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新左军中营,两位哨兵把守着门口。
风尘仆仆的卢亮畴抬头看了一眼中营牌匾,欲抬脚进去,旁边守兵伸手挡住,吼道:“干什么的?”
卢亮畴一惊,后退一步,急忙表明:“我从思恩县来寻新左军中营郭醴轩管带,麻烦你去禀告一声。”
甲士兵:“你是郭管带何许人?”
卢亮畴笑了笑:“我乃其内弟卢亮畴,劳烦各位了。”
甲士兵不相信地看了一眼卢亮畴,不情愿地嘟哝了几句,便进去禀告。
一会儿,甲士兵走了出来,朝卢亮畴招手:“郭管带请你进去。”
卢亮畴在甲士兵引路下绕过若大的庭院,来到了一处厢房。甲士兵用手示意卢亮畴,又指了指房内:“郭管带在里面等着你,你请进吧。”
卢亮畴点了点头,谢过甲士兵,走进了厢房。
厢房内。郭醴轩听见士兵禀告说卢亮畴己到,不禁欣喜万分,得意洋洋向夫人问:“怎么样,夫人。”
郭夫人也一样的高兴:“不幸被你言中了。”
卢亮畴轻轻地敲了一下厢房门。
郭夫人满脸堆笑,一边对着郭醴轩说:“一定是亮畴来了。”一边快步地打开门。
卢亮畴高兴喊道:“姐姐。”
郭夫人拉着亮畴:“亮畴,快进屋,你郭姐夫在屋里等候你哩。”
卢亮畴:“真的呀。”
郭夫人:“谁还骗你呀。”说完,她又向里屋喊道:“醴轩,看谁来了。”
郭醴轩应声而出,见是亮畴,快步走过来,拽住亮畴的衣袖:“亮畴,姐夫我以为你不会来呢?唔,一路上累了吧,来来来,坐下歇一歇。”
卢亮畴抿了一口茶,关切地问郭醴轩:“姐夫,我与你及姐姐自象县分别后,一直未曾谋面,你们一直都好哩?”
郭醴轩:“一直很好,只是时不时想起你呀,怨我与你姐姐无能扶持好你,让你吃了不少苦头呀。”
卢亮畴摆了摆手:“哪能这么说呢,姐夫你也有很多难处,总不能一生一世宠着我,把我养在庭院中,不知人间是何夕吧。我已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理想与前途,靠自己奋斗而生存,享受姐夫太多的恩赐,亮畴我心里惭愧,亮畴我一心找个机会来回报姐夫的厚爱,此次郭姐夫需要亮畴辅佐,岂有不来之理?”
郭姐夫哈哈大笑:“久不见亮畴,没想到,你却如此能说会道,让郭姐夫我刮目相看。本中营的收支非你莫属,安下心来,辅佐姐夫理顺中营有关事务即好。”
卢亮畴:“郭姐夫,亮畴有礼了,亮畴将尽力而为之。”
郭醴轩:“今晚,姐夫为你接风洗尘,明天陪你痛快的玩耍一天,再上任不迟,如何?”
柳州城街头。狭小的中山路,摩肩接踵,热闹非凡。街上临时搭建的茶摊,坐满了喝茶的客人。不远的开阔地上,好戏连台,耍杂技,走钢绳,弄缸舞盆的师徒们,伴随着锵锵锵之声,卖力表演各自拿手好戏,吸引了不少行人驻足而视。赶街的壮族妇女身着各式各样的民族服饰,挑着担子,穿梭在热闹的人群中,小贩们声嘶力竭的吆喝声彼起彼伏。
卢亮畴、郭醴轩、郭夫人并肩而走。
卢亮畴这边看看,那边瞧瞧:“郭姐夫,这柳州城比象县大得多,热闹得多了。”
郭醴轩微微一笑,轻叹了一声:“热闹有什么用,谁晓得这种热闹的日子还有多少久?姐夫我虽然为柳州新左军中营管带,也不得在不在看似热闹的城里,提心吊胆啊!”
郭夫人捅了捅一下郭醴轩:“你晕头了,这街上就不能谈点别的吗?”
卢亮畴也附和道:“是呀,还是谈点别的吧。”
郭醴轩点了点头:“哎,亮畴初来乍到,去哪玩呀?”
郭夫人:“去哪里玩?我那会知道,不如你来决定吧。”
郭醴轩摸了摸头:“唔,去文光塔登高望远如何?”
