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边事依君多料理
旌功牌楼在幽州
李成梁等回到广宁第二天,兵部的覆疏就到了,正如所料,兵部同意辽东镇出兵讨逆。普通的战事兵部本身就能作主,不必请示内阁,也不必打扰皇帝。但事后要备案内阁。现在是王一鹗主持兵部,他原是宣府巡抚,新官上任雷厉风行,这一点内阁与各边镇都很满意。
李成梁继续写他的兵书,这时,故乡铁岭传来噩耗,四弟成材去世了。因为顾养谦回京公干,李成梁得留守镇都司,以防不测。只好派五子如梅回乡祭奠。他想为四弟或家人做点什么,但脑子很乱,不知所措。老徐建议为弟弟写份墓志,略尽兄弟情谊。李成梁想想也是,远在它乡,也只能如此了。他把对四弟的思念和情怀浸在笔墨之中。
镇国将军李君成林行状
万历丁亥岁夏五月十五日,四弟成林讣音自铁岭至。余
一闻痛怆悲烈,若不为生。昏迷者久之,乃为位以哭于府邸。
嗟鴒原之凄以断伤,雁行以失群。呼天莫问,哀思无及矣。
日月不居,窀穸奄至。将丐志文于大方君子。余状其行而衍
之。呜呼!余安忍为君状哉。
按:李氏原系辽东人,因兵乱避地朝鲜之垆,国人官之。
我皇明抚运化浃海外,高祖默会昌符。于洪武二十年率众来
归。高皇帝嘉其向化,赐隶铁岭卫总旗。以养以恬五十年。高
祖子英嗣,以武功进百夫长。宪皇帝嗣极建冠,弗靖天戈东下,
以前锋功进千夫长。曾祖文彬,继在任二十余年。值国运方隆,
边鄙无事,春秋既富。祖春美嗣当毅圣改元。中原盗起,正德
辛未年,流贼扰山东甚炽。宵旰日廑,御调辽阳兵,檄祖以从
滕县官。县之战甚,力狼山之捷。登舟先进,从祀诸功臣生祠。
继以江西姚源等洞,及开原之役,并进指挥同知。历备御、守
备。所至有声。后以老休。父泾代职,生余兄弟四人。余居长,
次成材,次成实,成林季子也。余滥竽,今官叨冒封爵。二弟
成材,渤海所副总兵。三弟成实,以指挥致政。亡弟成林,诰
封镇国将军衔。父以疾终于正寝,余以嫡嗣服官,即隶操司地
方多事。每临戎凡弟与俱。四弟骁雄激烈,善骑射,有胆力,
突阵撄锋。自余历参游副将,以及今官,殊多赖之。然亦以军
功累指挥使,加都督指挥,晋游击将军。余每劝出膺,一命
殚忠报国,以既厥蕴。弟辞之曰:弟粗才,武弁报国者不过杀
贼以摅忠赤。弟从兄捍卫,相期灭虏,犬马得效驰驱,兄之功
弟之功也。余嘉且壮之,更不强所不欲。余居常忆念以余抱疾
衰颓异乞休息,肩结巾私第。与弟傲游田里,共老桑榆。不意
先余徂矣。伤哉命也!何天夺之速也!弟为人忠雅纯笃慷慨,
有大略。事父母尽孝,处兄弟尽友。居乡恂恂谦让,治家井井
有条。宗族内外咸无怨意,周人利物仁而能施。存心制行,
俯仰不愧,可谓君子也。卒之日,亲族里閈无不堕泪。行道之
人亦三叹焉!足以觇其生平之概矣。
距弟生于嘉靖十四年六月六日,卒于万历十五年五月十三
日。享年五十三岁。讳成林,字汝盛,近城其别号也。配赵氏,
开原指挥赵浩女。侧室刘氏。子一:如檀,年甫一十三岁。定
本卫指挥华本实女。女四:长适本卫指挥宿振仪。次适本卫指
挥咸大用。殁。次适辽阳总兵韩公承庆长子、指挥韩宗功。
皆赵氏出。季女尚幼,许配三万卫指挥魏世爵长子。刘氏出也。
于本年五月之末卜葬先茔之东侧。
余不学无术,谨掇弟之素行以为之状。呈之立言宗工请裁。
择以先泉壤,以垂不朽焉!愚兄成梁谨撰。
千字墓志,李成梁竟然写了半天。他是写写停停,心情起伏太大。他总算体会,原来写东西也是颇费心血的。老徐主动找人刻勒,并在下葬之前着人送到铁岭。不久,朝廷表彰开原围剿战功文书到,论功,总兵李成梁岁加禄米五十石,巡抚顾养谦加俸一级。
秋天到了,年景还算不错。虽然谈不上风调雨顺,收成倒也强于往年。鞑靼也没来骚扰,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辽东镇虽然无战事,但官场上仍然明流、暗流皆在涌动。有人竟然把开原围剿之战的内幕捅到京城,说是先斩后奏,坏了朝廷的法度。
顾养谦问李成梁:“告状直接投给了监察御史,说明是知道内情人所为。李大人心中是否已有怀疑对象?”
