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会刚刚把修路的人员决定下来,陈宏强就拿出一份承包合同,要邱凤兰替她侄儿崔洪签字。他接替了他哥陈宏春在村委会的职位,担任治保主任。兰嫂看着那份合同感到很吃惊,“你咋个有这份合同啊?不是说要去镇上签字吗?”她问陈宏强。
陈宏强说:“哦。是我哥叫我带回来的,承包人签了字,我再送到镇上去盖章。这份合同就生效啦!修路的资金也很快就拨下来啦!”兰嫂听了仍然有些犹豫,她感觉到这里面好像有点蹊跷,但想不出问题究竟在哪里。
俞会计坐在她旁边,他也感觉到这份合同有些不妥,修路工程是个很复杂,责任又很重的工作,按程序应该由承包人和镇政府双方互相切磋合同上的条款,然后再达成协议。可是镇上却单方面地把条款定了下来,如果在修路的施工中出了问题,承包人会担当得起么?“我看还是让崔洪兄弟看了合同后再签字吧!他毕竟是直接责任人嘛。”俞会计建议说。
兰嫂和其他几位村干部也都同意。陈宏强却很不高兴地说:“这么简单的一份合同,有啥过滤的嘛。再说,要不是凭我哥是村寨里的人,这个活就让其他人揽去呢!”徐素贞说:“我们还不晓得合同里面写了些什么呢?照我这个大老粗的意见,要签字也得让崔洪兄弟来签,他才是承包人嘛。”
陈宏强说:“要不这样吧!邱书记签字后,盖个村委会的章。崔洪在施工负责人后面签字就行了。”其实他哥俩早就计划好了,只要她邱凤兰姑侄两人签了字,就掉入了他们设下的陷阱里了。
“那这件事就这样决定吧!”兰嫂说:“还有一件事,就是现在村民们的情绪很低落,我想在近期举行一场婚礼,把村寨里几个年轻人的婚事办了。也好抹去大家心灵上的阴影啊!”
“是崔洪哥和春桃的婚事吧?”陈宏强问。兰嫂说:“你如果有未婚妻,也可以同时把婚礼办了。我想你父母和你哥都会支持的嘛。”陈宏强直摇手说:“我现在把心思都放在了重建家园的工作上了,哪里考虑过结婚的事哟!”
徐素贞说:“我是搞妇女工作的,我晓得有些年轻姑娘只想着要嫁到山外去,如果把崔洪和春桃的婚事办下来,会安定很多年轻人的心那!我坚决支持!”俞会计也叹息说:“唉。是啊!目前安定人心,也是个首要工作。好些年轻人都想出去打工挣钱那!如果年轻劳动力都走了,光靠那些老弱病残,什么时候能把家乡建设好啊!”
兰嫂说:“那这事也决定了。如果大家没有什么意见,今天的村委会就结束了。”陈宏强说:“邱书记。这份合同你尽快签好,我明天就送到镇政府去盖章。”说完就急匆匆地离开了。他走出门,就迫不及待地悄悄给陈宏春通了话,把刚刚决定的事给他哥讲了一遍。
陈宏春听说邱凤兰要给她侄儿举办婚礼,就高兴地在电话里说:“宏强你听着,你要在邱凤兰举办的这个婚礼中表现积极点哈!要支持她,让她把婚礼办得隆重些,越隆重越好!”陈宏强听了有些迷惑,他不明白这也是邱凤兰走进他陷阱的另一枚棋子。
等陈宏强离开后,俞会计担忧地对邱凤兰说:“兰嫂。我总感觉这份合同有些不妥。毕竟是很大一笔资金呀!”“哦。我刚刚看了遍合同里的条款,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兰嫂说。徐素贞也乐呵呵的说:“老俞。邱书记办事一向很稳妥那,只要你把支出账目做好,就不会有啥问题啦!”
