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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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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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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祭英魂》连载

第二章 云朵上的天使


    邱凤兰在小寨子里转了一阵,看着已经快中午了,就急风火燎的往回走。她边走边想着老俞头的话,在心里说:“什么大灾难呀?总不会死人吧!”不知不觉的就走拢了中寨子,她才想起要去学校接东东回家吃午饭。

兰嫂就朝山坡上走,她看见那些游客正在参观学校,“可惜今天是星期天,不然他们会看见我们羌族人一群生龙活虎的后代呢。”她心里想。

教室里传出学生们歌唱般的读书声。他们读的是英语,兰嫂就听不懂。她听见了东东的声音,那朗朗的读书声像嗷嗷叫的小牛犊。兰嫂听了心里就骄傲的笑。

游客们看见了兰嫂,就热情的给她打招呼,每个游客脸上都是高兴的微笑。那个穿得很露的姑娘手上拿着一面小旗子,兰嫂知道她是导游公司的领队。“我叫马蓉。”那导游小姐伸出一只手说。她身后就是那两个老外。

“就叫我兰嫂吧。他们都这么叫我呢。”兰嫂笑哈哈的说。两个年轻老外也伸出手来,还叽叽呱呱的说了些兰嫂听不懂的话。马蓉就给她翻译:“他们是从法国来这里旅行结婚的,这新郎名叫马克杰利,新娘叫路易丝。安娜。”那新娘有一头金黄色的长发,还有一张白里透红的漂亮容貌和一副匀称迷人的美丽身材。

“我代表山寨的全体羌族村民欢迎你们!”兰嫂高兴的说。马蓉又给他们翻译。两个老外指着周围的山景,又指了指身边的人,神采飞舞的说了一阵,兰嫂听不懂就只点头笑。马蓉就翻译说:“他们说这里的山美水美人更美,来到这里就像来到了人间天堂。”

兰嫂听了就打哈哈笑:“正好今天电视台要来记者采访,晚上我们搞个篝火晚会,用歌声和舞蹈来为你们举行婚礼。”马蓉给他们翻译了,两个老外高兴得拍手欢呼。那路易丝安娜一下拥着兰嫂,在她两边脸上吻了一口。兰嫂感觉一股热流传遍全身,那端庄祥和的脸上就像朝霞一般红了起来。

马蓉附在她耳边悄声说:“别不好意思,这是法国人的礼节呢。”兰嫂听了就点头笑着,大方地伸出右手让那新郎吻了一下。路易丝安娜说要跟兰嫂合影,经马蓉翻译后兰嫂笑着向他们点头答应了。就在那根旗杆下,两个靓丽的女人就被装进马克杰利的相机里了。

一张清晰的照片很快就从那个黑夹子里滚出来。马蓉和游客们都去争抢着看,“哇!好美好漂亮呀!”游客们齐声赞叹说。他们也嚷着要跟兰嫂合影,就一起围上去,把兰嫂拥在中间,大家站成两排,背后是那幢两层楼的教室,后面是一片白云悠悠的葱绿山林。

马克杰利正要按动快门,十几个娃娃突然从教室里跑出来。东东跑在最前面喊:“等等。我们也要照相呐!”娃娃们就推推挤挤的站在大人们的前面。兰嫂看见那个教英语的夏老师在旁边,“夏老师。你快来和大家一起照嘛。”她说。

“我这个摸样就算了嘛。”夏老师说。他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两道浓黑的眉毛下面戴着眼镜,“还是我来跟大家照吧!”他说。就把手上的课本放在地上,走去跟马克杰利用英语交谈。马克杰利那张英俊的脸上就露出钦佩的笑。

夏老师接过马克杰利手上的相机,把镜头对准大家:“注意啦!都笑一笑嘛。”他说着,正要按动快门,兰嫂又看见了教幼儿班的杜月兰。“等等。杜老师你快过来!”她喊。

杜月兰就站在幼儿园的门口望着这边微笑,听见兰嫂喊她,就腼腆的跑进屋去了。东东机灵的跑过去,把杜老师拉到队列里来。一阵欢乐的笑声过后,夏老师就按动了快门。山区的孩子们很少照过相,等到照片从那个黑夹子里冒出来时,大家就欢笑着围上去,争抢着看照片上自己的摸样。

一阵狂风突然从河谷下面刮过来,旋风吹起尘土和落叶,扑向这些欢快的人群。旗杆上那面红旗也被吹得哗哗的响,学校后面的树林里发出一阵呜呜的吼叫声。狂风吹散了人们脸上的欢笑,游客们在马蓉的带领下离开了学校,他们回小寨子的农家乐吃午饭去了。

东东丢下兰嫂,自己和同学们回老寨子了。操场里只剩下兰嫂和夏老师,“这场风吹得真有点奇怪呀!”夏老师说。兰嫂听了,心里那个疙瘩就拎得更紧,“也许要下暴雨吧!”她望着那几间教室,心里担忧的说。“别再落去年那么大的雨就好。”夏老师说完,就拾起课本回家去了。

