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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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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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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不死》连载

第七章 歃血同盟

庆远城济字营,操练场,士兵在操练。

“嗬嗬嗬”的操练声,惊飞了一批又一批迁徙的候鸟。

龚捷三管带拍了拍卢亮畴的肩膀,乐呵呵地:“卢亮畴,思恩九伦村人,乡闱作文第一人,郭醴轩管带内弟,亮畴你足智多谋,胆大心细,率象县军民击破土匪游勇三次攻城图谋,闻名遐迩,对不?”

卢亮畴惊讶:“亮畴和龚管带素昧平生,亮畴之囧事,龚管带如何了如指掌?”

龚管带眨眨眼:“亮畴,你猜猜。”

卢亮畴摇摇头:“猜不着。”

龚管带哈哈笑道:“知道不?我和你姐夫郭管幕带僚多年,无话不谈,亮畴之囧事,自然在谈话之列。”

卢亮畴恍然大悟:“缘来如此。”

龚管带:“济字营的人,敢想、敢干,绝不含糊。”

卢亮畴拱手作揖:“承蒙龚管带训戒,亮畴也绝不含糊。”

济字营操练场,火辣辣的秋阳下,卢亮畴与众士兵在操练拳术。

卢亮畴时而转身,时而踢腿,时而出拳,一招一式,干净利索,引来了众士兵的一片喝采声。卢亮畴停下了拳术,大气不喘,拱手道:“献丑了,献丑了。”

甲士兵走近卢亮畴,伸出拇指赞叹:“你的拳术功底不错,是从哪儿学的,教一教我们如何?”

乙士兵不服气:“呸,尽是些绣花拳腿,有什么了不起,比他厉害的人多着哩,他算老几呀?”

甲士兵揶揄乙士兵:“瞧你这个样子,不服人家?妒嫉人家?别想歪了,有本事你也使出来给大伙看一看,证明你能耐,没能耐,闭起你的乌鸦嘴,别在这里损人家,大伙说是不是这个理呀?”

丙士兵:“就是嘛,人家拳术高超了得,明摆着,干嘛眼红人家,真是的。”

乙士兵拉开了架势,狂妄:“你们干嘛都倒过他那边,替他说话啦,他的拳术怎么了,敢跟我比试比试吗?”

众士兵一齐喊:“新来的,跟他比试比试,看他还敢嘴硬。”

卢亮畴笑笑:“不必了,不必了,比来比去有什么意思呢,别伤了和气。”

丙士兵:“两虎相遇,不比它个死活,乍见分晓,比吧,比吧,大伙在看着呢。”

一位不知姓名的幕僚在一旁观看。

卢亮畴正色道:“大家别起哄了,其实,拳术因个人悟性不同,套路各有千秋,并非高低输赢所能区分,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众士兵逐渐散去。

济字营宿舍内。那位不知名的幕僚端着茶杯走近卢亮畴:“这位小兄弟,初来乍到,如何称呼?”

卢亮畴放下洗脸盆,转过身:“小的姓卢,名亮畴。”

幕僚伸手握了卢亮畴的手:“我姓张,名铁城,认识你很高兴。”

海湖笑了笑:“我也一样,望今后多多指教。”

庆远城街头。张铁城身穿兵服,腰佩大刀,与卢亮畴并肩而走,后面跟着一群士兵。

张铁城:“亮畴,你家在何处?”

卢亮畴:“思恩县九伦村。”

张铁城:“家里还有何人?”

卢亮畴:“母亲和媳妇相依为命,最近,由于土匪游勇肆意横行,避难于庆远府,姐姐家。”

张铁城:“噢,真有此事?”

卢亮畴:“嗨,此事多着咧,常有发生,奈何。”

张铁城叹一口气:“是呀,豺狼虎豹,多如牛毛,不言则罢,言出气人呀。”

卢亮畴:“哎,铁城兄,你家在何处呀?”

张铁城一笑:“家在江西瑞金,孤身一人,流浪天涯。”

卢亮畴:“你也一定受过豺狼虎豹的欺压,才远走他乡,是吗?”

张铁城一怔,凄然笑了笑:“此话说来长矣,改天再叙如何?”

卢亮畴:“也好。”

庆远府街头茶馆。品茗的人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刺猬三、果子狸、野山猫坐在茶桌边高谈阔论:

刺猬三突然重重地摔下茶杯,愤愤然:“叼啊,如此活着跟死有何两样?”

果子狸俯过身子讪笑:“刺猬三哥,照你说的,怎样活才不像死呢?”

刺猬三嘿嘿一笑:“你说呢?”

果子狸摇了摇头,继尔说:“吃尽山珍海味,来点地上野味,才活得过瘾。”

刺猬三哈哈哈大笑:“不愧是果子狸,狡猾善言,那什么叫野味呀?唔。”

野山猫:“刺猬三哥,果子狸所言野味,暗指春日含苞欲放的路边‘野花’。”

刺猬三一副猥琐表情:“三哥嘴馋了,嘴馋了。”

果子狸淫笑:“欲解嘴馋那不容易嘛。昨日,偶遇一水灵灵的美貌少女,借婀娜多姿,倾城倾国来譬喻也不为过。她乃一布庄掌柜的雇佣,不知来自何方。三哥家财大气粗,后台硬,不妨去狩狩猎,此极品野味,稍尝一口。包三哥一辈子津津乐道,鸿运当头,如何?”

刺猬三兴趣盎然,急不可耐:“真的,不骗我?”

果子狸拍了拍胸脯:“癫狸才骗你,你若色胆包天,不妨去探一探虚实,如何?”

刺猬三高兴地捋起袖来,挥了挥手:“好。走,围观野味去。”

三行人起哄着起身欲走。

茶馆老板见状,一边追了上去,一边喊:“哎,茶钱,茶钱,还未付茶钱哩。”

野山猫当胸揪住茶老板一摔:“叼啊,茶什么钱,你再啰嗦,毁了你的茶馆。”

茶馆老板爬起身,哀求道:“小本生意,行行好。”

野山猫又一把推翻茶馆老板:“老家伙,你听着,要钱还是要命?要命,快滚。”

这时,张铁城、卢亮畴刚好巡逻至茶馆不远处,卢亮畴远远目睹这帮公子哥们的丑行,欲向前伦道,被张铁城一把拽回来。

卢亮畴气愤地骂道:“这帮狗杂种,有能耐,有本事欺负老百姓,算什么?拿头颅跟洋鬼子干去,才顶天立地。”

张铁城拉住卢海湖,劝道:“别理睬他们,骂他们等于骂一堆臭狗屎,何用?巡逻去吧,免得惹是生非。”

卢亮畴:“可我眼里揉不进沙子。”

张铁城:“看不惯,也得看,总有一天,这帮狗杂种死无葬身之地。”

街上一间布店内。顾客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漂亮的阿珍在整理布匹。

布店的拐弯处。刺猬三、果子狸、野山猫正嬉皮笑脸奔来。

果子狸献媚道:“三哥,快了,快到了。”

布店附近街口。卢亮畴、张铁城在巡逻。

张铁城:“这帮狗杂种想干什么呢,莫非?”

卢亮畴:“这帮狗杂种心怀鬼胎,定作妖孽,走,看看去。”

见刺猬三、果子狸、野山猫踏入布店内,客人诚惶诚恐,四处逃散。

果子狸淫笑着:“美人,美人,看谁来了。”

正在摆弄布匹的阿珍吃惊地抬头:“大哥,小女不认识你们呀?”

果子狸:“没事啊,这不就认识了吗?”

阿珍:“莫非找掌柜的?掌柜的在后院呢,我喊他来吧。”

果子狸:“别,别,不找掌柜的,就找你,美人。”

阿珍含羞一笑:“找我?找我有何事呀?”

