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护军使刘显世豪华公馆内。刘显世、王文华、卢焘等一批军官正襟而坐。
刘显世环视一眼众军官:“诸位,袁世凯寿终正寝了,如今天下大乱,风起云涌,军阀割据。这个时候,孙中山又扯起了护法大旗,搞什么护法运动,他能搞出什么名堂呢?到头来还不是失败而终!嗯,黔军之主要任务乃固守地盘,扩大根基,只有这样,黔军才有生存和出路。”
王文华:“对,护法运动只不过是昙花一现,很快就烟消云散,不如追随滇军向四川扩大地盘。”
卢焘一听,愠怒道:“照这么说,黔军只顾扩展地盘而视孙中山护法之举而不顾,国人如何看待黔军之所为呢?”
刘显世冷冷一笑:“卢旅长,先别耽忧,我已有两全其美之策,既不让国人辱骂,又能达到实现扩大黔军地盘之目的。”
众军官纳闷,你看我,我看你,未敢吭声。
卢焘:“孙中山领导的护法运动其目的在于反对北洋军阀的反动统治,维护民主共和制度,是国家民族之须,乃四万万国人同胞之盼,我等岂能背道而驰呢?维护国家与民族利益之举,岂能小于蓄意争夺地盘,扩大势力范围之行为呢?”
王文华:“哎,卢旅长,言语过重唉,刘护军使无意背离孙中山倡导的护法运动,他只不过是换了一下脑筋思考问题罢了。”
卢焘惊讶地望一眼王文华,内心禁不住独白:“电轮兄,怎么啦,说话象换了另外一个人似的,你不是与刘显世不共戴天的吗,怎么又站在刘显世一边唱白脸呢?人心叵测呀。”
刘显世:“诸位,俗话说,‘乱世出英雄’我等黔军湘西之战,所向披靡,击退北洋军三万余兵力,威振四方,为巩固贵州地盘,从今日起,命王文华为黔军总司令,总司令部由贵阳移驻重庆,令黔军第二旅旅长卢焘为黔军第一混成旅旅长,兼湘黔联军总指挥,即日,驻重庆贵阳等地的一、二、三、四团及骑步兵集结铜仁,移防进驻湘西辰州,防御冯玉祥北洋军第十六混成旅南下,此策关乎黔军之重大,不可忽视。”
贵阳刘显世护军使公馆内。刘显世边喝茶,边说:“看来,卢焘对出使湘西辰州有点不乐意哩。”
王文华摆弄着一支雪茄烟,一本正经说道:“舅舅,您不了解卢焘,他思想开明,为人正直,虽对您‘两全其美’的想法有消极情绪,但他知道自己是一位军人,懂得该怎么做。”
刘显世:“卢焘为人厚道,军事技术过硬,驻防湘西辰州再合适不过了。”
王文华脸上挤出一丝阴笑:“更重要的是,卢焘是外乡人是吗?”
刘显世哈哈一笑:“但凡外甥都是对舅舅的内心了如指掌呀。舅舅一直认为他是外乡人,没有野心,驻防湘西辰州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况且,辰州不远是北洋军第十六师冯玉祥驻防,惟有卢焘才能与之对峙呀。”
王文华:“不管怎么样,卢焘人才难得呀。”
刘显世:“卢焘没野心,象他这样的人十个、八个也不嫌多呀。”
王文华揶揄道:“舅舅可真会用人呀。”
刘显世阴笑一声:“那当然,坐这个位置就得削尖脑袋往坏处想,坏处想得越多,越仔细,危险就越小。”
王文华:“哎,姜还是老的辣呀。”
黔军人马一茬一茬穿过遵义县城,向湘西方向开拔。湘黔联军第一团排长韩三左顾右盼。
街道旁,一间房子的上方牌匾上书写“遵义邮政”字样,房子门外侧,悬挂着一简易邮筒。
韩三一阵窃喜,悄悄溜出了队伍,掏出信塞进了邮筒,转身又回到队伍中。
次日,遵义邮局内。一邮局检查员手持一封信,推开了一扇门,向一中年人出示手中的信:“局长,这是一封黔军士兵发往湖南辰州的信,看内容很可疑。”
“噢”局长接过信,拆开抖了几下,仔细阅了起来。
一行字映入局长的眼帘:“......先杀本营官佐,后杀辰镜客商,......”
局长脸色陡变:“先杀本营官佐,后辰杀境客商,这如何了得?”
