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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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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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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五陵原》连载

第三十一章 力战习相远

“太阳端、端老碗,一觉睡到日头偏。”这是暑夏农忙过后的正常生活。中午吃饭时间,那一望无际的看女婿会短时歇会。路人稀少,只有经营商品的小贩还强打精神看着摊子。成本的大戏已经唱完了,戏台前有几个男孩在挪动砖块,看情形是在为下午看戏提前占位。到是靠近泉水周围的食品摊子却更加红火起来。一些远地迟来逛会的外村人就歇脚在这里,他们在这里纳凉吃饭,抽烟歇息,有些人还就势舀上一碗泉水解渴,耐心地等待着下午重新开始的集会。

午休时间并不短,要延续到下午两点左右,马跑泉的大会才能迎来它的第二个高潮。

吃过午饭,赵俊良拿起一本“中国古代民间故事”,没翻两页,马碎牛来了。进门就说:“我大要去会上买猪娃,让我跟他去。你先到戏台底下给我把位子占上,等我把猪娃送回家后就来看戏。”

赵俊良问:“啥时候去合适?”

“越早越好,你现在去就最合适。”

“戏啥时候开演?”

“啥时候柳树的影子把路没了啥时候开演。”

“那现在去就太早了。”赵俊良有点不情愿。

“不行,就现在去。你戴个草帽、再拿上一本书,时间就过的快。反正你爱看书,在哪儿看都一样。”

“我一个人咋能占六个人的位子?”

“这你不用操心。我刚刚叫过了秃子和明明,你一会儿下去时再叫上狗娃和怀庆。五个人还占不下六个位子了?”

“好吧。”赵俊良戴着草帽、拿上那本民间故事书跟着马碎牛下了塬。

马碎牛去了集市。赵俊良到村东头去叫狗娃和怀庆。狗娃他妈说:“那狗东西叼了个馍就跑了,这会儿肯定在会上呢。”怀庆在家。两人就斜茬从地里穿过,越过了大路小桥,朝南一拐,迎面到了牲口市场。

这里有一种特殊的气味。那是由粪便、尿液和牲口本身的气味混合而成的一种并不刺鼻的气味。虽说已经入秋,但太阳依然毒辣。大部分的牲口都晒的呼呼气喘,蔫的像久置的茄子。只有一头驴兴奋地“哦儿哦儿”叫,叫完就垂下一尺五寸的“家具”哗哗哗地撒尿。它神情亢奋、肆无忌惮。飞溅的尿液惊的身旁人慌忙躲开,周围的牲口却视而不见,丝毫不以见到了叫驴的“家具”而难为情,也不以溅上了它的尿水而嗔怪。一个个表情漠然,显示出经多见广、见多不怪的智者风范。赵俊良笑了,心想这些牲口也玩深沉。

有两个人神情古怪地在捏手,手上边还盖着个草帽。他们相互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嘴里“这个整、这个零”地争执着。

怀庆说:“俩人在捏码子呢——一头牲口就要易主了。”

穿过驴马群往前走不远两人到了牛市。赵俊良一眼就看到一个可笑场面:有人把头钻在牛腹下,一手搭着牛背,另一只手正在认真地揣摸牛公子的蛋。待他直起腰来,果然是可继,赵俊良顿时感到内疚。可继抬起头后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了他一眼就转过了头去。说一声:“这牛公子不错。”

卖牛的人三十多岁,身强力壮,一直面带嘲弄的笑容站在一旁看。怀庆小声说:“他叫习相远,东南坊人。会打拳,人称‘县西猛虎’;兴平老杜都怕他。我和碎牛看过他打架,六、七个人到不了跟前,歪的受得!”

只听习相远说:“开桩配种的牛,当然不错。”

可继满脸堆笑:“你这牛公子多少钱?”

