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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泽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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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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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将军李成梁》连载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二十八   能急人固掌上事

              回观敌势目千里

议和的消息传到李成梁耳朵里,不免让他担忧,他担忧大明皇帝被倭寇的谎言所迷惑。军粮一失,倭寇全线被动,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李成梁分析说:“倭寇是渡海作战,其给养除就地掠夺之外,主要依赖海上运输。但海战相继失利,补给线时断时续。现在粮仓又被烧毁,给陆地作战带来极大不便。比较而言,我军的意志更加坚定。长此以往,倭寇必定坚持不住,所以就盟生了退避。但他们绝不能就此罢休,他们肯定伺机再起。唯今之计,只有乘胜追击,逐出倭寇于半岛才是希望。倘若此时妥协,则必留有后患。”

丰臣秀吉提出的七条议和条件也出现在李成梁面前:一、归还被扣的朝鲜王子;二、迎娶明朝公主为日本后妃;三、恢复勘合贸易;四、日明两国大臣交换誓词;五、返还朝鲜四道和王京;六、以朝鲜王子和大臣为质;七、朝鲜权臣累世不背叛日本。

李成梁继续分析道:“倭寇提出的第一条和第六条抵消有余,王子放了,又当人质,有搭上了大臣。第二条和第四条无足轻重,类似副款。第三条是打开我国沿海大门的借口,因为一旦同意互市,他们的船只就能自由地进出我国沿海的各贡市港口,对我国沿海造成新的威胁。第五条是在打折扣,仅归还四道和王京,无理的强盗行径;第七条最为过分,无疑暴露了倭寇妄图吞并整个朝鲜半岛的罪恶企图。日本是岛国,四面环海,远离大陆,物质匮乏。而我国恰恰就是块肥肉。他想吃这块肥肉,就必须找到合适的跳板。朝鲜半岛这个地理位置再好不过,以它为跳板,陆地可以直接进入辽东地区,水上可以抵达所有沿海港口。丰臣秀吉深谋远虑,不可小觑啊!”

老徐自然认可主子的分析,可他也同样担心皇帝的意愿,担心他被主和派官员所左右。打仗需要钱,就怕朝廷不想和日本在朝鲜半岛上再作纠缠。李成梁想立即回京,面见赵志皋,陈诉利弊,争取在朝鲜问题上一鼓作气,粉碎丰臣秀吉的梦想。

老徐请示说:“我去趟朝鲜吧,看能否争取一下宋经略使。”

李成梁思忖一下说:“你去我不反对,你的能力我也不怀疑。但要争取宋应昌,恐怕不易。文官历来主和不主战,战场上文官无功可立,只有在调停和斡旋上才有机会。况且此次在南兵北兵待遇上方面,他已与如松产生怨隙,恐无回旋余地。”

老徐说:“当初宋应昌可是主战派,至少他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那也未必。石星也是主战派,可如今怎样?堂堂兵部尚书不立军威,反倒一味求和。这就是我大明的悲剧。”

老徐还是坚持要去,他说至少能掌握全面情况。李成梁苦笑准予,君不想战,掌握情况又能如何呢?由老徐的举动他想到自己,此次回京真的有把握吗?同样,尽一分为臣的责任而已。

李成梁的担忧果然发生了,赵志皋告诉他,在他到京之前,皇帝已经下旨让石星全权受理议和相关事宜,并已知会远在朝鲜的宋应昌。而石星又授权沈惟敬与日方谈判。根据经验推算,好大喜功的沈惟敬恐怕早已先行一步。赵志皋还告诉李成梁,他已经不是内阁首辅了,前不久被降为普通阁员,省亲刚回来的阁员王锡爵晋升为首辅。至于为什么,赵志皋自己也蒙在鼓里。李成梁想不透,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赵志皋比张居正不足,但比张四维、申时行、王家屏还是有余的。这个王锡爵虽说入阁早,终是无为之辈,他再有不到一年就致仕了。难道是想让他在致仕前过把官瘾?若果真如此也太儿戏了吧?

明廷给丰臣秀吉提出的条件太简单易行了:一、返还朝鲜全部领土;二、朝鲜次王子归国;三、丰臣秀吉谢罪。即便是如此简单的条件,倘若大明没有强硬态度和谈判使者,恐怕丰臣秀吉也不会答应。

与李成梁的忧心如焚相比,宿氏和几位儿媳对朝鲜战争的停滞颇为高兴,如此她们就不会再为亲人们担惊受怕了。宿氏甚至向李成梁询问如松新娶的姨太情况,李成梁也只能将自己有限的信息告知。如松夫人武氏心中忐忑,她既想听却又害怕听。在武氏之前,李如松已有三位夫人,即原配傅氏,继娶马氏、吴氏,但俱早亡。武氏现在虽然是正宗夫人,并且已经生了俩儿一女。但这个新姨太毕竟有些来头,听说还是国王给做的媒。宿氏似乎看出武氏的心思,劝她放宽心。武氏毕竟是明廷的诰命夫人。