李成梁说:“辽东镇官员历来光明磊落,尚未发觉不同心者。或许是参战的女真人所为。歹商丢了官职,心生恨意是有可能的。康古鲁被明军打压过,报复心理作祟也不能排除。”
“能不能是叶赫人干的?比如卜寨、那林孛罗。”
“不大可能,他们只是一介莽夫,也未曾进过京城,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监察御史。他们没这种心路。”
“你把努尔哈赤忽略了,他也应该有动机啊。”
“可我待他可不薄啊。”
“他未必这样想。”顾养谦分析道:“对于努尔哈赤来说,眼下最大的威胁不是哈达和叶赫,也不是鞑靼,而是辽东镇。而你恰是称雄辽东镇的军事高官。他虽然没有能力板倒你,但可以借刀杀人。至少可以让你、或者说让辽东镇,不得安稳。至少可以让你顾不上他们。”
李成梁仍有疑虑:“能是他吗?顾大人,这事应该不难查出。”
“调查这事儿倒不着急,眼下是如何把事情圆过去。现在只听说御史任养心上折弹劾,皇上还没表态。咱不如先发制人,请求朝廷派巡按御史来复勘。你看如何?”
李成梁心中愤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过了年我就到致仕年龄了,我应该现在就写辞呈,告老还乡。”
“你想颐养天年也非易事,如果你现在上书辞官,许会给人留以把柄。他们会说你是以退为进,说你畏罪辞职。我以为不妥。你若真的想辞官,也要等这件事水落石出后再作打算。”
顾养谦于是上书朝廷,请督臣赴辽核查功罪。不过,这次朝廷没有派巡按御史,而是派来监察御史任养心。为防备谗口,顾养谦和李成梁都没有陪同任养心到开原实地勘查,只派出保护军卒随同。任养心查得实情,辽东镇虽然先于兵部覆文围剿,也是出于战情。任养心据实禀报,倒也公允。
不过,任养心不久又另上一折,说李氏兵权确实太盛,朝廷应加抑制。内阁为安抚言官,经与兵部沟通,与皇帝面议,最终解了李如柏的蓟镇副总兵职务。但是不到十天,万历皇帝又提出让宣府镇总兵董一元改镇蓟镇,让李如松出任宣府镇的总兵官。言官们心知肚明,皇帝这是与他们较劲呢。毕竟是皇帝,言官们这次没有十分较真,但也没十分妥协。他们要求李如柏闲住京城,说是看守朝廷赐予李成梁的宁远伯府。实际上还是作为人质。
转眼到了万历十六年,出了正月,李成梁就向朝廷递交了致仕辞呈。顾养谦虽然舍不得这位老将军,但十分理解他的心思。老将军身体疲惫,心里更累。二十年效命朝廷、奔波沙场,至今还没有一次败绩,也算是古今罕见了。现在全身而退,应该是最明智的。
万历皇帝听到李成梁提出致仕,心里很是不解——朕虽然解了李如柏的任,但同时重用了李如松,为了你们李家我已经费尽心机,你李成梁还要咋样?皇上还以为李成梁这是以退为进的招数,他并不了解李成梁的真实想法。刀头舔血的沙场,刀光剑影的官场已经让这位老将精疲力竭,过个平静的晚年是他的奢求。
万历传来内阁首辅申时行、兵部尚书王一鹗,专门商议李成梁致仕事宜。申时行说:“本朝文职到了致仕年龄,依律还乡,少有延续。武将到了致仕年龄,如无特殊需要,也是告老还乡。若边关倚重,也有延缓之例。问题的关键在于,辽东镇离开李成梁,其防御能力是否依旧?”