郭夫人、亮畴一齐抚掌叫好。
郭醴轩、亮畴、郭夫人拾级而上,只见柳江两岸垂杨袅袅,水鸟蹁跹,蝶飞花舞;登上塔顶,极目远眺,江面上,波光粼粼,莹润而恬静;婉转清脆,轻缓流淌的渔歌,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郭夫人快活地指点着,嘴里不断地高喊:“好美哟,我从未见过般美丽的景色。”
卢亮畴也为眼前的美景所陶醉,不禁高声吟颂:“城上高楼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薛荔墙,冷树重遮千里目,红流曲似九回肠。共来百越文身地,犹自音书滞一乡。”
郭夫人被卢亮畴突然的高声吟颂吓了一跳,嗔怪道:“诗癫。”
卢亮畴呵呵一笑:“姐姐,你不懂了吧,此乃唐代诗人柳宗元被贬柳州任刺史首登柳州城楼写的诗。为的是要遥望好友贬所,抒发难以明谙的情愫。”
郭夫人:“原来如此,姐姐孤陋寡闻了。”
郭醴轩站在另一旁,俯瞰着宛延流淌的柳江水出神。俄倾,他幽幽地呤诵道:“千声檐铁百淋铃,雨横风狂暂一停。正望鸡鸣天下白,又惊鹅击海东青。沉阴噎噎何多日,残月晖晖尚几星。斗室苍茫吾独立,万家酣睡几人醒?”
卢亮畴惊讶:“郭姐夫,你这是?”
郭醴轩:“姐夫我虽为一介武夫,不谙诗情画意,黄遵宪先生的诗却道出了我的心理话,莫看柳州这样的热闹繁华,却无不与中华民族的喜怒衰乐连在一起啊。如今,政府腐败无能,百姓怨声哉道,叫苦连天,更有甚者,土匪游勇无孔不入,官吏虎狼为非作歹,天下哪有太平的日子?热闹背后‘万家酣梦几人醒呢’?”郭醴轩转头向着卢亮畴:“亮畴,姐夫我贵为柳州新左军中营管带,责无旁贷。之所以修书你来军中辅佐,非为我咦,乃为赏识你,从今伊始,贵为新左军中营一员,看令旗而动,休得胡来,明白知之?”
卢亮畴:“明白,知之。”
柳州新左军中营办公室。卢亮畴俯在桌上,整理账票。
郭醴轩从门外走进来,打招呼:“嗨,亮畴。”
卢亮畴习惯地站起来,不知如何称呼才好。
郭醴轩见状,明白了几分:“亮畴,军中,我是你的上司,你应呼我为‘郭管带’,在家里,你只管叫我郭姐夫,军有军规家有家规,不得含糊哟。”
卢亮畴笑着回应:“是郭姐,不,不,不,郭管带。”
郭醴轩将教鞭挂回墙上,走到卢亮畴身边,双眼审视卢亮畴,满脸呈现出了高兴的笑容:“亮畴,可惜这里没有西洋镜,若有,包准认不出你自己来。你看你,穿上这身军装,多神气。”
卢亮畴一听郭姐夫夸奖,也禁不住低下头,上下左右看看自己:“吓,真象换了一个人似的。”
郭醴轩:“可不是吗,改天,去照个像,自个儿瞧瞧,要多美有多美,说不定,有哪位小姐愣是看上你,也许你就飞黄腾达啰。”
卢亮畴不好意思起来:“郭姐夫,啊,不,郭管带有所不知,我已与邻村的覃清德姑娘订了终身,再也不敢有非份之想。”
郭醴轩佯装惊讶后又开玩笑:“啊,亮畴,你真会留一手,怎么,这么好的事,也不告诉姐姐、姐夫?未免不够意思吧。”
卢亮畴嘿嘿愣笑着。
营中操练场上。寒气逼人。卢亮畴与众多士兵在左教习督导下进行操练。“嗨嗨嗨”震聋发聩的操练声,响彻军营的上空。
卢亮畴左扑右擒,摸、爬、打滚身姿矫健,一气呵成,博得士兵们阵阵喝采。赢得左教习的欣赏。
宿舍内,卢亮畴盘腿坐在床榻上,左手小心冀冀地来回揉着右手腕,揉至痛处,“滋”地一声轻叫,脸上呈现出痛苦的表情。
左教习见状,走过来:“亮畴,伤得不轻吧?”
卢亮畴笑笑:“没事的,过一会就好了,军中操练难免伤筋动骨的,习惯了就好。”
左教习:“操练过?看你一招一式非一日之功啊。”
卢亮畴:“去年在桂林新左军周鑫吾管带处做文书,虽没操练过,但看得多了,也就熟了,而练起来,却没那么容易啊。”
左教习关切地劝卢亮畴:“以后操练,别那么玩命,一招一式轻车熟路并非一日之功。”
卢亮畴:“我玩命的理由乃练好本领,效力于少年之中国。”
左教习不解:“何谓‘少年之中国’?”
卢亮畴见左教习未知“少年之中国”,故意卖起关子来:“‘少年之中国’亦非我之文言,不敢妄加诠释。”
左教习:“亮畴,听说你满腹经纶,少卖点关子吧。”
卢亮畴:“承蒙左教习谬赞,亮畴不及古人半毫。岂能冠之满腹经纶而言?贻笑大方。闲暇,习之,如何?”