检查员:“局长,黔军内部一定有奸细,此事非同寻常,事关重大呀。”
局长沉思一会:“这是阴谋造反之言论,立即送交贵州护军使刘显世督查,不得延误。”
检查员:“是,局长。”
贵阳。刘显世公馆内。刘显世抖开信笺,轻声念道:“先杀本营官佐,后杀辰境客商,哼,日他娘的,来人。”
军官应声而入。
刘显世一脸愤怒:“湘黔联军第一团排长韩三图谋叛逆,此害群之马岂能容之?立即电令湘黔联军总指挥卢焘将韩三就地正法,决不姑息纵容。”
贵州铜仁,铜湘黔联军总指挥部。卢焘弯着腰整理着书柜的书籍,逐本往竹箱里码好。
机要员推门而入:“禀报卢总指挥,刘护军使来电。”
卢焘一听,忙撂下书本,接过电文,快速地浏览。
“据查,湘黔军第一混成旅第一团排长韩三通匪叛逆,欲杀我官佐,杀辰境商以扰乱护法之军心,证据确凿,就地正法,以观效尤。”
卢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来人,”
侍卫应一声走进了门。
卢焘:“马上叫第一团长胡刚来见我。”
侍卫转身走了出去。
卢焘手捏电文,心急如焚地踱着步。不一会,胡刚匆匆而至。
卢焘见胡刚,急急道:“胡团长,来来,有件急事得跟您商量商量。”
胡刚丈二摸不着头脑:“卢旅长,有何急事呢?”
卢焘:“胡团长,您有所不知,刘护军使刚才来电非要就地正法叛军韩三不可。”
胡刚瞪大眼睛:“处死韩三?他到底犯了那一门伤天害理之事,刘护军使非置他于死地呢?”
卢焘:“我看了电文,也觉得震惊,更觉得蹊跷,作战尚未开始,内部即有奸细犯乱,不利于大局稳定,唔,若不问青红皂白,先行正法,必乱军心,胡团长,依您所见,该如何处理此性命攸关之事?”
胡刚摇了摇头:“这乃刘护军使之令,谁敢违抗?难矣。”
卢焘:“虽然军中无戏言,军令如山倒,但韩三究竟闯了什么祸,我们心里心没有底,韩三平日为人如何?有什么不良嗜好?您是他的顶头上司,总应该明白一些吧?”
胡刚想了很久,开口道:“韩三尚来品德纯朴,没有其他不良之处。”胡刚停顿了一会儿,拍了一下脑门:“哎呀,差点忘了,韩三也真有一个很不好的嗜好。”
卢焘:“什么嗜好?”
胡刚:“哎,好赌钱呗,这是他最大的嗜好。”
卢焘“啊”地声,然后又对胡团长说:“我是广西人,当地赌钱有‘大杀四方’之俗语,要赢别人的钱常称作杀他的钱,现在可以断定,韩三用‘杀’字的用意不妨先作这样注解。”
胡刚似懂非懂的:“有这样的说法吗?”
卢焘:“如果他真有赌钱的嗜好,只能这样注解才说得清楚。如果韩三着实有冤枉,我们该不该救他呢?”
胡刚点了点头:“那还用说吗。”
卢焘:“好,现在要委屈您胡团长几天,您就吃住在我这里,以免走漏风声,等韩三,抵达铜仁时,再查他个水落石出,如何?”
胡刚不自然地笑了笑:“旅长,您这是在软禁我呀?”
卢焘哈哈大笑:“胡团长乃是明白人,不过,若有冒犯,敬请胡团长多多的海涵海涵。”
胡刚一脸的苦相,哭笑不得。
贵州铜仁湘黔联军总指挥部。卢焘、胡刚在一起闲聊。
侍卫官进门禀告:“由重庆来的第一团人马已抵达铜仁。”
卢焘转想胡刚问道:“噢,韩三不也在其中?”
胡刚:“在,在,在。”
卢焘:“等一会,您带我去暗中指认一下谁是韩三。”
胡刚:“好的。”
宽敞的大院里,第一团全体人马列队站立。
身材高挑,脸膛白净,五官端正,斯文不乏的韩三笔挺地站在队伍中。
一间房里的窗眼前,卢焘问胡刚:“这当中,谁是韩是?”