兰嫂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就对徐素贞说:“水根晓得的情绪一直很沉落,他每天只是守着阿秀的坟墓,啥事都不去做。我们每天去看看他吧!”徐素贞说:“是得去开导他一下了,他这样沉落下去,精神上会垮的啊!”
俞水根没有住在板房里,他在亡妻阿秀的坟墓旁边,搭起了一个棚子。简陋的屋里,摆放着从那间已经变成危房的屋里搬出来的家具。那张他曾经与阿秀同眠共枕的床上,仍然放着两幅枕头。阿秀的遗像就挂在床头上面,那张青秀的脸庞在望着他微笑。
第二天早上。兰嫂和徐素贞走进这个棚子时,水根正在吃早饭。那张被垮塌的房梁砸坏了的桌子上,还摆着一只碗和一双筷子,碗里装了点稀饭和咸菜。这是水根给亡妻阿秀的,他每顿吃饭都要给阿秀盛一碗。“阿秀。回来吃饭了!”他总是这样哀伤地说。
水根看见兰嫂和徐素贞走进来,就放下碗站了起来,“哦。邱书记。你们来了。吃早饭没有呀?”他心情沉重地说。兰嫂觉得有些饿了,忙了一早上,她哪里顾得上吃饭。徐素贞去揭开锅盖看了眼,见锅里还有一些稀饭,就舀了一碗端到桌上说:“我倒是吃了。兰嫂你就把这碗稀饭吃了吧。”
“我再去弄点咸菜来。”水根说。“不要。我将就吃点就行了。”兰嫂说完,端起那碗稀饭,呼呼呼地几下就喝进了肚里,看见桌上的碗里还有一点咸菜,就抓起来送进嘴里,然后抹着嘴巴说:“好了。素贞妹子。我们说正事吧。”
水根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又擦了擦桌子。徐素贞坐在兰嫂旁边,看着她不敢开口。兰嫂也不知从何说起,就望着床头上阿秀的遗像,在心里说:“阿秀妹子。你如果在天堂里,也不忍心看着水根这样沉落地活着吧!”
三个人就这么坐在那张桌子边上,闷着头沉默了好久。水根知道兰嫂她们来此,一定有什么重要事情,但等了一阵,却见两人都不开口,就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尽管说吧。需要我水根做什么,我都会答应的嘛。”
兰嫂说:“哦。也没有什么重要事,就是来看看你,想晓得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呐?”水根听了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闷着头不吭声。急性子的徐素贞说:“哎呀!你心里咋个想的,给我们说说嘛。”水根哀伤地说:“有啥想的呀!阿秀都走了,我活着还有啥子意思嘛。就这样天天守着她,哪天我也闭了眼,息了这口气,就,就去天堂里找她去了啊!”
水根说着就哽咽起来。兰嫂心里也很难受地想:“是啊!如果哪天我也离开了人世,一定也去天堂里找老崔和女儿啊!”徐素贞看见兰嫂眼里噙着泪花,就急忙说:“水根兄弟呀!你不要这么悲观嘛。你看看那个从死里逃生的春桃姑娘,她的恋人不也在这次灾难中走了么?人家就活得开开心心的嘛。她马上就要和崔洪结婚了啊!”
水根盯着兰嫂问:“哦。是真的么?”。兰嫂点点头对他说:“水根。村寨里好些姑娘都很钟情你,不如你也相中一个,兰嫂我去给你做媒,和崔洪他们一起,把婚礼办了吧!”水根又摇头又摆手地说:“我谁都不愿娶,就守着阿秀过一辈子算了。哦。今天是阿秀的阴生日,我去给她烧点香蜡纸钱啦。”
他去拿起放在棚子边上的一篮子祭品,还有一束鲜花,一声不吭的走出门,朝阿秀的坟墓那里走去。兰嫂和徐素贞望着他那个变得有些弯曲的背影,两人都难过得唉声叹气。徐素贞哀叹说:“唉。看来要水根开心起来,除非阿秀从坟墓里复活过来啊!”
