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弯弯曲曲,有十来里路,夜深人静,没有其他人陪伴,一个人走着,说不怕,那是假的,幸亏偶尔有打着手电,赶回镇上的人擦身而过,给伟岸壮胆;没人的时候,伟岸放声歌唱,给自己壮胆。这个假期,每个晚上都听燕儿唱歌,伟岸很有收获,已经能哼不少歌了,尽管每首歌,伟岸都唱不全,但每首歌,最精彩、最经典的两句,伟岸都会了,也多少有点燕儿嗓音的味道了——这是伟岸刻意模仿的结果。
回到家,伟岸饭都没吃,就径直进了自己房间,把门反锁了。母亲过来敲门,要他吃点饭,伟岸骗母亲说,已经在同学家吃过了。其他家庭成员,早就吃完了饭,大部分人都上了床。
伟岸满怀期待,急着把揍了何老师的事情告诉燕儿,希望她开心起来,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了,也不要生他和何老师的气了。
听到屋外母亲的脚步声离开后,伟岸上了床,开始用手指关节敲墙。伟岸生怕燕儿睡着了,听不到,用的力度比较大,把指关节敲得生痛。
“敲什么敲,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燕儿隔着墙,不耐烦地说。
燕儿那边有回应了,伟岸兴奋了,高兴地说:“燕儿,我把他揍了,狠狠地揍了一顿!”
“你揍谁了?”燕儿困惑地问,“抓你,绑你,坏你和秀儿姐好事的村长?”
燕儿这么问,说明自己和秀儿的事,还是横在燕儿心里,刺痛着她的心,堵着她的心,伟岸既愧疚,又沮丧。
“不是不是,我没有找村长的麻烦,他们人多,我打不过,能忍就忍了!”伟岸说,“别人欺负我,我可以忍了。报不报复,什么时候报复,我都不放在心上。”
“那你在乎谁,秀儿?你跑去把谁揍了?”燕儿问。
“我在乎你呀,很在乎!我把他揍了——给你谱曲的那个人。我天黑出门,去了一趟镇中学,他正在唱那首歌,我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我告诉你,以后不管是谁,只要敢欺负你,我就揍他狗日的!”伟岸霸气地说。
“你把何老师打伤了?伤得厉害么?要不要紧?”燕儿紧张地问。
伟岸有点诧异,有点不高兴,说:“是有点厉害,他倒地了,求饶了,忏悔了!你还这么关心他?”
“谁叫你打他的,还下那么重的手!”燕儿大声说,接着又放低声量补充,“我是关心你,担心你!你把他打伤了,打残了,你要负责任的,要赔偿医疗费,人家追究起来,说不定还要坐牢——你坐牢了,我可不给你送饭,你坐久了,我也不会等你!”
“我打他,你是脱不了干系的。”伟岸开玩笑说,“是你叫我打他的,也是我自己要打他的。你被他欺负,我得为你讨个公道,我得维护我自己的切身利益。”
“这跟你的利益有什么关系?”燕儿好奇地问。
“从作词那一刻起,我就把你当我女朋友了。女朋友被人欺负,我能无动于衷吗?”伟岸说。
“我不是你女朋友,秀儿才是!”燕儿生气地说,不过她嘴上生气,心里很高兴。
“我从来没把秀儿当女朋友!”伟岸说。
“那你还跟她过夜?”燕儿说,“你当我傻呀!”
