自己行为不检点,被知识分子的伟岸看不顺眼,骂出声来了。
对女生来说,“贱人”是个很伤人的称呼,两个女生深受打击,都不由自主地流泪了,躲在被窝里,悄悄地哭了。她们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恶毒地骂过呢,包括她们最亲的人,生她们养她们的父母。
可她们被一个男生骂了。如果这个男生,她们不在意,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这个男生在他们心目中占据着重要地位,而且骂的话还很难听,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