习相远显然早都知道马跑泉这个养牲口的“白痴天才”,也一定对可继的生活习性和个人爱好了如指掌;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也不是第一次相遇。可继问价,他提高了声音阴阳怪气地说:“不要钱!”一句话引起多人关注,纷纷围过来看。“只要你能把‘斩单童’唱上四句,我就把牛白送给你。”可继喜不自胜,嘿嘿一笑就傻里傻气地说:“那我就唱呀。”见习相远点头,张口唱道:“一口恶气冲牛斗,骂一声敬德黑孱头。”唱的时候,一边抚摩着牛公子的脖子一边定定地看着那牛公子的眼,满脸都是欣喜、满眼都是疼爱。唱完两句后略加停顿,重新开口:“一口恶气冲牛斗,骂一声敬德黑孱头。”周围的人仿佛都在等着这一句,听到他果然唱回了头就放声大笑。人们笑的粗野无理、笑的放肆残忍。怀庆看不过,责备说:“都笑啥呢?还不看他可怜!”那些人似乎没听见,只是不经意地看怀庆一眼。

赵俊良也怯怯地说了一句:“你们这种行为是不道德的。”

那些人毫不理会,依旧哈哈笑着。恰在此时,赵俊良看见马碎牛怀里抱着个猪娃,飞也似地从旁边的猪羊市场跑过来,沿途撞的几个人打趔趄,那些人站稳了就骂脏话:“急着抢桩啊?”马碎牛跑到跟前,猛地把猪娃放到赵俊良怀里,赵俊良是一个趔趄。他回过头一把抓住可继的手,说:“走,往回走!这儿的人都是瞎怂,看你的哈哈笑呢!”

可继不走。一甩胳膊挣脱了马碎牛的手,恼怒地说:“你不要管,我要唱‘斩单童’呢、我要把牛公子拉回咱的槽头呢。”仿佛是担心马碎牛再次阻拦,坏他大事,不等别人催促可继就迫不及待地重新唱了起来:“一口恶气冲牛斗,骂一声敬德黑孱头。”唱完这一句就憋的满脸通红。周围的人笑的更加放肆了,这笑声吸引了更多的人围

习相远逗趣说:“唱呀?唱呀?接着唱呀!下一句是啥?”

“下一句是你妈的劈!”马碎牛愤怒极了,指着习相远大骂:“你狗日人面兽心,欺负一个瓜子!”

习相远猛然被震住了。这里是马跑泉地面,他又弄不清马碎牛和可继的关系,一时不好发作,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习相远。东南坊的拳呱呱。可你学拳就是为了欺负一个瓜子?羞你先人,我以前还把你当了个好汉!”

习相远确定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孩子是在打抱不平,也有些后悔。仅仅是因为会上人少,一时无聊,想拿可继解闷儿,说到底并无恶意,却不料遭人指责,难以下台。但白白被马碎牛骂几句也觉得面子上搁不下,含笑说:“我和他开个玩笑麽,又不是真欺负他。”马碎牛怒目而视,大声质问:“开玩笑?你看他得是在和你开玩笑?”马碎牛咄咄逼人,习相远也急了,耍了无赖,说:“他不开玩笑又能咋?就算他当真,有本事往下唱,唱完了把牛拉走!”

“生产队的牛,你有啥权利给人?还不是风地里说野话?

“那你甭管。这儿上百人呢,我习相远说话算数。”

两人正在争吵,可继突然扑了过来。两只手竖在面前,伸直双臂,一下猛似一下地把马碎牛往外推,推的马碎牛直打趔趄。嘴里还骂:“碎牛,日你妈!你狗日不是怂,不让我赢牛!”习相远哈哈大笑:“看、看,舔沟子舔到痔疮上了,人家想赢牛呢,是你不让。”可继陪着笑对习相远说:“我唱、我唱,我接着唱。”他转过身用手紧紧搂着牛脖子,低着头谁也不看;另一只手竖在耳朵旁边高声唱了起来:“一口恶气冲牛斗------

马碎牛气极了,看到习相远得意洋洋瞥过来的笑容,暴起身扑上去就要动手。身形未动,不料背后一只有力的手搭在肩头将他牢牢控制住,丝毫动弹不得。马碎牛大吃一惊:“好大的手劲!”回头一看,原来是吴道长。正要发作,吴道长低声说:“等等看。也许这是好事。”马碎牛想到这老道诡计多端,能说这话定有深意,不再挣扎。可继刚唱完“骂一声敬德黑孱头。”围观的人探着身子,目光灼灼,不怀好意地齐声高叫:“下边是啥?下边是啥?”习相远看到可继答不出来,恶毒挑逗:“下边得是条牛鞭?”众人狂笑,声音大的满会注目。

