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湖南郴州野外,夜色迷茫。一处帐篷里,细小的豆油灯下,朱德、陈毅、王尔琢在座。
朱德:“南昌起义后,我军边打边走,又遇饥寒交迫,疾病肆虐,可谓艰辛万难。一些革命意志不坚强的人离开了,留下来的,却更加坚定了。现如今,在这深山野岭里,我军的物质给养无疑是十分困难的,得想方设法解决,不然,我军将面临生死存亡的抉择,对此后的武装革命的形成和发展前景是非常不利的。”
陈毅:“我军的困难是显而易见的,要解决这个困难也不是件很容易之事,地主,官僚、土豪,倒的倒,逃的逃,且与我们不共戴天,依靠不住,老百姓虽然与我们亲如兄弟,但,他们落后贫困,缺衣少粮,哪能支撑得起我军几万人马的吃喝拉撒?”
朱德沉思一会儿,忽然叫道:“唔,有办法了。”
陈毅:“呃,司令员,您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朱德:“据报称国民革命军第十六军军长范石生已率部从广东移防郴州,正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安营扎寨。范石生乃我云南讲武堂之同学,滇军同事,此人,讨伐陈炯明叛变孙中山之乱立有战功,被孙中山授予上将军衔,况且,范石生与蒋介石及粤系、湘系军阀矛盾尖锐,何不利用他特殊的身份,图求缓解我军目前之困境?”
“这太好了,司令员,您可以利用同学之情与范石生谋面,此事能愈快愈好。”陈毅停顿一会儿继续说:“不过,这范石生与您多年未谋面,且双方政治信仰不同,各为其主,他会帮这个忙吗?”
朱德点了点头:“是呀,他会帮这个忙吗?”
王尔琢:“哎,这范石生当年被唐继尧驱赶至黔西一带,疲于奔命,能参与广东政府北伐,与一位德高望众的人物不无关系。”
朱德、陈毅一同问道:“谁呀?”
王尔琢:“前贵州省长,黔军总司令,孙中山大本营顾问、高级参谋卢焘先生。”
朱德:“卢焘?哎呀,对呀,卢焘、范石生和我乃云南讲武堂之同窗,结拜兄弟,手足之情甚浓,唔,如果成功劝说卢焘去说服范石生,解决我军之物资困难就有很大的把握和希望了。”
陈毅:“此事,我想,范石生也并非傻瓜,他必定会提出条件,至于什么条件呢,去了再说,您现在试着写一封信给卢焘,让他帮这个忙,如何?据我所知,卢焘很有爱国意识, 深得贵州百姓的拥戴,这样的人,总会以大局为重,何况我们是共产党的部队,也是中国百姓之军队,他若认清了这一点,无论如何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朱德:“好,我马上写信派人送给他,可是,卢焘现在哪里呢?”
王尔琢:“卢焘现在广州。”
朱德:“唔,你比我还清楚他的去向嘛。”
王尔琢笑笑:“他现在正为贵州的公路、民航业务忙着哩。”
陈毅:“他呀,真是个大忙人哩。”
朱德叹了口气:“当年讲武堂十兄弟,情如手足,今日各奔前程,纵有牵挂又能如何?我与卢焘也有多年未谋面了,不知他......”
次日,朱德将信交给一身农民打扮的王佐,嘱咐道:“王佐呀,这封信事关重大,务必在广州设法找到卢焘面呈。”
王佐立了军礼:“请放心,我一定将信面呈卢焘。”
朱德:“好,去吧,路上要小心喽。”
王佐:“司令员,我走了。”
王佐说完大步地离开了帐蓬走下了山。
广州。堤外,一家旅馆。卢焘躺在床上一边抽着水烟,一边看着吴敬梓的《儒林外史》。
“督督督”。有人敲门。
卢焘怔了一会儿,起身打开了房门。
门外,曹孝端笑嘻嘻地笑着:“寿公,打扰您了。”
卢焘:“哎呀是孝瑞你呀,这位是......?”
曹孝端:“进门再说吧。”
卢焘:“好,那请进吧。”
卢焘倒了两杯热茶放在桌子上:“请喝茶。”
曹孝端指着王佐介绍:“寿公,这位是国民革命军第五纵队的王佐先生。”
卢焘纳闷:“国民革命军第五纵队?没听说过呀。”
王佐低声:“寿公,您有所不知,这支队伍乃为南昌起义军余部,现驻扎在湖南郴州一带,由司令员王楷统率。”
卢焘:“这么说,是王楷让您来找我的啰?”