这当然是问题的关键,万历的犹豫就在于此:“王爱卿,你主政兵部,你说说看。”
王一鹗说:“回圣上,微臣曾巡抚宣镇,宣府及西线诸镇均以防守为重,京东的蓟镇也是如此。只有辽东镇侧重于追击、捣穴。西虏虽有不臣之念,眼下仍有顾及。东虏则无所顾虑,频频犯边。固此辽东镇兵事繁多。我九边守将,善追击及捣穴战术者,唯有李家将。圣上如若恩准成梁致仕,臣以为可将如松调回辽东镇。”
“李如松刚刚就任宣府镇,调任频繁难稳军心。李如柏也是李家将帅,调他镇辽如何?”
王一鹗说:“如柏虽为李家将帅,但放荡不羁,修养欠佳,如堪大任,恐难以服众。不服众则是兵家大忌,对防御不利。臣以为,如柏宜为副将,要有主将节制,方可利用。”
申时行咐和说:“王尚书所言极是,况且如柏刚被解职,朝廷岂能出尔反尔。圣上,西线诸镇选将便宜,辽镇却非同一般。况且巡抚顾养谦又是南方人,因此,微臣希望调如松回辽东镇边,以解圣忧。”
万历想了想说:“宣镇也是重镇,不可小觑。如松原任不动。着李成梁延迟致仕,安心留任。辽东镇战事颇多,抚恤负担亦沉重,知会户部,加拨辽饷,以慰守辽将士。”
其实,君臣对于李成梁是很矛盾的——既依赖他能守护边陲,内心又防备他做强做大。明中叶实行巡抚常驻制,就是朝廷为了掣肘边将,防止他们有不臣之心。尤其是对世将之家更是防患于未然。让万历君臣欣慰的是李家人的战斗力异常强盛,能使来犯者望风而逃。而让他们惴惴不安的是与李成梁搭档的历任巡抚都愿意和他共事,也是依赖他,赞誉他。是李成梁真的忠心耿耿?还是太老于世故?让人着实琢磨不透。眼下君臣虽然都没有点透,但万历宁可赌一把。他赌李家人对他、对朝廷是忠诚的。
万历来到永寿宫,正巧李太后也来看望孙子朱常洵。她见儿子神采飞扬,便问其故。万历就说了近期调任李如松镇守宣府镇,着已经到龄的李成梁慰留辽东镇的事宜。自张居正被清算后,李太后已很少过问朝政。但内心还是为万历怠政而焦虑。今见他为边疆布防而操劳,便欣慰了几分。郑妃自生了三皇子朱常洵后便被册封为皇贵妃,在李太后看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唯一让她耿耿于怀的是儿子对皇后的态度生冷,并且牵扯到他对长子朱常洛的态度。皇后王喜姐原是宫女出身,而李太后也是宫女出身。大概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太后对皇后总在袒护,总在找机会让万历回心转意。无奈万历如同冰冷的石块,毫无顾及母后的感受,一心扑在郑贵妃的心上。心里面总想着如何才能取悦她,如何才能通过母后和文臣的认可而改立郑贵妃为后。
两岁的朱常洵聪颖可爱,因为他的缘故李太后也没有太为难郑贵妃。而郑贵妃也懂得讨好太后,毕竟她是后宫的主宰者。在太后面前,郑贵妃从不议政,只有俩人独处的时候,郑贵妃才能与万历有些朝政上的一些交流。万历与文臣耍小性子,与他们抗衡,郑贵妃无论对错都十分支持。因为皇上要另立太子和皇后的想法都受到来自文臣的阻力,郑贵妃希望皇上有朝一日能真的一言九鼎,乾隆独断。她对李成梁及李家将了解甚少,但至少是皇上打压文臣、与之抗衡的工具,因此,郑贵妃也就对李成梁另眼高看了。