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提要】少爷是潘德福的外号,与秋是同宗兄弟,派出所协警,是一个不穿警服的警察。潘怀玉是秋的父亲,脑袋受过伤又得了脑血栓。常翻看的一本线装书里记载着爷爷的过去,一个五四女学生总是令潘怀玉百味杂陈。秋是个瘸子,一个不被人看中的角色,可他不喜欢少爷,也不喜欢父亲。少爷公私兼顾,秋才离开派出所,又遇到了卷毛狮子兽。卷毛狮子兽要给秋介绍一个对象,且给他看了一张照片。秋认定照片上的小女人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蝴蝶,却不相信卷毛狮子兽,他是一个不讲信誉的男人。
夜色苍茫……夜色苍茫啊……多大点事儿啊?白雪纷飞的季节里,我遇到一只摇摇曳曳的蝴蝶,蝴蝶是赵四小姐,赵四小姐是我老婆。老婆跟我怄气,她要回娘家,娘不留闺女,人家就住进酒店,那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我的身影……唉——(秋坐着警车来到城关派出所,民警们丢下他又跑了。据说有人在城南的垃圾场里发现一具女裸尸……秋置身的房子里有春阳灌入,气氛不该是他想象的那么阴冷,却如身临其境自然令人不解……)坐在我面前的人叫潘德福,外号叫少爷,有时候我也喊他一声哥,彼此是两个老太爷的子孙。你问我谁是蝴蝶、谁是赵四?我老婆呀!你一个人民协勤员怎么不知道劳苦大众的苦衷……啊……夜色苍茫,我需要阳光……呵呵呵——阳光啊少爷!啪地一声,天色暗了……不……简直暗无天日呀!少爷别那么拍桌子啊,把我的手铐拿下来,给兄弟弄一口水……哎——你喝剩下的那半杯茶就行。你瞪着我干什么?按理你应该避嫌,我们拥有一族的血脉、是一堆根里滋出来的小芽芽。你爹早就死了,可我还有一个老不死的潘怀玉。除了天天抱着那本线装书瞎琢磨,潘怀玉有时候还冷不丁地笑出声,是盯住那个留着齐耳短发、穿着黑裙子的五四女学生……唉——淫荡哟!其实呢也不奇怪啊,潘怀玉四十岁时变成鳏夫,憋急了可不就是那么个样儿呗!潘怀玉他老婆又呆又苶,就是给她一块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抱在怀里,也像搂住一只从草棵子里飞出来的刺猬。小的时候,深更半夜的我常听潘怀玉驴叫一样冲着老婆喊,你他妈的是不是等着八国联军收拾你呀?潘怀玉的脑袋受过伤,在城北小造纸厂里上夜班,一根铁横梁伴着嗖嗖声掉了下来,直击那颗只有在儿子面前才高昂的头颅。潘怀玉醒来后又得了脑血栓,好在还能读懂那本黄得发脆的线装书,再是冲着五四女学生很淫荡地笑。一口锅里熬不出两种味的粥、一棵树上也结不出两种果,少爷和潘怀玉是一个德行!少爷是一个不穿警服的警察,就是穿警服也没徽章,天天开着一辆没警笛的破面包车跑来跑去,好像天天都在侦破惊天大案!只是少爷像一只讨食物儿吃的狗,跟在警察后面也不过处理一些不棘手的案子,比如,今天……呵呵呵——(少爷开始的时候面对秋冷着脸一语不发,这是他惯常的作风。秋沉默不语脑子里又思绪万千,少爷就拿起笔敲击着桌子示意他不要走私。待秋浸泡在春阳里大喊夜色茫茫了,少爷不得不腾地站起身离开办公桌。快步走到秋的面前,少爷扬起一只手扇在秋那张瘦脸上,还咧着大嘴叉子一再声明——这个案子落在他的手里就必须公私兼顾,知道吗死秋……)呵呵呵——(秋要坚挺地站直身体,少爷那一大巴掌对于他来说却具有毁灭性的杀伤力。秋摇了摇身子,相跟着摆动的是那颗如同枣核儿般的头颅,一双细线样的小眼睛眯起来不住地笑……)敢跟我去野地里吗?茫茫夜色,只有一只闪着绿光的萤火虫陪伴我们,它是彼此格斗的裁判,对谁都是公正的,不会有丝毫感情因素。你呢少爷,把身上那层皮扒了,别成天走到哪儿都装成警察大爷好不好?我知道少爷喜欢什么样的案子,也不过是小偷小摸之类的,城南发生了奸杀案,倒想去搀和,可人家让你去吗?还是审那些个小案子合你的胃口,要是男的还不过瘾,重头戏是小女子。一个个小女子从一家家小旅馆里走出来被带到派出所,命令人家站直了再说,还得一点点地说,说得越详细越好越过瘾……呵呵呵——你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少爷啊,你的耳朵怎么少了一小块?是老婆咬的知道呗?