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的人们又忙碌了起来,明天就要离开这个恐怖又悲伤的家园了,大家都在做撤离前的准备。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了。吃的,穿的和日常用的,都被埋在废墟里了。
安埋了亲人和同胞的遗体,大家的心里得到了些许安慰,接下来想的是如何走出去的事情了。邱凤兰正在和几个村委会的人商量撤离的事情。马文兵代表救援小分队的武警战士也参加了,大家正在商议撤离时的安排,他的对讲机突然急促地响了。
马文兵立即把对讲机打开,里面传来指挥部韦中队长的声音。“喂!是小马呀!你听着,现在给你们小分队一个非常紧急的任务。有一辆旅游车,上面有十三名游客。他们已经失踪三天了。经过我们分析,这辆旅游车很可能就在离你们山寨所在的位置不远。情况清楚了吗?小马。你们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那辆旅游车,找到那失踪的十四个人那!”
“好!请中队长放心。我们立即就出发。”马文兵说完,那英俊的脸上就崩得紧紧的了。大家都听见了中队长的话,心情也都很紧张。“我们也派出些青壮汉子去。”兰嫂说。她的怀里抱着那个熟睡的婴儿,那靓丽的脸上也显得有些焦急。
已经三天三夜了,如果那些游客还活着,也一定被饥饿,寒冷和惊恐折磨得奄奄一息了啊。兰嫂心里想着,就对大家说:“我带几个人跟你们一起去寻找吧!”她已经想好了,把婴儿交给杜月娥去带。陈宏春和俞会计没有说什么。他们知道她的性格,她执意要做的事情,是谁也阻挡不了的。
夜色像压在人们头顶的一口锅,黑的让人心里产生恐惧。空气也变得像冬天一样的寒冷,可恶的是雨又落了起来,那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像刀刺一样的疼痛。兰嫂只得加了几件从废墟里抠出来的衣服,然后又在腰上系了一条绣花腰带,又在头上戴了一顶用竹壳做的斗笠,那模样和身姿就像要出征的女兵。
姜玲本来已经睡了,她听见兰嫂要去搜救失踪的游客,也要跟着去,“不行。天黑路远的,很危险。”马文兵严肃的对她说。玲玲有些不高兴了,她去求兰嫂说:“就让我去嘛。也好跟你做个伴呀。”兰嫂明白她是不放心小马,毕竟他还在病中,于是就答应了。
她摘下自己头上的斗笠,给玲玲戴上说:“夜里冷,你再去找一件衣服穿上。别淋坏了身子。”马文兵已经看见玲玲穿得很单薄,就把自己身上的毛衣脱了下来给她披上。“快去穿上吧。”他含情脉脉地说。
姜玲玲动情地看着她,心里感到一阵特殊的温暖。战士们已经准备好了,他们站成一排,手里都拿着救人用的工具,每个人的头上都戴着斗笠。寨子里的青年汉子也都在站在他们后面,陈宏强和崔洪也参加了,他们手里都举着火把。兰嫂和玲玲挨着站在一起,玲玲心里有些激动,也有些紧张。她是第一次去参加这样的救援任务。
“出发!”马文兵喊了一声。这个由二十个人组成的救援队伍,就冒着蒙蒙细雨,走进了漆黑的山谷里。他们要绕过下面的寨子,那里的公路已经垮塌了好长一段,只有从山岭上的小路绕到前面的公路上,再沿着公路寻找。寂静的山谷中,一串亮光在慢慢向河谷深处移动。
兰嫂走在马文兵身边,她看见他的脚步有些摇晃,好像是身体支撑不住了。“小马。你能坚持吗?”她小声地问。马文兵点了点头,他觉得身上像火在烧似的发热,头脑里也疼痛得很厉害。他知道自己是病了,但他咬紧牙关坚持着。
玲玲借着火把的光,也看见他的脸色不太正常。“你要不要紧呀?要不,就停下来休息一下,吃点药再走吧!”她贴近他的身前问。马文兵挺了挺精神说:“不要紧,我们,不能耽误时间啊!哦。玲玲。你没有走过山里的夜路,要当心点。”他的话刚说完,玲玲就差点摔倒在路上。她的身子往前一倾,就扑在了马文兵的身上了。
兰嫂想伸手去拉住玲玲,马文兵已经将她扶住了,“看你。刚说你,就差点摔了。”他说。玲玲顺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又搂着他的腰,两人就紧紧地依靠在一起了。其实,玲玲是故意摔一跤的,她知道小马在生病,怕他支撑不住,才上去扶着他的,她感觉到了马文兵身上那股热烫的体温,也感到了他心里那股火一样的情感。
但这样的依靠没有持续多久,前面的路越来越窄了,只能够一个人独行。他们只得分开行走,马文兵紧紧地拉着玲玲的手,“前面是陡坡,你小心点。”他悄声的叮嘱她。
崔洪站在陡坡前,举着火把给后面的人照亮,“从这里下去,就是那条小公路了。”他对兰嫂说。“这样陡峭的路,会有危险吗?”兰嫂望着那条黑黢黢的小路问。催洪说:“姨。让我背你过去吧。”兰嫂说:“不用了。我才多大点岁数呀!这点坡路难不倒我呢。”
前面有人像是摔倒了,响声传进兰嫂的耳里,“是谁摔了呀。要紧吗?”她关切的问。“是块大石头滚下坡去了。”是陈宏强的声音,他在前面带路。兰嫂就叮嘱说:“大家小心点呀!”