胡刚指着第三排靠右的士兵说:“他就是韩三。”
卢焘纳闷:“他就是韩三?此人身材高挑,相貌颇为斯文,不像粗野、阴险之徒嘛。”
胡刚:“确实如此,可刘护军使仅凭那一句断章取义的话,就下令军法处置,未免太武断了点吧。”
卢焘叮咛:“此事暂不声张,观察几天后便可明了。”
贵州铜仁。湘黔联军总指挥部。几张长形的会议桌一字排开。墙上悬挂着一幅作战地图。湘黔军排级以上的军官正襟危坐。
卢焘坐在长桌一端:“诸位,湘黔军第一混成旅,由多项军种组成,来自不同的部队,平日训练内容与目标也有所不同,今日,我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拧成了一条绳,很不容易,换句话说,这是一种缘份呀,因此,为了这缘份,大家得精城团结,爱已爱人,使第一混成旅成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一支过硬的部队。我们这次移防湘西辰州的目的,就是要牵住北洋军第十六混成旅的南侵,保卫西南各省的安全。为此,要求诸位在座的军官要以身作则,模范带头,军人要有军人的样,那种男盗女猖,妖言惑盅之事不是我辈军人之本能,只有众志成墙,才能保家卫国呀。”
韩三认真地听着卢焘讲话,表情很平静。
卢焘:“诸位大部分都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子女的,儿女之情当然免不了,也乃人间之常情。故,人在曹营心在汉,思家并非过错,但是,既为军人,儿女情长之事少点为好,以免影响军心。最近我听说有很多官兵思家心切,无战事的时候,不时写封家书报已平安,也无可非议,但却有人借写家书之名,密谋策反!请问,诸位在来铜仁的途中是否有人寄信给家人或亲友?”
众军官默不作声。韩三脸上掠过了一阵惊慌。
卢焘再次问道:“你们当中是否有人在行军途中写信给家人或亲友?”
众军官仍无人回答。
卢焘问:“哪位是韩三?”
韩三站起身 ,挺胸答道:“我就是。”
卢焘严肃状:“你是不是寄过信回家?”
韩三脸色陡变,惶恐得不敢声张。
卢焘:“呶,这是刘护军使的电报,电文中说你有通匪叛逆之嫌,尤其是‘先杀本营官佐,后杀辰境客商’从何解释?”
韩三额头冒汗,语无伦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这......长官我该死,我该死,就饶过我一命吧.。”
卢焘见状,大喝一声:“起来,军人是不能下跪的。”
韩三一惊,止住了哭泣,站了起来。
卢焘:“韩三,你写这封信在什么地方交寄,寄给什么人?信中都写了什么内容?你仔细回忆,从实说来。”
韩三低着头说:“回旅长的话,我确写过一封信在遵义寄给湖南辰州一位朋友,信的内容嘛。”韩三想了想:“其中有一句是说‘先杀本营官佐,后杀辰州境客商’,意思是说,我先赢兵营里的官兵,再赢辰州境内的客商,整封信意思是说,我约他们等我回来时,聚在一块来赌钱......”
卢焘怒斥道:“你真糊涂,为什么这样写呢?‘杀’字又怎幺解释?”
韩三低着头颅,不敢正视卢焘威严的目光:“我想赢他们的钱,因为我们湖南人说赢钱叫杀钱。”
卢焘的眉宇间松驰了下来,与胡刚会意地对视了一眼。
卢焘:“‘杀’字乃为杀人越货之寓意,与‘赢’字之意相差甚远,为这‘杀’字,你险成刀下之鬼,不可滥用字眼也,以免引来杀身之祸,应引以为鉴。现在我宣布,撤去韩三排长之职,降为庶务管理伙食。”
韩三一听,感动得热泪盈眶,向卢焘深深地鞠了一躬:“旅长明察秋毫,免我一死,终身铭记。”
胡刚激动地说:“这一公案真相大白,韩三也幸免一难,旅长处事谨慎果断,爱护官兵情如手足呀。”
甲军官:“韩三命大福大,遇到旅长这么开明之人,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呀。”
乙军官:“不单是韩三,我们不也一样万幸吗。”
丙军官:“是呀,在其它军官的麾下,士兵挨咒骂、鞭打、体罚的事屡见不鲜,卢旅长却与众不同呀。”
胡团长耽忧地说:“旅长,韩三乃为刘护军使圈杀之人,现在韩三绝处逢生,若刘护军使怪罪下来,如何担当得了呀。”
卢焘轻轻一笑,不慌不忙地说:“胡团长,我一眼看见韩三时,就断定韩三非阴险之人,刘护军使误解他了,所以,我早就拟好了一份为韩三翻案的文书,派人快马加鞭呈送给了刘护军使,几天过去了,刘护军使缄默不语,这已表明了刘护军使已网开一面,饶恕了韩三的过失,所以我才有底气这样处置韩三。”
胡刚晃然大悟:“旅长真是仁慈宽厚哪。”
卢焘:“非常时期,军心重要呀,再说,韩三确实有冤枉之处,能见死不救吗?”
