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时候,一点动静都会脱颖而出,成为主角。
秀儿那声石破天惊的“滚”,把村上很多人都惊醒了,也把很多男人内心的魔鬼唤醒了,他们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那声“滚”,出自秀儿之口,大家都听出来,猜出来了,这是不用置疑的。
可秀儿家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她叫谁“滚”呢?
这才是大家关注的兴趣G点所在。
那些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男人以及被寂寞和欲望折磨得彻夜难眠的年轻小伙子,在听到秀儿那声怒吼“滚”后,恍然大悟,深受启发——他们已经不关心秀儿叫谁“滚”了,他们突然兴奋地意识到,原来秀儿家的门,深更半夜的时候是可以去敲的。
秀儿确实漂亮,那美丽的脸刚下的鸭蛋一样,那水汪汪的眼睛藤上的葡萄一样,那小巧的嘴巴树上的樱桃一样,那细长的脖颈出泥的嫩藕一样,那修长的身材电影里的美人鱼一样,嗯,反正什么都可以吃,每个部位都是让人垂涎欲滴的美味。
有人想到了,只是流流口水,做做梦,没有付诸行动。有人想到了,挖空心思,创造条件,积极行动起来,深更半夜,他们喝了自家自酿的二两米酒壮胆,然后借着夜色掩护,麻着胆子去敲秀儿的门。
他们都自作多情地以为害怕寂寞的秀儿正在期盼自己过来,一边轻轻敲门,一边压着嗓子,声情并茂地喊叫:“秀儿,秀儿,开门,开门——”
刚开始,秀儿以为他们有正事,也来开门,站在门口,客客气气地跟他们聊。可没聊上几句,他们就眼神不对,动手动脚了,于是秀儿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客气或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如此三番五次,经历多了,秀儿硬下心来,任凭对方怎么叫,怎么敲,就是不开门了,可这事儿还是弄得秀儿烦不胜烦。秀儿不是全部拒绝,她甚至暗中期待一个人来敲门——村上那么多男人都来敲门了,就差伟岸了——他也应该要来了,他来敲门了,秀儿就为他开门。
敲门声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响起,但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却是络绎不绝,响个不停,秀儿的希望慢慢变成了失望。
一个晚上,不甘寂寞的村长没有忍住,也来敲门了。
隔着门,秀儿问:“谁呀?”
对方答:“是我,秀儿,村长!”
秀儿问:“村长,你咋也来了?”
村长说:“叔关心你呗,听说你家门口晚上治安不好,经常有坏人,叔过来察看察看。”
秀儿大喜,以为敲门的问题终于可以得到解决了,高兴地说:“是这样呢,村长,你要多过来察看察看,管管那些坏心眼的男人,让我们老百姓放心,这些天,很多坏人来扒门,让人觉都睡不好!”
村长刚过完五十岁生日,生活不错,身体不错,精力旺盛,欲望旺盛。
可村长被憋坏了,前两年,村长老婆得病了,妇科病,那方面彻底熄火了,这可把村长害苦了。刚上床的时候不觉得,但半夜时分,睡了一觉醒来,身体得到充分休息,欲望上来,村长感到身体胀得十分难受,常常一个人跑到厕所自己解决问题——那时候,在农村,主房屋是主房屋,厕所是厕所,主房屋内是没有厕所的,厕所建在主房屋外,上厕所要从主房屋跑出来解决。
村长也动过歪念头,打过几个村姑的主意,可人家有男人,有孩子,不愿意上钩上当,村长试过几回,都没有得逞。
听到秀儿门前是非多,村长也蠢蠢欲动了。
秀儿是漂亮,正当青春年华,村上没有女人能够比,更不用说自己那位黄脸婆了——何况黄脸婆已经失去了作为老婆这个角色在床上的主要功能。
村长来了,代表最基层政府,秀儿倒是没有防备。两人三五句对话后,秀儿感激涕零,觉得村长是关心自己,跟村上其他男人不一样,于是打开门,把村长让了进来。
村长跟自己父亲年纪差不多,见到村长,秀儿就像见到了爹,委屈地说:“村长叔叔,自从我父母去世后,我就成了孤儿,没人管了,咱们村上的坏人,突然多了起来,很多人想占我便宜!”
“有叔在,你不要怕他们,叔就是你的靠山。你的事,以后叔来管,叔来保护你,帮你驱赶那些坏人!”村长一只手拍着胸脯,一只手从黑暗中伸过来,揽住了秀儿的腰,那张厚嘴唇也凑了上来。
秀儿大惊失色,也感到一阵恶心,她突然明白了:原来村长也不是好人,跟其他来敲门的男人一个德性!
秀儿一边推开村长,一边说:“村长叔叔,你别这样,你有老婆有孩子,损害我的名节事小,损害你的形象和威信事大,也带坏了全村的风气!”
村长已经停不下来了,他一边亲一边许诺:“秀儿,你就从了叔,以后有叔罩着,这个村的其他男人不会把你怎样,叔保证你出嫁之前安然无恙,没人敢动你一根手指头!”
秀儿说:“叔,你是一村之长,是一个体面人,你不能做不体面的事!”