兰嫂的心里太沉重了,她没有说什么,就默默地离开了水根那个冷清的家。徐素贞跟在她后面,唠叨着说些寨子里的事情。两人刚走到公路上,陈宏强就走了过来。“嗨呀!邱书记。我找了你一早上,原来你在这里啊?”他说。
“是那份合同吧?”兰嫂说,就拿出那份合同给了陈宏强:“签好了。”陈宏强接过合同看了一下就满意地要走,徐素贞上去拉住他说:“你这么急干啥?是急着到你哥那里去领赏么?”陈宏强不耐烦的问:“徐婶。你咋个这样说嘛?”
“吙。婶是给你开个玩笑嘛。我和兰嫂刚刚去看了水根兄弟,他的情绪很不好,你和他是好弟兄,又沾一点亲,抽空去开导开导他嘛。”陈宏强瞟了一眼兰嫂说:“哦。你们把崔洪兄弟的婚礼搞隆重点,兴许他受到感染,情绪也就转过来啦!哈哈哈哈!”他说完就放声地笑,那笑声有点像黑老鸦叫,听起来浑身起鸡皮疙瘩。
徐素贞指着陈宏强的背影骂:“这个阴阳怪气的杂种东西!”兰嫂对她说:“我得去找一下俞春祥了。”徐素贞立即明白了,问道:“是去给崔洪侄儿提亲吧!那你拿啥礼物去提亲呀?”兰嫂怔了一下说:“眼下哪里还有礼物呢?就空着手去吧。俞老叔不会不领情的呢!”
“那你去试试看嘛。如果他答应了,就干脆把这对恋人的婚礼办了。呵呵!我们寨子也该热闹热闹一下啰!”徐素贞仍然充满豪情地说。
兰嫂只点点头,她心里牵挂的事情太多,灾难已经过去几个月了,眼看就要进入冬季,可大家仍然住在板房里,“我回老寨子那里去了,晚上再来找你哈!”徐素贞的话打断了兰嫂的沉思,她望着这个年龄比自己大几岁的女人,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感激之情。
俞春祥老汉正在一块玉米地里除草,地里还有那条裂缝引起的深沟,这条裂缝差点就要了他的命,但同时也使他躲过了那场浩劫。崔洪和春桃两人也在这里,兰嫂来到地边,两人就放下手里的农具迎上来,“姨妈。你来了。”崔洪和春桃同时招呼她。
兰嫂点点头说道:“你们歇一下,姨妈有话跟你们说呢。老叔。你也歇歇气吧!”俞老汉放下锄头,走到地边一根倒塌的树干上坐下,他的那条退已经痊愈了,只是走路时还有些跛。兰嫂也过去挨着他坐下,她奔波一大早,也很是累了。“老俞叔。你把春桃妹子的生辰八字给我吧。我去请俞大师给他们两人和一下八字。如果合得上,今年就把他们的婚事办了。”她直截了当地说。
俞春祥却有些犹豫,闷着头不吭声。春桃见了就很着急,她和崔洪手拉着手,就站在他跟前。“阿爸。你倒是说嘛。”春桃埋怨说。俞老汉沉重地说道:“家没了,亲人也都走了。现在只剩下我们父女两人。钱,嫁妆,还有办婚礼用的东西,什么都没有啊!拿啥来办婚礼呀?”
兰嫂知道他会担心这些,就说:“眼下,这些困难只是暂时的,村委会正在想办法把家园重新建设起来。但我们还是得为后代,为年轻人考虑嘛。以前山寨的有些规矩得改了啊!不讲究那些陈规旧习,简单地举行一场婚礼就行了嘛。再说了,让崔洪和春桃早些结婚,你也好早点抱外孙呐!”
俞老汉想了想说:“只要春桃没有意见。我也同意。唉!这场灾难,让我们失去的太多了啊!恐怕几十年也恢复不过来呀!”兰嫂长长地松了口气说:“用不了几十年,最多一两年,我们就会建设起一个崭新的寨子呢!”俞春祥说:“哦。果真那样,我就是死也瞑目啦!”