左教习:“愿洗耳恭听。”
柳州东门小街,北风瑟瑟,寒气逼人。
男男女女穿着薄薄的的布衣,布鞋,头戴油毡帽,踏着冰凌,一声不吭,南来北往,匆匆而过。平时依稀听惯小商小贩断断续续的呦喝声,一夜冷清下来,仿佛繁华落尽。空留寂净、萧条,失落的意境,让人浮想联翩,沧桑哀愁。远处,一群野狗气若游丝,懒洋洋地曲卷在街边屋檐下,狗嘴里冒出的余热,倾刻凝结成一层薄薄的冰花。喘气哀嚎,昭示着生命颤音的偃旗息鼓,灵魂的终结。
新左军宿舍。左教习睁开了眼睛环视四周,见无动静,又悄悄地将头缩进被窝里,俄倾,又将头伸出来,眼珠一转,轻轻地揭开了卢亮畴的被子。
卢亮畴半梦半醒中,见是左教习,不敢怠慢,忙问:“左教习,有何事?”
左教习笑笑:“亮畴,何谓‘少年之中国’?”
卢亮畴“哎唷”一声,拍了后脑勺:“怎么将此事遗忘了呢?”
左教习:“不如挪地方聊聊?”
卢亮畴担忧片刻,开口道:“军营岂能随意进出?”
左教习胸有成竹:“我自有途径。”
卢亮畴半信半疑:“你有途径?别瞎腾了。”
左教习诡秘地笑笑,翻身起床麻利地穿好了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左教习一脸怪笑的返回,伸手扯过卢亮畴的胳膊:“亮畴,穿好衣服跟我走。”
卢亮畴犹豫:“万一东窗事发,如何了得?”
绕过哨兵,两人蹑手蹑脚从长廊向大门口走去。
站岗的哨兵听到脚步声响,警惕地往内看。
这时,左教习轻步跑过去,嬉皮笑脸向哨兵耳语了几句,哨兵愉快打开了营门。
左教习扯着卢亮畴的衣角,催促:“亮畴。走吧,没事的。”
夜晚的柳州城里的街道上。白雪飘飘,寒气逼人。冷清的街道上,极少行人。清一色的朱红花雕窗户上,挨家挨户的商号幡旗猎猎作响,牌匾上的金字灰朦难辩。
不远处的馄吞摊子,掌柜的将热腾腾的馄吞捞起碗中,顿时,整条街道香飘四溢,令人垂涎三尺;另一俗称“马打滚”的小吃摊子上,掌柜的将雪白的糯米粉搓捏成条块,丢进开水锅里,浮起捞出沥干水,裹上白糖、芝麻、花生、黄豆磨成为的香料,吃一口触动味蕾,吃两口一生一世回味无穷。
此时,饥肠辘辘的左教习两手心抱在怀中,见状,对卢亮畴讨好说:“亮畴,天冷冷,肚肚饿,走,走,走,填饱肚子,待会给我讲讲‘《少年中国说》’”
卢亮畴甚觉饥寒交迫,高兴地叫好:“左教习请客,不亦乐乎?”
左教习小跑过去说:“掌柜的,来两碗馄饨。”说完,又跑过另一摊前掌柜前吩咐道:“掌柜的,来六个‘马打滚’尝尝。”
不一会儿,两碗馄饨,六个“马打滚”便摆在了桌面上。
两个人狼吞虎咽,吃饱喝足,走出柳州城外。月光下的野地上,万籁俱寂,白皑皑一片。卢亮畴,左教习并排而坐。
卢亮畴双掌吹着哈气取暖:“左教习,不瞒你说,《少年之中国说》,实在不便告之于你,然而,你有此番求知欲,我也顾不得许多,只是让你记住,万万不可外传,不然,会招来杀身之祸。”
左教习吃惊:“杀身之祸?”
卢亮畴双眼盯着宽阔静谧的原野,频频含首:“事关生死存亡,大庭广众,不谈国之事。”
左教习:“此地无人,说也无妨,即使不慎,我死而憾。”
卢亮畴一拍大腿,豁出去:“好,我说。”
卢亮畴:“《少年之中国说》写于光绪二十年。戊戍变法失败后两年,义和团运动兴起的一年,《少年之中国说》的作者是梁启超先生。光绪二十一年,康有为联合在北京的举人一千三百多人上书清政府,痛陈签订《马关条约》割弃台湾的严重后果,提出拒签和约,迁都抗战,变法图强三项主张。这件事在历史上称为公车上书,因在戊戊年里,故称戊戌变法。梁启超积极参加这次上书请愿活动,并协助康有为创办《中外纪闻》和强学会,不久遭清政府查禁,他通过对少年中国的歌颂,显示中国的光明前途,此乃当时要求革新的人们迫求的理想。”
左教习:“哎唷,那么,《少年之中国说》实际上是改革派的观点啰?”