村长说:“秀儿,叔求你了,叔是一个正常男人,叔已经两年没有动过女人了,身体都快憋爆了,体面是个什么鬼!”
秀儿说:“鬼信呢!阿姨呢?”
村长说:“你阿姨大病了一场,那方面现在不行了。”
秀儿说:“你扯这些干什么,阿姨那方面行不行与我有什么关系?”
村长说:“我不来敲你的门,就跟你没关系。现在我来敲你的门了,就跟你有关系了。”
秀儿说:“原来你们男人都是一个样,没有一个好东西,只知道惦记着我的身子。”
村长说:“你这么美,谁不惦记?不惦记你的男人,还是男人么?我虽然年纪跟你爸一样,可我也是一个正常男人。我跟其他男人不一样的,他们干了就干了,我愿意负责到底,给你提供保护和方便,我把你弄到村委会来做团支部书记。你给了外乡人,就不能给我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秀儿不再说话,却也没让村长得逞,她在黑暗中用尽全力,进行着无声的反抗。
挣扎中,秀儿退到了墙边,摸到了放在墙角的棒槌——那是前两天,秀儿特意准备的,就是用来专门对付半夜来敲门的人的。
手里有了棒槌,秀儿顿时胆气壮了,她抡起棒槌,劈头盖脸地往村长头上招呼了起来。
正在兴头上的村长猝不及防,头上和身上挨了几棒槌,痛得跺着脚,跳了起来,抱着头,老鼠一样逃窜了。
村长一边逃一边心有不甘地说:“秀儿,你不给我就算了,你也用不着暴打你叔啊,我跟你爹一样大呢,你得尊敬我!”
“你为老不尊,带坏样,不要说村长,就是亲爹,我也要打!”秀儿提着棒槌,追到门外,站在门槛边上,扬眉吐气地说。
赶走村长后,秀儿退回屋内,倒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秀儿边哭边感叹自己八字命苦:要是父母在,有人疼,有人爱,有人护,就没人打她的主意了,没有人敢这样欺负她了。虽然父母是老实人,没有多大用,在村里也没什么地位,可他们在,就是一堵结实的墙,一道安全的门,给秀儿一份安全感——父母在,秀儿毕竟有一个完整的家,打她主意的坏人少。
正哭着,伤心着,黑暗中又有人走了进来,来到了床前。
秀儿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抓起棒槌,照着黑影,劈头盖脸就打。
只听到“哎哟”一声,来人中了重重的一棒槌。
听到熟悉的声音,秀儿急了,也心痛了——她打错人了,是自己盼望着的人终于来了。
原来伟岸正在把耳朵贴在墙上,偷听燕儿洗澡,突然听到秀儿家动静很大,有喊叫,有哭声,他敲了敲墙,秀儿这边没反应,伟岸生怕秀儿出事了,就赶了过来。
伟岸想看看秀儿到底怎么啦,有什么自己能够帮上忙的,可没想到,稀里糊涂挨了秀儿一记大闷棍。
伟岸感到头上一阵剧痛,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伟岸顺手一摸,手心里湿漉漉的。
这会儿,秀儿已经擦亮火柴,点燃了煤油灯。
昏暗的灯光下,秀儿吓了一大跳,她看到伟岸愣在床前,一脸血肉模糊。
这下秀儿心痛了,赶紧下床,跑到厨房,打了一盆清水过来,用毛巾给伟岸擦洗脸上的血渍。
秀儿一边擦一边关心地问:“伟岸哥,疼么,痛么?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不知道是你来了,把你当他们一样打了!”
“不疼不痛,”伟岸说,“你下手是狠了点,就应该这样,打多了,他们就不来了!我这点伤不碍事的,只要你没事就好!”
秀儿感动了,扎进伟岸怀里,撕心裂肺地哭喊:“我都把你打成这样了,你还关心我呀!你才知道关心我呀!你怎么这么多天了才过来看我?我都被人侮辱了,被很多人侮辱了!”
“好了,好了,秀儿,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也不晓得你的情况,你也没有告诉我,我也不方便问。以后我保护你,坏人来了,你敲墙叫我,我随叫随到,跟你一起对付坏人。以后谁来打谁!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伟岸搂住秀儿,安慰说。
“你不要以为你不来,我就把你当好人了!”秀儿说,“我对坏人的评价标准不一样。别人来我这儿,是坏人,因为他们侮辱我;你不来我这儿,你也是坏人,因为你见死不救,没有正义感,没有江湖豪杰的担当!现在你来了,算是将功补过,亡羊补牢。如果你要走,你也不是好人。你今晚就不要走了,留下来陪我,我一个人害怕。”
“这怎么行呢?”伟岸嗫嚅着说,“别人知道了,对你不好,我一个男人倒无所谓的!但我可以多呆一会儿。”
“伟岸哥,我不管那么多了,我不要你为我的名节着想,我只要你留下来陪我!你跟别的男人不一样,骨子里面都不一样!”秀儿说。
伟岸看着泪眼婆娑的秀儿,心软了,也心痛了,他不再坚持自己的主意,决定留下来,陪着秀儿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