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曾高飞的头像

曾高飞

网站用户

小说
202206/23
分享
《窥浴》连载

第三十一章 村长把伟岸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毁了

不管你信不信,有时候,煮熟的鸭子还真会飞。当然,不是煮熟的鸭子自己飞走了,而是有人做了手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鸭子拿走了。

伟岸确实上了一般大专院校线,而且多出来不少分,他的分数本来离一本线只差三五分,按理说,上个好点的大专院校没有问题,伟岸也被大学录取了,可这一切被人偷偷毁了,只是伟岸被蒙在鼓里,不知道。

这个忍下心来毁掉伟岸前途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一村之长。几次交锋下来,没有讨到便宜的村长,把伟岸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强烈的报复心就像一颗种子,暗暗种下了,悄悄发芽了,不知不觉地长成了参天大树。一个偶然机会,村长把它逮住了。

那天,村长到县城开会。从村庄到镇上,山路弯弯,雨天泥泞,晴天尘土飞扬,都不好走。从镇上到县城,也不方便,虽然有公路,却都是砂石路,坑坑洼洼,颠颠簸簸,来回车辆很少,载人的只有为数不多的几趟公交车。

村庄就像一个围城,村里的人很少出去,村外的人很少进来。

下午开完会,村长去邮局给远嫁他乡的女儿寄封信。邮递员老黄看到村长,十分高兴,他们村有几封邮件,村长来了,意味着这趟老黄就不用跑了,让村长把邮件带回去就是。平时,村里的信件包裹,老黄懒得送到本人,很多人他都不认识,都是放在村长家里,由村长分发到人。

“村长,你真是一场及时雨,来得太好了,我正要明天上午跑你们村去送信呢。这几封信是你们村的,你来了,正好帮我带回去,省得我跑一趟了,我明天可以轻松一下了。”老黄兴高采烈地说。

“可不是嘛,举手之劳呢,你不用那么辛苦了,明天上午好好休息半天!”村长说。

别小看了邮递员这个差事,邮递员是吃皇粮国饷的公职人员呢,村长很乐意跟公职人员打交道,在当地,跟公职人员打交道也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不是谁都可以的,一般村民想跟邮递员打交道,都够不着呢。

“这些邮件,其他都是普通信件,最重要的是你们村伟岸同学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他考上大学了,被衡阳师院录取了。你们全村,今年就他一个人考上了。十年寒窗不容易,他们家不容易,你们村也不容易,总算出了一个大学生。一定要把录取通知书送到伟岸本人,不能弄丢了,这关系到一个孩子的前途,一个家庭的命运!”

“老黄同志,你就放心好了,”村长承诺说,“我保证把录取通知书亲自送到他本人手上!”

“那好,我知道村长值得信任!”老黄一边说,一边把信件和录取通知书递给了村长。

村长把信件塞进了黄色的书包里,扣上扣,然后告别老黄,急急忙忙去车站赶返回镇上的最后那趟班车。

一切都刚刚好,村长上车后,公交车就启动了。公交车屁股冒着浓浓的白烟,轰轰隆隆地上路了。

车上人烟稀少,差不多一个人占一排座位。村长前后看了看,看到乘客都在随着客车颠簸,东摇西晃,昏昏欲睡。

村长却是全无睡意,脑袋里就像两军对垒,激烈交锋着,杀得难分难解。他把录取通知书从书包里取出来,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

嗯,没错,是伟岸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还被录在中文系呢,一个专门培养笔杆子的地方。

笔杆子跟枪杆子一样,都是一群了不起的人,都是做官掌权的料。战争年代,靠枪杆子;和平年代,靠笔杆子。伟岸那小子文笔不错,村长早有耳闻。村里很多小伙子的情书都是伟岸代笔的,包括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村长的儿子要伟岸给他写了十多封情书,却一封都没有勇气送出去,村长都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村长还知道伟岸喜欢写诗作词——这可是高雅的玩意儿,至少自己不懂,据说还在市里的日报上发表过。