胡刚:“那是,那是。”
湘黔联军浩浩荡荡开赴辰州。猎猎军旗上写着“黔军第一混成旅”字样。
卢焘骑着高头大马,时而快马加鞭,时而放慢马步。途中,山峰、密林、河流、缓缓而过。
辰州。湘黔联军操练场。一列列的官兵整齐划一,练习步兵操典;一列列的官兵在瞄准耙心,练习射击;一队队的官兵在练习术科,大刀挥舞,刺刀闪闪。突然,一阵电闪雷呜从天边滚过来,震天动地,瞬间乌云翻滚,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雷雨中,官兵们斗志昂扬,丝毫不减锐气。
卢焘踏着泥泞,穿行于队列,并时不时地纠正官兵们不规范动作。一会儿,他昂头看一眼天空,对一旁的传令喊道:“传全体官兵集合训话。”
官兵屹立雨中,队形整齐划一,目光炯炯,精神饱满。
卢焘抹去脸上的雨水,声音洪亮:“诸位官兵,我湘黔联军现已亲临辰州前线,与北洋军第十六混成旅对峙,战争一触即发。要赢得战争的胜利,除了精神外,体能训练必不可少,一个军人如果没有强壮的体魄,很难适应战场上的恶劣环境,面对强大的敌人,手无鸡肋之力,取胜乃是无稽之谈,所以,部队要全面开展各种体能训练,体操,单双杠,跑步、登山等无不是强壮体魄的有效方法,循环反复,埋头苦练,磨刀练枪,我军必会成为一支战无不胜的精兵强队,一定会取得战争的胜利。”
官兵雨中凝神细听。
操练场边缘的土丘旁,伏着两个穿着便衣的男子,他们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雨中的官兵。
大雨哗啦啦地倾泻着。
卢焘:“诸位,我等都来自贫困的百姓家庭里,过过那些刻骨铭心的贫寒落后的日子;目睹过家乡父老哀声叹气,绝望的目光;国家民族伤痕累累的肌肤,无不震憾着我辈军人之灵魂,无不感到肩上担子的份量,但是,军阀、官僚争权夺势,崇洋媚外,无恶不作,大有把国家民族推向永远的水深火热之中,我辈军人,愿做亡国奴吗?”
众官兵一齐附和:“不愿意,不愿意。”
卢焘:“好样的,我辈军人只有胸怀理想,才能拯救国家与民族,才能拯救世界,才能取得一个又一个的革命胜利,让穷苦百姓过上好日子,是不是呀?”
众官兵们一齐附和道:“是。”
北洋军第十六混成旅旅部内。旅长冯玉祥一边从一间浴室走出来,一边用白色浴巾擦着赤膊的上身。
两位穿着便衣的北洋军密探匆匆而入。
冯玉祥漫不经心:“湘黔军那边情况如何呀?”
密探甲:“禀告冯旅长,湘黔军全部人马目前尚无侵犯我军之意,正聚集在雨中刻苦练兵哩。”
冯玉祥:“噢,湘黔军正在雨中练兵?湘黔军临时抱佛脚?”
密探乙:“冯旅长,湘黔军雨中操练两个时辰,官兵毫不倦怠,军容整齐划一,无任何零乱不雅,其纪律严明,无与伦比!”
冯玉祥沉默一会儿,开口道:“看来,湘黔军是不能轻视呀,唔,早听说过黔军不同凡响,果真如此,名不虚传呀,密切观察湘黔军的动向,及时向我禀告,去吧。”
两密探应吮,退出了门外。
冯玉祥穿好衣服,自言自语道:“黔军葫芦里卖什么药呀?”
