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俞头心里已经有些恐慌了。他知道天上的怪光和奇怪的鸡叫是一种不祥之兆,现在又响起了沉闷的吼声,“啊呀!我的妈嘢!”他掐着指头测了下,就大声叫起来。好些人都惊奇地望着他,“你在惊呼呐喊啥子?被蛇咬了么?”
他不理不睬地瞟了大家一眼,哀叹了一声,就急匆匆地走到那些年青人中间,找到他儿子小鱼缸说:“走。快跟老子回家去!”他拉起儿子就走。小鱼缸挣脱了他的手,气冲冲地说“走啥子走。我还要耍一阵嘛。”老俞头气得大骂:“耍,耍个逑!你不要命啦。”就上去一把抓住小鱼缸的衣领,连拖带踢的把儿子拉起走回家去了。
年青人都晓得他父子两经常吵闹,就没有在意。姑娘和小伙子们都聚在那堆篝火周围,那火堆上又加了些木柴,熊熊的火苗又燃烧起来。他们就唱着歌,开着玩笑,饮着剩下的咂酒,准备耍到天亮。
姜玲也想加入到他们里面去,却被王军劝着回到了采访车上,“这么夜了,明天还要采访嘛。”他说。玲玲就闷着头不吭声。李茂财也跟着上了车,他的借口是诊所里有个产妇不方便,就到农家乐里去过夜。王军发现老苏又恢复了他原来的样子,那么火热的场面,他却没有说过一句话。
四个人都坐在车上却走不了,前面的路被那辆旅游车堵住了,他们就只好在车里等。山区的夜晚一下子变得像冬天,大家都穿得很单薄,玲玲冷得直罗嗦,老苏就打开了车上的空调:“幸好车上有空调,不然会冷死呢。”他淡淡的说。这是他今晚说的第一句话。
等了好一阵,马蓉才领着她的游客们回到车上,那些游客也都很困倦了,一上了车就倒在座位上打瞌睡。马克、杰利紧紧拥着她的新娘,也疲倦得眯起了眼睛。
司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跟王军是同一个姓。他打了几次火都无法把车子启动,就拿了手电筒下车去查看,却仍然找不到毛病在哪里,“糟糕。车坏了。”他对马蓉说。
老苏看见了,就下了车走过去,爬上驾驶台试了几下,“走不了了。油泵出了问题。”他对那个司机说,就跳下车走回自己的车里:“下车走路吧。前面的车坏了。”他说,就关了空调和车里的灯,一个人默默地朝前走了。玲玲也跟着下了车去追老苏,“苏哥。等等我。我怕黑哪!”她娇声娇气的喊。
游客们也都下了车,却都停在路边不敢往前走,他们也没有走过这么黑的夜路。山坡上走下来几个打着火把的人,是那个农家乐的俞老板和他的老婆,还有几个小寨子的人。“你们咋个还不开车哪?”俞老板问马蓉。“车坏了。”马蓉回答。她感觉像在冰天雪地里似的冷,就不住地蹦跳。
“那就只好走路了。”俞老板说:“你们别担心,十几分钟就到了。”又叫几个拿火把的人在后面跟着照亮,大家只好跟在他后面往沟下走。王军和李茂财也加入到队伍里,老苏站在前面等着玲玲,他见她冷得直抖,就脱下身上的外衣给她披上。玲玲就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温暖。
鸡叫声还在山谷里回响,黑老鸦不知躲在哪片树林里哀叫,那哇哇的声音就像有无数个阴鬼跟着他们。好些胆小的游客就胆战心惊地挤在一堆,跌跌撞撞的朝前走。
王军显得很有胆量的走在前面,他突然听见脚下有叽叽叽的响声,就借着火把暗淡的光往路面上看,他发现公路上有许多模糊的小影子在移动,就弯下身子仔细看,“哎呀!”他惊叫一声,抬脚就往后面跑,却差点把老苏撞翻在地上。“眼镜。你哥子踩到蛇啦!”老苏扶着他说。