卢亮畴:“是这样,书中,梁启超把老年人与少年人作比较,以为老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老年人常多忧虑,少年人常好行乐,老年人常厌事,少年人常喜事,老年人如夕照,少年人如朝阳……老年人如秋后之柳,少年人如春前之草,老年人如死海之潴为泽,少年人如长江之初发源。此老年少年性格不同之大略也.....”
卢亮畴一口气说个不完,停顿一会,继尔又激动起来:“如今中国地杰人灵,地大物博,清政府呢,却如丧家之狗,弃之不管。他们不对外示威,反而草菅人命,鱼肉百姓,系清政府腐败,消亡的前奏啊。国将不国了,可顽固派依旧认为我中国其果老大矣!多可笑。”
左教习愤愤然摇头叹气:“偌大的中国,迄今,真不敢想象,你看看国土荒芜,‘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这是什么世道?黎民百姓焉之不怒?”
卢亮畴:“故,改革派梁启超对顽固派的孤芳自赏极为反感,以为‘欲断今日之中国为老大耶?为少年耶?则不可不先明‘国’字之意义,夫国也者,何物也?有土地,有人民,以居于其土地之人民,而治其所居之土地之事,自制法律而自守之,有主权,有服从,人人皆主权者,人人皆服从者。夫如是,斯谓之完全成立之国。地球上之有完全成立之国也,自百年以来也。完全成立者,壮年之事也。未能完全成立而渐进于完全成立者,少年之事也。故吾得一言以断之日:欧州列邦在今日为壮年国,而我中国在今日为少年国。”
左教习:“梁启超先生说得极是,清廷没落透顶,已风烛残年,日薄西山,人民更无主无权,君不见,洋枪洋炮足于威吓国人半死,割让土地,出卖疆土,以老卖老,中国其果老人矣?”
卢亮畴情绪愈来愈激愤,“呼”地站起来:“……使举国之少年而果为少年也,则吾中国为未来之国,其进步未可量也……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完全在我少年。”卢亮畴停顿一会儿,语气更加抑扬顿挫,铿将有力‘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州,则国胜于欧州,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左教习被卢亮畴情绪所感染,也高声喊道:“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少年中国,与国无疆!痛快!真痛快!”
他们的声音抑扬顿挫,穿越原野,惊飞了夜栖的林鸟。
卢亮畴喘着气:“左教习,《少年之中国说》如何?是否振奋人心?鼓舞斗志?”
左教习:“难得象梁启超先生这等有识之士,他们用心良苦哇,尚偌国人皆知为已责任,中国才有救啊。”
卢亮畴:“要拯救国家与民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人人爱国,但并非人人都敢于为国献身,而当今中国挨帝俄、日、美等八国侵略者瓜分,足于证明这一点:中国又如何强大得了?”
左教习:“此话有道理,可我们该如何正视现实呢?”
卢亮畴:“《少年之中国说》称少年如朝阳,如春前草,如长江之初发源,举国之少年而果为少年,则中国为未来之国,其进步未可量也,老前辈目睹国将不国,国弱受人欺之现实,忧国忧民,并不断地呐喊改革,以挽救国家之危,使国家富强,人民安居乐业,结果,国家待到我等今日,社会依旧动荡不安,生灵涂炭不止,少年之中国何去何从?惟有继承先人之遗训,代代努力,方能振兴少年之中国啊。”
左教习:“对,国家民族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完全在我少年。”
两人的手交叉握在一起,异口同声朗诵岳飞《满江红》:“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卢亮畴:“一齐努力,为少年之中国!”
左教习:“一齐努力,为少年之中国!”
郭醴轩管带办公室。左教习,副教习、哨长围坐桌旁。
郭醴轩腰佩剑鞘,站在正中位置训话。
郭醴轩:“柳州城乃桂中之商埠,商贾云集,贸易频繁,密报称,近日土匪游勇不时出没,骚扰百姓,掠夺财物,百姓无不恨之入骨,我新左军之责,乃是抗击土匪游勇侵袭,故,各哨之间须精诚合作,牢记柳州城之防范,切勿大忌失荆州。今日各哨按原先线路昼夜巡视,不得有误。”
柳州城街道上。卖菜的摊子一溜并排着。卖鱼的档子一个挨着一个。买包子的、贩烟的、卖蛋的,卖布匹的,各种瓷器的,五花八门。街道上,人流如织,相识的与不相识的,各行其事,平静得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柳州城郊。土匪们携刀舞枪,横冲直撞,朝村庄袭来。
胆小的村民一见土匪,早已吓得胆战心惊,逃的逃躲的躲,胆大的藏在柴垛边,草窝里,屋后头,一些没有逃跑的遇上土匪人头落,一命呜呼。
土匪们四处搜寻,把孩子、妇女拖出来,集中大院分隔开来。
整个村庄鸡飞狗跳,乌烟瘴气,一片狼籍。
左教习率卢亮畴及士兵步行巡逻至城外。卢亮畴听闻村庄内鸡飞狗叫,觉得不对劲,又见三三两两的村民拖儿携女疾跑,忙大声喊:“前面村庄可能出事。”
村民见巡逻士兵,象见救星似的,跑步过来,指着村庄,上气不接下气:“快,快,村里有土匪抢劫!”