湘黔联军指挥部。窗外,官兵们的操练声彼起彼伏。
卢焘与胡刚等几位团长聊天。
卢焘:“北洋军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胡刚:“据外围侦察,未发现北洋军有何动作。”
卢焘:“唔,两军都在摸对方的底牌呀,不过,只要两方都无意恶战,战争之火终不会燃烧起来的。”
胡刚讷闷:“为什么呀。”
卢焘:“据我所知。北洋军第十六旅旅长冯玉祥出身寒门,思想较为先进,开明,对百姓有同情心。蔡锷将军当年组织云南护国军起兵讨袁时,从云南入川,北洋军政府电令冯玉祥率兵迎击,蔡锷将军给冯玉祥去信,表明了自己反对帝制的态度,并设法让冯玉祥避免与护国军打仗,冯玉祥依议而行,率兵移驻泸州。不料,北洋军政府又要他出兵收复叙府。冯玉祥厌恶不想出兵,最后在张敬尧、吴佩孚和曹锟再三电令下,冯玉祥只好一面发兵,一面派人与驻守叙府的护国军接洽,要他们主动退出叙府,冯玉祥一边真朝叙府前进,一边命令官兵朝天放枪,有的部队干脆将弹药倒入山沟,说弹药打完了。冯玉祥虽然是假戏真做进占了叙府,但对护国军的伤兵,冯玉祥也能一视同仁地派人收治,不分彼此,可见冯玉祥非混浑之人,人品难得呀。”
胡刚:“如此说来,当年护国军他尚能网开一面,说明冯玉祥有与众军阀不同的地方。”
卢焘:“如今,湘黔联军为护法之军,冯玉祥应同样有当年对待护国军之态度,恶仗又怎能打起来呢?”
胡刚:“冯旅长若有这份眼光当然好,但,此仗非他所愿,他手中也只仅有一旅兵力,况且,其周围都有北洋军政府控制的部队,如果,整天介与我湘黔军对峙,他又如何向北洋军政府交代呢?如果他公然拒绝命令,不主动出击又无异以卵击石,左右为难。他始终是北洋军一旅之长,并非我们想象中的那般啊。”
卢焘沉思片刻:“不管如何,我军面对的是北洋政府军,并非冯玉祥这个人,不可藐视或掉以轻心,以免给北洋军有机可乘。”
一侍卫手持电文而入:“禀告旅长,重庆来电。”
卢焘接过电文,匆匆看了一眼,抬头说道:“不日,我将赴重庆参加湘黔军高级军事会议,辰州之事,有劳诸位了,会议期间,如若辰州边境告急,望及时通知我。”
卢焘一家饭毕。覃清德麻利地收拾碗筷,走进厨房。
卢焘从厨房内端出一盆热水放在莫氏的脚下:“阿妈,洗一把脚吧,暖和暖和,睡觉香些。”
莫氏:“亮畴,军中事务太多,太累,你可要注意休息呀。”
卢焘:“阿妈,我身体尚来硬朗得很,不会有事的。”
莫氏:“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军中也不能没有你啊。”
卢焘:“阿妈所说,孩儿切记心头,啊,对了,我将去重庆参加黔军高级会议。”
莫氏:“噢,开会,什么时候动身?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呀。”
卢焘:“我也是刚接到电文,就在这两天出发。”
这时,覃清德走过来,接话道:“就在这两天?”
卢焘回过头:“唔,我走了后,家中就由你来照顾了。”
覃清德:“家中倒是没有什么,这黔军嘛不是正与北洋军对峙吗?我怕万一战事挑起,岂不是群龙无首了吗?”
卢焘笑了笑:“你就别耽心了,我已作了妥善周密的安排,在我回辰州之前,是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的。”
莫氏叹了口气:“哎,整天都是打、打、打,什么时候才不打呀,唉,这个世道真让人琢磨不透。老百姓的苦难就更不用说了。”
卢焘:“阿妈就别瞎操这份心了,总有一天,天下会太平的。”
莫氏:“这恐怕比登天还难啰。”
湘黔联军总指挥部内外。岗哨林立。挂在屋檐两边上方的纸灯笼发出桔红色的亮光。
一百姓装束的中年人提着一吊礼品向门口走来。
哨兵见状,猛喝一声:“站住,干什么的?”
中年人凑向前,赔着笑:“哎,小兄弟,我乃贵州北路黔军先锋营长,欲求见卢旅长。”
哨兵打量着中年人:“凭什么相信你呀,啊。”
中年人嘿嘿笑着,从贴身衣衫口袋里掏出了一纸任命书:“呶,它总可以证明我的身份了吧。”
哨兵凑近一看,不屑一顾:“哼,就凭这张便函?也好,你先别走,待我去禀告一声便知真假。”
中年人一听,忙高兴道:“劳驾你了,小兄弟。”
哨兵站在卢焘住所门口,喊道:“禀告旅长,门外有人求见。”
卢焘听罢打开了房门,见是哨兵,忙问:“什么人求见?”