王佐:“对呀,是王楷司令员让我来广州找您的。”
卢焘正色道:“不管是谁来见我,我都欢迎,但,需要我做的事,必须是我乐意的,否则免谈。”
王佐伸手从衣缝里摸出一封信说:“至于需要寿公做什么事,只有这封信才能说明清楚,唔,寿公请您看一下吧。”
卢焘迟疑地接过信,慢慢拆开。卢焘看完信,笑了:“原来王楷司令员乃朱德老弟呀,怎不早说呢?”
王佐也笑了:“寿公,您看完了信,我就不必罗嗦了。”
卢焘:“朱德与我、范石生乃同窗好友,当年还结拜过把兄弟,他朱德老弟有难,我岂能视而不见?况且,朱德老弟乃为中国的前途,百姓之福祉操劳奔波,难能可贵,路走得也不容易啊。”
王佐高兴道:“这么说,寿公愿帮这个忙了?”
卢焘:“朱德之队伍为共产党的队伍,为劳苦大众之所为,我当然愿意,我马上写信给范石生”卢焘想了想,又说:“范石生之队伍现驻防汝城,朱司令不妨去拜见他一下,见了面总好商量嘛,毕竟是同窗兄弟呀。”
王佐:“那得由朱总司令自己决定了。”
卢焘:“好吧,我愿尽这微薄之力。”
王佐双手抱拳:“承谢了,日后定当不忘。”
卢焘哈哈一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郴州。深山野岭。一处帐篷内。朱德、陈毅、王尔琢、王佐围在火盆密谈。
朱德:“王佐,此番广州之行,情况如何?”
王佐:“朱司令员,我在广州拜见了寿公,没想到,我刚将意图说给他听,他不但不拒绝,反而很热情地答应说服范石生不与我军为敌,让范石生设法接济我军军火粮食物资。”
朱德满脸喜悦:“卢焘老兄果然不忘旧日同窗之情,且深明大义呀。”
陈毅朗声笑道:“卢焘乃名不虚传的‘活菩萨’呀。”
朱德:“卢焘对贵州的贡献是百姓有目共睹的,‘活菩萨’的绰号,当之无愧呀”朱德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不妨持卢焘既然答应帮了忙,我看,得趁范石生接到卢焘信函的空隙,去会一会范石生,摸摸他的底,谁去合适呢?”
陈毅:“您是堂堂的司令员,去不合适,也不安全,但,范石生是您的同窗好友,拜把兄弟,您不去,谁去合适呢?再说,也只有您去,才能解决问题。”
朱德思忖一会:“此行非我莫属,至于安全问题,顾不得那幺多,况且我军危在旦夕!”
陈毅:“不妨多带几个警卫,以防万一。”
朱德朗声笑道:“我朱德参加革命以来,没有怕过谁呢,要派也派两三个人足够。我昨晚想了与范石生合作可能会遇到过的许多问题,有一个问题是很值得重视的。”
陈毅:“什么问题?司令员是怕范石生趁此机会改编我军?”
朱德笑了:“陈指导员所想与我所想不谋而合啊,试想看,范石生如果不这样做,他凭什么援助我军?不过,这只是一种推测而已,有待于与范石生谋面后才能确定这个推测是否为真。”
陈毅:“司令员,目前我军确实困难重重,暂时与范石生合作是有必要的,但有一条,必须向范石生说明我军乃共产党的部队,要听从共产党的调动,部队内部的组织训练和物资支配要自主。只能在这毫不含糊的政治前提下达成任何协议。”
朱德:“陈指导员说得对,必须在这个政治前提下,同范石生谈判。”
陈毅:“是不是先把卢焘先生写给范石生的信和我们合作的意向书面向范石生通报一下?”
朱德:“好,你去准备吧。”
湖南汝城。国民党第十六军军部内。范石生坐在太师椅上,仔细阅读着一张报纸:“......由共产党王楷率领的南昌义军,转入湘粤交界地区,目前,共军在深山野岭里扫荡土匪残余,学习游击战术......但军队物资给养困难......”范石生停顿后,自言自语道:“国民党、共产党势不两立,王楷处境险恶,活该矣!”
秘书进门:“范军长,有您一封信。”
范石生:“唉,你放在桌子上吧,待会我再看。”
范石生拆开桌上的信:“......不要为蒋介石卖命而攻打朱德的部队,要念同窗之怀和彼此在护国、护法战争中的革命情谊,设法弄点钱粮、武器弹药接济朱德的部队,解其困境......”