王军镇静了一下,他看见玲玲披着老苏的衣服,紧紧地挨着老苏,心里就不是个滋味:“玲玲。你最好把眼睛闭上,别往前走了”玲玲以为王军在嘲笑她胆小,就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大步往前走去。她才刚走了几步,突然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脚底下还发出一声惨叫,她低头一看,脚下满地都是惊慌乱窜的老鼠。
她吓得“啊!”的惊叫一声,呆在那里不能动了。王军晓得她踩到了老鼠,就停在那里悄悄的笑。老苏走过去安慰她说:“别怕,这是老鼠在搬家。”就站在玲玲前面,吆喝着驱赶那些老鼠。成群结队的老鼠像小幽灵似的,它们从黑暗中钻出来,有些大老鼠背上还背着小老鼠,根本不怕路上的这些人,惊惊慌慌地从人们的脚下跑过去,又不知逃向哪里去了。
后面的人走拢了,他们也看见了满地乱窜的老鼠,游客们都吓得不敢往前走,马蓉紧紧地抱住安娜,两人都吓得把眼睛闭着。就连寨子里的人也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哪里来的这么多耗子哪?”俞老板很是吃惊地问。
“这是从小寨子那里跑出来的呀!”俞春祥说。他手里拿着唢呐,就用它一边挥舞着,一边念着祈神的祀语。直到那些老鼠都不见了,他才和寨子里的人,把大家保护着回到宿所里。
夜深了,老寨子里各家各户的灯都还亮着,一排排暗淡的灯火从窗户口上射出来,把一座座石头房子变得像昏暗的古代城堡。只有那些狗和鸡的混合狂叫声,才给这个偏僻静寂的山寨增添了一些生气。
老芋头连骂带诓的把儿子弄回家,神神秘秘的关了大门,对他老母亲说:“阿妈吔,要出大事了啊!”小鱼缸已经爬上了楼梯,就回头瞪着他骂:“神经病!天要塌了么?”“天就是要塌,地也会崩,山崩地裂啊!不得了呀。要死人了吔。”老芋头惊慌的说。
“你,你个老封建。奶奶。他在打糊乱说,你别听他的哈。”小鱼缸对他老奶奶说。俞老奶奶已经八十多岁了,她在墙角边上的神龛面前念佛经。她信奉藏传佛教,也信奉本地神教。“佛祖和神灵会袒护大家的呢。”老奶奶看着他儿子和孙子说。
小鱼缸的母亲从楼上走下来问:“你两爷子又在闹啥嘛。”她比老芋头小几岁,看上去就年轻得多,都叫她俞阿婶。小鱼缸说:“妈。老汉儿犯神经病啦。快打电话叫镇上卫生院的救护车来。”老芋头听了气得直跺脚。“你娃娃才犯精神病呢。”他指着儿子骂。他老伴就走上前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你没有发烧嘛。这么夜半三更撞上鬼啦,回家就吵吵闹闹的。”
老俞头更是气上加气,他一把拉开大门说:“你们听听,这满寨子的狗叫,满寨子的鸡公叫。这些怪事从前哪里发生过?这是天神在警告我们,有大难啦,要死人了!”他说得口水四溅。俞老奶奶就有些信了,就对孙子说:“你阿爸是天神下凡呢。他说的事都很准。”
小鱼缸咕噜着说:“屁神。那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就要上楼去睡觉,老芋头却做出了出乎大家预料的决定,“今晚都别在屋里睡。把床都搬到外面敞坝子里去睡。”小鱼缸听了就喊:“妈!你快些去给卫生院打电话呀!老汉儿今晚要折磨死我们啦。”
俞阿婶呆怔怔地望着老伴,不知听儿子的还是听他的,俞老奶奶站起身,喃喃的说:“听他的吧。在外面凉快些呢。”就端了一根板凳,念着阿弥陀佛朝门外走去了。
“你们看到我做啥,快些搬东西呀!”老芋头大声说。俞阿婶只得劝着儿子,帮着把床都拆了,然后搬到屋外的坝子里。小鱼缸憋着一肚子的气,就把那些床架子,被盖从楼上扛下来,使劲的摔在地上。老芋头就指着他骂:“你娃娃当真给老子耍气呕嗦?”