玲玲几乎是靠在马文兵的肩背上,忐忑不安的溜下那段坡路的,到了下面的公路上时,她还依靠在他的肩膀上喘粗气。“玲玲。你很累了吧?”马文兵低声的问。他心里很怕身边的战士们议论,就轻轻的抽开身子说:“来。坐下歇歇吧。”他扶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你没有走过这样的夜路,多经历几次就习惯了。”
二十个人都齐聚在那条小公路上,十几只火把照在一张张被雨水淋湿的脸上。兰嫂用手电筒照了照公路两头,除了看见一根根歪斜在公路上的树木外,没有那辆旅游车的影子。“我们继续往前面走!大家多留神坡坎下面呀。”兰嫂大声的说。
大家都明白兰嫂的意思,这条公路的路面,已经被地震撕裂得坑坑凼凼的了,那辆旅游车也可能被掀到了谷底,但也有可能被埋在了垮塌的山体下面。
蒙蒙细雨一直下到天明,峡谷里又被一层乳白色的雾笼罩着,这给寻找失踪的游客带来了很大困难。马文兵和兰嫂他们已经在峡谷里寻找了大半夜了,却连那个旅游车的影子也没有见到。“会不会是被垮塌的山体埋着了呀。”兰嫂心里反复的问自己。
兰嫂观察了一下那段没有滑坡的公路,知道这里离白龙镇已经不远了。他们是沿着这条公路搜索过来的,就连滑坡地带也仔细寻找过,一直都没有发现旅游车的踪影。马文兵手里的对讲机一直开着,里面不时地传来指挥部的问话声。看来指挥部的人也整夜没有休息,也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搜索结果。
“姨,快看。”崔洪突然指着下面的白龙河说。兰嫂和大家都往那里看,在浓雾慢慢散去的河谷中,一个滑坡下来的山体堵住了河水,在这里形成了又一个堰塞湖。连老寨子那个堰塞湖,他们已经发现了三个这样的滑坡地段了。
马文兵又向指挥部汇报了这个情况。他观察着这个堰塞湖的情景,目光在周围巡视着。他突然看见在远处堰塞体前面的公路上,隐约有一辆车,但隔得太远,分辨不清是一辆什么车。“下面有一辆车。”他有些惊喜地说。
小分队的战士们已经往那里跑去。“报告首长。发现了目标,但还不能确定是不是那辆失踪的旅游车,我们正在向目标靠近。”马文兵边跑边向指挥部报告。他的后面是九个武警战士和兰嫂他们。可是,前面的路被水淹没了。他们只好又爬上山岭,绕过那段塌方,再跑步来到那个悬崖上面。兰嫂认得,这个悬崖就是有名的老虎嘴。
好几个人都贴近悬崖边往下面看。他们看见了那辆旅游车,“在下面,旅游车在下面!”崔洪和陈宏强都兴奋地喊。兰嫂和玲玲都不敢往下面看,太高太陡了,望着下面的山谷就头晕。
马文兵在四周查看了一下,他想找到一条下去的路。兰嫂也和他一起在寻找,但这段悬崖的两边,都是垮塌了的山体,前后都形成了很高的陡坡。根本下不去,即使用绳索把人吊下去,也不能接近那辆车。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从这个老虎嘴上下去了。
马文兵向指挥部汇报了这里的情况。得到的答复是,先想尽一切办法,弄清游客的安全情况。指挥部将派直升机来支援。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兰嫂和大家。兰嫂紧张的心情就松弛了一下:“要尽快弄清游客们的安危呀。”她说。
“喊一下看看。”崔洪说。他就走到悬崖边上,朝下面喊:“喂!下面的人听见了吗?请回话啊!”崔洪的声音洪亮,他的喊声在山谷里回响。大家闭着呼吸听了一阵,下面什么声音也没有。兰嫂刚刚松弛的心又悬了起来。“大家再一起喊喊看。”她焦急地说。