果子狸扯过刺猬三,嘿嘿一笑:“噢,三哥想认识你。”

阿珍看了一眼刺猬三:“三哥呀,有事吗?”

刺猬三皮笑肉不笑地:“听狸弟说,姑娘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酥酥脆脆,香蔓百里哦。”

阿珍羞赧地低下了头。

刺猬三得寸进尺,试探地问:“姑娘家住何方?有无如意郎君?”

阿珍柔声细语,羞羞答答:“家住乡下,年纪尚轻,未曾婚配。”

刺猬三听罢,喜笑颜开:“未曾婚配?那就好,跟三哥我交交心如何?”

阿珍惊悸:“不,不,不,我从不与陌生人交往。”

刺猬三意犹未尽:“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嘛,熟能生巧,怕什么呢?”

果子狸附和:“三哥家财万贯,一表人才,欲攀附他的姑娘多着呢,三哥看不上,只看上姑娘你,怎么样,给三哥点面子吧。”

阿珍:“我说过了,从不与陌生人交往,请走吧。”

野山猫冷笑一声:“走?既然三哥落下身价进了门,若祈求姑娘交交心不成,就不打算走。哎,姑娘呀,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三哥的忍耐有度,快答应跟三哥交往交往吧。”

阿珍:“交什么往呀,你们赶快走,不然我喊人了。”

果子狸狠狠地:“唷,姑娘,别较劲了,你今天不走也得走,由不得你。”

阿珍一急,脱口而出:“我偏不去,光天化日之下,看你们把我怎么样?”

刺猬三:“哎哟,姑娘吃了称铊铁了心吧,不赏脸,是不是?告诉你,这庆远府的事,我刺猬三说了算,你再嘴硬,休怪哥几个不讲情面,再问你一句,你去还是不去?”

阿珍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不知如何是好,欲转身离去。

果子狸走上前去,轻轻一挡:“想溜?没门。”

阿珍用力推开果子狸,拼命往房里钻去。

果子狸一把扯过阿珍的胳膊,将阿珍推向了刺猬三。

刺猬三顺势抱住了阿珍的后腰。

阿珍哭喊着,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

刺猬三狂笑:“美人,美人,一起回家,一起回家。”

果子狸、野山猫在一旁哈哈怪笑。

布匹店后院。掌柜的“劈哩叭啦”地拔着算珠,听阿珍凄厉哭喊声,急忙往店里冲去。

布店内。刺猬三使劲抱着姑娘,阿珍拼力挣扎。

掌柜的见状,冲上去,拉过姑娘往后拽,怒气冲冲指着刺猬三:“你们是何人?想干什么?”

刺猬三大怒,冲上前,抓过掌柜的衣襟用力向一边推去,掌柜的一个趄趔倒在地上,不断呻吟。

刺猬三指着掌柜的,凶巴巴骂道:“死老鬼,等会看我不整死你。”说完,他又扯过阿珍劝道:“走吧,别理他个老不死的。”

阿珍拼命挣扎哭喊。

布店外。卢亮畴、张铁城见状,咬牙切齿,恨之入骨。

卢亮畴欲冲进去救人,被张铁城拦住。

卢亮畴义愤填膺:“狗杂种,光天化日侮辱、胁迫良家妇女,岂有不管之理?”

张铁城怕事情闹大,不好收场,忙劝卢亮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英雄壮举。可我等公务在身,身不由己,应由官府衙门管之,何必多此一举?若招惹麻烦,难于脱身。走吧,走吧,巡逻去。”

卢亮畴:“巡逻不就是保一方平安吗,这帮狗杂种侮辱、胁迫良家妇女,扰乱社会治安,岂能袖手旁观?”

张铁城急了,大声喊道:“卢亮畴,理智一点。”

卢亮畴也大声喊:“理智,理智,太理智,才让这帮狗杂种有机可乘,太理智了,坏人得逞,好人易欺,我们该见死不救吗?走。”

张铁城紧追卢亮畴后面,大喊:“亮畴,卢亮畴。”

布店门前,密密麻麻地聚集了看热闹的人群。

刺猬三恶狠狠地命令手下:“把她带走。”

果子狸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群,心有点慌,劝刺猬三:“三哥,寡不敌众,搞不好会出乱子,容美人逍遥几天,再设计偷抢,不怕美人不落入三哥的怀抱,好汉不吃眼前亏,快走吧,”

刺猬三眼看美人得手,唯恐泡汤,急火攻心,冲果子狸咆哮:“果子狸,惊了,怕了?不惊不怕,给三哥抢啊,不抢,看三哥如何收拾你,哼哼哼哼。”

果子狸、野山猫不敢怠慢,欲冲上前去拽阿珍。

阿珍绝望之际,卢亮畴挤过人群,大吼一声:“住手,光天化日之下,岂容撒野。”

刺猬三乃庆远府地头蛇,仗着家族根深蒂固的裙带关系,作威作福,欺行霸市,谁不服揍扁谁,踩一脚,吐口痰,也是看得起你。故,卢亮畴的一声吼,于他而言,不屑一听,也震慑不了自己。他眼前只有美人、美人、美人,得不到,誓不罢休。

而果子狸转身,见是济字营的人,马上镇定了下来,指着卢亮畴叫嚣:“嗨,狸哥以为是谁在咆哮哩,济字营的人有何了不起,哼,也太狂了吧,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何货色,竟管起刺猬三哥的闲事来咦。快滚一边去,不然,秋后算账,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知道不?”

卢亮畴怒目圆睁:“岂有此理,赶快放人,不然,吃我一拳头。”

果子狸:“哼,不放又乍样?”

卢亮畴:“哼,不放人,今天谁也休想离开这里?”

刺猬三冲着卢亮畴,傲慢骂道:“你别不识抬举,这方园几十里,谁不知我刺猬三,敢坏了我好事的人,没有谁能逃过我的掌心,懂事的,滚。”

卢亮畴:“江山社稷,法律无边,不信治不了咬人的狗杂种。”

张铁城见卢亮畴理直气壮,禁不住挺身而出:“刺猬三,你别太嚣张了,还不赶快放人?”说完,张铁城又转过身对围观的人群喊:“庆远府的百姓们,这帮狗杂种,狗仗人势,侮辱、抢夺良家妇女,该不该管,该不该揍?”

众百姓齐喊:“该管,该揍。”

众百姓齐挥拳头:“快放人?欠揍呀。”

众百姓齐高呼;“打死这帮狗杂种,乌龟王八蛋,看他们还敢不敢仗势欺人。”

果子狸、野山猫见群众群起攻之,知情不妙,悄悄溜走。

刺猬三且退且威胁众人说;“你。。。你们,好,好,好,日后有你们好看。”

众人挥拳大喊:“滚,滚。”

卢亮畴、张铁城走向阿珍。

阿珍双眼含泪;“多谢大家的相救,阿珍这厢有礼了。”

卢亮畴扶起阿珍:“阿珍姑娘,此地不宜久留,你从那里来就回那里去,尽快走好,若再碰上这些地痞流氓,狗杂种就难缠了。”

张铁城:“对,惹不起,躲得起,你马上回去收拾东西,离开这个地方。”

阿珍含泪点了点头。众人陆续散去。

卢亮畴叹气:“花下一禾生,去之为恶草。”

张铁城不解:“何解?”

卢亮畴:“语出唐代聂夷中《公子家》诗。花下面长出一株禾苗,很快就被当成野草而锄掉了。讽刺纨绔子弟只知玩乐,不懂稼穑之难的寄生本性,隐含对以好为恶的腐败政治的嘲弄。而要锄掉花下禾苗,锄掉那些狗杂种,谈何容易啊!”