其实,李成梁哪里知道后宫里还有个在精神上支持他的贵妃,但若干年后的一桩案子却将两者联系到了一起。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远在广宁的李成梁接到皇帝“安心镇守,尽心任事,诏旨慰留”后,只知道是圣上对其委以重任,哪里想得到自己还是皇帝与文臣抗衡的利器。更不可能知道还会有后宫的支持。李成梁本人对朝廷的决定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朝廷的信任,忧的是不知道还有多少荆棘的前面等着他。巡抚顾养谦虽然支持李成梁致仕,能有个善终的好结局。但在内心仍然希望他做搭档。边镇巡抚哪个不希望有个胜任的搭档?只有宿氏夫人心凉半截,原本颐养天年的她,看来又要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总镇府来了客人,确切地说是老徐来了客人。来者李成梁不认识,却是如雷贯耳。他是“越中十子”之一的徐渭,即绍兴府山阴人徐文长。他是老徐的本家兄弟,前来宣府镇上看望儿子徐炽。徐炽便是李如松府上的幕僚。其实徐渭并非首次来宣府。早在万历五年,吴兑巡抚宣府时,就邀请徐渭北上助己防边。而这时,李如松正在宣镇的马水口任参将,便与徐先生相识了。再后来,李如松总戎昌平,其次子徐炽受邀请到府上任幕僚,徐渭其时已回绍兴,但常来探望儿子。徐渭虽是诗、书、文、画大家,但对军事也造诣颇深。曾作为浙江巡抚胡宗宪的幕僚,助其抗倭。
尽管是老徐的客人,李成梁也要尽地主之谊。本打算要设家宴招待,但宿氏夫人却死不同意。以往慈眉善目的老夫人为何一反常态呢?原来她从长媳(如松夫人)口中获知,这个徐渭曾因为杀害自己的妻子张氏而入狱七年。徐渭有两个儿子,长子徐枚为结发妻子潘氏所生,潘氏早亡后,徐渭继娶张氏,生次子徐炽,也就是如松的幕僚。宿氏当然容不得杀妻之人在家里宴饮,李成梁本想再争取,但老徐知道了从中调和,于是,宴会改在聚贤楼。
李成梁把顾养谦也请来了,顾也是南方人,又是进士出身的文人,肯定会有共同语言。但在宴席上,他们并没有过多地彰显文采,而是讨论大明北部边防和民族关系问题。徐渭对女真事宜了解甚少,因此,话题大多在鞑靼问题上。宾主双方谈得好,喝得也好,喝到兴奋之处,徐渭竟然忘情地高歌起来——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劳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这是一首先秦时期的陈风,名曰《月出》,描写的是月下女子之美。皎洁的月光之下,一个漂亮的女子分外美丽动人。她体态苗条,举步安闲,令人不禁怦然心动,顿生爱慕之心。徐渭是文学大家自不必提,老徐也是满腹学识,对秦汉文学也有造诣;顾养谦是嘉靖进士,学富五车,自然理解歌意。只是苦了李成梁,虽然也有学识,但对远古的东西还是感觉生僻,因此,只能随众人一块叫好称快。老徐见主人被疏远,遂扭转话题。当大家谈到故人张居正和戚继光时,心情不禁变得沉重起来。