春桃听了心里一震,赶紧往地上吐口水说:“阿爸呀!你女儿还没有嫁人,干啥就说些不吉利的话嘛。你赶紧把我的生辰八字告诉兰姨吧。她还有好多事情那!”俞老汉就责怪起女儿说:“你自己是哪年哪月生的也不记得吗?你着急就自己跟兰姨说嘛。”
兰嫂说:“我晓得,妹子是88年端午节那天出生的,今年刚好二十岁。就是不晓得时辰是啥时候那。”俞老汉说道:“早晨太阳初升的时候出生的,那年的桃花开得比往年都好,就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兰嫂就在一张纸上写下了春桃的生辰八字,又把侄儿崔洪的生辰八字写在下面。然后站起身来说道:“我晚上就去找老俞大师,有啥结果明天就告诉你们。”
她转身就要离开,又想起来一件事,就停下来对俞春祥说:“俞叔。你还是要把唢呐吹起来,这是我们羌家人的文化传统那。如果你原意,往后也教教崔洪吧!别把这门手艺失传了呀!”俞老汉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自从大灾难以后,就一直没有再吹过唢呐了。
兰嫂朝上面的寨子走去,春桃在后面热情地说:“兰阿姨。中午来我们家吃午饭哈!”她只回头摆了摆手,那目光却触到了那片垮塌的山体,一个个活生生的面孔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同胞们。你们安息吧!”她极其痛心地在那里默哀了好一阵,才噙着满眼泪水离开了那块伤心地。
夜里,板房里的灯火又亮了起来。灾民们吃过夜饭,好些人都围在学校那块坝子上,一边看电视里的新闻,一边谈论寨子里的建设,这是寨子里唯一一部完好无损的电视机,兰嫂刚走到这里,就被徐素贞拉着,往老俞头的板房里走去。
两人很快就走进老俞头的家里,看见他和俞婶正在给俞老奶奶刮痧,“俞奶奶咋个啦?”徐素贞急忙走过去问。兰嫂也伏下身子去,接替了老俞头说:“让我来吧!这是个细致活,得顺着背上的经脉刮。”俞婶说:“祖奶奶这些天身体有些不舒服,饭也吃得少了,就给她老人家刮刮痧,看能不能好点。”
“该让玉娇妹子来给奶奶看看才行。”兰嫂说。老俞头呆在旁边,眼睛盯着兰嫂那双刮痧的手说:“看过了。可她老人家不喜欢吃西药,一闻到西药就呕吐呀!”俞老奶奶一下翻身坐起来说:“老娘很好的吃啥子药嘛。凤兰妹子的手就是神,看看,老娘就舒服多了。”
徐素贞和俞婶给老奶奶穿着衣服,兰嫂就把包里的两张生辰八字拿给老俞头“俞叔。你给他们两人合一下八字,再挑个吉日。我们全寨子的人就为他们举行婚礼。”
老俞头拿起一副老光眼镜,到里面去了。俞老奶奶笑呵呵地问:“寨子里要办婚礼了,是那家的娃子要娶新娘了啊!”兰嫂就说:“是我家崔洪侄儿。新娘子是春桃姑娘呢!”她的话刚说完,老俞头就从屋里出来说道:“他们这婚恐怕结不了了啊!”兰嫂和徐素贞都怔住了,兰嫂急忙问:“怎么。是八字不合吗?”
老俞头说:“他们的八字倒是都合得来,只是,今年是个灾难年啊!寨子里刚刚才死了那么多人,他们的尸骨未寒呀!怎么能够举行婚礼?这要冲犯神灵的啊!”“唉。完了,好端端的一桩婚事,恐怕就要泡汤了。”徐素贞失望地说。
兰嫂想了想说:“俞叔。就不能想办法破解一下吗?这可是我们山寨的一件大事啊!也是让大家治疗一下心里的伤痕,驱散大家心灵上的阴影啊!”