张铁城:“所以,推翻腐朽没落的旧世界,建立一个平等、自由、民主的崭新世界,势在必行!”

卢亮畴:“对对对。势在必行!”

济字营宿舍。傍晚。士兵们密密匝匝围着桌子吃着饭。

卢亮畴打份饭,找个偏僻空位坐下,胡乱往嘴里扒几口。

张铁城端碗饭,随卢亮畴坐在一起。

张铁城:“亮畴,有心事?”

卢亮畴抬头见是张铁城,忙打招呼:“啊,是铁城兄呀。”

张铁城:“怎么,心里不痛快?”

卢亮畴:“还不是为白天之事。”

张铁城:“为这帮狗杂种怄气吗?不值得。”

卢亮畴;“铁城兄,眼不见,心不烦,谁让我碰上了这档事呢?哎,我对这个世道的可恶现象越来越烦透了。你说,为何穷苦人家注定一贫如洗,而富人家,却永远富有,永远可以欺负别人,将别人的东西占为已有,却脸不红,心不跳,理直气壮,如此邪恶的世界不该铲除吗?”

张铁城看一眼卢亮畴:“亮畴,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出去谈谈好吗?”

卢亮畴会意,两人捧着饭碗,一前一后出了门外。

不远处的毛竹林,隐秘、恬静、释放出阵阵清香。

张铁城:“亮畴,今日之事,虽属偶然,亮畴敢为一个弱女子打抱不平,彰显出你疾恶如仇、伸张正义的狭义心肠。我很佩服你。”

卢亮畴:“黑暗不去,何来黎明?黎明不复,谈何天下太平?”

张铁城:“说的甚是,我又何尝不痛恨这个世道呢?我家很贫穷,父母披星戴月,租佃几亩田劳作,养活一家人,常常是吃了上餐无下餐,生存艰难。有时碰上旱灾,颗粒无收,树皮、树根、草叶也成了一家人裹腹之物。有一年秋天,全家收成仅一石,无法交纳细租,生怕地主找事,一家人趁风高月黑之夜各奔东西,四处逃荒,我辗转天涯,来到了庆远府这个地方谋生。”

卢亮畴惊愕地望着张铁城:“铁城兄,想不到你也有这番磨难。”

张铁城笑了笑:“正是这一番磨难,让我懂得不少的道理啊,亮畴,我今日之所以阻挠你,并非我不疾恶如仇,而是我。。。。”

卢亮畴:“铁城兄,不必自责。世界就如一本翻开的历史书,我们得好好地珍藏它,阅读它,品味它。”

1906春。广西宜山庆远府。夜色茫茫,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一间铺面内。革命党人易麦秋、张铁城、陈晓峰秘密集会。

易麦秋:“诸位,大清末年,金瓯既裂,虎兕出押。兴中会、华兴会、光复会三大革命团体在日本东京宣告合并,共组中国同盟会,确立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十六个字的纲领,孙中山先生被推举为首任总理。同盟会成立之后,革命党人纷纷以决绝暴力投身反清热潮。革命形势遂告柳暗花明。边陲广西各地反清武装起义热潮随之如火如荼。我等岂能甘拜下风,落后他人?”

张铁城紧握拳头,兴奋道:“砸碎万恶旧世界,振兴我中华,让革命的浪潮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易麦秋:“铁城,庆远府革命武装活动须抓紧,条件成熟可扩充到罗城、柳州等周边地区,有无困难?”

张铁城:“这里山多林密,尽管土匪游勇常常滋生事端,百姓日子苦不堪言,但百姓渴望自由平等,渴望有田种,有衣穿,有屋住,反对剥削和压迫的呼声很高。群众思想基础不错,革命活动随时都能开展起来,只是,缺少一些骨干分子,恐怕难成气候。”

易麦秋:“噢,尽快物色一批有思想觉悟,追求进步的革命群众,青年才俊,组成革命的核心骨干,势在必行。”

张铁城点了点头,有点顾虑地说:“革命之事,于百姓而言,是把头颅挂在裤腰上的事,游说非一朝一夕所能,恐得费一番功夫。”

易麦秋:“铁城,革命之目的就是为了推翻几千年沉淀下来的封建残余势力,建立一个廉洁、公正的新政府,还百姓一个晴朗的天空,不费一番功夫岂能成功?”

张铁城点了点头:“革命成功须努力。”

陈晓峰:“铁城,发现和培养革命骨干乃近期之首要。成熟一个发展一个。最近,有无发现好角色?”

张铁城思考一会,开口道:“唔,有。他是刚刚进济字营的士兵,名叫卢亮畴,据说,少时,乡闱作文第一名,曾在桂林新左军周鑫吾管带处做过文书,也曾在柳州新军左营管带郭醴轩处做过收支,也入过楊发贵军门做幕僚,军中之事知之甚多。卢亮畴脑子灵,懂文化,疾恶如仇,爱憎分明。前几天,我和他在庆远街头巡逻时,他挺身而出,解救一名被地痞流氓污辱的女子,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总而言之,他的思想进步,为人正直,民族意识强烈,是一块锻造刀刃的好钢。”

陈晓峰:“卢亮畴了不得哩,待时机成熟,介绍他入同盟会。不过,在此之前,切莫泄露你个人身份,以免引火烧身。”

张铁城:“铁城明白。”

易麦秋:“当今中国尤如一块烈性炸药,在帝国主义和腐败的清政府双重压力下,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我等深感民族危机四伏,憎恨清政府腐败无能,只有革命,才能拯救民族危亡啊。”

宜山怀远镇。半夜算术科内。张铁城、卢亮畴躲在推心置腹。

张铁城:“亮畴,你曾说过,这个世界尤如一本翻开的历史书,你为何如此认为呢?”

卢亮畴:“难道不是吗,自我懂事伊始,土匪游勇,搔扰,掠夺、抢劫、草菅人命,百姓如履薄冰,如处水深火热,坟茔堆堆,尸骨遍地,哀鸿饿饽的字眼,从未消失在我的记忆中。曾几时 ,邻村的莫梦弼揭竿起义反清;曾几时,义和团、黑旗军,举起反清义旗;曾几时,美、英、日、法等八国联军吞我河山,戕我人民,罄竹难书;曾几时,多少仁人志士为民族安危不惜牺牲,前赴后继,试图挽回民族的独立与尊严。但所有这些都很快成为历史的过眼烟云,这是为什么?从这本厚厚的历史书上,我们应该汲取些什么教训?”卢亮畴停顿一会儿,清了清嗓子:“我虽然憎恨外国侵略势力,憎恨丧国辱权的清政府,同情食不果腹,深陷生死边缘,祈求青天行行好的百姓,可我一个势单力薄的人又能做些什么呢?我痛苦、傍徨,我去哪里寻找光明之路,真理之路?”

张铁城拉过亮畴的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亮畴,你是一个富有正义感,有理想与前途的人,但你应该明白,写下这本历史书的罪人恰恰就是这个腐败的清政府,他们昏庸无能,他们只顾享受糜烂腐朽的生活,于百姓的生命、国家的安危于不顾,因此,这样的政府又能给社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呢?怨他,恨他,那是一时的,但永远伤痛的是国家,是民族,是百姓,要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

卢亮畴:”铁城兄,别留半截话,让人琢磨不透,说吧,这里没有第三者。“

张铁城:”好,我说的办法就是团结起来,推翻腐败的清政府,推翻封建专制统治,国家、民族、百姓才有出头之日。”

卢亮畴;“推翻清政府?那怎么可能呢?这可是犯上之罪呀。”

张铁城:“亮畴,你耳闻目睹世道的残酷,但造成这样恶果的正是这些腐败封建专制统治,不推翻它,永远做亡国奴,永远做砧板的鱼肉,任人宰割!”