哨兵:“一位自称是北路黔军先锋营的营长。”
卢焘思索一会儿,惊喜道:“哎呀,快请他进来。”
中年人在哨兵的引导下,走进了卢焘住所。
卢焘定眼一看,忙高兴地走向前,握住了中年人的手:“果然是你呀,什么风把你吹到辰州来了,来,快请坐,夫人,快沏杯茶,哎,你一路辛苦了吧。”
中年人笑了笑:“为了拔群兄弟,这点辛苦算得了什么呢?”
卢焘一怔,忙问道:“拔群兄弟怎么了?快说说。”
中年人叹了口气:“哎,别提了,拔群兄弟被陆永芳这小子诬告,以‘扇动军心,图谋不轨’之罪名押解到重庆坐禁了,我是借省亲机会,转道而来,告知您一声,拔群兄弟是条汉子,他是被奸人所害,冤着哩,您得想办法救救他呀。”
卢焘:“拔群兄弟到底为哪般,如此蒙冤?”
中年人:“韦拔群有胆有识,讲义气,具有强烈的报国意识。在护国战争中敢打敢拼,指挥果断,经受了锻炼与考验,也曾多次受到上司的褒扬,但,他带来的农民武装,由于缺乏正规的军事训练,加上人地生疏,厌恶战争,在护国战争中伤亡很大,为此,他感到很悲痛,甚觉对不起父老乡亲。但是,陆永芬却不以为然,平时呢,他对手下的士兵动辄拳脚相向,视士兵如牛马草芥,韦拔群气愤不过,多次奉告陆永芳,不但遭到拒绝,反而诬说韦拔群是犯上,有一次,一名士兵听错了口令,当场被陆永芳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韦拔群见状,即上前劝阻,陆永芳竟指着韦拔群的鼻子骂道:‘你算老几?再啰嗦,连你也要处罚!’果然不出所料,韦拔群不久被降为排长,关进了牢房,从此以后,韦拔群受尽侮辱打骂,饱尝了人间的磨难哟,”
卢焘愤怒地击叩桌子,骂道:“他妈的,陆永芳这个狗杂种简直不是人。区区一个连长,如此猖狂,可恶,黔军都被这伙人的残毒恶霸作风侵蚀坏了。”
中年人:“黑暗,腐败啊!”
卢焘:“你放心,我明日赴渝开会,定会把此事解决喽,还拔群兄弟之清白。”
中年人:“好,我知道您一定会有办法的,救拔群兄弟,乃大家的共同夙愿啊。”
四川重庆。黔军总司令部。屋内不远的桌子上,一台手摇式的菱形嗽叭里发出了清脆悦耳的京剧声。
王文华背靠太师椅,伴随着京剧的调子手足舞蹈。
侍卫推门而入,走到王文华跟前,轻声说:“总司令,湘黔联军总指挥卢焘求见。”
王文华似乎听不见,依旧摇头晃脑倾听着京剧。
侍卫伏在王文华的耳边,又一次说道:“总司令,湘黔联军总指挥卢焘求见。”
王文华一听,睁开了眼睛,大声喊道:“快,请他进来。”
卢焘径直走进来:“呵呵,电轮兄,好雅兴。”
王文华笑了笑:“卢兄,这几天要召开黔军高级军事会议,搞得我焦头烂额,晕头转向,趁机放松一下罢了,哎,卢兄什么时候到重庆的,怎么也不招呼一声,好让我去迎您大驾呀。”
卢焘敛起笑容:“电轮兄,您是堂堂黔军总司令,我那敢劳您大驾呢,我这次来求见您,非公事也,是有要事相求于您。”
王文华:“噢,您有要事相求于我?来,您先坐再说,如若我王电轮力所能及,那不就是一句话嘛?您尽管说来听听。”
卢焘坐下,一字一句地说:“电轮兄,您一定还记得去年从广西率武装队伍来投靠黔军的韦拔群吧?”
王文华:“唔,记得,记得,您这老乡呀,年轻、果敢,有思想,有头脑,懂军事,难得人才呀,他最近怎么了?”
卢焘脸色一沉,气愤道:“他最近被北路黔军先锋营连长陆永芬诬告,以‘煽动军心,图谋不轨’之罪名解押到了重庆监禁。”
王文华惊讶道:“真有此事?您现在想救韦拔群出狱是吗?”