“这,这个......,”老俞头犹豫起来,他知道山寨的习俗,凡是当年家里有人升天过世,那年就不能再嫁女娶妻。“别的都可以化解,就是你们崔家和春桃家里都死了几个亲人。这恐怕连天神也不会答应的啊!”
兰嫂也清楚寨子里的风俗习惯。但她不相信什么天神,更不相信什么鬼魂。她想了想说:“俞叔啊!如果真有天神,他怎么会看见我们的亲人一个个被夺去生命,我们的家园被毁灭而不显灵相救呢?”
徐素贞心里也倾向兰嫂,她没有读过几年书,但她的思想也很开放,“对呀!我们羌寨的人几千年来,都对天神顶礼膜拜,可灾难仍然一年又一年的发生,好多无辜的人,也一个个相继死去啊。”
老俞头听了两个村干部的话,只闷着头不吭声。俞老奶奶也坐在床上,闭着眼念佛经。兰嫂心里既着急又无可奈何,她清楚要打破几千年来的风俗传统,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
沉默了好一阵,老俞头终于说出一句让大家放心的话:“要给他们举行婚礼,也是有办法可以化解的啊。不过,得先做三件事才行哪!”兰嫂听了,急忙问:“俞叔,俞大师。用啥办法?你尽管说。”老俞头却又不吭声了,只是眯着眼睛,又掐着指头算了起来。
老俞头掐算了好一阵,才睁开眼睛说道:“婚礼可以在农历的冬月十八那天举行。但在举行婚礼的前三天,要让全寨子的人们都参加三场祭婶的法事。这样,也许就不会遭天神谴责了。”徐素贞说:“嗨。这个当然行啦!只是,需要的祭品可能莫得办法弄到呀!”
兰嫂也有些为难地说:“是啊!眼下乡亲们只能够填饱肚子,连肉都难得吃上,哪里去弄那些祭品呀!”两人心里都清楚,祭拜法事用的祭品要九只活羊,七头肥猪,还有雄鸡,年糕等等。这些东西寨子里根本拿不出来,都在这次灾难中毁灭了。
“可以去镇上弄回来嘛。”老俞头说。兰嫂听了,心里更加难过,现在村寨里除了政府给每人补助的救济款,根本没有一点积蓄。徐素贞也知道兰嫂心里的难处,就说:“钱的问题,可以动员大家凑集一点,相信有些人身上还是有点钱的,叫他们暂时借出来嘛。”
徐素贞刚说完,老俞头突然扑通一下跪在俞老奶奶面前,颤声说道:“阿妈啊!儿娃想给你商量个事情,看在如今村寨里的大半人家都遭了难,我们全家能活下来,那是天神保佑,是阿妈你念经诵佛,积善行德,”俞老奶奶没等儿子的话说完,就起身扶起他说:“别啰嗦个没完没了,阿妈晓得你心里是咋个想的啊!”
老奶奶走到兰嫂跟前,颤抖着一只干瘦的手,从衣裙里摸出一个报纸包着的东西,然后一层一层地揭开,却是一叠钞票。她把那叠钞票塞在兰嫂手里说“这是儿娃平时孝敬我的,是留着我送终用的,现在村里办婚礼需要钱,你们就先拿去用吧!反正我还不会死,我要活到看见新寨子建好呢!”
兰嫂很是激动,她望着老奶奶手里那些钱,却不敢伸手去接。老俞头在旁边说“我家里,只有这点了。本来还有些积蓄,但都埋在废墟地下,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啊!”
俞婶也说“寨子遭了这么大的灾,如果不是你兰嫂领着大家,不是政府的救助,我们那能躲过这场灾难呀!”