卢亮畴:“那怎么个推翻法?”

张铁城凑近卢亮畴:“如今清政府衰颓,腐朽,已接近崩溃的边缘,他们为了满足侵略者的淫欲,苛征暴敛,巧取豪夺,激起了饱受剥削与压迫的劳动人民的抗争意识,从1840年鸦片战争至今,贵族官僚地主阶级和农民阶级的矛盾日益尖锐化,‘兴中会’、‘华光会’、‘光复会’等革命团体如雨后春笋蓬勃发展,农民武装起义层出不穷,势如破竹。腐败的清王朝政府摇摇欲坠。孙中山先生倡导‘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的伟大战略构想,将促使中华民族的伟大变革,你说,我们能袖手旁观吗?”

卢亮畴听罢,兴奋地紧握张铁城的手,激动地说:“真是这样,有朝一日,中华民族定会复兴起来的。”

张铁城:“亮畴,会有那么一天的,中华民族是我们共同的家,是我们共同的‘根’,振兴中华乃炎黄子孙革命斗争誓言。中华民族这一本正义之书将由四万万同胞,千千万万抛头颅洒热血的爱国志士共同镌刻书写,你说呢?”

卢亮畴:“这个世界每走一步,都有虎豹豺狼。耽耽而视,原以为只是痛恨罢了,你让我茅塞顿开,谢谢你,铁城兄。”

张铁城笑了笑:“亮畴,我送你一首鲁迅先生的诗‘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闇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亮畴,你觉得此诗怎样?”

卢亮畴跟着呤诵:“‘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闇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果然好诗。”

张铁城:“鲁迅先生喊出了多少爱国者满腔悲愤的心情。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联合压迫,是中国的民族灾难和人民痛苦的根源。它阻碍了中国社会的发展和政治的进步。”

卢亮畴:“对对对,我们的理想就是推翻封建王朝,推翻腐败无能的清政府,这个理想一定能够实现,也必将会实现!”

张铁城:“须知,要实现这个理想需要六个字。”

卢亮畴:“哪六个字?”

张铁城:“‘志气、义气、骨气’。这是我们的精髓所在,民族的希望所在,从今往后,我们携起手来,为实现这个理想而斗争吧。”

卢亮畴:“君子一言,四匹难追。”

张铁城从怀里摸出《漓江朝》、《独秀峰》、《南风报》、《军人魂》等刊物:“亮畴,这些都是进步书籍,书中有许多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论说,首要的是,有寻求富国救民之道,你拿好,抽空仔细阅读会,会令你茅塞顿开的。”

卢亮畴接过刊物,随之藏进了衣襟里:“铁城兄,谢谢你。”

张铁城:“此番谈论之事,且莫告之外人。”

卢亮畴佯装惊讶:“为什么?”

张铁城诡秘一笑:“你懂得的,不过,不是现在,走吧。”

广西罗城龙岸圩。冰天雪地。

一溜排着的煤贩子,不停地吆喝着:“卖煤啰,卖煤啰。”

许多店铺面前,摆着各种用途的煤砂罐:高罐、瓮口罐、蔑耳罐 、扁罐、甑罐、酒壶罐、牛头罐,大小沙罐比比皆是。

不远处,一间古色古香的门庭上嵌着一块木方匾,匾上镂刻着隶体字:“竟化堂”。

竟化堂内。地炉上,烧透了的煤块彤红彤红的,时不时窜出一簇簇蓝色的火苗,地炉上搁着的茶罐,滋滋地冒着热气。

刘古香、易麦秋、陈晓峰、张铁城等人围坐在一起谈话。

刘古香呷着一口茶,双手搓了搓:“诸位辛苦了,继铁城在怀远镇开设半夜算术科后,今日罗城龙岸圩又设了竟化堂和随营学堂,半夜算术科、竟化堂、随营学堂都肩负着传播革命思想的重任,是推翻腐败的清政府中千千万个群众团体和大批仁人志士聚集的阵地。革命之事,民族之危,乃热血国人之责,岂有推卸之理?故,诸位革命同仁精诚合作,携手共进,以半夜算术科、竟化堂,随营学堂作掩护,扎实有效地开展革命工作。以先进的革命思想去感化、唤醒黎明百姓,认清大清政府的丑恶面目和国家民族所面临的危难,使人人起来支持革命,参加革命,最终推翻腐败辱国的清政府。大家切切牢记之。下面请陈晓峰先生给各位说说目前的形势和革命活动情况。”

陈晓峰清了清嗓子,语气平缓:“《辛丑条约》签订后,帝国主义列强从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加强对中国的控制。清政府割地赔银、卖国求荣,不断加重了民族危机,‘其商凄凉,其农憔悴,其士苦,其工苦’、‘闻其声则号寒啼饥’、‘问其事则鬻儿荡产’,遍地哀鸿呀,国家民族的危难,激发了社会各阶层人民的救亡图存的热情,北京、天津、南京、上海等相继爆发了各种反清政府卖国求荣的示威游示活动,尤以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最为敏感和反应强烈。梁启超的《新中国未来记》、自树(鲁讯)的《达巴斯之魂》、李伯元的《官场现形记》、吴趼人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章炳麟的《驳康有为论革命军》、邹容的《革命军》、陈天华的《猛回头》、《警世钟》等等以锐厉的诗文传播着革命思想,檄文有力射向了腐朽的清政府。义和团成员景延宾在直隶巨鹿起义,提出‘扫清灭洋’的口号,兴中会会员谢缵泰、李纪堂和洪金福组织了广州起义,广西组织的会党起义。农民起义使孙中山先生深受鼓舞而选定了两广作为武装起义的基地,他曾派人联络党和清军防营,多次策划武装起义,我们今天的半夜算术科,竞化堂,随营学堂就是为各种武装起义培养骨干的地方,肩上的担子可谓不轻呀。”

刘古香:“为防止少数民族人民的反抗斗争,清政府在柳州、庆远等地设置了具有军事性质的堡镇巡检司等机构,因此,凡事就要坚守‘秘密’两字,不可大意失荆州,我们之所以选择罗城龙岸圩开设竟化堂,随营学堂,主要是因为这里地处偏僻,易掩耳目,便于开展革命活动。更重要的是,这里历代都享有‘煤都’之称,地下蕴藏着丰富的煤矿。这里的采煤工人多是‘伶人’,是广西少数民族中采煤用煤最早的民族,他们受苦多,觉悟高,是一支群众基础好,思想进步的群体,在他们当中传播革命思想,发展革命骨干,壮大革命队伍都有得天独厚的条件。现在我们的主要任务即要发展骨干分子并通过他们的工作,取得阶级性的成果。”

陈晓峰:“铁城呀,卢亮畴身在何处?”

张铁城:“他现就在竟化学堂内。”

陈晓峰:“噢,此人乃为热血青年,不可多得的人才。”

张铁城:“卢亮畴思想进步,民族意识强烈,为人正直。虽非同盟会会员,实际上,他干的已经是一个同盟会会员的工作。”

陈晓峰:“他现在知道你是同盟会会员吗?”

张铁城摇了摇头:“不知道。”

陈晓峰:“卢亮畴已将一只脚踏进同盟会的门槛,只要我们拉他一把,他整个身心就投进了同盟会里,与我们同甘共苦共命运。让他了解同盟会,自觉加入同盟会,为何呢,因为他的革命思想已经成熟,没有必要将他挤身在外,明白我的意思吗?”