卢亮畴:“果然村庄出事了,左教习,快,快派人回城里搬救兵,其余跑步进村,拖住土匪,待机消灭。”
众士兵往村庄疾跑而去。新左军中营。传令兵向郭醴轩禀报。
郭醴轩拍掌:“什么,操他娘的,这伙匪徒竟在我眼皮底下撒野,传我令,马上派士兵增援,狠狠打掉这伙土匪的嚣张气焰。”
村庄内。两个土匪歪斜着枪枝,使劲抽打着劫来的猪、牛、羊,一路尘土飞扬。
村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大院内,妇女孩子哭的哭,喊的喊,惊慌失措乱成一团。
土匪头目榜七狞笑一声,大手一挥。众土匪醒悟过来,“呜啦”着怪叫,冲进了妇女群中。妇女们的哭喊声,土匪们的狂笑声打破了村庄宁静。
村庄墙外。新左军中营士兵跳过村庄的矮墙,分散隐蔽在墙角和屋后猪圈里。
村内大院,土匪依然发出浪浪的淫笑声,以及妇女们的凄楚的叫喊声。
左教习牙齿咬得嘎嘎作响。卢亮畴右拳捏得紧紧的,双眼珠睁得滚圆。士兵们个个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摩拳擦掌欲冲进去。左教习见状,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这时,埋伏一旁的小个子士兵,惊喜地指着不远绝尘而来的一溜人马喊道:“增兵来了,增兵来了。”
左教习一听,兴奋地向卢亮畴挥手。
卢亮畴心领神会,高喊“冲呀,为百姓报仇。”
众士兵如猛虎下山,呐喊着跳过围墙,向土匪群冲去。
村里大院内。土匪听到呐喊声,乱作一团,四处逃窜。
榜七惊醒过来,在几个土匪的簇拥下,镇定地掏出枪,“叭叭叭”朝天空放了一通,喊道:“镇定,镇定,谁逃跑,我毙谁。”
众土匪听到枪响,双腿软瘫下来,再不敢迈步。
村里大院外墙四周。众士兵汇合,将大院围得水泄不通,短兵相交,一触即发。
郭醴轩伏在门边,向土匪群喊话:“里边的土匪,听着,我们是柳州城新左军中营的士兵,缴枪不杀,不然,死无葬身之地。”
没等郭管带喊完话,榜七打岔道:“放屁,你知道我是谁吗?还快给我滚,不然,有你好瞧的。”
郭醴轩不吃这一套,忍着性子再次喊道:“不管你是谁,你们杀人、放火、奸淫妇女、抢掠百姓财物,罪该万死。”
榜七躲在大树后,伸出头:“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待我告之庄老爷,有你好瞧的。”
大院外。郭醴轩不禁一惊,自言自语:“庄老爷,莫非是谭中县官庄无成?”
卢亮畴:“管他县令不县令,今日百姓之祸定要清算,给百姓一个完满的答复,不然新左军营再难取信于民了。”
郭醴轩:“你有所不知,这庄无成,乃地方一霸,昂仗其那妹夫在朝内当官,无恶不作,雄霸一方,如若有人稍有不从,他非置于你死地不可,这可惹不得呀,如何是好?”
卢亮畴一急,愤然地说:“郭管带,你别急了,新左军则为保一方平安,今日百姓遭殃,所见为实,岂能置之不理?若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再说,百姓自有评说,怕什么?把这些土匪镇压了,还百姓一个安宁的日子。你关键时刻优柔寡断,不是你平时疾恶如仇的所为呀。”
郭醴轩一怔,望一眼卢亮畴,点了点头,右手慢慢地举过头顶,划了个弧弦:“把这帮土匪抓起来,回城口供法办。”
众士兵早就按捺不住,听到命令,“呼啦”一声冲向了土匪群。
大院内。土匪们见状,举起砍刀反扑过来,两兵刀光剑影,乱成一团。
榜七见势不妙,欲推开后窗出逃。
一队士兵迎面扑过来,将整间房屋团团围住。
土房内,榜七和手下急得团团转。
榜七右手提驳壳枪,左手衣袖不断地揩额头上的汗:“操你祖宗十八代,新左军有种,我活着回去,决不放过他们,走着瞧。”
大院内众土匪耸拉着脑袋,蹲在地上,没有了神气。
村外的大道上。一队穿着衙门衣着的人马,朝村庄疾驰而来。
大院内。士兵禀报:“郭管带,村外有一支人马飞奔而来。”
郭醴轩微微一惊:“你都看清了是些什么人?”
士兵:“看样子好象是县令的人马。”
郭醴轩:“县令的人马?”