徐素贞见了也非常激动,她替兰嫂接过俞老奶奶手里的钱,边数着那一张张大钞票,边高兴地说:“这场灾难啊!倒是把人心都震变了,连铁公鸡都变得大方了呢!哈呀!整整两万块钱呐!”
兰嫂握着老奶奶的手说:“那我就谢谢奶奶啦!回头我叫俞会计写个借条给你。”老奶奶说:“不用不用!”老俞头也说:“如果我们信不过你邱书记,就不会把钱拿出来了。这是我们全家人的一点点心意呀!”
兰嫂正要叫徐素贞离开,一下想起了另一件事,就停下来问老俞头:“哦。我看那,干脆把俞刚兄弟的婚事也一起办了吧。他有对象没有呀?”
老俞头看了一眼老伴俞婶说:“前些年给他定了个娃娃亲,但这场灾难后,就莫得那家人的消息了。不晓得他们一家人还在不在呢。”
“有媒人吗?”兰嫂问道:“让媒人去给女方谈谈。”老俞头的脸一下沉了下来说“是下面新寨子的,不在了啊!唉!”徐素贞说:“我记得像是金珠婶子。唉!多好的人啊!”
俞老奶奶眼里滚动着泪花,忧伤地说:“金珠走了,我这孙子的婚事恐怕就搞不成了呀!”俞婶也唉声叹气地说道:“如今家毁了,就是她还在,恐怕人家也不会嫁到我们这山沟里来呀!”
兰嫂听了,想了想说:“奶奶,俞婶,让我去找那家人谈谈吧!她是哪个寨子的,姓什么?”徐素贞急忙说:“兰嫂。你肩上的担子那么重,这提亲做媒的小事,还是让我去嘛。”
老俞头脸上露出了微笑说:“她住在龙门镇,那家姓唐。只有一个女儿,叫唐翠翠。”“那好!不就二三十里路吗?明天我就去,这个媒人我当定了。不过,说成说不成,就看天意了。”徐素贞也很高兴地说。
俞老奶奶激动得从床上站起来,紧紧地握着兰嫂的手说:“妹子啊!你真是我们山寨的救命天神呀!”兰嫂听了心里一沉,难过地说:“如果我是救命天神,寨子里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啊!”老俞头叹了口气说道:“生死由天命,也怪不得哪个?我准备些礼物,就烦劳素贞妹子带去吧!”
兰嫂对徐素贞吩咐道:“妹子。你安排几个人,这些天腾出两间板房来,好生布置一下,给洪娃和俞刚他们做新房。哦,对了,你把我那间也腾出来吧。”徐素贞问。“那你娘母俩住哪里呀?”兰嫂说:“不是有间村委办公室吗?那里很宽敞呢。我母子两人在那里铺一张床,就可以睡了嘛。”
徐素贞又叹了口气,她是被兰嫂的无私奉献感动了。老俞头一家人也很激动,他们要留兰嫂在家里吃午饭,兰嫂婉言谢绝了,就和徐素贞走出门来,却看见她侄儿崔洪站在学校坝子外面等她,就走过去问:“洪娃。姨妈晓得你在等啥子呢!”
崔洪有些脸红了,支支吾吾的说:“姨。我和她的八字能不能合得来呀?”兰嫂说:“你就快些去准备点礼物,去见你老丈人吧!”
崔洪听了很是高兴,但心里也有些难过。兰嫂知道他是为什么难过,就从挎包里拿出几张钞票,塞在侄儿手里说:“拿去吧。到镇上买点东西,等两天去向老丈人报期。”“婚礼在哪天举行?”崔洪问。兰嫂只说了句,“冬月十八。你去准备去吧!”就不吭声了。
她突然看见陈宏强在远处盯着他们,他好像是在监视她似的,好些日子了,她发现陈宏强的影子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还时不时地在本子上记着什么。兰嫂心里一直很是惊异,也觉得奇怪,但她却装作没有发现。她哪里晓得,自己已经一步步地陷入了陈宏春两兄弟设下的陷阱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