张铁城:“明白,近期,我就做这些工作。”

易麦秋:“最近同盟会工作怎样了?”

张铁城::宜山怀远镇那边的工作还算扎实,吸收了一批思想先进,爱国意识强的仁人志士秘密开展革命工作,队伍比较稳定,需要的时候,一声令下,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易麦秋:“那边虽具广泛的群众基础,但是钢铁久不用之,也会生锈。要随时随地联络感情,掌握他们思想动态,保证在条件成熟时拉得出用得上,举行革命武装起义。”

丙午马年春节来临。广西罗城龙岸圩日。街上,摆满了鸡、鸭、鱼、酒水、米、猪肉、年糕、粽子、香火、纸钱、元宝、蜡烛。卖对联的、卖皇历的、算命的、卖香烟、洋火的一路吆喝。好不热闹。

突然,街道上不远处,一间搭彩门,设祭坛,挂三十六位神灵画像的祠堂里来了一阵“锵锵咚咚”的锣鼓声。

看热闹的人群从四面八方围拢过去。

“依饭道场”的桌上,摆满用芋头、红薯刻成的水牛、黄牛模型,五色糯米饭,芝麻、黄豆、八角、沙姜、鸡、鸭、鱼、猪心、猪肝等祭品,各‘冬’各自请来的法师依次轮换戴着这三十六位神的傩面具,脚踏草鞋,手执法器,身穿法衣,在锣鼓伴奏声中,边唱边舞,祈祷来年,六畜兴旺,五谷丰登。

卢亮畴看了一会,一边挤出人群,一边笑道:“这世上哪有神明呀,乱七八糟的。”

在一书摊前,卢亮畴停住了脚步,信手拿起了映入眼帘的一本新皇历,翻了翻。

摊主慇勤地:“哎,小伙子,这是刚到的新皇历,买本吧,便宜着哩。”

卢亮畴漫不经心:“多少银钱呀?”

摊主笑笑:“不贵不贵,二文即可。”

卢亮畴还价:“这溥溥的一本,就二文钱?太贵了,太贵了,这样,一文卖不卖,不卖我可走人了。”说完,卢亮畴欲转身走开。

摊主急忙叫道:“小伙子,别走别走,就算我开个张,拿去吧。”

卢亮畴接过书,付过钱,便往回走。

竟化学堂内。张铁城坐地炉边,聚精会神地阅读陈新华的《警世钟》。卢亮畴推门而进。

张铁城惊醒过来,忙将书藏进衣襟里,见是卢亮畴,松了一口气:“亮畴,冷了吧,快来烤烤火,暖暖身子。”

卢亮畴关好门,向地炉边走来。

张铁城:“亮畴,你上街转了一圈,有何收获?”

卢亮畴:“哎,快过年了,街上人多如蚁,又吵杂,没地方玩,呶,买了一本新皇历。”

张铁城:“新皇历?拿来我看一看。”

卢亮畴将新皇历递了过去:“呶,看吧,我不知有些什么内容。”

张铁城接过书本,翻看一会儿,双眉紧闭成“川”字:“亮畴,你看这本新皇历,有何可疑之处吗?”

卢亮畴摇摇头:“没看,没发现啊。”

张铁城“你看看。新皇历每一页抬头均是‘皇上’二字,这不明摆着清朝政府不倒吗?还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来,拿笔来。”

卢亮畴在桌上的墨砚旁拿地了一支毛笔递了过去。

张铁城接过笔后,翻见“皇上”两字,便叉一下,一口气叉去了很多“皇上”。

卢亮畴一见,不禁也乐了起来:“叉得好,叉得好,清政府就要垮台了,‘皇上’还威什么风哩。”

张铁城气愤地说:“我不但要在皇历上叉掉‘皇上’,还要拥护孙中山,打倒清廷,光复华厦。”

卢亮畴见张铁城一副忘形的样子,纳闷地坐在一旁。

张铁城一把拉过卢亮畴的手:“亮畴,自济字营认识我至今,你不觉得我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卢亮畴:“哪有啊,挺普通的呀。”

张铁城笑笑:“那就好,今天,我索性告诉你吧。”

卢亮畴:“其实,你没有必要告诉我,只要我认定了革命之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被别人左右的,你也是革命之人,这点我是毫不怀疑的,至于其它无关紧要。”

张铁城:“实话告诉你,我之所以关注你这位热血青年,是想把你引向革命之路。因为我是孙中山的革命党——同盟会的会员,在这一带组织开展革命活动,由于保密之因,我一直未公开自己的身份。”

卢亮畴惊呼:“革命党?同盟会?铁城兄,你。。。难怪。”

张铁城:“奇怪吧,其实一点也不奇怪,我只不过是千千万万为推翻清政府腐败政权而奋斗的一员,象我这样的人多着哩,亮畴,你已具备了一个革命党人的条件,我想介绍你加入孙中山的革命党——同盟会,如何?”

卢亮畴惊喜:“真的?我行吗?”

张铁城:“这怎能开得玩笑?加入了同盟会以后,对革命之事了解得更多、更深、更透彻,更坚定你革命思想和战斗信心。”

卢亮畴激动地握紧张铁城的手,满脸写满了兴奋:“好,铁城兄,我愿意加入同盟会。”

彤红的地炉,不时地窜出一缕缕蓝色的火苗。

茶罐里的热气从顶盖的边缘冒出,发出“滋滋滋”的响声。

竟化学堂内。一盏豆油灯挤出一圈若大的火苗,照亮了学堂内的讲台。讲台上,一碗米酒在闪着光泽。

黑板上写着同盟会的政治纲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

陈晓峰、易麦秋等站在一旁,表情严肃,坚毅。

卢亮畴捋开左衣袖,右手拿起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地往左手腕划去,刀落,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一滴一滴地流入酒碗中,然后凝聚成一朵朵鲜艳的雪绒花。

张铁城领读誓词:“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

卢亮畴宣誓:“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

宣誓完毕,卢亮畴捧起血酒,昂起脖子一饮而尽。

张铁城走上前去,紧拥卢亮畴:“亮畴,你我今后乃为一家之人,不分彼此,既为同盟会会员,我们共同奋斗,共同进步吧。”

卢亮畴:“铁城兄,既为革命之人,岂能推卸责任,是大丈夫,终会有一番作为,不必多言矣。”

易麦秋、陈晓峰等人高兴地走上前去与卢亮畴握手致贺。

易麦秋声音激动,表情严肃:“诸位同仁,这段时间,孙中山先生连续指挥的黄冈起义,惠州七女湖起义,廉州起义,钦州起义,镇南关起义,沉重地打击了清朝反动统治阶层,这是革命斗争开始走向实质性的阶段。为策应孙中山先生的起义号召,经组织研究决定,拟在罗城、宜山一带发动武装起义。”

张铁城耽忧:“武装起义离不开武器,我们恰恰缺少的就是武器。”

陈晓峰:“经费从何而来?”

刘古香:“可以开办实业,置办旅馆等多渠道筹集经费。”

陈晓峰:“办法可以。可是,罗城、庆远、宜山边远贫穷,即使开办了实业公司,置办旅馆也难赚得到钱,无钱岂不耽误起义之大事?”

张铁城:“开公司,置旅馆,只能在柳州城内,那里商贾云集,买卖兴旺,也可借此名义作为联络各方仁人志士开展活动的据点,不容易让别人觉察。”

刘古香高兴地拍大腿:“这个主意好,不妨妨试试。”说完,他又转向卢亮畴:“亮畴兄弟,你对柳州很熟悉吗?”