俞老奶奶就唠叨着骂儿子,老芋头只得闭着嘴不敢再吭声。他们一直折腾到深夜两点多钟才把床铺好。这一家子的异常举动早就引起了邻居们的注意,那些石头房子又挨得近,只隔着几步路,哪家有一点响动能不听见么。
徐素贞就住在他家隔壁,她站在门口看了很久,也不明白他们在做啥,直到看见老芋头在坝子里铺好了三张床,才晓得他们是要在露天坝里过夜。她就走过来问俞阿婶“阿婶呐!你们这是做啥呀?咋个在坝子里来睡嘛?”俞阿婶支支吾吾的不好说。老芋头坐在床沿上抽着烟:“外面凉快些!”他头也不抬的说。
徐素贞听了就很生气,她晓得老芋头是在说假话,就在心里气哼哼的骂:“你个龟儿子老芋头,这天气已经冷得穿皮褂子了,还说外面凉快些。哼!”她就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家里。那条神狗花花也跟在她脚边跑回家,它一直没有离开主人的身边。
她生着闷气回到屋里,把睡得正香的儿子女儿都喊起来,叫儿子抱了被盖,女儿抱了床单,自己手脚麻利地几下拆了床,然后扛到屋外铺好。“咱们也在坝子里来睡觉,外面凉快些呐!”他故意大声说。那花花好像很懂人意,它也帮着把屋里的鞋子袜子都叼到他们的脚边来。
这一下就像捅了马蜂窝,各种议论和猜测,再加上恐惧,很快传遍了古寨。接着,挨近的几家也行动起来,不到一个小时,差不多半个寨子的人家都把床铺搬到了屋外,有几家干脆在那条小公路边上,用塑料布搭起个棚子。
老芋头听着从各家各户传来搬东西的声音,心里就有些紧张。他担心邱凤兰会不会说他扰乱民心,把他往派出所送呢。他闷着头把那只烟抽完,就横下心来:“处置我又咋样!人命关天哪。”就对儿子说:“给你阿姐打个电话过去,叫他们也搬出来。”
他的大女儿嫁到山外的城里去了,儿子的床上没有响动,他就又喊:“你娃娃听见没有哪?”小鱼缸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恼怒得抓头掐耳地说:“老汉儿耶!你还嫌没有把大家折磨够,还要去折磨阿姐全家哪!”“你,你把手机给我。”老芋头走近儿子床边说。
小鱼缸没有理他,又一头倒下扯起被盖把头蒙着。老芋头就伸手从他枕头底下摸到了手机,回到自己床上摆弄了好一阵也没有打通,气得他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直到天快亮时,他刚迷迷糊糊的要睡着,却又被小鱼缸的埋怨声惊醒了。
那晚。古寨里好些人都没有睡着。兰嫂一整夜都睁着眼睛,寨子里发生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人们的议论和惊惶她也晓得,只是不想去干涉。一整天来发生的那些离奇事,的确让人感觉到很神秘。
天快亮了,兰嫂就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走到屋外。她一抬眼,就看见天空闪耀着几颗星星,“哈哈。今天是个好天气呢。”她妮喃地说,就放心地到厨房做早饭去了。
果然是个晴好的天气。鲜红的太阳从白龙沟下面朦胧的雪峰上升起来,把山坡上一片片羊角花染得更加艳丽。山谷里起了一层淡淡的轻雾,寨子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青纱。叫了一夜的鸡和狗都不声不响了,就连鸟的叫声和那黑老鸦的叫声也听不见,古老的山寨寂静得出奇。