郭醴轩话刚落,那一队人马便飞奔而至。
差使跳下马,趾高气扬地走到郭醴轩面前,开口喝道:“谁是郭醴轩管带?”
郭醴轩:“敝人就是柳州城新左军中营郭管带。”
郭醴轩回头一看,高大的马匹上,坐着傲慢的谭中县令庄无成。
庄无成怪声怪气的责问:“你就是柳州城新左军管带郭醴轩?”庄无成停顿一会,狠狠地指着郭醴轩:“你好大的胆,竟敢派兵围剿我的人,这不等于在大岁头上动土吗,还不赶快放人。”
郭醴轩义证词严:“你是一县之令,你说,这些烧杀、抢、奸的恶棍,该不该围剿?你看一看,整个村庄乌烟瘴气,横尸满地,血流成河,无辜良民,尽死于刀枪之下,你还要屁护他们吗?”
庄无成脸上怒气顿起,指着郭管带:“哼,郭管带,你别管得太宽了,小心你的仕途没了。”
郭醴轩:“我做管带一日,就为地方老百姓的安危负责一日,至于仕途嘛,既然由不得我,那就顺其自然吧。这帮恶棍,我是要管定了。”
庄无成气得七窍生烟:“你敢。”
郭醴轩一挥手:“将房里的匪首擒了,带回城候审。”
众士兵一拥而上。
庄无成大怒:“且慢,请问郭管带,义和军该不该杀?”
郭醴轩:“朝廷不将他们灭了吗?”
县令冷笑:“灭了?义和军的阴魂不散,错综复杂,灭得了吗?前些天,我带人马进柳州城路过这个村庄,发觉村里人鬼鬼崇崇,贼头贼脑的,我疑心他们就是义和军的残余,就是土匪游勇,不然,他们咋见了人就跑?这里边一定有鬼,肯定不止一个‘匪党’,今日,即派一帮手下剿围来了,请问郭管带,围剿义和军残余,土匪游勇,何罪之有?你不觉得管得太宽了吗?倘偌本人向朝廷告发你管带治理不力,任由乱党贼臣横行,你的日子还会好过吗?”
郭醴轩气得满眼充血:“你,你,你卑鄙。”
庄无成听罢哈哈哈大笑。
新左军中营办公室。郭醴轩气愤难平,来回踱着步骂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卢亮畴:“清廷官吏的职位有高有低,有权有势,有大有小,有心怀鬼胎,有暗度陈仓,但,狡诈危险的人有一点是共同的,贪财如命,视百姓如蝼蚁,只要有钱财可捞,不惜挖空心思,耍尽手腕,无所不为之。他们专吃百姓的肉,喝百姓的血,把百姓毁灭而后快,他们对百姓如此残暴,都是为聚敛钱财往向争官要官,殊不知,百姓就是他们生存的天地,衣食父母啊。庄无成,不就是这种败类吗?他之所以敢借‘围剿’义和团残余,土匪游勇之名,打压你,肯定有很深的社会背景,得罪不得,这是社会黑暗政治腐败的最佳写照。卖官鬻官,出卖国家资源,吞没克扣军饷,甚至贩卖人口,天地良心何在?巧取豪夺,血洗一个连民团的影子也没有的村庄,这还有没有王法?”
郭醴轩:“可是,百姓无故遭殃,我升为管带,岂能袖手旁观,从此以后,新左军中营,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岂不遭百姓冷眼谩骂?”
柳州城街头。茶馆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角落处,茶客一边品茶,一边谈论:
甲茶客:“世道变了,这茶味也变了。”
乙茶客:“可不是嘛,一切都在变啊。”
甲茶客:“更稀奇的,莫如最近发生的一件奇事。”
丙茶客:“噢,发生了什么奇事?不妨说来听听。”
甲茶客压低声音:“前些天,一帮匪徒,血洗了城外一村庄,他们杀人如麻,强奸妇女,豪抢强夺,无恶不作,城里新左军中营郭管带闻讯带兵前去围剿,欲将匪徒带回候审,结果潭中县令率人马赶至村庄,下令郭管带放人,并声明,其以剿匪为名血洗该村庄,是因为该村庄是义和团的残余‘匪窟’,土匪游勇的据点。其实,县令庄无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才是真正的土匪啊。结果,县令庄无成仗着他朝内有官人,有靠山,硬是威逼郭管带放了人,你说气不气人,照这样下去,天下还有王法吗?”
丙茶客:“这不是和尚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敛财之机,敛财最终是为了讨好主子往上爬。他们就象一群大狗、小狗、饱狗、饿狗一样明争暗斗,谁胜了谁就爬上高位,获得肥缺,洋洋得意,不可一世。若谁败了,就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人,然后想办法卷土重来,再进行无休止的争夺。所想得到高官厚禄,没有钱能行吗?只有使出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才弄到钱,他们要弄钱,百姓得脱多少层皮呀。”
乙茶客:“如此说来,郭管带再有能耐,恐怕也斗不过这些依仗权势的宦官,结果只能如此,奈何?”