卢亮畴:“很熟悉。几年前,我曾随新军郭醴轩管带驻扎柳州,也随杨贵发军进驻过柳州,后由于绍字先锋营陆发奎在柳州叛变,绍字先锋营解散,我才回庆远。”

刘古香:“好,去柳州办公司置旅馆非张铁城、卢亮畴莫属。”

陈晓峰:“麦秋,筹措武器经费是件大事,得选准办什么公司好赚钱,你说呢?”

刘古香转向张铁城:“铁城,你说呢?”

张铁城:“这个呢,需经到柳州考察后再确定。”

卢亮畴:“我在柳州时间不短,依我之见,应在柳州办一家樟脑公司为好。”

刘古香:“噢,为什么?”

卢亮畴:“柳州盛产樟脑,量多质好,不愁货源。”

陈晓峰:“那樟脑销往何处?”

卢亮畴:“当然是销往广州、香港、澳门、南洋那边啰,香港樟脑价高,好销,需求量大,销光樟脑后,又从香港购回洋沙卖给柳州的沙厂,不妨试一试。”

刘古香:“唔,樟脑公司按卢亮畴意思去办吧,至于旅馆之事,铁城你多费点心思了。注意,谨慎办事切勿大意,以免影响起义大局。”刘古香又转向陈晓峰:“罗城、宜山、思恩这一带起义之事由你我操办了。”

广西柳州城内。繁华的中山路。紧靠马路边,一间两层木楼的门口左右两块横匾。匾上分别镌刻着黑底白字:“和顺樟脑公司”、“富贵升旅馆”

两位男职员手上分别拿着一大串鞭炮站立门口边。

张铁城、卢亮畴喜气洋洋地站在门口中央。

祝贺商贾密密麻麻地围成了一圈又一圈。

一会儿,张铁城大声吩咐两位男职员:“时辰到,点燃鞭炮。”

俄倾,“噼哩叭啦”的鞭炮声一声比一声紧迫炸响。

祝贺的人群鱼贯而入,抱拳作辑:

“张老板,开张大吉,开张大吉。”

“张老板,恭喜发财。”

“张老板,恭喜恭喜了。”

张铁城眉开眼笑躬身作揖:“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卢亮畴殷勤地将来人引进了里屋。

这时,刘古香、陈晓峰等人款款而至。

刘古香含笑着向张铁城作揖,半认真半玩笑:“哎呀,几天不见张老板,果然气度不凡,怎么当起了老板,却忘了至交了呢?”

张铁城也笑容满脸,心照不宣地回揖:“哎呀呀,托易老板的福,才有我张某人的今日,易老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陈晓峰见状,也拱手作揖:“张老板,年轻有为,大展宏图,可喜可贺呀。”

张铁城也拱手作揖:“多谢陈老板,张某初涉商海,孤陋寡闻,多望陈老板多多指教指教。”

卢亮畴安排好客人,走出了门外,见易麦秋、陈晓峰等人,赶忙向前深躬作揖:“易老板、陈老板,里边请,里边请。”

刘古香、陈晓峰看见卢亮畴一番滑稽的作揖状,哈哈大笑起来。

刘古香:“亮畴呀,好好干,如若张老板对你薄情寡义的,我们帮你作主,定饶不了他,如何?”

卢亮畴:“张老板为人厚道,岂会难为我?不过,有两位老板作主,量他也没这份胆量。”

张铁城在一旁偷乐。

刘古香、陈晓峰笑过后一同走进了和顺樟脑公司。

和顺樟脑公司、富贵升旅馆内。

楼上楼下张灯结彩,装饰富贵豪华。

贺喜的商人们热热闹闹,高谈阔论。

张铁城、卢亮畴陪同易麦秋、陈晓峰上楼。

陈晓峰回首看了一眼楼下大厅:“铁城呀,你今天是这里的主人,你得照顾好这商贾名流,不得有丝毫的怠慢,由亮畴带我们随处走走就是了,你去吧。”

张铁城:“嗯”。

楼上一间客房内。卢亮畴领着刘古香、陈晓峰各处看了看,走进了一间客房,坐下。

卢亮畴沏了一壶茶,倒进茶杯,逐一放在刘古香、陈晓峰面前。

陈晓峰:“卢亮畴,你们俩个也真够快手的,短短半个月时间,和顺樟脑公司、富贵升旅馆就开张大吉了。你看,今天贺喜的客人都快把公司门槛踩破了,日后呀,发财是没得说的啦。”

卢亮畴笑了笑:“发财之话不敢说,能为革命之事尽心尽职,足矣。”

刘古香:“革命之武器就全仰仗这里了,你们两个肩上的重任可不轻呀。”

“后面有众多有识之士的扶持和关怀,苦点又算什么?再说这也是为革命之事而忙碌,值!”卢亮畴一边说,一边隔着窗户往下看。

刘古香面向陈晓峰,欣慰地:“嗯,铁城没有看错人,卢亮畴呀,真与众不同。”

富贵升旅馆一间房内。一盏玻璃马灯攒射出晶亮柔和的光芒。

刘古香、陈晓峰、张铁城、卢亮畴围坐在丰盛的酒菜旁,斟饮。

刘古香:“铁城呀,你今天够辛苦的了,来,让我敬你一杯。”

张铁城拿着一杯酒站起来:“不,不,还是我来敬你一杯吧。”

刘古香装佯不高兴:“怎么,刚当上老板,就当仁不让了?”

张铁城:“那的话,我这个老板衔头还是你俩给‘扣’上的,岂敢忘恩负义呀。”

刘古香:“你不愧为老板,嘴巴滑溜溜的,来来来,大家一齐干杯。”

四人一齐举杯相碰后,一饮而尽。

刘古香放下酒杯:“今日樟脑公司、富贵升旅馆挂匾,乃明天革命之后盾,盼铁城与亮畴,勇开生意之河,财源茂盛达三江。”

陈晓峰:“最近,革命形势迅猛发展,各地都积极响应孙中山武装推翻清政府的革命行动,各革命团体纷纷密谋起义。我们也不甘落后。因此,樟脑公司、富贵升旅馆要尽快开铺赚钱,筹措革命经费,以免影响大局。”

张铁城:“请两位放心,明日樟脑公司、富贵升旅馆依计行事。”

“好。”刘古香停顿一会儿,又嘱咐张铁城:“富贵升旅馆是个幌子,系联络各方同志之用,柳州也处在革命的前夜,应慎之又慎之。”

柳州和顺樟脑公司内。张铁城拿着扫帚轻轻扫着柜台上的灰尘,又将准备装樟脑的蔑萝倒扣用力拍了几下。

卢亮畴弯着腰,在木匾上写着繁体字:“本公司大量收购樟脑,质优价高,敬请携货洽谈”。写毕,拎起来看了一下,顺手推开木窗,挂在了窗口边上。

张铁城笑容满脸:“亮畴,你看外面阳光多灿烂,好兆头哩。”

卢亮畴笑了笑,也一语双关地:“太阳出来了,黑暗的日子还有多远?”

两人相视而笑。

和顺樟脑公司门外。一群人围在“本公司收购樟脑,质优价高,敬请携货洽谈”的木匾旁议论。三三两两的人挑着樟脑快步而来。

和顺樟脑公司内。张铁城高兴地迎了上去:“各位辛苦了,放下担子歇一歇,歇一歇,”转身吩咐卢亮畴:“亮畴,倒点茶水给他们解解渴。”

卢亮畴:“好咧。”

卖樟脑的人:“老板,挑来樟脑都上等好樟脑,希望给个好价。”

张铁城笑呵呵;“只要樟脑质量没问题,价钱好说。”说完,张铁城绕过担子逐一用手触摸一下雪白的樟脑,又放在掌心上嗅了嗅,笑着对卖樟脑人说:“唔,樟脑手感好,成色好,无杂质,香味浓,为上等樟脑。”

卖樟脑人:“该不是又打白条,待秋后算帐吧?”