可继脸憋的通红,哀求说:“你们都不要喊叫、都不要笑,让我想一下。”习相远目视马碎牛,阴阳怪气地说:“都不要言传!人家可继说他要想下边的词儿呢!不要耽搁人家赢牛。”众人越发起哄,催促的更急,其间还夹杂着呼哨和笑声。如此阵势可继更加慌张、更加焦急,干脆蹲下身来,那只搂着牛脖子的手向下一滑,抓住了牛板筋。周围的叫喊声更响了。

“可继,好主意!钻到牛肚子底下想词儿,那儿凉快!”

“可继,把我叫个爷,我给你提词。”

看热闹的人越挖苦,可继就越着急;可继越着急,周围的人就越有兴趣,挖苦的声音更大。可继在周围一阵紧似一阵的催逼下急的两眼冒火,急的额楼上青筋嘣嘣乱跳。突然,他两眼一翻,脸色唰地变白,头上的汗呼地往外冒,上下牙一咬就要倒。周围的人看到出了意外,齐齐收声,马碎牛也吓得瞪大了眼。忽然,他觉得抓住自己的那只有力的手瞬间卸力,还没明白咋回事,眼前一花,就见吴道长飞快绕过自己,一只手抓着可继的后腰带将他提起,另一只手扣了个空心掌,照准可继头上的百会穴猛地一掌击了下去,只听“嘭”地一声巨响,宛如雷子炮。响声过后,可继一颤,缓慢睁开了眼。他茫然看了周围一眼,又回头看了看身边的那头牛公子,渐渐地脸上有了活泛之气。他缓缓转动头颅,放眼看着集市,散乱的目光由远及近渐渐收拢,扫视一圈,两道有神的眼光却落脚在了习相远那惊疑不定的脸上。

没有人再笑,看热闹的人们只是惊讶地大张着口。吴道长笑呵呵走了。习相远开始发毛。

“你可不能反悔!”可继叮咛一句,他的声音变了,变的沉稳而成熟。他夺过牛缰绳,往自己手上缠了两圈,随即高亢地唱了起来:“一口恶气冲牛斗,骂一声敬德黑孱头。儿当年本是匠工手,与人打铁造斧头。”唱到这儿,他看了习相远一眼,微微一笑,在围观人群海潮般的喝彩声中接着唱下去:“把父母妻子不照管,儿一心吃粮当兵卒。三王子见儿面貌丑,重打四十不收留------”可继越唱越轻松,越唱越从容。他背过手去拉着缰绳就要走,习相远慌了,伸手去夺。可继不给,两人就撕扯起来。周围人人紧张,不知该帮谁。

习相远抓住缰绳恶狠狠地威胁:“放手!再不放手我把你手扭断!”

可继反而把缰绳在手上多缠了两圈,说:“就不放手!扭断也不放手!这牛现在是我的!”

“这是我东南坊的牛,不是你马跑泉的!”

“现在是马跑泉的了,这些人都可以作证。”

“谁能作证?谁能作证?你把证人叫出来!”习相远彻底耍起了无赖。

他不得不耍无赖。这头牛值二百多元,是他靠劳动——靠挣生产队的工分一辈子也攒不起来的。另外,他始终认为是和可继开玩笑。

马碎牛跨前两步,手搭缰绳,斥责道:“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如山,咋能说话跟放屁一样!这会上有两县四镇的人,传出去以后没脸见人

习相远不再辩解,刹那间露出凶像。他全身鼓着劲气,抓着缰绳凶狠地说:“再不放手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有人看不惯了:“是你不对。你一个灵醒人耍弄瓜子,输了就得认帐。拉不拉牛的,各人有各人的道理。但不管咋说,你也应该给人家说些好话,还撒的啥歪呢?”

习相远大声呵斥:“少管闲事!滚远!”

一句话激起众怒。

人群气势汹涌,忽然躁动起来。马碎牛料到今天非动手不可,一回头,不见了怀庆,大声对赵俊良说:“发啥瓷呢!赶紧想办法!”