甲茶客:“所以说,官吏如凶神恶煞,对洋鬼子他们能这样放肆吗?十足的奴才相!看来这世道没多久,就要变了。”
乙茶客环顾四周,将手指压住嘴唇:“吁,小声点,有狗。”
新左军中营宿舍内。傍晚。左教习蒙头大睡。众士兵坐在床榻边默然无言。卢亮畴推门进来,倒头便睡。
郭管带家。傍晚。郭醴轩一杯一杯地喝着闷酒,微醉的眼神里充满着不满和痛苦。
郭夫人伸手夺过酒杯劝道:“醴轩,别喝伤身体呀,如今世道好坏不分,你又何必与自己过不去呢。”
郭醴轩一拳擂在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饭碗也跳将起来:“这简直丢尽了新左军的颜面啊。”郭醴轩抬起朦胧的醉眼,欲站起来,又瘫软下去,他捶着自己的头颅,自责:“我真没有用,往后谁还能听信于我,我又如何立足于柳州军界?”
郭夫人:“这不怪你啊,百姓心里有杆称,能称得起是非得失。有权有势的宦官,谁又能把他们怎么样?你已经尽本份了,百姓会理解你,你别为自己难过了。”
郭醴轩结巴巴地:“我什么时候为自己难过过?我是为大清江山难过!是为官场的丑恶现象难过,更为百姓的生死难过。”
新左军中营宿舍内,左教习“蹭”地撑起身子,坐在床上,骂了一句:“操他娘的,天真黑。”
甲士兵在黑暗中应声附和:“天黑?那些狗官的心比天还黑,这那儿是朗朗乾坤呀,尽折腾人心,我看哪,暮钟将要敲响了,天就要变了,哼,我们还在瞎折腾什么呀?保家卫国,保一方平安?哈哈哈,顶当闲暇饭后的笑谈而已,官人成了真正的匪,军人奈何毫毛?痛哉哀哉。”甲士兵说着话,不觉泪落下来。
乙士兵有点悲观地昂叹一笑:“军人的职责被无端亵渎了,谁还对军人抱着希望呢?”
卢亮畴直起身答话:“这位兄弟说得在理,的确军人职责被无端亵渎了,但并不是被百姓亵渎,而是被那帮昧着良心干勾当的狗官亵渎了,我们还是军人,是百姓的守护神,这一点没有变,军人永远是百姓的希望,是国家的希望,没有军人,我们还能有什么呢?”
丙士兵:“可是,我们所做的一切,也顶不过这些狗官的半句谎言,这又如何是好?”
卢亮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总有一天,这个黑暗的世道,终会颠倒过来的,狗官也有末日的一天,因为百姓与他们形同陌路,不共戴天。”
左教习:“亮畴说得对,军人应当为自己而自豪,为国家尽心尽责,对不对?”
众士兵频频点头。
柳州城。一家“来财”典当行内。典当行伙计仔细盘点。
典当行外街头。黑暗中,一队提着刀枪的人马飞奔而来,马蹄声踏碎了夜的宁静。老板喜滋滋的看着一尊雕花青瓷,爱不释手:“好货,好货,若转卖他人,值好几千两银子哩。”说完,老板便轻轻将它放进柜子里,反手锁好,将钥匙挂在腰间后,摇头摆尾唱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典当行门外。一队人马利索地跳下了马。
榜七注视着“来财”典当行,“嗯”一声,向众匪挥了挥手。
众土匪跳到“来财”典当行门口,猛踹几脚,另一伙土匪则爬墙翻进了后院内。
典当行卧室内。老板听到一阵响声,侧耳细听,感觉不对劲,迅速吹灭了豆油灯,转身悄悄打开一道窗缝,见有许多人涌进了典当行,惊得一身冷汗,惊恐道:“糟了糟了,遭打劫了。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众土匪冲进典当行内,将伙计捆了个严严实实,翻箱倒柜,将一件件古董装进了布袋。
榜七带一群土匪直奔老板卧室而来。
卧室里。老板见状,瑟瑟地钻进了床底里。
榜七一脚踢开了卧室门:“给我搜。”
立刻,卧室里衣服柜子撒落一地,遍地狼藉。
土匪这边敲敲,那边瞧瞧,最后在床边停了下来。
床底里,老板失魂落,魄吓得未敢吭一声。
土匪思索了一下,猛地蹲下身子,往床里瞧了一眼,不禁大喊一声:“床底有人。”
榜七眼睛一亮:“还不赶快钻出来,等着吃枪仔呀。”
老板将脸贴进内墙壁,动也不动一下。
榜七目怒目圆睁:“她娘的,再不出来,老子开枪了。”说完一把抓过土匪的枪,猛拉几下枪栓。
老板害怕性命难保,慢吞吞地爬了出来。使劲喊:“别,别,别,别开枪!”