张铁城:“那能呢,我们做卖买的,讲究‘德’字,更讲究信誉,放心吧,老乡。”

卖樟脑人:“此话听多了。”

张铁城惊奇:“此话怎讲?”

卖樟脑人:“去年柳州城也有一家樟脑公司,大量收购樟脑,结果呢,货过称给了他,钱又没到手,如今,还是白条一张,哎呀,真不知信谁不信谁了!”

张铁城:“哎,我说老乡,你总不能一朝见蛇,十年怕草绳呀,是真是假,待会看。”张铁城转身喊:“亮畴,拿杆大称来,把这几担樟脑称了,按斤结帐,一分不少。”

一旁卖樟脑的人听罢,争先恐后地喊:“先称我的吧。”、“先称我的吧。”

卢亮畴摆了摆手:“别急,别急,一个一个来。”

海湖逐一称好,将樟脑斤数报给柜台里的张铁城:“一百斤”、“一百二十斤。。。。。”

张铁城一边听一边“噼哩叭啦”地打着算盘,高声喊:“一百斤。”、“一百二十斤。”

不一会,卖樟脑人高兴地点着手上的钱,满脸笑容地走出了和顺樟脑公司的大门。

又一批挑着樟脑的人走进樟脑公司。

竟化学堂内。白天。易麦秋捧着一本陈新华的《猛回头》,靠在椅子上翻看。陈晓峰开门而入。

刘古香:“晓峰,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呐。”

陈晓峰:“我也在找你哩。”

刘古香:“孙中山,黄兴在南方的起义如火如荼,真让人热血沸腾,哎,我们什么时候动作呀?”

陈晓峰:“起义之事要乘热打铁,不可久拖。”

刘古香:“但我们现在除了几枝破砂枪外,简直一无所有,没有枪弹,连大刀茅钗也少得可怜呀。”

刘古香:“龙岸周边地方贫穷落后,除了有一股正义外,再者就是野蛮与罪恶。”

陈晓峰:“好了,不争论这个问题了,武装起义之事要尽快落实,至于枪弹了之事,张铁城、卢亮畴两同志,会有办法的。现在要做的是,要联络四方志士,共谋起义之事有关细节问题。”

陈晓峰:“好的。”

柳州和顺樟脑公司内。张铁城、卢海湖忙碌着称樟脑,结帐。

门外陆陆续续走进挑樟脑的人。

富贵升旅馆。张铁城、卢亮畴、李德三、卢笙伯、易麦秋、陈晓峰、胡俊山、晏国香、刘古香、王贯之、张品三、郑明斋、龚献之等同志围坐在一盏马灯下秘谈。

张铁城:“诸位志,难得聚集一起,共谋武装起义之事。目前,孙中山先生、黄兴先生坐镇安南(越南)设革命指挥中心,先后组织了钦州、镇南关等武装起义,武装革命呈燎原之势,根据革命党的指示,近期拟在柳州举行大规模的反清武装起义,以遥呼相应,请诸位同志畅所欲言。”

卢笙伯深深地吸了一口浓烟,看看大家欲言又止。

张铁城见状忙问卢笙伯:“笙伯兄,你好象有话,有话就痛快说吧,这又不是外人。”

卢笙伯见大家的目光都注视着他,便故意咳嗽了几声:“我认为现在起义时机还不够成熟。”

张铁城:“噢,你不妨说出理由。”

卢笙伯:“钦州起义、镇南关起义,影响已颇及柳州城内,街头巷尾议论纷纷,官府兵吏防范严密,日夜盘查过往行人,气氛倏然紧张。如果此时举行大规模武装起义,势必引起官兵的注意,导致武装起义之事流产,须三思而行。”

张铁城:”此话有一定的道理,但,越是不安全的地方越安全。官府兵吏虽然惧怕有人揭竿起义,严抓共管,心理上依然认为,风声鹤唳,革命党人纵有百胆,也不敢轻举妄动,这就给我们有机可乘,因此,反清起义之事虽不是一天两天之事,但也不能久拖不动,以免影响大局。”

大家信服地点头表示同意。

易麦秋:“铁城同志分析透彻,官府兵吏纵有千虑,必有一失,抓住这个心理,乘机起义,打它个措手不及,把握性大一些,我看这样准行。”

龚献之:“自古以来,凡揭竿起义者皆是出其不意,声东击西,我看也行。”

李德三:“武装起义,关键在‘秘密’两字上下功夫,突发性的举行起义即使对方早有防备,也防不胜防,容易取得胜利,我认为,琢磨政府官兵心态,决定起义的方式,那是胜利的法宝,孙子兵法有那么一句,‘知已知彼,百战不怠’,只要了解自己长处,了解别人短处,即使不可能的事情也变为可能。”

张铁城:“说得对,要将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的事。柳州反清起义,虽迫在眉睫,也要事无巨细,不打无准备之仗嘛。”

张品三:“铁城兄,赤手空拳怎能进行反清武装起义?”

刘古香:“没有武器弹药,单靠几枝长矛,几把大刀,恐怕难圆反清武装之大计呀。”

张铁城:“唔,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早已胸有成竹。”

王贯之:“铁城兄,此话怎讲?”

张铁城:“武器弹药的来源有三渠道:第一,通过联络感化,使驻柳州城新左军部分官兵,自愿加入起义军行列,只要确定起义时间,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拿起手中的枪弹参与起义;第二,秘密收购民间贮藏的枪枝弹药,可以解决一部分起义军武器装备问题,剩下的另一部分武器,将从‘和顺樟脑公司’的樟脑堆里挖出来。”

诸同志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张铁城轻轻地笑了一下:“当然樟脑不可能提炼出枪枝弹药,我是说,将收购得来的樟脑运到香港出售,再在香港通过别的渠道购好枪弹暗藏于购回的洋沙包中,试图蒙骗过关,如若成功,又解决了一部分起义军的枪弹问题,这样一来,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陈晓峰:“这得冒很大的风险呀,况且这节骨眼上,清政府沿途不知设有多少哨卡,稽查点,欲朦骗过关,不是件容易的事矣。”

张铁城:“为革命成功,冒风险,算不了什么,试着办吧,”

郑明斋:“果真解决了枪枝弹药问题,革命之信心必将大增矣。”

张晓峰:“革命之事,大局已定,具体日期,地点,标志还须各位磋商,大家再献计献策吧。”

李德三:“具体日期地点嘛,我想南方各省武装起义时间都相隔未远,几乎相连一起,这就造成一种气势,这种气势一旦成为现实,震憾力不小,故柳州城武装起义之事不能拖得太久,要乘声势,赢得民众的心,激旺士气。”

张铁城沉思片刻:“起义时期定在夏季如何?”

刘古香:“定在夏季有诸多好处,一、现在离夏季还有一段时间,利于起义有关事宜的检查落实;二、夏季武装起义军可以轻装上阵,减少累赘,加快步伐,速战速决;三、俗话说,夏日炎炎真好眠,守城的官兵,精神不振,容易疲劳松懈,会造成许多真空,便于里应外合,总之,在夏季里起义利多敝少,值得考虑。”

陈晓峰:“唔,言之有理。夏季起义未尝不可,但,如果远离南方起义时间还谈得上响应吗?选好起义日期尤为重要。”

张铁城:“依我看,起义选在六月下旬,也就是六月二十三日晚上十点钟为好,距南方各省起义日期相隔不远。”

李德三:“起义地点选在柳州城的东门城墙下如何?