李成梁这次没有打算马上回去,如果议和达成协议,朝鲜就会停战,那么明军就很快撤军,他再回铁岭也就没意义了。除非议和遭挫,战事又起。宿氏说他是操心的命,他只有苦笑。事关家国,不操心成吗?李成梁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开始校勘如樟的《三镇边务总要》。说实在的,他对蓟镇和昌平不甚了解,只能将心思放在辽东镇上。几十经营辽东,那里的山山水水他都清楚,而夷情更是了如指掌。尽管如樟对辽东描述详细,其间的毛病也逃不过父亲的慧眼。

四月下旬的一天,万历皇上突然驾临宁远伯府,惊得全府上下不知所措。皇上告诉李成梁倭寇已经放弃汉城南撤,退居釜山,汉江以南千余里朝鲜故土得以收复。李如松处理完善后也即将回国。

“陛下,老臣认为倭寇是在打折扣,归还四道和王京是他们提出的条件,而不是我们回复的条约。丰臣秀吉应该无条件撤出朝鲜半岛,为何还占据釜山?”

万历说:“他们占据釜山,意在与我们讨价还价,他们要求恢复勘合贸易,请求封贡。”

“可是宋经略使和石尚书之前答应了他们?”

“宋应昌和石星不承认许过愿,当然,也许他们不敢承认。”

“那,圣上的意思是......”

“朕以大义受降,岂追既往。朕已传谕宋应昌、李如松加强戒备,督其归国,上表称臣,永为属国,仍免入贡。”

李成梁施礼道:“皇上圣明!我堂堂天国,岂能随其所欲?况且现今我军主动,倭寇被动。至关条件决不让步。”

“老爱卿所言极是,若不是朝廷财力紧张,一定与之耗下去。倘若和谈能解决问题,岂不事倍功半?老爱卿,现在朝中有人主张我军长期驻防朝鲜,取李氏王朝而代之,你意下如何?”

“臣以为,陛下此次大规模出兵朝鲜,完全是处于大义发愤,并无尺寸之土的企图。”

万历感叹道:“是啊,朝鲜本是朕的藩属国,何图之有啊!老爱卿,若大明撤军之后,又该如何治理?”

“回皇上,臣以为,为今之计,宜朝鲜自行为守,吊死问孤,练兵积粟,如李昖不胜任,则令其退闲,可立其次子光海君李珲主国。又不然,则实行众建制。”

“自行为守朕同意,更换国王宜慎重。李昖虽治国失误,眼下尚有精力。若吸取教训,仍可理国。”

听了皇上的话,李成梁自觉失言。任何一位皇帝都对众建制忌讳至极。谁不想做九五之尊?谁又容得下群王共治?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万历能不往心里去吗?

“老爱卿啊,朕此次来,一是看望老将军,二是有事相求。”

李成梁赶紧施礼:“臣为君倾,岂敢称求?老臣虽才疏学浅,也甘愿效劳。”

“替朕给朝鲜国王写封书信,向他阐明天朝的态度,让他自省。”

李成梁呆呆地站着,似乎不知所措。

“有什么问题吗?”

“老臣不懂,朝廷有内阁,还有成千上万的文人学士,进士翰林,皇上为何要选择一介武夫?”

万历笑道:“文人可以妙笔生花,但缺乏骨气、霸气,这方面他们不如你。”

“就怕老臣辜负了皇上的盛意。”

“爱卿不必推脱了,朕信任你。事也交待完了,怎么样老爱卿?陪朕喝几杯如何呀?”

“在......这儿?我家里?”

“对呀,就在家里。”

陪皇上用膳,李成梁当然是头回,家里人是战战兢兢,他本人也是如履薄冰。但皇上尽兴,他又不能装假,因此,难免多贪些杯。毕竟是近七十的老人了,比不得年少。送驾之后马上回屋歇息,这一觉就睡到次日辰时将尽。想起皇上交付的任务,李成梁不敢怠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折腾了两个时辰,才形成一份不知能否交差的《致朝鲜王书》。

皇帝敕谕朝鲜国王李昖:大兵驱倭出境,还归旧国。吾将士思归,

挽输非便,行当尽撤,尔可亟图。务令倭闻声不敢复来,即来亦无复

足虑。朕惟尔国虽介居山海中,传祚最久。近来倭奴一入,而王城不

守,原野暴骨,庙社为墟。追思败丧之因,岂尽适然之致。或言王偷

玩细娱,信惑群小,不恤民命,不修军实。启侮诲盗,以非一朝,而

臣下未有进言者。前车既覆,后车岂可不引以为戒。惠徼福于尔祖,及

我师战胜之威,使王君臣父子相保,岂不甚幸。第不知王新从播越之余,

归见黍离之故宫,烧残之丘陇,与素服郊迎之士众。噬脐疾首,何以为

心?改弦易撤,何以为计?