榜七哈哈大笑,一把抓住老板的衣襟:“你就是‘来财’当铺的老板?好的,今日兄弟几个来向你借点银子花花,愿意否?”
老板畏畏缩缩:“小本生意,那有什么银子呀。”
“唷荷,挺吝啬的。” 榜七话音没落,一脚踢向老板的后腰。
老板痛得呲牙裂齿,直想掉眼泪:“我确实没有银子,望大爷开开恩。”
榜七冷笑一声:“你还嘴硬,把他捆起来,带回去,炒了心肝,送酒喝,骨肉喂狗。”
老板惊得一声冷汗,瘫软在地下:“别,别,别,我有, 我有。”说完用手指指靠墙的竖柜:“都在里边,你们都拿去吧,只是别把我也带走了。”
众土匪搬倒柜子,未见银子。
榜七慢慢地转过头来,双目直射老板:“老不死的,你敢诈我?弟兄们,把他的头砍下喂狗了。”
老板吓得魂飞魄散,浑身筛糠:“在,在......在夹墙里,掏开砖就见银子了。”
榜七示意众土匪,众土匪不敢怠慢,找锹、铲三下五除二地捅开了夹墙。
只见“哗啦,哗啦”一声脆响,一堆闪着光泽的金元宝、金条倾泻而出。
众土匪惊得目瞪口呆,暗暗狂喜。
众土匪拾光金银子,涌出了大门,策马而去。
老板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我的金银财宝呀。”
新左军中营办公室。哨长向郭醴轩禀告:“郭管带,‘来财’当铺老板急告,一伙土匪昨晚洗劫了他的当铺,掠去不少金银财宝和古董宝物。”
郭醴轩骂道:“他娘的,可恶!”
话音未落,又一哨兵进得门来禀告:“郭管带,城外村民告急,一股土匪游勇,今早血洗了双林村,杀人无数,掠走猪牛羊一批。”
郭醴轩暴跳如雷:“什么?这还了得呀,快传令各哨长,队官前来议事。”
不一会,哨长、队官们如期而至,正襟危坐。
郭醴轩:“诸位,近日土匪游勇活动频繁,一杀人,二放火,三掠夺财物,百姓几番遭殃,苦不堪言,望即日起,加强城里城外的警戒巡逻,偌发现土匪游勇踪影,不惜围剿,以平民愤,安民心壮我军威,诸位务必提高警惕,防患未然。”
柳州城内街头。一队队士兵持刀枪,沿街交叉巡逻。
柳州城郊外。一队队士兵手持刀枪沿村巡逻。
郭醴轩家里。郭醴轩点燃一锅烟,慢慢地吸吮着。郭夫人在纳鞋底。亮畴在翻看着军营帐本。
郭醴轩:“亮畴,军中粮饷,可有剩余?”
卢亮畴:“每个月拔下来的军饷都被尅扣,那里还有剩余?”
郭醴轩:“操他祖宗的,军人为国安民安之本,这帮狗官,尽会搜刮民众,尅扣军饷,中饱私襄,没有军饷,士兵吃不好,穿不暖,如何安心得下,虽说尅扣粮饷问题司空见惯,有朝一日,为军饷之事,军心动摇,我郭某人也难以为咎呀。”
卢亮畴:“郭姐夫,不必耽忧太多,天塌下来,自有高人顶着,尅扣军饷,不关你的事,要怪就怪那帮喝人血,吃人肉的狗官。”
郭夫人:“就是嘛,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去理会那么多。”
“哎呀,人在军营,又如何落下这份心思。”郭醴轩叹了一声,“对了,亮畴,你说这土匪游勇能否遏制得了?”
卢亮畴沉思片刻:“土匪游勇落草为寇,是政府腐败,社会动荡的根源造成的,遏制土匪游勇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只能提高城内居民和郊外百姓防患意识。自觉组织起来,抵御土匪游勇的搔扰,方能减少百姓的受害程度,单靠军队的力量难于为继呀。”
郭醴轩:“嗯,如今士兵情绪低落,思想抵触,军饷的减少,更加增加了士兵怨恨心理,我真耽心,有一天柳州新左军中营成一盘散沙啊。”
卢亮畴:“郭姐夫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据我的仔细分析,这些士兵大多皆贫穷人家出身,他们的思想与目标很单纯,吃饱穿暖,有钱用,就行了,但有相当一部份士兵看清了社会的动荡不安,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现实,反而有为国家,为民族耽忧的意识,只是他们一时还没有具备个人发展的空间与机会罢了,如偌有这发展的空间与机会,他们当中有很多人都是很不起的,所以,你的耽心是多余的。”
郭醴轩:“唔,今日民族矛盾日益突出,社会动荡不安,士兵的思想工作很重要,安国安民仍需靠他们呀。明日,你跟我去三江口洪河厘金局走一走,看看那里的情况如何?”
卢亮畴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