张铁城:“东门远在郊外,较隐蔽,我看行。”

刘古香:“那就选东门城墙下吧。”

众人点头表示同意。

李德三:“至于标记嘛,大家想出什么办法没有?”

卢亮畴:“起义标记要明了,易于识别,我想既然起义时间定在晚上,每位起义者应在左臂上缠一根白布带,黑夜里显得比较清晰,易于辨别敌我。”

李德三:“这个建议好,晚上嘛,黑白分明,不至于混淆,就这样定,大家有什么意见?没意见,请举手通过。”

诸同志不约而同地举手表示赞同。

张铁城:“经过诸位同志的表决,现决定,柳州武装起义时间定在六月二十三日晚十点钟,地点在东门城墙下。每位起义者左臂上缠上一根白布带,以示分辨。总之,本次武装起义之事,意义重大,望诸位回去后加紧搞好起义前的各项准备工作,秘密扎实,有效、确保本次起义的成功,以声援孙文、黄兴在南方开展的革命活动。”

诸同志起身依次而出。

张铁城:“哎,亮畴,你先别走,我有要事与你商量。”

亮畴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铁城兄,还有事吗?”

张铁城:“亮畴,明天一早你在街上多找几个厚道的人来帮忙,将樟脑包装好,再备几匹马,后天,我与你立马起程,赴香港出售樟脑。”

卢亮畴:“我明天一一照办,你放心好了。”

和顺樟脑公司门前。张铁城、卢亮畴和一群民工麻利地将包装好的樟脑,抬上了马背上。

街上人来人往。一队官兵策马飞驰而过。人们惊慌作乱,四处逃散。地上撒满了打碎的蛋浆、瓜、果之类的东西。

张铁城、卢亮畴相互对视一眼,又埋头捆邦马背上的樟脑。

柳州城外。商人打扮的张铁城、卢亮畴骑在马背上,镇定地往外策马而去。大路两旁行人稀少,稀落的村庄一掠而过。

十天十夜,风餐露宿,张铁城、卢亮畴策马抵达梧桐山下,卸下樟脑,喂好马,俩人不约而同直奔溪水,一顿猛喝。突然,卢亮畴肺部被水呛了几下,不停咳嗽,直喘不过气来。

张铁城慌忙拽过卢亮畴胳膊,顺手向其后背锤了几下,卢亮畴终于缓过神来,不再咳嗽。

张铁城幽默道:“广州十三行没被气死,却被这条小小的溪水噎死,不划算啊。”

卢亮畴:“洋船聚集,商贾云集,殷实富庶,贵为清朝天子眼中的广州十三行。广州十三行的洋货行商人个个乃“身家殷实,赀财素裕”者,这个远离帝京的十三行,誉为“金山珠海,天子南库”,是清政府闭关自守下唯一幸存的海上丝绸之路。所以,广州十三行里的商人个个猴精猴精,能掐会算,不吃眼前亏,吃点亏如其割肉一般要死要活。你也看见了,明明是上等好樟脑,能卖个好价钱,十三行里商人个个鸡蛋里挑骨头,试图以此为由压低价钱,倒买倒卖,吃人不吐骨头。真乃无奸不商呀,气死我也,却又奈何!”

张铁城:“远走香港也是无奈之举呀。”

卢亮畴:“谁说不是呢。哎,铁城兄,沿溪水而下即鸬鹚径,过来鸬鹚径即是香江了。”

张铁城高兴道:“太好了,太好了。”

香港皇后大街,车水马龙,商铺林立。古色古香的中式建筑,鳞鱼节比,香江两岸透着一股浓郁的异国风情。

卢亮畴牵着马匹,左顾后盼,兴奋之情荡漾在脸上。

一队英国的巡逻兵背着洋枪,耀武扬威走过。

皇后大街一樟脑铺面内。

樟脑老板坐在柜台内吹着水筒烟,旋转烟圈,袅袅飘曳。

帐房先生手捧帐本逐一记录樟脑件数。两个伙计忙着打包樟脑。

这时,卢亮畴踏进铺内,问柜台内的老板:“老板,樟脑来了,还收不收?”

柜台的老板一听,忙立起身子:“当然收的啦,你有多少?”

卢亮畴指指门外的马背:“你出去看一看吧。”

樟脑老板:“啊,那我出去睇睇。”

樟脑老板出了门,见门外几匹马背上驮着的一包包樟脑,惊讶:“哎呀呀,那么多,成色如何?唔。”

张铁城笑笑:“成色不错,不信你打开一包看看,你若不满意,我们立马走人。”

樟脑老板:“嗬,你讲大话?”

张铁城:“你看了不就行了,我用得着讲大话吗?老板。”

卢亮畴走向一匹马旁,解开了包口:“请看,老板。”

老板凑近袋口闻一闻,又伸出五指掏,掏出了一抓樟脑来,仔细看了看,高兴地喊道:“唔,成色不错,不错。”

老板立马吩咐伙计:“统统给我卸进铺里称了,我给你们最好的价钱如何?”

卢亮畴:“真的呀,老板?”

老板笑呵呵:“肯定是真的啦。”

张铁城:“卢亮畴,别罗嗦了,赶快卸吧。”

卢亮畴:“嗯。”

张铁城、卢亮畴将卸下的樟脑码好后,喘着气站在一旁。

老板吩咐伙计:“傻仔,倒两杯茶给这两位先生,解解渴。”

老板:“两位兄弟,我与樟脑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还是第一次睇见这么好的樟脑,请问,这些樟脑来自何方?”

张铁城与卢亮畴相视一笑:“老板,这似乎与买卖没有什么关系吧?”

老板尴尬地笑笑:“确实没有关系,但凭我的直觉,此樟脑并非本地所产,一定是从很远的地方贩运而来。对不?”

张铁城咯咯一笑:“老板果有眼力,樟脑确实是从很远的地方贩运而来。你有所不知,为讨个好价钱,在收购的樟脑中精选出来的这批‘精品’货,当然质优的啦。”

老板:“质优价高,天经地义,今后还望两位兄弟多多携些精品货光临本铺,我以最高的价钱与你们交易如何?”

张铁城:“一言为定。”

老板吩咐伙计:“赶快过称。”

张铁城、卢亮畴坐在一旁一边品茶,一边注视着伙计称樟脑。

不一会,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银票交张铁城:“呐,这是一千两银票。”

卢亮畴瞪大眼睛:“那么多呀?”

老板:“不多,不多,质优价高嘛,再说,就算结交你们两位朋友的啦,往后,有福同享,有财同发,还望两位多多的关心照啦。”

张铁城:“老板出手大方,够义气,往后,有生意定忘不了你。”

老板:“虽为生意人,‘情’字值千金呐,我图的是结交四海朋友,共创大业的啦,没其它意思。”

张铁城:“唔,老板,谢谢你的关照,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告辞了。后会有期。”

老板拱手作揖:“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皇后大街。张铁城、卢亮畴分别牵住马匹,小心翼翼地穿梭在热闹的人群中。

卢亮畴:“铁城兄,这去哪里?”

张铁城:“先找个有马厩的旅馆住下再说。”

香港顺发旅馆门外。招客的小伙计眼尖,忙小跑着过去招呼道:“两位客官,可住旅馆?”

张铁城:“唔,不知贵馆有无马厩喂马?”

伙计:“哎,瞧你说的,这里马厩多着哩。”

张铁城:“既然有马厩,我们开个房住一宿吧,海湖。”

卢亮畴:“既然方便,那我们就住下吧。”

伙计:“好咧,请把马交给我拴好,包你马饱精神旺。”

伙计扯过两人手上的缰绳,牵着马匹往旅馆内走去。然后引着张铁城、卢亮畴,殷勤说:“楼上请,楼上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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