卢焘:“实不相瞒,我还真有此意。韦拔群是一位有志气,爱国家和民族,有理想,有作为的青年,千里投靠黔军后,在川南战场上,作战勇敢,指挥果断,曾多次得到上司的褒扬,这样的青年人报国志大,绝不会如诬告所云,此中定有蹊跷,望电轮兄明判是非,洞察秋毫,还韦拔群一个清白,并将韦拔群释放出狱。”
王文华:“唔,韦拔群,好青年,黔军良将,岂能随意诬告呢?您我多年交情,所求之事,我王电轮一定鼎力相助,明日,我亲自将此事电呈刘护军使。”
卢焘高兴地抱拳作辑:“多谢电轮兄的鼎力相助。”
王文华:“卢兄,您就别客气了,安心睡个囫囹觉吧,当您醒来时,韦拔群也许早已出狱了,”王文华停顿一会又说:“卢兄,哎,您我多日不见,来两杯如何?”
卢焘笑道:“舍命陪君子。”
王文华:“好,痛快,走。”
王文华、卢焘两人并肩走出了司令部。
四川重庆监狱内,众多圆木隔离出来的牢房,一间连着一间。
每一间牢房里都挤满了“犯人。”“犯人”们目光呆滞,衣衫褴褛。
另一间若大的牢房里,十几名“犯人”或躺在地上睡觉,或坐在地上傻笑,有的“犯人”还不停地抓着虱子。整个牢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韦拔群衣衫褴褛,头发零乱,胡子拉碴,满脸苍白,布满污垢。他坐在角落里,显得痛苦不堪。
牢房过道里,两位腰佩刀剑的衙役径直向牢房走了过来,一衙役麻利地打开了铁锁,喊道:“韦拔群,出狱。”
韦拔群听衙役一喊,不相信地望望,继尔,默不作声。
衙役看着韦拔群又喊道“韦拔群,喊你哩,快点出狱吧,你自由了,还蹭磨什么哩。”
韦拔群艰难地爬起身,感觉一阵晕眩,踉跄几步,跨出了牢门。
重庆监狱门外。卢焘和一侍卫翘首期待。
“当啷”一声,监狱大门打开,狱役领着韦拔群走了出来。
韦拔群眯着眼睛看着阴沉的天空。
卢焘快步走上前去,喊了一声:“拔群兄弟。”
韦拔群见是卢焘,激动地跑了过去,哽咽着喊了一声:“卢兄。”
卢焘:“拔群兄弟,你蒙冤受屈了。”
韦拔群苦笑一声:“我个人蒙冤受屈算不了什么,我倒是想,我等百几号人马,千里迢迢投靠黔军,为何落得个如此下场,这是为什么?哎,黔军如此下去,会失去人心啊!”韦拔群转而笑笑道:“多谢卢兄的鼎力相救,拔群今生今世难报此恩唉。”
卢焘:“哎,你正直,果敢,蒙冤受屈,我岂能袖手旁观?”
韦拔群感慨万端:“世上坏人不少,但还是好人多呀。”
卢焘:“别说了,走吧,今晚,老兄我为你接风洗尘,彻底洗掉你身上的霉气,从新开始。”
韦拔群:“承谢卢兄了。”
重庆。卢焘临时住所内。八仙桌上摆放着一壶酒,几盘卤菜。
卢焘与韦拔群面对面坐着饮酒。
卢焘呡了口酒,问道:“拔群兄弟,今后有何打算?”
韦拔群:“我虽然蒙受了不白之冤,但我依然一如既往倾向革命,以推翻反动统治为已任,我一向仰慕黔军,当仁不让举起孙中山护法的旗帜,为贫苦大众着想。因此,尽管我在黔军里饱尝了铁窗之苦,蒙受了人间的磨难,但,我始终坚定我的选择,唔,如果能继续留在黔军里效犬马之劳,仍乃我所愿唉。”
卢焘:“拔群兄弟,你的意志甚是坚强,且忠诚你的不悔选择,不失为一个汉子,来干了这一杯。”
韦拔群饮完杯中酒,问道:“卢兄,你看我还能干些什么呢?”
卢焘:“拔群兄弟对黔军之衷心耿耿,令人佩服,唔,鉴于目前你的状况,我想你有必要去贵州讲武堂深造一番,多掌握一点军事文化知识,这对你以后的发展大有帮助。”
韦拔群高兴地:“卢兄,我真能有这样的机会吗?”