姜玲晚上也没有睡好,她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那些幽灵似的老鼠在眼前晃动,她又总是觉得那间屋里有无数的老鼠在四处爬动。幸好房间里有马蓉和另外两个女游客,她才不至于吓得大喊大叫,只用被子把头裹得紧紧的,一动也不敢动地躺在床上,好不容易熬到天亮。
老苏起得很早,他梳洗完后就去餐厅喝茶抽闷烟,然后给他老婆发短信。天大亮了。王军才伸展着胳膊走进餐厅,“啊。离奥运会开幕还有八十八天啦。”他在老苏身边坐下说。老苏没有理他,仍然埋头看她老婆回的短信。
玲玲也走进来,她身后跟着马蓉,还有那两个老外和其他游客。王军发现她的眼睛有些红肿,那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晓得她一定是整夜都没有睡着。“吓得一晚上都没有睡吧?”他关心地问她。玲玲瞪他一眼:“睡没睡关你什么事哪!”她用普通话说。
老苏突然说:“她昨晚一定没有在家里。”王军和玲玲晓得他说的是他老婆,两人都笑了。“哥子。才结婚三天,你就不放心老婆哪?”王军取笑他说。李茂财手上端着两盘菜从厨房里走来,他后面跟着一个年青服务员。王军发现那女孩的脸上有一种暧昧的笑。
“这是我叫俞师傅专门为你们炒的菜。”李茂财说。他把菜放在玲玲面前,那个女服务员却把两盘菜放在王军面前。王军发现那菜是昨晚他们吃剩下的,就一下子倒了胃口。老苏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狼吞虎咽起来。李茂财又和那女招待走进了厨房,玲玲发现他的手搂着那女孩的腰,那个女孩却在嘻嘻地笑。
“这个李老板是个很开放的人。”老苏嘴里嚼着东西说。昨晚他们三人住在一个房间,王军发现李茂财乘他们睡着了就出了门,直到天亮也没有回来。
吃过早饭,他们就往上面的寨子走去。那些游客也跟在后面,他们在小声议论着什么。王军听见他们好像在埋怨早饭做得很差。老苏和那个司机走到前面去了。王军就和玲玲边走边讲着采访的步骤和提纲。
邱凤兰和几个村干部已经等候在采访车那里了。东东和一群学生娃娃唱着儿歌朝山坡上的学校走去。俞水根搭着他老婆秀秀从兰嫂他们旁边经过,兰嫂就开玩笑说:“阿秀你要把水根贴紧点哪,不然他会被别的女人抢了去呢。”阿秀就说:“那我就把他让给你吧!”
兰嫂又气又羞的就跟着他们的摩托车追,“阿秀你给我下来!”她红着脸喊。水根就加大车速,两人笑哈哈地已经跑了很远。兰嫂跑了一阵,就看见姜玲他们走过来了,她就打起哈哈笑着迎了上去。“妹子。你昨晚睡得好嘛?”她亲热地握着玲玲的手问。
玲玲微笑着悄悄的说:“邱姐。不瞒你说,昨晚是我一生中睡得最不好的一夜哪!”兰嫂听了就不笑了,“山里的条件是不能和城里比,好些人到了这里都不习惯。”她说。玲玲见兰嫂误会了她的意思,就把昨晚看见老鼠搬家的事给他讲了。
兰嫂和几个村干部听了都感到很惊奇。“寨子里从未发生过成群的老鼠搬家呐。”俞会计担忧的说。兰嫂心里那个结就拎得更紧了,“哈哈。昨晚老寨子好些人家都把床铺搬到屋外了。”她勉强笑着说。陈宏春抬头看一眼晴朗的天空说:“原以为要下暴雨,现在看来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了。”
兰嫂点了点头。王军提着摄像机走来,玲玲去帮着拿了些设备。老苏去帮那旅游车司机修车去了。那些游客都上了车,等车修好了他们就要离开山寨。“先看看我们的学校吧。”兰嫂说。大家就往山坡上的学校走去。
操场上已经排列着学校的一百零八个娃娃,杜月兰正把幼儿园里的二十五个小娃娃领出来,站到队列旁边。小娃娃们很不听话,蹦蹦跳跳的到处乱跑。杜月兰就追了这个逮那个,忙得直喘气。兰嫂走拢来就笑哈哈的喊:“乖娃娃们都站好排排,要给你们照相的啦!”