即使马碎牛不说,赵俊良也看得出来,今天这事不善罢甘休。能制止这场纠纷的也许只有吴道长,但这个狡猾的老道却神龙见首不见尾,可继刚站稳,他就及时脱身,现在要找他,几乎毫无希望。习相远一身功夫,马跑泉“五虎上将”齐上,也许还能抵挡一下,但眼下只有马碎牛和自己两个人,显然不是他的对手。虽然周围的人群偏向可继,但要和习相远动手,估计不会有人仗义伸手。正在胡思乱想,听马碎牛叫他想办法。恰在这时,怀里的猪娃一挣,电光火闪间就有了主意。他摘下草帽压在猪娃身上,绕到习相远背后,从侧面出击,大喝一声:“看狗!”猛地掀开草帽,将怀里的猪娃举到习相远脸前,猪嘴几乎偎到了习相远闪电般挡上来的手

习相远练拳二十年,多年的工夫浸淫下来使他的反应比常人快的多,哪能叫狗咬上?猛听有狗,又看见一个黑糊糊的动物挡在眼前,着实吃惊。眼看猪嘴就要挨上手背,急若闪电地松开缰绳,向后一个滑步,退到一米以外。待看清只是一头猪娃,再想去拉缰绳已经被几个有意无意拥过来的年轻人隔成的人墙挡死了。

丢了牛是天大的事!习相远顿时急了,瞪着眼就要拼命。他两手一豁把挡在中间的那些青年分到两边,抢上一步,一把就抓住了缰绳。看到可继还不丢手,另一只手“啪”地就给了可继一个响亮的嘴巴。可继打个趔趄,嘴角血水长流。虽有惊吓,缰绳反而抓的更紧。习相远立掌如刀,把那只抡过去的手又砍了回来。眼看他那把“掌刀”就要挨上可继的脖子,却轰然一声,两脚悬空,爬在了地上。

秃子、明明和狗娃三个人在戏台前占了六个位子后一直焦急地等着马碎牛。超额占位必然惹起众怒,时不时得与别人争吵、瞪眼睛。正等的心烦,看见怀庆跑了过来,老远就喊:“赶紧,碎牛跟人打锤呢!”说完掉头又往回跑。三人一惊,好位子也不要了,奔牛般追了上来。秃子心奸,顺手抢了旁边一个男娃的小板凳。当他们跑到跟前时,习相远刚扇了可继一个耳光。正要回手再砍可继一个“掌刀”,狗娃、明明从身后猛扑上去,一人抱他一条腿,猛然向后一扯,把个毫不防备的习相远脆生生平拍在地上。

习相远反应极快,遭人暗算并不惊慌。身子刚着地一个鲤鱼打挺就要起身。他摆了头,身体猛然弯曲的也像个打挺的鲤鱼,浑身一给劲,就是没挺起来。

原来秃子看见习相远面朝下,急忙把手里的小板凳卡在了他左边的腿弯处,一个倒骑毛驴,一屁股坐了上去,两手抓着习相远的脚面猛劲往上搬,嘴里骂道:“今儿给你狗怂使个‘铡刀,’让你认得马跑泉第五员大将、赫赫有名的金钱虎!”几乎是和秃子同时动手,马碎牛一闪身也骑到了习相远背上,伸手掐住了习相远的脖子。他下手没轻重,不成想就掐在了血管上。马碎牛边掐边骂:“我把你个猫把下的干浆浆鸡屎橛橛,欺负人不拣好日子。跑到马跑泉撒歪来了!你都不打听打听这是啥地方?也不打听打听这地方住着谁?太岁头上也动了土------”狗娃一言不发,只是倾全力压着习相远另一边的脚脖子。明明见秃子占据了自己抱过的那条腿,再呆到下盘已经没事可干,赶到前头笑嘻嘻地帮着马碎牛压习相远的肩膀。

怀庆动作更快。习相远腾空落地、两手直直向前,像一只展翅大鹏,扑地便倒,怀庆一腿跪了上去,恰恰压住习相远的肘关节。倾全力把自己两只手压在了习相远一只手背上。他一手抓住习相远食指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小指,鼓着全身劲力向两边掰。