卢焘:“就说你愿不愿意去啰。”
韦拔群:“我蒙受不白之冤吃尽了铁窗苦头,还不是因为文化低,本事小。苦恼着呢。”
卢焘:“贵州讲武堂正在招有志青年入堂学习,你可有兴趣?”
韦拔群惊喜道:“我一介农夫,虽对革命赤胆忠心,但常常为自己无知而苦恼,有此机会,哪能不愿意呢?”韦拔群又耽起心来,“可是,凭我那丁点底子,能进得讲武堂吗?”
卢焘:“哎,你人才难得,志向高远,老兄我帮你相想办法吧。”
韦拔群:“承谢卢兄了。”
重庆。何应钦住所。何应钦仰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卢焘在门外“督督督”地轻敲了几下。
何应钦睁开眼睛,警惕地问道:“谁呀?”
卢焘:“是我,卢焘。”
何应钦马上起身,快步上前打开了门:“哎呀呀,卢旅长,卢总指挥呀,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呀。”
卢焘笑着作揖道:“敬之兄,多有打扰,请见谅,见谅。”
何应钦:“别客气,别客气,进来坐一坐吧。”
卢焘坐在沙发上:“敬之兄,我一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何应钦一边倒茶一边笑着说:“卢兄一贯如此。既然来了,您就直说无妨。”
卢焘哈哈一笑:“敬之兄,思维敏捷,洞察秋毫,什么事都瞒不过您锐利的目光呀,实不相瞒,我真有一事相求,不知您可赏脸。”
何应钦:“噢,别绕弯子了,直说吧。”
卢焘:“唔,黔军北路军先锋营的副连长韦拔群乃我广西老乡,此人率百号人马来黔投靠黔军,他一心报效国家,屡建奇功,多得奖赏,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而连长陆永芬平日对手下的士兵动辄拳脚相向,视士兵如牛马草芥,韦拔群看不过眼,规劝几句,不仅遭到陆永芬拒绝,且硬说韦拔群‘煽动军心,图谋不轨’,‘犯上’,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嘛。得罪了陆永芬,韦拔群被降为排长。年初,又被陆永芬等人押解重庆监狱,蹲了几个月的大牢,苦不堪言,军中尚存如此草菅人命,残害革命人的军官,往后谁又乐意加入革命军,谁又愿意为革命舍生忘死呢。”
何应钦:“岂有此理,陆永芬也太霸道了,非处置他不可,噢,韦拔群现在何处?”
卢焘:“承蒙电轮兄电呈刘护军使,经恩准,韦拔群已获自由。但,他依然对黔军仍然衷心耿耿,矢志报国的理想未泯灭啊,为了不埋没英才,我愿以我的人格担保,恳求敬之兄破例吸纳韦拔群进贵州讲武堂学习深造,一可以使韦拔群有机会锻炼自己,二又可以使韦拔群不再与陆永芬产生龌龊。”
何应钦沉思一会说:“韦拔群乃爱国之青年,讲武堂吸呐的正是象他这样年轻有为的青年,没有理由拒绝,这样吧,有了卢兄您的担保,我现在就答复您,让他即日到讲武堂报到去吧。”
卢焘高兴地握住何应钦的手:“敬之兄真乃开明之人,在您的麾下讲武堂将会人才辈出,大放异彩呀。”
何应钦哈哈一笑:“卢兄,您的嘴巴涂了蜜饯了吧,怎么越听心里越甜了,嗯。”
卢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重庆郊外。清晨。天空深遂蔚蓝。一只云雀犁破了蔚蓝的天际,婉转啁啾,展翅飞翔。初升的朝阳,慢慢从云层里钻出,一瞬间,万道霞光染红了天边。韦拔群肩挎褡裢与卢焘并肩走着。
卢焘:“拔群兄弟,讲武堂是个锻炼人的地方,许多矢志报国的青年都以能进讲武堂深造为一生之荣耀,事业之起点,你既然有了这样难得的机会,你可要牢牢把握好他,学好本领,干出名堂,为自己,也为家乡父老兄弟争一口气啊。”
韦拔群:“拔群我牢记卢兄的谆谆教诲,我一定不负你的厚望,学好本领,报效国家与民族。”
卢焘:“好样的,重庆距贵阳尚远,一路多加小心呀,公务在身,我也只能送你这程了,望多多保重。”
韦拔群激动得双眼迷朦:“卢兄,俗话说,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您请回吧。”
卢焘握住韦拔群的手:“一路走好啊,后会有期。”
韦拔群:“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