小娃娃们都乖乖的跑拢来站好队。那一百多个活波可爱的娃娃都穿着羌族服装,鲜艳的服饰衬托着一张张花朵似的脸,像一片盛开在晨露中的羊角花。
王军把摄像机扛上肩,调整好镜头,向玲玲打了个手势,玲玲就站在学生们前面开始主持。兰嫂和村干部们站在队列前,两边是学校的老师,玲玲那流利清脆的声音使他们的脸上都显得很庄严。接着,升旗仪式开始了,东东手里捧着一面国旗,两个小女孩跟在他两边,三个娃娃迈着端庄的步伐,走到那根旗杆下。
国歌的音乐响了起来,大家就随着音乐唱起了国歌。嘹亮的歌声在山谷间回荡,那面国旗就在国歌声中慢慢升起。早晨的太阳也随着国旗升了起来,鲜红的霞光映照着国旗,映照着学校周围的山林,也映照着操场上每一张情绪激动的脸。
升旗仪式结束了,兰嫂只简单的讲了几句,就让各班的老师把学生们领回教室里去了。大家都觉得兰嫂今天有些反常,她平时会对学生们讲许多鼓励的话。或许是王军的摄像机镜头一直对着她的原因吧,她的神情总是那么不自在。
兰嫂也感觉她的情绪有些紧张,并不是因为有记者在采访她。“我今天为啥这么心慌意乱呀?”她在心里问自己。不仅兰嫂感觉心情紧张,就连玲玲也感到很不舒服,她在主持节目时就有几次把话说颠倒了,她以为是昨晚没有睡好觉的原因。
他们走进幼儿园里。杜月兰已经把小娃娃们带回了教室,她正领着他们唱儿歌。王军刚把镜头对准那些娃娃,有好些娃娃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欢乐的歌声一下就变成满屋的哭叫声。杜月兰很是惊慌,又很尴尬。这场面使所有的人都很尴尬,王军只得关了摄像机。
兰嫂就去帮着杜月兰哄诓那些哭得很伤心的娃娃。王军和玲玲只得退出到门外,“看你把他们吓的。”玲玲埋怨说。王军无可奈何的说:“不能怪我嘛。山里的娃娃没见过世面,”他边说边把刚才摄下来的画面回放一下,“哎呀。糟糕。”他失声地喊。
玲玲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听见他惊叫就骂:“眼镜。你掉了魂啦!”王军急忙关了机器,无奈地坐在花台上,停了好一阵才说:“玲玲。来,坐下休息。我们把采访重新策划一下。”原来。他刚才费了大半天拍摄的画面,竟然全是空白。他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更不敢对玲玲讲,那会招来一顿不可饶恕的埋怨和臭骂。
兰嫂从幼儿园里走出来,脸上很是愧疚的说:“真抱歉。山寨的娃娃本来是不怕生的,今天不晓得是咋个的了。走。去看我们古老的山寨去。”屋里的娃娃们还在哭。玲玲只好微笑着点了点头,就挽着兰嫂的胳膊走了。王军默默地在那里坐了好久,他始终没弄明白,自己拍摄的画面为什么全部是空白。
邱凤兰很少陪客人吃过饭,就是县里州里来了领导视察,她也是让其他的村干部陪饭的,那天她就破了例,陪着记者们吃了顿午饭。这让村干部们都感到有些意外。
那十三个游客因为车坏了,一直快到中午,老苏才帮着把车修好,他们就只好吃过午饭才离开。兰嫂就端着酒杯去给每个游客敬酒,她的热情和她那爽快的笑声,扫除了大家心里的不愉快。
午饭后,已经是下午一点三十分了。老苏说要去山上摘一点杜鹃花带回去,就一个人走出了农家乐。王军一下来了灵感,就去车上拿起摄像机追上老苏,去拍那漫山遍野的羊角花。他一直有些闷闷不乐,始终没有弄明白上午拍的画面为啥会是空白的,就闷在心里不敢对任何人讲,是老苏的话提醒了他,这才想起拍一些羊角花来补充一下自己的失误。
兰嫂喝了些高度酒,脸上就更像开着两朵鲜红的羊角花了。“哎哟。看我只顾在这里吃喝,把正事给忘记啦。”她说:“杜月娥恐怕快生娃娃了呢。”“什么快生了呀?”玲玲问。兰嫂就微笑着说:“她要给我们寨子添后代啦呢。”玲玲笑了,“我和你一起去吧。”她说。
姜玲对今天的采访很不满意,她总觉得对这个传说中的女强人了解得还不够深刻,就想再与她深入细致的交谈一下。兰嫂也很喜欢和她说话,两个鲜花一样靓丽的女人就挽着手走出了农家乐。李茂财还在和村干部们喝酒,“各位失陪了。”他放下酒杯就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