朕之视王,虽称外藩,然朝聘礼文之外,原无烦王一兵一役。今

日之事,止以大义发愤,哀存式微,固非王之德责于朕也。大兵且撤,

王今自还国而治,尺寸之土,朕无与焉。其可更以越国救援为常事,使

尔国恃之而不设备,则处堂厝火,行复自及,猝有他变,朕不能为王谋

矣。是用预申告诫以及古人卧薪尝胆之义相勉,其尚及今息肩外侮再展

国容之时,抚疮痍,招流散,远斥堠,缮城隍,厉甲兵,实仓廪,毋湛

于酒色,毋荒于游盘,毋偏信独任,以阏下情,毋峻刑苦役,以丛民怨。

庶亢殷忧愤耻之后,先业可兴,大仇可雪。此则断自今存亡治乱之机,

在王不在朕,王其戒之,慎之。故谕。

这是天朝对外藩的敕书,在言辞上必须下番功夫。既不失宗主国的威严,还要指出藩属国王的治国失误之处,同时也要对藩属君臣的处境深表同情,充满关爱之情。内容威严但不盛气凌人,字里行间要显示出一个大国君主的气度。万历皇上对敕书的字斟句酌很是满意,只在前面加了几句“上表进方物来谢,朕心深用嘉悦。念兹复国重事不可照堂,报闻。今特遣使降谕,仍赐王大红蟒衣二袭,彩丝四表里,以示朕惓惓为王遥慰之意。”便让内阁缮写发出。

原以为明朝就此撤军,但由于议和谈判进展不顺,石星和沈惟敬又对双方有所隐瞒,致使十二月份万历才下旨撤军。李如松带大批人马班师回国,只留下五千兵员在朝鲜南部驻守。

李如松一直认为倭寇是假议和,对朝鲜他们决不能善罢甘休。但主和派都是朝廷的中枢人物,没有他说话的份儿。眼看着胜利在望,也只能乖乖撤军。他想把姨太琴凤花带回国,却遭到对方的拒绝。琴凤花以父母年迈需要照顾以及故土难离为由,而李如松十分清楚这是朝鲜王廷的意思。他想与其理论,却被琴凤花制止。望着琴凤花已经隆起的腹部,李如松心里很难受。李昖为了让自己对朝鲜有眷恋,就生生拆散他们夫妻、父子?把政治手段运用到私生活里了,太不男人了。李如松留下佩剑做为纪念,并为孩子取了名字——如若男孩儿,就叫天忠。

这天天降中雪,京城的街上人迹稀少,大概是被寒冷逼得躲在家中。东城的宁远伯府上却是热闹非凡。朝廷论功行赏刚刚结束,李家人是最大获益者。李如松加太子太保衔,岁增禄米百石,仍回宣府镇任总兵官;李如柏晋升都督同知、五军营副将、镇守贵州总兵官;李如梅出任镇守辽东副总兵,将赴辽阳任职。与喜形于色的众人相比,李如松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喜悦。这一点李成梁和武氏看得最清楚。作为老将,他知道残酷无情的政治对于风花雪月意味着什么。作为如松夫人,武氏不懂得什么狗屁政治,她只关心新姨太留在它乡是否与自己有关,因此,虽然她脸上应酬着家人,心里却在检讨自己。武氏也想好了,想法让师爷徐炽帮她,尽可能让琴氏娘俩有个富裕的生活。虽说人家背后有个国家在支撑着,日子肯定错不了。但性质是不同的,夫家提供的生活物质会让人暖心的。

万历去慈宁宫给李太后请安,太后虽然多年不问政事了,但因为朝鲜战事告一段落,所以心情自然是舒畅的。万历想趁母后高兴再次提出立他与郑贵妃之子朱常洵为太子。虽然他面对的是官僚集团的阻力,儒家伦理的阻遏,但如果太后出面,事情还是有转机的。请完安后,刚要提出立太子事宜,李太后却提出个没头没脑的事来。

“我听说,这次李提督在朝鲜娶房姨太太,可有此事?”

“回母后,确有其事。是朝鲜王廷的意思,他们是想以此让提督有份牵挂。明军班师回国,这个新姨太太并没有跟回来,想必也是朝鲜王廷的意思。”

李太后思忖了一下,说:“你似乎应该做点什么?”

万历不解,眼睛盯着太后:“孩儿该做什么?请母后明示。”

“是不是该给她个封号?”

“此前,李如松的正房刚刚诰封夫人,而她只是个姨太太,是侧室呀,总不能也诰封夫人吧?”

“那就封她个淑人,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谨遵母后懿旨,孩儿马上知会朝鲜国王办理。”

李太后瞅着他,心里有些不快:“为什么让他们办理?你没权力吗?”

“母后,孩儿纵然有权,也不能代行。我大明是宗主国,皇帝下达的是圣旨;而朝鲜是我们的藩属国,国王下达的是教旨。两者是不能混淆的。”

“既然是朝鲜国民,就不存在什么侧室了,让他们干脆册封诰命夫人算了。”

对于李太后的逻辑,万历简直哭笑不得。但因为有求于她,他只有照办的份儿。趁此时机,万历提出要立朱常洵为太子一事,李太后却让他死了这条心。

京城由中雪转成大雪,而且一下就是好几天,导致出行困难。显然城市的人们不喜欢深雪,却喜坏了城外种地的农家。瑞雪兆丰年,有了厚雪,就能缓解春旱。看来明年,也就是万历二十二年或许是个丰收的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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