“你不理我了,我才去她那儿的。我心里难受啊。”伟岸说。
“别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如果你要我做你女朋友,你就要对得起我!”燕儿小声地说。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你看我行动!”伟岸保证说。
“其实,是我自己太在意了,认真想想,也没什么,他没有对我做什么太出格的事。”燕儿说,“只是在我试唱的时候,他突然从后面抱住我,亲了我,把我压在墙上了。我急中生智,想起了你,于是大声喊出了你的名字,没想到,还真管用,他做贼心虚,真以为你来了,把我松开了。这个时候,我对着他裆下踢了一脚,我看到他捂着下身,蹲了下去。我赶紧抓起词和曲,跑了出来。没想到,你的名字还真管用,关键时刻,成了我的护身符,救了我,保住了我的清白。”
其实,那个时候,燕儿喊谁的名字,作用都是一样的,可她还是喜欢把功劳归结到伟岸头上了,这让伟岸很开心,仿佛自己真成了燕儿的保护神。
“情况都那么危急了,逃跑要紧,你还要什么词和曲!”伟岸责怪地说。
“当然得要了,而且非要不可。词是你给我写的;不把曲拿到手,我不是被白白地欺负了么?”燕儿说。
“他的曲谱得怎样,跟歌词配不配?你把歌唱给我听听!”伟岸说。
其实,那首歌,伟岸已经听何老师唱过了,曲谱得不错,有韵味,跟歌词很般配。但伟岸不喜欢听何老师唱,喜欢听燕儿唱。虽然是同一首歌,曲定了,唱法基本相同,但这两个人唱出来,给伟岸的感觉截然不同。何老师唱得再好,都让伟岸心里不舒服,所以伟岸希望燕儿重新给他唱一遍,把何老师唱那首歌给他留下的印象彻底抹掉。
“再过一段时间吧,我现在没有心情唱这首歌。我一开口,眼前就浮现被他从后面抱住,压在墙上的情景,我觉得很恶心,很难受!”燕儿说。
“我教你一个快速忘掉这件事的方法,你可以这样试试:你唱这首歌的时候,要心里想着这是我给你作的词,而不是想着何老师给你谱的曲,不要老想着他欺负你的那些不开心的场景。”伟岸说,“因为是我给你作的词,所以我希望早点听到你唱这首歌,看你把它演绎得怎样。如果你愿意唱了,说明你想开了,看开了,把不高兴的事情忘掉了,我就放心了!”
“我现在还没有想开,没有看开,没有把不高兴的事情忘掉,所以,我现在不想唱。伟岸哥,你要相信我,总有一天,等我心情好了,我会唱给你听的,我要用心地唱,没有一丝杂念地唱。”燕儿说。
“可我还是希望早点听到你唱,别让我等太久了。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歌词,检验歌词好不好,很重要的一个标准就是看你唱得好不好!”伟岸说。
“我现在心情不好,不多说了,说多了,就是你勉强我了,你就跟何老师没什么区别了。我要洗澡睡觉了,我给你唱两首其他的歌吧,这首歌,我今天实在不想唱!”
伟岸不再坚持,因为燕儿说过了,再坚持就是勉强她了,他跟何老师没什么区别了——伟岸可不想让燕儿将自己跟何老师相提并论!
伟岸很希望燕儿把墙洞里的纸条扯掉,又不好意思开口——这可能是更加渺茫的事,伟岸想让燕儿唱那首歌,燕儿都不愿意呢,这个要求,燕儿当然更加不会答应,伟岸也说不出口。
可让伟岸意想不到的是,这个时候,一束明亮的光线,刺破黑暗,照了过来——原来燕儿自己把堵在墙洞里的纸条取出来了。
伟岸大喜过望,趴在那个墙洞向对面一看,果然,一切都清清楚楚,一目了然,对面屋内风光尽收眼底,燕儿把身上的衣服脱掉了,坐进了大浴盆里。
让伟岸感动的是,燕儿不仅扯掉了墙洞里的纸条,而且不再避嫌,没有背对着他了,而是正对着他,燕儿低着头,撩起水,泼在自己身上,然后用浴巾轻轻地擦洗着每个地方。
坐在大浴盆里的燕儿就像湖泊中央慢慢开放的一朵莲,又羞羞答答,又落落大方,让伟岸大饱眼福。
洗完澡,从浴盆出来,跨上床的时候,燕儿都没有熄灯,而是真正睡觉的时候才熄灯,灯熄了,两边都陷入黑暗中。
伟岸盯着屋顶上的亮瓦,一直无法入睡,星星和月亮的光从亮瓦上透下来,将屋内照得影影绰绰,朦朦胧胧。
伟岸不再焦灼,他的心情就像屋外星月下的天空一样,晴朗了起来。
伟岸情不自禁地想,燕儿突然向他开放自己,到底是因为他把欺负她的何老师揍了换来的,还是因为他跟秀儿的事儿爆光了,从而加快了燕儿接受自己的步伐?也或许,是综合作用的结果,两者都有。
其实,原因不重要,结果才重要。无论是什么原因,让伟岸可以肯定的是,他跟燕儿,不愉快的一页翻了过去,他们的关系正像屋外的天空,星光灿烂,一眼望不到边,没有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