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秀儿无声无息地流了一晚上的泪。
没有父母的孩子,就是受人欺负,寸步难移;如果父母还在,这种事情就不可能发生了。
看着心满意足后躺在自己身边的这个陌生的外乡人,秀儿好几次都想跳下床,跑到厨房,把那把切菜瓜拿过来,切西瓜一样,把石头的脑壳给切下来。
可秀儿只是想想,没有付诸行动:石头还没有告诉自己父亲的死亡真相呢,如果把石头杀了,父亲的死亡真就泥牛沉海,不明不白了!
秀儿也不了解小黑呢,如果石头说的都是真的,那石头和小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混蛋,是一丘之貉。小说中,倍受男人欺骗、凌辱的女人爱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秀儿是深有同感了。
可伟岸呢?
凡事总有例外,不能以偏概全的。
伟岸就是这样一个例外,跟其他男人不一样,自己主动给他,他都不要,有志气,有节操,有修养。
父亲是怎么死的?小黑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两个问题很至关重要,这两个男人也至关重要,一个关系到自己的过去,一个关系到自己的未来,秀儿务必弄清楚了,她不希望不明不白地活着。
鸡叫第一遍的时候,秀儿忍不住了,把睡得像头死猪一样的石头摇醒了。
石头眼开眼睛,看着秀儿,以为秀儿主动向他求欢了,大喜过望,一个翻身,又压在秀儿身上。
可秀儿就像一匹烈马,使尽全力,把石头掀了下来。
“怎么了?”石头不解地问。
“我父亲是怎么死的?”秀儿冷冷地盯着石头问,阴阴地问。
秀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就像黑夜中的妖猫的眼睛,幽深瓦蓝,让人不寒而栗。
“你让我快乐了,让我满足了,我再告诉你。”石头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已经给过你了,你要说话算话。”秀儿厌恶地说。
“你是给过我了,可那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又想要了,就像吃饭,不能因为中饭吃饱了就不吃晚饭了,我现在想吃宵夜了,等会儿还要吃顿美味的早餐!”石头说。
“你先说。”秀儿说,“否则,锅灰都没得给你吃!”
“好,姑奶奶,你厉害,我说,我说。”石头说,“这件事,我思来想去,都觉得是小黑蓄谋已久的。小黑跟我是邻居,就像你跟伟岸一样,我们一起长大。小黑很内向,但城府很深。两年前,我住在你家,就在这个床上,我从你抽屉里拿了一张你的相片回去。可没过多久,相片就不见了。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小黑身上发现了你的相片。他把那张相片放在钱包里,随身带着。再后来,他要出去打工,向我要了你父亲的地址,说要学手艺,做泥瓦匠。他找到你父亲,做了你父亲的学徒。我思来想去,觉得这里面很不正常,小黑好吃懒做,不喜欢干苦力活,不愿意做泥瓦匠,可跟了你父亲,你觉得这事儿正常么?”
“这也不能说明是小黑害死了我父亲!”秀儿冷冷地说。
“你太天真,太善良了,不愿意以恶意去揣测人。如果把这一切连在一起想想,问题就没那么简单了。”石头说,“小黑想要得到你,怎样才能如愿以偿?通过你父亲,对你家有恩,你是不是要知恩图报,这是不是最多快好省的捷径呢?我们来做个最坏的假设,你父亲和他在一起高空作业,他下手是不是很方便?小黑想得到你,这是不是最方便有效、不留痕迹的办法?如果你父亲在,你读书,小黑做泥瓦匠,小黑是不是没有机会?你父亲没了,你家需要男人。小黑是你父亲的学徒,是你父亲生前最后时刻的唯一见证人。他说你父亲把你托付给他了,你信不信?你妈信不信?他把你父亲的骨灰送回来,你们家对他是不是感恩戴德,是不是一下子有了好感?他是不是可以登堂入室,名正言顺地接近你?这一切,谁又能说清楚呢?我觉得这里面大有名堂。我千里迢迢过来,就是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你,这是我来这一趟的目的。如果你相信,我以后还会来;如果你不信,我以后就不会来了。”
不得不说,石头的话不无道理,秀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此看来,秀儿对小黑是太不了解了,秀儿曾经以为小黑是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知冷知暖,秀儿一度也认了,自己除了跟他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外,其他一切都还过得去,秀儿妈临死前告诉秀儿,感情是可以培养的,父母都是通过相亲认识的,之前也没什么感情基础,后来两个人不是好得很。
石头说完后,趁着秀儿沉思默想的空隙,又爬到了秀儿身上,准备上下其手,再来一次。
这次秀儿没有让石头得逞,她缩膝抬腿,蓄足劲力,出其不意地踹向石头的两腿之间。
石头赤裸着身子,从上到下,什么都没穿。
秀儿这一脚快准狠,正好踢中了石头裆下那坨多事的肉。
石头哎哟一声惨叫,跌落床下,双手捂着裆,在地上滚来滚去。
石头不住地呻吟,满脸扭曲,半天爬不起来。他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渗了出来,密密匝匝,布满了那张疙疙瘩瘩的青春脸。
“秀儿,你太狠心了,一夜夫妻百日恩呢!你不记恩,反倒把我给毁了。”石头躺在地上,痛苦地说。
“石头,看在你帮了我,启发了我的份上,我已经脚下留情了,这次是轻的,权当警告。”秀儿说,“不要以为我父母不在了,你就可以随便欺负我!我发誓,打我主意,欺负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包括你,也包括小黑。”
“秀儿,你明明厚此薄彼,我是先认识你,爱上你的,可你就要嫁给小黑了。”石头说,“小黑能给你的,我石头也能!”
秀儿突然不愿意别人在她面前提小黑了,石头不说则已,一说小黑,秀儿更来气了,要是没有石头,没有石头把自己的相片偷走,让小黑看到,也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如果说小黑是杀害父亲,坑她全家的凶手,那石头也是帮凶,是从犯,好不到哪儿去。
秀儿越想越气,一把抓起石头的衣服,扔在他身上,突然爆发了,大吼一声:“滚,你给我滚!”
秀儿的怒吼惊天动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把村上很多人都从睡梦中惊醒了。
伟岸也惊醒了,他坐起来,用手指重重地敲叩着墙壁,大声问道:“秀儿,你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隔着墙传过来的伟岸的声音把石头吓坏了,他顿时不知所措,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全没了。
秀儿也冷静下来,用手指梳了梳头发,平静地回答:“伟岸哥,没事呢,我做噩梦了,说梦话呢,是不是吵着你了?”
“原来是这样啊,秀儿,你这个噩梦做得惊天地,泣鬼神!”伟岸笑着说,“如果你害怕,我们就隔着墙壁说说话,陪你聊聊天。”
“是泣鬼神呢!”秀儿说,“泣牛鬼蛇神!今天暂时不聊了,我要睡了,做了一晚上噩梦,没有睡好,很困。我们以后再聊吧,有什么事了,我再叫你!”
秀儿跟伟岸的对话,对石头来说,句句都是威胁,让他如坐针毡。
石头不敢再在秀儿房间呆下去——再呆下去,他和秀儿的每句对话,都可能被伟岸听到呢,这是石头最担心的。
如果东窗事发了,肯定不是好事,说不定愤怒的杳湖山人要用乱石把石头砸死——石头可不愿意客死他乡,做了冤魂野鬼!
石头抓起衣服,手忙脚乱地穿上,拎着裤头,逃出了秀儿家,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