听说伟岸还给秀儿作过诗,给燕儿填过词,村上一些识文断字的妇女也在传阅伟岸的诗词呢。

村长不得不承认,伟岸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们这一代,村里就出了这么一个能人。按理,伟岸金榜题名了,作为一村的最高行政首长,村长要祝贺,准备鞭炮和礼物,要一起分享这份成功和快乐。但村长心里不是滋味,因为这个人,不是朋友,而是敌人——一个年轻的,有能力的敌人。

他们都爱着同一个女人,为了这个女人,伟岸都打过村长两回了,让他颜面扫地,记恨在心。一次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庭广众之中,当着其他村民的面,用拳头打的;一次是月黑风高夜,在秀儿家门口,用扁担打的。更让村长耿耿于怀的是,如果那夜没有伟岸突然出现,加以阻挠,他就把秀儿家的门撬开了,如愿以偿,把秀儿据为己有了。

衡阳师院是培养老师的地方,也是培养当地行政官员的地方。伟岸大学毕业,做了老师,以后大概率是要从政的。当地有出息的老师,尤其是语文老师,基本上都这样,先做三五年老师,三五年后就从政了,当官了。伟岸从政,当官,那就得从镇长做起。做了镇长,伟岸就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了,要管自己,自己就要看他眼色行事。从目前来看,村长跟伟岸相克,伟岸做镇长,村长肯定没好日子过。

一边看着伟岸的录取通知书,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心事,村长觉得心里发凉,头皮发麻,身体发虚。村长的额头上开始往外冒汗,弄得他那张脸湿漉漉的——村长弄不清楚是因为天气炎热,还是因为心里紧张。

太阳下山的时候,客车到了镇上汽车站,村长下了车。从镇上到村上,没有公路,只有弯弯曲曲的山路,要用脚步丈量。村长抬头看了看天,判断了一下天黑的时间,然后迈开双脚,大步流星地往村上赶。

路走到三分之二,天就黑了。心由境造,天黑了,村长的心也跟着黑了。黑暗中,村长眼前一直晃荡着被伟岸拳击,被伟岸扁担暴揍的那些场景,天越黑,浮现得越清楚;村长一直想着跟伟岸争夺秀儿的事——在这个过程中,村长是一路败北,还没有胜过,他虽然挨了数次打,却连秀儿的手都没摸过,没有比这更让村长咽不下的气了。

想起这些,村长心里都是火,眼里都是泪,看来,这个仇是非报不可了,村长想,如果让伟岸顺利上了大学,那以后就更不得了啦,伟岸就会如虎添翼,飞上天,村长更没胜算了。那时候,只要伟岸招呼一声,秀儿还不乖乖跟着他,哪还有自己的份?到时候,恐怕自己连秀儿的面都见不到了。

村长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要有所行动。村长感到自己走累了,需要歇一歇。他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掏出一包湘莲牌纸烟,抽出一支,又掏出火柴盒,把火柴擦燃了。

村长没有先点烟,而是掏出录取通知书,心一横,抖抖索索地点燃了。

录取通知书就像明白村长的心意,触火就着,火苗欢快地跳跃着,映红了村长的脸。

村长叼着烟,把头凑近火苗,就着火苗把烟点燃,猛吸了两口,快活地吞云吐雾起来,好像村长吐的,已经不是烟了,而是心中那口恶气——看着录取通知书熊熊燃烧,化为灰烬,村长感到从没有过的轻松畅快。

一阵清凉的晚风吹来,灰烬被吹得支离破碎,飘飘悠悠地飞走了,留在村长手里的,只有两个手指头捏住的一块残留的小纸片。

抽完烟,扔掉手上的小纸片,村长站起来,拍了拍手,拍了拍屁股,高高兴兴地重新上路,向着夜色中隐约可见的村庄走去。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