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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上，要找到一堵不漏风的墙，实在太难了。
隔墙有耳，燕儿是早就知道了；可知道墙上有洞，隔墙有眼，是伟岸在墙上打了那个洞，神不知鬼不觉地偷看了十多天以后。
那天夜晚，洗完澡，上床后，燕儿没有像往常那样迅速进入睡眠。天格外闷热，她心里格外烦躁，一直睡不着。燕儿瞪着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想着心事。
没有无缘无故的烦，没有无缘无故的躁，大白天，燕儿在村口池塘的塘埠头边给家人浣洗衣服，听到了两个也在洗衣服的妇女在神秘兮兮地议论伟岸和秀儿的事。
两个妇女一唱一和，说得有板有眼。她们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微风一样，燕儿却是捕捉到了，听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两个妇女交谈的一个关键信息，就是伟岸偷偷摸摸溜到秀儿家去过夜了，她们都说是她们的男人亲眼所见，男人晚上起来小解，看到伟岸做贼一样，偷偷地溜进了秀儿家里，迟迟没有看到出来。
这个消息，让燕儿两眼发黑，差点栽倒在池塘里。她低着头，用棒槌锤打着衣服，泪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跟着棒槌棰打衣服时溅起的水花一起落进了池塘里。
虽然是道听途说，燕儿却当了真，因为有事情印证伟岸跟秀儿的感情非同一般呢，那天货郎石头路过，伟岸没有给自己买一分钱的红头绳，却给秀儿买了两毛钱的发簪，燕儿被气得当场就把红头绳扔了——伟岸至今还没有给她送过什么东西呢，燕儿好不容易开口向伟岸要一首歌词，作歌词还不要花钱，只要动动脑筋想一想，动动手指写一写，伟岸却迟迟没有把歌词给到她，这不是厚此薄彼是什么？
想着这些，燕儿心里难受，躺在床上了，她耳边还一直响着那两个妇女的议论，压根儿睡不着。
也是无巧不成书，燕儿失眠的那个晚上，正好秀儿的大姨妈来了，不方便。偷看完燕儿洗澡之后，伟岸破例没有去秀儿家过夜——秀儿那虽然好，如果做不了事，只能抱抱，伟岸当然不愿意去，因为那会让他更加难受。
那天睡觉前，伟岸喝了一大杯水，夜半三更了，他被尿憋醒了，急急忙忙起床小解。伟岸下床前，点亮了煤油灯。这灯一点，就坏了事，一束耀眼的光以光速穿过墙洞，投射到燕儿房间，落点正好在燕儿眼睛的部位，晃得她睁不开眼。
哪儿来的灯光？自己是没有点灯的，门也是反锁了的！
燕儿吓了一大跳，惊慌失措，魂飞魄散，翻身坐了起来。
循着光线，燕儿一眼看到了墙上的那个洞，光线就是从洞内穿过来的，从隔壁穿到这边来的。
这一惊非同小可，燕儿下了床，鞋都没穿，光着脚，蹑手蹑脚地走近墙边，把眼睛贴在墙洞上，望了过去。
这一看不要紧，燕儿清楚地看到了伟岸光着膀子，穿着裤衩，迷迷糊糊地下了床，向门外走去。
过了一会儿，燕儿听到哗哗哗的尿尿声，不怀好意地穿过那个墙洞，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
燕儿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她一下子明白了这个墙洞的作用和含义，她知道自己被隔壁那个男生看了一个遍，什么都被他看了，该看的，不该他看的，都看了。
燕儿又惊又怒，她想起前些天伟岸坐在家门口卖力打磨铁丝的情景。铁丝打磨好后，也没看到伟岸用来钓什么黄鳝王——伟岸根本就没去钓过什么黄鳝。燕儿曾经一直对伟岸打磨铁丝的用途捉摸不定，现在终于弄明白了，原来是用来打墙洞——燕儿很清楚，墙上那个洞，在伟岸高考回来之前是绝对没有的。
其实，这一切早就有了蛛丝马迹，只是燕儿没有在意。现在燕儿找到了答案。难怪这段时间，伟岸白天萎靡不振，就像吸食鸦片上了瘾，被掏空了身子；见到她，做贼心虚，能躲则躲，一直不敢正视她。
那一夜，对燕儿来说，真是一个纠结的不眠不夜。上半夜，燕儿因为从村妇那儿听来的伟岸晚上溜到秀儿家里过夜的事；下半夜，燕儿因为自己被伟岸偷看的事。
唯一让燕儿感到不幸中的万幸，是偷看自己，把自己看了个遍的这个男人，不是别人，而是伟岸，一个燕儿并不讨厌，甚至一直比较喜欢的邻家男孩。
如果不是伟岸，而是别人看了自己，燕儿死了的心都有了；如果不是伟岸，而是别人看了自己，燕儿杀了他的心都有了——毕竟哪个女孩都不愿意把自己的身子给男人看了，尤其是在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的时候。
对伟岸这个比自己大两三岁的邻家男孩，燕儿从小就心存好感，跟着他混，直到自己上了初中，他上了高中，才在一起少了，两个人也算是青梅竹马；这个假期，燕儿发现自己情窦初开了，她暗地里希望跟他进一步发展关系，而不是单纯地停留在友好邻居的关系上。
可伟岸偷看她，这是燕儿没有想到的。让她感到难以置信的是，那个看上去老实巴交，忠诚憨厚，羞涩善良，书生模样，让人信任有加的伟岸哥，还有这么心理阴暗的时候，还有这么见不得人的一面！
燕儿自己也是粗心大意了，秀儿姐曾经举重若轻地告诉过她，这个世界上，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作为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自重自爱。燕儿把秀儿的话当作耳边风了，甚至听后心里还有点儿不舒服。
现在看来，秀儿姐的话是很有深意的，是意有所指的。把这些事情连接起来，可以推断出来，白天那两位妇女嚼舌根说伟岸跑到秀儿那儿去过夜，不是空穴来风，还是十有八九是真的，没有冤枉伟岸。
这确实是一件让自己没办法接受的事：一个黄花闺女就这么被人看了，什么都被看了！
这种事情，是不能再让其发生的；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既然自己知道了，肯定是要讨个说法，表个态度，不能让其继续发生下去的。
当然，让燕儿心上扎了一把刀的，还不是伟岸偷看自己洗澡，而是偷看了自己洗澡后，还跑到秀儿家去过夜。这实在让人无法接受，无法忍耐！
燕儿越想越气愤，她从作业本上撕下一页纸，气势汹汹地揉成一根长条，然后对着那个墙洞，恶狠狠地塞了进去，把墙洞堵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堵好后，燕儿往里看了看，确实什么都看不到了，一点光线都看不到了，一点风儿都透不过来了。
那天后，燕儿气到第二天晚上没有洗澡就上床睡了；接下来的燕儿洗澡了，却没有唱歌了——燕儿连续几个晚上，洗澡的时候都没有唱歌了，她很气愤，很烦躁，很失望，没有唱歌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