学校是去年才重新修起来的,修学校的时候兰嫂每天都要往工地上跑。她就像一个施工员那样,給那些工人们指指点点的唠叨。惹得那个包工头对她很气恼,他背后对那些工人们说:“这个美女书记啥都好,就是太啰嗦,太挑剔了。”

一幢崭新的教学楼很快就修起来了。开学那天举行了升旗仪式,在庄严的国歌声中,兰嫂望着那面冉冉升起的国旗,看着面前那一百多个羌族人的后代,那脸上就充满了自信和骄傲。

开学的第一个星期天就下了一场暴雨。那天兰嫂打着雨伞顶着风雨赶到学校时,面前的情景使她惊骇得脸色苍白,从山上滚滚而来的洪水都汇聚在学校周围,操场变成了一片水潭。

兰嫂在那里呆站了片刻,就淌着水走进底层那间办公室。她一眼就看见后面那堵墙壁裂开了一道拳头大的缝口,从山上冲下来的洪水就从那条裂口往屋子里灌。兰嫂心惊胆战的看着眼前的情景,觉得脚下也在摇晃,好像整个教学楼在往下沉陷。

夏老师和其他几个村小老师都赶来了,兰嫂赶紧走出来拦住他们说:“别进去了,这房子可能要跨!”大家就退到操场上,站在泥水里,眼睁睁地看着那幢被风雨吹打着的教学楼。

每个人的身上都淋湿了,没有一个人吭声,脸上都绷得紧紧的,兰嫂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我们不能这样干巴巴的站着,得赶紧想个办法哪!”

杜月兰就站在兰嫂身边,她说:“在操场两边挖出一条排水沟,就可以把洪水引出去了。”她的一句话提醒了大家,就找来些铁锹和锄头,大家一直挖到黄昏,才挖出一条排水沟来,教学楼终于没有再往下沉陷。但学校是不能再上课了,兰嫂只得宣布学生放一个星期的假。

第二天兰嫂就跑到乡政府去,找到她男人崔镇长就是一阵大骂,她那个当镇长兼书记的男人被她骂得面红耳赤,只好说这事是肖镇长管,他不负主要责任。

兰嫂晓得那个肖镇长是管教育的,还晓得修学校的包工头就是他的小舅子。她就气冲冲的跑进肖镇长的办公室,进门就是一阵严厉指责。那个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的肖镇长被她骂得哑口无言,当即就叫了他小舅子带着工人返回学校。

墙壁上那条裂缝当天就修补好了,却像一个漂亮姑娘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疤痕。兰嫂心里虽然很气愤却无可奈何。她心里从此就结了个疙瘩没能解开。“该不会再下去年那么大的暴风雨吧!”她望着阴沉又闷热的天空担心的想。

    杜月兰照完相就回到幼儿园里,拿了个饭盒又走出来,看见邱凤兰还呆怔怔的站在操场上,“邱书记。还没回家哪?”她热情的问。兰嫂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又恢复了她脸上的笑:“哈哈。杜老师是去看你表姐呀!”杜月兰点了点头说:“她快生孩子了,我给她煮了点荷包蛋送去呐。”

兰嫂晓得她跟杜月娥是表姐妹,“哎呀。看我忙得把这件事都忘啦!”她说,就挽着杜月兰的胳膊,两个女人笑谈着,朝诊所走去。“杜老师。大家对你的工作很满意哪!”兰嫂说。她也很喜欢身边这个从川西坝来山里教书的年轻姑娘:“只要你愿意,我就跟镇干部们商量,把你转成正式教师。”

杜月兰是她表姐介绍来这里代课的,她刚满二十五岁。她那张脸庞不算漂亮,却有一副曲线优美的娇媚身姿,还有一条秀美的长辫子,披在她那柔丽的肩上。老师们都说她的身材像模特儿。“你们对我这么好,我哪能不愿意呢!再说嘛,这里就像天堂一样美丽,能在这里生活一辈子,是我一生的愿望呢。”杜月兰深情的说。

兰嫂听了就打哈哈笑:“好哇。等你的工作稳定了,就在寨子里找个小伙结婚吧。我们羌族小伙是最听话的男人哪!”兰嫂说。杜月兰听了就脸红,她心里已经有了人,就是兰嫂的侄儿崔洪。兰嫂也听人说起过,她看着杜月兰那羞答答的样子,就乐滋滋的在心里说:“难怪娃娃们都说她是天上下凡的天使呐。”

两人到了诊所外面。杜月兰深切的说:“兰姨。您慢走!”兰嫂听见她改口叫她姨了,更乐得打起了哈哈。“我吃过饭再到诊所来看你表姐。”她说完就朝老寨子走去了。杜月兰目送着兰嫂那个健美的背影消失在山湾里,才转身走进诊所。

“我们的天使来了。”刘玉娇看见杜月兰就笑着说。杜月兰亲切的说:“刘医生才是真正的白衣天使呐!”杜月娥已经开始产前阵痛,她躺在里间的病床上痛苦的呻唤,听见杜月兰的声音,才勉强支撑着坐起来,“兰妹子。”她喊。

杜月兰微笑着走进来,见她脸上尽是汗水,眼角还挂着泪珠,“表姐。快当妈了呀,应该高兴嘛。”就用毛巾给她擦着脸。杜月娥指着她那个挺得像山一样的大肚子说:“这小东西一阵阵的乱动,像是在里面练拳脚呢,踢得老娘好疼呀!”