二十个人又齐声朝悬崖下面喊了几声,但仍然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每个人的心里都紧张起来,“莫非都遇难了。”兰嫂心里想着,悲恸又使她眼里的泪水差点流出来。她把玲玲紧紧地拥抱着,生怕自己支持不住倒在地上。
“小张。把绳索给我。”马文兵向战士小张喊,他要亲自到下面去弄清情况。小张的肩上扛着一捆绳索,他跑过来说:“还是我下去吧!”马文兵把绳索从他肩上拿下来说:“你别跟我争了。我以前攀过悬崖。有经验。”玲玲在旁边替他担心,她看见他的脸色很苍白,“这条绳索可能不够那么长呀!”她说。
玲玲的话提醒了大家,兰嫂说:“这个老虎嘴到下面公路的距离是七十三米五。”马文兵惊奇地看着她,大家都不知道她为什么知道得这么准确。这条绳索却只有不到五十米,就是说,还差二十几米,根本到不了旅游车上。
大家正在为难,一阵隆隆的声音从天空上传来了。“是直升机来了。”战士们说。所有的人都抬头期盼着天空,不一会儿,一架直升机出现在大家眼里。它飞得很低,几乎是擦着山岭飞过来的。战士们都向它挥手。但直升机在河谷上空盘旋了一阵,就又掉头飞走了。
兰嫂和山岭上的人都很失望。“也许。是河谷太窄小,直升机无法降落。”马文兵说。他也很失望,没有直升机的支援,救人的难度就太大了。而且,还会冒极大的风险。“小伙子们。把你们的腰带解下来。”兰嫂对寨子里的汉子说。她已经把自己腰上那条绣花腰带解了下来。
马文兵明白她的用意,也叫战士们把皮带都连接起来,再和那些羌族汉子的腰带连接在一起。这样,一根近八十米的绳索就弄好了。马文兵正要把绳索的一端栓在自己腰上,他的对讲机又急促地响了。兰嫂向崔洪说:“洪娃。你下去。”
兰嫂知道崔洪的攀岩技能,他能够像猴子一样徒手攀上几十米高的悬崖。崔洪早就想在这些武警兵面前露一手了,他二话没说,就在马文兵手里夺过绳索,几下就拴在自己腰上。兰嫂上去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又叫两个战士拉了拉绳索的每个连接处。这才放心的对崔洪说,“小心点!”
“指挥部马上派人来支援我们。”马文兵对兰嫂说。兰嫂心里稍稍平静了些。崔洪已经走到悬崖边,那剽悍朴实的脸上显得很镇静。下面是几十米深的河谷,如果不小心掉下去,那后果就可想而知了。“你们把绳索放快点。”他对拉着绳索的武警战士说。然后身子往后面一倾,就像蜘蛛吐丝一般梭下了悬崖。
只几分钟的时间,崔洪就安全地站在旅游车的车顶上了。车里静悄悄的,他觉得很奇怪,车里的人会不会都逃出去了啊!他心里想着,就大声喊:“喂!里面有人吗?快回答呀!”但车厢里仍然是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崔洪又喊了一声,仍然听不见车厢里有响动。他把腰上的绳索解开,从车窗上爬进了车里,一看里面的情景,使他惊呆得半天都不敢动弹一下。车厢里空无一人,而且,河水已经漫进了车里。他又在车厢外面的四周查看了一下,除了垮塌的一大片山体,连一只鸟都没有看见。
他急忙又攀着岩石回到了悬崖顶上,大家都在期待着他的回音。“车里没有人。”崔洪说。兰嫂上去替他解开身上的绳索问:“你都看清楚了?”崔洪累得满头大汗,“看得很清楚。河水都已经淹到车厢里了啊。周围也都是塌方的石头,他们根本走不出去呀!”