深更半夜地开着破面包跑回家,脱吧脱吧就往老婆身上扑。老婆卖萌装出来的相还算乖,你那一刻良心发现,不想冷落常被打入“冷宫”的女人,究竟是多年的夫妻,只是快感了就别喊小姐了呀?老婆是属狗的,张开大嘴吭哧就是一口……呵呵呵——(听不到秋说话,少爷也不想让他说。跟潘怀玉的脑袋没受伤时一样,先严后慈,少爷走过来扬起手拍了拍秋的小枣核儿脑袋,再长叹一声才温和地说,滚吧,死秋——)少爷啊……不……哥呀哥……夜色苍茫……夜色苍茫……多大点事儿啊?白雪纷纷的季节,我遇到一只摇摇曳曳的蝴蝶……(少爷盯着摇摇晃晃离开的秋又长叹一声,跟秋截然不同的身板却也摇了几摇,扑通一声坐在椅子上。只是见秋走到屋门前,少爷又腾地站起来喊了一声,且拿起碳素笔冲着他一个劲地比划。秋乖乖地走过去,从少爷手里接过笔,边写边嘟囔……)姓名,潘秋;住址,城北村;职业,农民兼华盛造纸公司复卷工;文化程度,初中没毕业;政治面貌,群众;婚姻状况;未婚……(傍晚时分,秋很淡定地离开城关派出所来到街上,却又是一脸茫然……)大太阳从西山上冉冉升起,街上的灯火自然暗淡了许多。徒步在街上,你会看到萤火虫闪着一层层绿黄绿黄的光,可我不会忘记那只飞来飞去的蝴蝶。只是满眼的萤火虫遮蔽了这个阳光灿烂的世界……唉——暗无天日呀!(有人站在街边冲着街上的秋哎了一声……)哎?哎谁呀你?卷毛狮子兽这个诨号还是我送给他的,连老不死的潘怀玉都喊着顺嘴儿。卷毛狮子兽的头上没有毛发,远远看去如冬瓜的头颅上光溜溜的,让卷毛作为狮子兽的定语会激起他多么美好的回忆啊!十八岁的时候,卷毛狮子兽顶替爹去了北京铁路局。那时候,卷毛狮子兽满头黑发,除了打着卷儿,还十分茂盛,与一个也穿着铁路制服的小女子恋爱了三年,可爹死活为他在城北找了个花枝招展的小媳妇。卷毛狮子兽婚后调了回来,就在城南火车站当了个穿着“黄马褂”的线路工。卷毛狮子兽家也有一座不小的宅子,照样是一座大宅院的分割,都是潘家祖爷爷们留下的呢!卷毛狮子兽惹不过爹,却会变着花样折腾小媳妇,拿出了看家的本事,三年之内就将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媳妇折腾得骨瘦如柴,最终奄奄一息撒手人寰。只是卷毛狮子兽不甘心,死一个娶一个,直到脑袋上的毛儿掉光了,又娶了个外地小媳妇。小媳妇说话跟狼嚎差不多,好像谁都是她嘴里的羔羊,却惹不过卷毛狮子兽……哎哟哟——反正怎么着都不是人!(卷毛狮子兽颠颠地跑了过来,一把拉住秋,说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和他商议。要是秋愿意的话,他们就去街边的小酒馆,边喝边说好不好呀?卷毛狮子兽说完还呃呃呃——)就是饿八天也呃呃呃,卷毛狮子兽的胃口不好,久治不愈干脆不治,却像吃饱了撑得难受打嗝儿。据说卷毛狮子兽跟那么多老婆睡觉时也呃,南腔北调的媳妇们都不喜欢他呃呃呃,却必须心悦诚服地倒在人家身下。眼下呢卷毛狮子兽也五十大几了,不愿上班了老早就玩曲线救国游戏——病退,除了退休工资,还有在华盛造纸公司里当门卫的进账。只是卷毛狮子兽不可信,每次拉住我都说有要紧的事。其实呢说起来也的确很要紧,潘怀玉每次见到儿子都愤懑不平又恨铁不成钢,缘于我至今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女人为潘家传宗接代。卷毛狮子兽哪回都像模像样地说有要紧的事情,也不过要为我张罗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媳妇,可喝完酒他嘴里的小女子们又都跑到爪哇国淘金去了。月亮还在一点点地升高,卷毛狮子兽也还在不停地呃呃呃……(卷毛狮子兽笑呵呵地掏出一张彩照递给秋,照片上的小女子站在河边的柳树下。小女子穿着大红的长裙子,一根粗实实的大辫子耷拉在高耸的胸前。像是风或心脏波动,促使小女子那根大粗辫子不匀称地起伏……)突、突突——蝴蝶?赵四?我心中的一片云啊……呵呵呵——(卷毛狮子兽躲着来来往往的汽车,穿越大街直奔一家小酒馆。秋抬起头看着璀璨的灯火,却很愿意相信在阳光下就有一只飞来飞去的蝴蝶。卷毛狮子兽站在小酒馆门前急切地扬起了手……)春光明媚……阳光普照……我热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