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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就是这么奇怪，后悔的不只是秀儿一个，伟岸也后悔了——他比秀儿更后悔。
伟岸觉得自己没有错，错就错在动手打了秀儿。
秀儿已经够不幸的，够可怜的了，我怎么还忍心落井下石，动手打她呢？
回到自己家，把门掩上，倒在床上，慢慢冷静下来，伟岸就开始后悔了。
那天，整个上午，伟岸都在想着这件事，越想越后悔，悔到肠子都悔青了。现在的秀儿，不是用来打的，而是用来疼的，更不能落井下石。伟岸很想去找秀儿道歉，可他没有这个勇气。
整个下午，伟岸还在想着这件事。他举起右手，把手掌放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端详，仿佛那只手掌不是自己的，是小黑的，他不认识似的。
伟岸一边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一边痛苦地扪心自问：我怎么会打秀儿呢？是这只手打的么？这只手是我的么？
最冲动、最内疚的时候，伟岸想从厨房拿来一把菜刀，给自己一个血的教训，把那只手掌活生生地切下来。
伟岸一边告诫自己，一边诅咒自己：打人不好，打人是要受到惩罚的；打女人更不好，老天爷在看着呢，会遭报应的，会让你讨不到老婆，要一辈子打光棍的！
从打秀儿那一刻起，伟岸感到一股锥心钻肺的痛，从手掌开始，沿着手臂，抵达大脑，然后变本加厉，被传导到全身各处，最后停留在心脏那个位置，越聚越多，不断堆积，痛得他头上直冒冷汗，身子蜷缩在床上，就像一只受伤的猫。
这种与众不同的，撕心裂肺的痛楚，直到夜深人静了，才慢慢有所舒缓。
把伟岸注意力吸引过去，舒缓他痛感的，是一种奇怪的、神秘的、真实的水声。
那水声隔着墙壁传过来，哗哗哗哗的，活泼生动，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楚，就像前一天晚上，燕儿的歌声一样动听。
这水声是快活的音符，演绎着青春的序章，生命的乐章。说来奇怪，那水声把伟岸的懊悔、疲劳、痛楚，统统给冲走了，驱散了。
是什么水声？哪儿来的？怎么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伟岸的第一反应就是以为外面下雨了，下瓢泼大雨了，那水声是屋檐水倾泻下来的声音。
可仔细一听，却又不像。
伟岸好奇地把眼睛移向窗外，透过灰尘弥漫的旧玻璃，他分明看到镰刀一样弯弯的月儿静静地挂在树梢上，月儿无精打采，懒洋洋的，就像一个嗜睡的婴儿一样。
既然不是雨水，那水声就是……
伟岸突然想到了什么，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亢奋起来，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透过眼前层层叠叠的黑暗，伟岸仿佛看到一个青春妙曼的女子，在一片云蒸霞蔚之中，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地撩起清澈透亮的水珠泼向那具不着一纱，波涛渐现，凹凸有致的胴体。
水珠是快乐的，幸福的，调皮的，活泼的。快乐的，幸福的，调皮的，活泼的水珠颤栗着，从头到脚，从左到右，从腹到背，触摸着那具胴体的每一处，然后恋恋不舍地滑落下来，吧嗒吧嗒地滴落在大浴盆里，溅起一阵阵水花，唱出一串串动听的音符。
伟岸不由自主地遐想起来，也羡慕极了——他羡慕那些水珠，那些触摸过燕儿身体的、艳福不浅的水珠。
伟岸希望自己变成千万颗水珠中的一颗，被那双细嫩的小手撩起来，扑向那具洁白的胴体，哪怕只是停留三五秒就滑落下来，掉进浴盆里，最后被当作脏水泼掉，也是值得的，也可以无怨无悔了。
可伟岸是人，没有美猴王孙悟空的七十二般变化，成不了水珠，他只有羡慕水珠的份儿，他觉得那些水珠比自己运气好多了，幸福多了，自己连一颗水珠都不如。
听到了，猜到了，想到了，要是能看到，那就太好了！
躲在黑暗中，伟岸情不自禁地想。
伟岸被自己突然产生的这个龌龊想法吓了一大跳，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思想还有这么肮脏的时候，他第一次看到自己还有这么不争气的时候——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伟岸想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他越是想转移注意力越是集中专注，越是想竭力遏制自己越适得其反，徒劳无功。
最挣扎、最无助的时候，伟岸重重地掴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但还是没什么卵用。
伟岸清楚地意识到从学校回到家里，卸掉了高考压力，他已经不同了，蜕变了，开始想女人了——白天被秀儿一抱，潘多拉的盒子被打开了，伟岸第一次感到原来女人的拥抱是那样温暖，让人激动；晚上被燕儿洗澡的水声一撩，他彻底沦陷了，冲动了，水深火热地想起女人来了。
伟岸有点儿想秀儿——如果没有秀儿那个拥抱，伟岸可能不会想她，因为这个时候，伟岸更多的是想燕儿。
秀儿，伟岸接触很多；燕儿，伟岸接触很少——小时候在一起玩过家家不算。可感觉就是这么稀奇古怪，伟岸就是想念燕儿，这是一种如此特别的感觉，跟秀儿给他的那种感觉完全不同。
燕儿清纯干净，身上散发着一股少女特有的香气，沁人心脾，就像一瓶窖藏了多年的老酒，还没有启封，香气却偷偷地逃逸了出来，弥漫了开去。
这种香气，伟岸在燕儿来向他询问高考情况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隐约捕捉到了，也让他迷失其中，难以自拔了。
当然，秀儿身上也有香气——女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香气，可秀儿身上的香气，远不如燕儿身上的那么纯正，那么清新，就像一瓶是正宗陈年飞天茅台，一瓶是其他酱香型白酒一样，还是很容易分得出来。
一个让伟岸更加理直气壮地想念燕儿，排斥秀儿的理由是燕儿干干净净的女儿身，还没有被玷污过，秀儿已经是女人了，小黑都在她家过了相长一段时间了，他们的事，都在村上传开了，传得沸沸扬扬——伟岸认为自己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跟燕儿很般配。
当然，伟岸也感到困惑，他自己是读了很多书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封建，这么糟粕的想法？
也许，这与读多少书没有多大关系，是个男人都会这样想的。不这样想的，只是嘴巴上说说而已，其实他心里更加在意呢，男人都过不了这道关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