五个人动作疾若闪电,速度之快、配合之巧,让原本替他们担心的看热闹的人群大吃一惊。

赵俊良也吃了一惊。他想到自己刚到马跑泉时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心中暗笑。但他又非常担心担心事态进一步扩大以致于失控。他急中生智,趁习相远暂时动弹不得急忙说:“老习,你也是东南坊一条好汉,但今天这个事确实怪你。不管咋说,起因是你欺负人。人常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又道是‘恶虎不斗群狼’。你今天吃这个亏是活该。你往周围看看,这里到处都是马跑泉的人,那有你撒歪的地方?你立下誓,只要再不还手,我们就放了你。”

狗娃催促道:“快立誓!再不立誓我把你懒筋割了。”说着话随手拣起一根一寸来长的小树棍儿,在习相远脚脖子后的懒筋处“唰”地过了一下。就这一个动作,把个习相远吓的魂飞魄散!他回不过头去,看不见狗娃的动作。但他却知道,关中道十几岁的男娃十个有八个都是二球!这些冷娃做事根本不考虑后果,他们要说割你的懒筋就不会犹豫,更不会割错了地方。万一懒筋被这些二道毛割断,一身功夫废了倒是小事,不能下地劳动,全家人也没了指望,这一辈子也就彻底完了。想到这儿大声说:“我立誓!你们放开我,我决不与你们动手!”

赵俊良乘胜追击,接着问道:“牛的事咋办?”

“牛是万万不能给的——那是生产队的财产。我刚才是开玩笑呢。”

“那好。这头牛你牵走。但你得买上一头小牛犊,给这位你打了一个耳光还欺负了人家的饲养员作为赔偿。你同意不?”

“习相远权衡得失,咬了咬牙,说:行!”

赵俊良大喝一声“放人!”

当马碎牛一边掐脖子一边骂时,忽然听到赵俊良说周围都是马跑泉的人顿时明白赵俊良的用心。他暗自点头。但当他听到只要习相远立个誓就要放人时就有些不满,心想:“放了这狗怂,可继咋办呢?”直到听完赵俊良让习相远赔个牛犊的话,这才放下心来。赵俊良“放人”的话音刚落,五个人同时起身,呼地站成一排,面无惧色、威风凛凛地看着习相远。

习相远慢慢站了起来。他又气又怒还有些伤心,拍了拍身上的土,看了看这丝毫不畏惧他威名的男孩,又看了一眼周围鄙夷的眼光,长叹一口气,说:“虎落平阳,虎落平阳。”

赵俊良提醒他:“跟前就有卖牛犊的。”

老汉牵着两只牛犊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此刻笑嘻嘻上前,侧身上手,拍着两头牛犊笑吟吟地说:“一个六十,两个一百。”

可继大喜!顾不得抹去嘴角的血沫子,两步冲过去,兴冲冲伸出两只手,分别去摸两个牛犊的蛋囊。揣了半天,疼爱地把一个牛犊拉到身边,让它紧紧贴着自己。

习相远对卖牛犊的老汉说:“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

没事”卖牛犊老汉说:“有多少给多少。威震东南坊的习相远谁不认得!”习相远立刻就瞪起了眼睛。卖牛犊老汉装没看见,继续说道:“剩下的你写个欠条就行。”说完就问周围的人:“谁有笔呢?”有好事的就落井下石,说:“我有,我有。”

赵俊良摸出一张纸递给习相远,随后站在旁边看着他写。马碎牛回过头对可继吼道“还等啥呢?再等下去把孙子都耽搁了。”可继猛然省悟。急忙弯腰,一个胳膊搂住牛犊两只前腿,另一个胳膊搂住牛犊两只后腿,一挺腰就把牛犊抱了起来。他大踏步走过小桥,刚一上路就飞快地向北跑了。

马碎牛气的大骂:“狗日的一身蛮劲,挨打不还手、打架不帮忙,抱上牛犊了就跑的跟贼一样!”

在围观者赞许的光下五虎将轻蔑地看了一眼习相远,晃着膀子走了。意外的胜利使他们在忐忑中抑制不住内心兴奋,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集六人之力居然能把威名远播的习相远制服!

习相远栽了,栽在了马跑泉五虎上将手上;这是何等令人振奋的事啊!

“习相远都不是对手,渭城、兴平,我们还怕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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