马文兵立即向指挥部汇报了这个情况。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周指导员就带着十几个武警战士赶到了。“情况怎么样?”他问马文兵。“车里根本没得人。”兰嫂替他回答。周指导员看着兰嫂,“你就是邱凤兰同志吗?”兰嫂点点头。
周指导员立即走上去,紧紧地握着兰嫂的手,激动地说:“你辛苦了!”他又扫视了一眼其他的羌族汉子和几个武警战士说:“大家都辛苦了!”
“指导员辛苦了!”战士们齐声说。“我们带来了一些救人工具,但那些游客怎么会都失踪了呢?”周指导员说着,就在四周查看了一遍,他也感觉到奇怪,这个地方根本无法攀爬上来呀。那么,这些游客又去了哪里呢。
时光倒流回12日下午2点18分钟前:
旅游车开出了寨子,在那条弯弯曲曲的小公路上行驶着。车上的游客有些在打瞌睡,只有马容和两个年轻老外醒着。马容在和司机谈着下一个游览的地方。杰利和安娜在看他们一天来拍的照片和摄像,两人用法语悄悄谈着心里的感受,还不时地相互接吻。
安娜抬眼看了看车厢前后,见大家都在睡觉,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接吻,就一下扑在杰利的身上,抱着他就热烈地亲吻起来。年轻漂亮的马蓉瞟眼看见了他们,她的身心也有些萌动了,激情使她周身的血液在涌动,在燃烧,那一张像玉一样嫩白的脸上就变得一片绯红。
“这些老外真是,”马蓉心里羞涩地想着,就避开眼光,尽量不去看他们。她把头埋得很低,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肩膀,才把她心里那股激情克制了下去。“哎!——”她抬起头怅怅地叹了口气,但那脸上仍然焕发着年轻女性的魅力风采。
马蓉也正在热恋之中,她感受过被恋人拥抱,亲吻和肌肤相融的那种无比甜美的幸福。这些天枯燥无味的导游工作,使她几乎把心里的恋人都忘记了。她拿出手机,想给她的心上人通通话,给他聊聊心里对他的思念。但她拨了好久也没有打通,手机里只有吱吱的声音。
司机老王在旁边看见她脸上的反常表情,就说:“可能是山里信号不好,到了外面再打吧。”马蓉就失望地叹了口气。
她又回头瞟了一眼那两个年轻老外,他们还在激情地亲吻,杰利已经把手伸进安娜的胸脯里,在揉摸着那一对绽放的花朵。安娜的嘴里还发出一阵阵肉麻的哼哼声。“真是吻不够!”马蓉心里气恼的说。“该不会就在车上做吧?”她又紧张又羞涩的想。
突然。司机看见前方的天空中弥漫着一股滚动的黑云,那不是云,是从地底冒出的浓烈的烟雾。“糟了!不好!”司机紧张地喊。车上的人都被他的喊声惊醒了。那两个年轻夫妇也从爱河里猛醒过来,大家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车身就剧烈地颠簸起来。
司机老王已经感觉到情况危急,他只好将紧急制动刹车一拉,车子在颠簸中停下了,“大家赶快趴下。是地震了。”他大声喊着,同时,目光在车外四处观看。但他什么也看不见了,浓浓的烟雾已经包围了整个车身。只有轰轰隆隆的强烈响声在耳边回荡。车顶上被山上滚落的石头砸得啪啪啪地爆响。车窗上的玻璃也被滚石砸的稀烂。
马蓉和一些女游客都吓得惊叫起来,大家都抱着头,一动不动的卷缩在车厢里。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山坡上滚落下来,司机老王从车子的前窗上看见了,他吓得惊叫一声,立即扑倒在马蓉的身上。只听哗啦地一声巨响,那块巨石砸在了驾驶台的前面。老王的一条腿被卡住了,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时间就那么几十秒钟,剧烈的震动又嘎然停止了,一切就在这几十秒钟里发生了变故。惊魂未定的游客从恐惧中回过神来,他们慢慢抬起身子,往车窗外面一看,都禁不住惊叫起来。前面的公路不见了。只有一座看不见顶的石头山。后面也不见了公路,垮塌下来的泥土已经把车尾埋了一截。