酒楼老板是精通文墨的商人,得知客人是大名鼎鼎的徐文长,竟惊喜万分,说什么也要免单。大家都知道老板的意图,只是谁也没有点破。徐渭只好自己招呼老板拿出笔墨纸砚,为老板题了一款“含英咀萃”。
李成梁为徐渭安排了干净的客房,但他却执意要与老徐住在一起。李成梁只好由着他来。老哥俩回到住处后继续喝酒,他们一边喝一边唠着,唠到后来徐渭竟然嚎啕大哭起来。他想起了被自己杀害的妻子张氏,愧疚难忍,竟向老徐发誓要出家赎罪。对于徐渭杀妻一事,老徐也略知一二。当年胡宗宪遇害入狱,徐渭抑郁发狂,精神恍惚,竟然九次自杀未遂。直至产生幻觉,杀了妻子张氏。为此,他服了七年刑期。
徐渭在广宁小住三天就回绍兴了。他为李成梁留下一付条幅,上书:“沧海横流显砥柱,万山磅礴看主峰”。对书法有所研习的李成梁当然喜爱徐渭这幅行草作品,但喜爱归喜爱,他却说不敢悬挂,甚至连拿出去装裱都不敢。老徐明白是因为徐渭选择的词句太大了,他担心会惹火烧身。随即,徐渭又即兴挥写一幅。
辽东大将把吴钩,坐笑筹边第几楼。
记室虎头谁投笔,将军猿臂自封侯。
厩分苜蓿膘中驷,酿取葡萄覆上流。
边事依君多料理,旌功牌楼在幽州。
诗中虽有溢美之意,倒也是实情,李成梁笑纳了。徐渭给顾养谦留下一幅大写意画,这位泼墨写意画派的创始人、青藤画派的鼻祖送给顾养谦的是不求形似、而求神似的虬如蟠龙的《藤萝图》。武将送字,文人送画是徐渭自己的原则。对此,李成梁理解为徐渭恐怕他欣赏不了笔墨内涵。
其实,徐渭还给老徐留下一首诗,说是留给老徐,其实通篇写的是李成梁。是老徐介绍完李家风光背后付出的巨大代价及难以言说的苦衷与无奈之后,徐渭有感而发。李成梁是在徐渭走后看到这首诗作的,读后喟然长叹,喃喃道:“知成梁者,徐公也!”
其诗曰:
却言将军经百战,箭簇刀锋密如霰。
幸余兄弟两三人,眼见家丁百无半。
往往弯弓上马鞍,但有生去无生还。
只今金玉光腰带,终是铜瓶坠井干。
兼之将军不敢说,曾经千里空胡穴。
武人谁是百足虫?世事全凭三寸笔。
山人听罢徐幕言,一虱攻腰手漫扪。
欲答一言无可答,只写寒梢卷赠君。
私下里,李成梁向宿氏讲述了徐渭的遭遇及杀妻的经历,虽事出有因、情有可原,但宿氏夫人在心里还是不能原谅他。她又替如松的幕僚徐炽纠结,一边是生身母亲,一边是凶手父亲,而又不得不面对。徐渭来看儿子,多半是因为儿子好久没有回家看望他了。是啊,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徐炽能不纠结吗?
铁岭传来消息,说四弟成林下葬了,他遣员送去的墓志铭也派上用场了。消息说四弟并没有葬在祖坟,而且葬于祖坟东侧不远的一条沟谷,原名叫“东沟”,现在改称“四老爷坟沟”了。李成梁为没回铁岭参加葬礼而愧疚,宿氏夫人便让人在家设案祭奠。
顾养谦告知李成梁,朝廷增拨的辽饷已经到了广宁。前巡抚李松对辽东各马市的肃贪有所成就,科税虽有增收,仍然是手够不着脚。后开发的盐业、冶铁业刚刚起步,尚无科税收入,辽东镇陷入了“战守乏资”的窘境。朝廷辽饷的增拨,对镇、抚二员来说无异于及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