杜月兰扑哧一声就笑了。她把那个饭盒盖子揭开,用汤匙舀起一个荷包蛋喂进杜月娥的嘴里,“来,吃点东西才有力气抵抗娃娃的捣乱呢!”她笑着说。刘玉娇走进来,看见那饭盒里尽是香喷喷的糖水荷包蛋,就笑眯眯的开玩笑说:“看来兰妹子对生娃娃还挺有经验嘛,晓得你表姐该吃啥了呀!”

杜月兰脸上又红了,“我表姐平时就喜欢吃这个嘛。”她说。杜月娥只吃了几口,一阵剧痛又使她叫唤起来:“啊哟!你娃娃又踢我啦,等你生出来,看老娘不煽你两巴掌才怪呢!”她忍着疼痛叫骂。

杜月兰和刘玉娇都乐呵呵的笑了。刘玉娇又给她检查了一下说:“还看不见羊水,恐怕你两娘母还得打一阵肚皮官司呐!”杜月娥觉得又不疼了,“看看,骂他一声还听话了呢!”她笑嘻嘻的说。“表姐。你真逗趣呀。”杜月兰笑得满脸通红的说。她笑得差点把饭盒里的荷包蛋倒出来。

杜月娥一把端过饭盒,自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我得赶紧吃饱,才好跟儿子斗一斗。”她刚吃完,又觉得腹部一阵绞痛:“哎呀!他又练起拳击来啦!”她疼得咬着牙根,在床上翻滚。刘玉娇上去按住她的双手说:“你忍着点,别伤了胎儿啦!”

杜月兰看着她表姐那痛苦的样子,脸上就失去了笑容,她心里又紧张又焦急,又有些害怕,“这生娃娃就真的这么痛苦吗?”她喃喃的说。“等你以后生娃娃就知道了。”刘玉娇说。杜月娥听见了,就忍着痛说:“你们两个,都逃不了这一天的,唉哟!”

杜月兰听了又脸红,“我才没机会生孩子了呢!”她羞怯的说,那脸色有些沮丧。刘玉娇心里一惊,不明白她为啥会说这样奇怪的话,但又不敢多问。“也许这是人家姑娘心里的秘密吧!”她想。

“妹子。你跟那个崔洪进展如何啦?”杜月娥问。她又恢复了平静,从床上坐起来,笑眯眯的看着杜月兰。刘玉娇笑着说:“人家两个已经恋得热火朝天啦!”杜月兰羞得低着头,“莫得这回事。”她怩喃的说。

杜月娥开心的笑起来:“妹子。你已经算个大姑娘了,却还像个小姑娘似的不好意思呢。恋就大胆的恋,爱就大胆的爱嘛。别把情感闷在心里,耽误了青春呐!”

杜月兰点点头,默默的想了一阵心事,看看已经中午,就对她表姐说:“我回去吃了饭再来。”刘玉娇把她送到诊所门口,杜月娥又在里面呻唤起来。“刘医生。我表姐她,该不会难产吧?”她担心的问。刘玉娇莞尔一笑说:“放心吧,妹子。我给她做过全面检查,胎儿和宫盘都很正常呐!”

“她那个痛苦的样子真让人揪心呢。”杜月兰说。刘玉娇又把她送到公路上,“哪个女人生娃娃都会这样子嘛。有的还要痛上三天三夜呢!”她说。杜月兰听了就有些迷惘:“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也是这样子啊!”她想着,就朝回学校的路上走去。

    杜月兰听见一个熟习的声音,她已经走到半坡上了,一抬眼就看见了那个人。他高挑的个子,健壮的身材,英俊朴实的脸庞。但大热的天,他却扎着腰带,穿着羊皮褂子,只是头上没有缠头帕。“崔洪!”她想喊却没喊出声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个子矮小的男人,那人就是老俞头的儿子俞刚。

两个小伙子是从下沟的小寨子走来的,两人像在争论着什么,根本没有看见半坡上的杜月兰。她真希望崔洪能看见自己,就那么情意绵绵的看着他们从眼前走过去,一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寨子后面的树林里。“唉!”她失望的叹了口气,就一步一回头的走回了学校。

寂静的学校里空无一人,只有一群黑老鸦停在学校的房顶上呱呱的叫个不停,那凄惨的叫声让人听了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杜月兰望了它们一眼,“这两天的乌鸦为啥这么多?”她心里想着,就走进幼儿园里。

幼儿园是按羌族风格修的,教室外面那个宽敞的院子周围栽满了羊角花。杜月兰今天无心观赏那些开得红艳艳的花朵,她有些神不守舍,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像要失去什么宝贵的东西那样。“该不会有啥意外的事发生吧?”她心慌意乱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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