马蓉从司机的身子下面爬出来,她望着大家,吓得好久都没有说出话来。老王想把腿抬起来,但费了很久也抬不动,好像那条腿已经不是他的了,疼痛使他满脸都冒出了汗水。“快。我的腿被卡住了。”他咬着牙关说。马蓉才俯身去拉他,但无济于事:“你们快来帮帮忙呀!”她朝游客们喊。
杰利一直都显得很镇静,安娜却吓得紧紧地抱着他。他用法语安慰了妻子一阵,就走到前面来,“工具。要有工具才能撬开那些被卡在他腿上的东西。”杰利看了看司机那条被卡在驾驶台上的腿,用法语跟马蓉说。
“有工具吗?”马蓉问司机。“在,在工具箱里。”马蓉急忙打开了工具箱。她已经紧张得浑身直哆嗦。杰利过去拿了几件工具,就小心地去撬那些铁部件。“你要忍住点。”他用法语对司机说。马蓉就给他翻译。
又走过来两个男游客,他们托着司机老王的身子。杰利费了好一阵,才把那些卡在他腿上的铁件撬开。老王的腿被拉了出来。但那条腿上已经是血肉模糊了,疼痛使他突然昏迷了过去。
杰利把司机老王扶在座位上,俯身去看了看他那条受了伤的腿,血还在不住地往外流,整个小腿已经被砸断了,一截骨头从肉里冒了出来。他摇了摇头说“这条腿完了。”马蓉听了就吓得直哭。“得赶快止住他腿上的血。”一个游客说。
杰利就跑去翻开他们的旅行包,从里面找出一些药品,那是他预备的一些急用药。但止血的药却很少,“谁还有止血的药,都拿出来吧!”他说。马蓉就流着泪给游客们翻译了。只有一对老夫妻拿出了一瓶云南白药。游客们谁会料到会遇上这么一场恐惧的灾难啊!
车身还在不住地抖动,杰利脱下自己的体恤衫,撕下一块布条,很麻利地把司机老王那条残腿的上部紧紧地扎了起来,然后在伤口上撒上止血药。血慢慢的被止住了,但伤口却没有办法包扎。杰利急得直抠头皮,如果那伤口不进行清理包扎,一旦感染恶化,同样会有生命危险。
“要立即送医院。立即!”他用法语反复地念着。只有马蓉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是现在怎么送医院呀?车毁了,大家都被堵在了车里,根本无法出去了。
老王苏醒了过来,他动了一下自己的另一条腿,想站起来。剧痛又使他瘫软在座位上,“快!看看油箱泄漏了没有。”他艰难地对马蓉说。马蓉一直站在他身边扶着他,杰利问她司机在说什么,她就给杰利翻译了。杰利听了没有说什么,他俯身在驾驶台前看了看,就从砸坏了的车窗上翻了下去,在车底观看了一阵,又从车窗上爬进来“还好。没有发现有油泄漏出来。”
马蓉听了就翻译给司机和游客们听了。老王就送了口气,只有他才清楚现在面临的危险。如果油箱泄漏起火,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在危急关头,逃命是每个人的本能。有些游客就想从车窗上翻出去逃命。杰利上去一个个地把他们拉了回来。他用法语严肃地对大家讲:“现在出去,比在车里更加危险。因为我们这车的前后都被堵死了,车子的里面一边,是悬崖峭壁,根本上不去。这另一边,你们看吧,也是几十米深的陡坡,下面又是激流喘急的河流。下去就等于送命啊!”
大家等着马蓉把他的话翻译完,才稍稍平静了下来。马蓉把杰利的话翻译后,也给大家讲:“游客们。大家先不要慌,这里离白龙镇不远。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那!”游客们只是暂时安静了,他们心里的恐慌却没有消除。因为那隆隆的响声还在不远处传来,滚落的石头还不时地砸在车顶上,再加上还在抖动的车身,这些危险的信号,仍然笼罩在每个人的心里。
杰利的心里仍然有些紧张,他清楚现在面临的危险处境。如果天黑前没有人来救他们,那他们就要在车里度过一夜。如果明天也没有人来,或者,一直都没有人发现他们,那他和安娜,还有车上这些游客,就会活活被寒冷,干渴和饥饿折磨而死。
其实。还有更危险的处境他还没有想到,整个旅游车都处在极度的危险之中,如果再来一次强烈的震动,那整个车身就会掉进陡峭的河谷里。如果上面那片悬崖一下子垮塌下来,他们也会连同车子一起被埋葬。还有,如果天上突然刮起了狂风暴雨,那么那可怕的洪水和泥石流,这些危险都时刻威胁着车里十四个人的生命安全!
死神的魔爪又一次逼近了他们,强烈的震动又开始了,整个车身在猛烈地摇晃,恐惧的响声又笼罩在四周。车里的人们在恐慌中惊呼,就连杰利也吓得用身子紧紧扶着妻子安娜。马蓉已经吓得瘫软在车底上了。从悬崖上面滚落的石头和泥土,已经从车窗上灌进了车里。好几个游客都吓得从车前跑到车尾。那两个老夫妻吓得紧紧地抱在一起,好像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这十几秒钟的恐怖袭击,把每个人都吓得魂飞魄散了。震动停了好久,都没有人敢动一下身子。只有杰利才慢慢抬起头,观看了一下车里和窗外,危险又暂时过去了。四周又恢复了平静,这是一种可怕的平静。“你们当中有人受伤吗?”他用法语问。
人们听见他的声音,就慢慢抬起身子,惊恐地四处张望。杰利看见马蓉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就安慰了一下妻子,走过去把她扶了起来,紧紧地将她抱在胸前安慰她。马蓉很快就从惊恐中恢复过来,她想到了游客们的安危,也听到了杰利刚才的话。
“你们,都没有伤着哪里吧?”她问。马容走去看了每个人一下,好在都没有人受伤。“我们不能在车里等死呀!”那个中年男游客说。大家的情绪也一下子激动起来,都想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杰利又用法语说:“大家先冷静一下。我到上面去看看情况。”
他打开了车顶上的天窗,但要爬上车顶也不容易,那天窗实在太小了。杰利急的在车里团团转。“快,快用工具,把天窗撬开。”司机在前面的驾驶台,忍着疼痛说。那个中年男人就去工具箱里,拿了一把锤子和一根铁棍,递给杰利。啪啪几下,他就把天窗弄开了。然后,两个男游客一人捧着杰利的一条腿,把他艰难地扶了上去。
杰利爬上了天窗,车顶上的状况把他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头上是看不见顶的悬崖峭壁,前后是还在不住滚动的山体滑坡,想从这里逃生是不可能了。而且,那峭壁上面还在不住地往下掉落石头,一块大石头突然从上面落下来,差点砸在杰利的头上,他吓得赶紧缩回车厢里,惊吓和绝望使他很久没有说出话来。
游客们都在眼巴巴地看着杰利,安娜看见他脸色都变成了灰白,就不停的安慰他和吻他。杰利尽量保持着冷静,他不能让妻子感到恐惧和不安,也不能让这些同生共死的游客感到恐慌。“现在,我们什么也不要做,静静的等待上面救援的人来。”
杰利用法语说完,马蓉就替他翻译给大家听了。他们也知道现在的处境,也知道好在有这么一个狭小但还能活动的空间,只要这个空间不翻下河谷,他们就还有一线生存的希望。
“不能就这么等死呀,我们得想个办法才行。”那个中年男游客说。他叫张震,长得有些肥胖,富态的脸上写着惊惶和急躁。他的身边坐着一个年轻少妇,看他们两人的暧昧模样,就猜得出他们的关系。杰利只是耸了耸肩,他知道现在除了等待就毫无办法了。
“大家,都一起大声喊吧。如果周围有人听见了,一定会叫人来救我们。”司机老王吃力地说,他在极力忍着腿上的疼痛。脑子里也在想着怎样让大家逃生。
马蓉把司机的话翻译给杰利听了,杰利就张大嘴巴,朝天空大喊“快来噢!来人哦!救命啊!”但他喊的是法语,没人能听得懂。张震对另一个男游客说:“我们都一起喊,这山谷里有回音,一定有人听得到。”那个男游客叫赵红刚,是张震的保镖。两人就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
“来人啊!救命啊!”喊声在山谷里回荡。他们轮流着喊,一直喊到黄昏,也没有得到一点回音。寂静的山谷里只有一阵阵石头滚落的轰隆轰隆的声音。
夜色很快就降临了,车上的照明系统已经全部损坏了。十几个游客在黑暗中绝望地煎熬着。突然,一个闪电划破山谷,噼噼啪啪的雨点打在车顶上,也敲击在每个人的心里,恐惧和寒冷,还有无法想像的危险,时刻在折磨着大家的精神和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