范石生一会儿陷入了沉思之中,又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卢焘老兄管得真够宽呀。”
范石生说完又抖开了另外的一封信,看了一会,嘴边浮出了一丝微笑:“范老弟惠鉴:我方非常愿意就合作事宜与你正式谈判,并提出合作的3个条件:一、本部编为一个团,不得拆散;二、本部政治工作保持独立;三、本团械弹被服从速补给,先拨一个月经费。并阐明:我们是共产党的队伍,党什么时候调我们走,我们就什么时候走,你给我们的物资完全由我们自己支配,我们的内部组织和训练工作等,完全按照我们的决定办,你们不得干涉。如何?请复之。朱德敬上。”
郴州。深山野岭。一处帐篷内。朱德、陈毅、王尔琢等在例行党员会议。
陈毅:“南昌起义是我党我军向国民党反动派打响的第一枪。我党同国民党的合作事实上已经彻底分裂了,纵然如此,我军同范石生的合作的可能性依然存在。再说,范石生受过云南重九起义,护国护法革命运动的洗礼,革命意志是坚定的,是有组织和理想的人,不能因为其选择的道不同,而否认了他的为人。假如他人在曹营心在汉呢,况且,范石生长期与蒋介石政见上有分歧,有芥蒂,且结怨不浅,他也需要斗争的勇气和机会,我认为,我军摆脱目前的困境,唯一的途经就是与范石生的合作,所以,朱总司令要亲自前往汝城谈判,我保持支持的态度。”
王尔琢:“和范石生合作既能解决我部面临的粮草困境,又能绝处逢生,化敌为友,对我军的后续生存和发展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故此,我也支持朱总司令要亲自前往汝城谈判。”
王佐:“如若与范石生合作是否就是与敌人进行合作?是右倾还是投降?国民党军队纪律松懈,良莠不齐,贪污腐化,范石生的部队又好在哪里?与范石生之部合作,万一我军染上恶习,甚至变质,那还叫共产党的军队?再说了,纸包不住火,也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军如此大规模的隐藏在范石生的部队里,他蒋介石会不知道?是会被蒋介石包饺子,一网打尽的可能啊,所以,我保留反对意见。”
朱德:“与范石生合作是否就是与敌人进行合作?是右倾还是投降?需要理性、辩证、长远的目光去看待。眼下,我军处境艰难,搞合作总比彼此对抗要好得多。另外,要看合作前景如何,如果搞合作既能让我军绝处逢生,又能壮大革命队伍,何乐不为呢。倘若不能使范石生变成我党我军肝胆相照的挚友,起码也能使他保持中立态度,这样对革命的发展壮大是有益的,从这个角度而言,同范石生搞合作既不是右倾也不是投降,而是发展和壮大。其次,范石生是我在云南讲武堂同窗外,其手下三个师长都是他在云南讲武堂任队长兼教官时的学员,军事思想过硬,相信与范合作的危险系数低,且安全可靠。至于耽心与其合作而使我部掉进染缸这个问题,我再强调的是,只要我军坚持组织上独立、政治上自主和军事上自由这三大原则,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此时,机要员手持一封信,悄悄地递给了朱德。朱德展开范石生的回信:“春城一别匆匆数载,兄怀救国救民大志,远渡重洋,寻求兴邦立国之道,而南昌一举,世人瞩目,弟诚感佩良深。今虽暂处逆境之中,然中原逐鹿,各方崛起,鹿死谁手,仍未可知。来信所提诸论点,愚意可行,弟当勉力为助。兄若再起东山,则来日前程,不可量矣!弟今寄人篱下,终非久计,正欲与兄共商良策,以谋自主自强。希即枉驾汝城,到(曾)曰唯处一晤,专此恭候。”
朱德阅信后,满脸喜悦:“范老弟果然深明大义,事不宜迟,必要时,我要亲自前往汝城谈判。”
陈毅摆了摆手:“您是总司令,单枪匹马不行,军队不能没有您啊。”
朱德:“我军的生存与发展重如泰山,我的身家性命不值一提。我必须亲前往汝城谈判。来不得半点含糊。”
陈毅沉思一会说:“既然这样,由组织上挑选一批精兵强将随您一起出发吧,万一路上遇见险情也能化险为夷。”
朱德呵呵一笑:“人多嘴杂,不利于行动,三俩人足够。”
陈毅:“未必,由上堡去往汝城,必经险峻的猴古坳、猴子额山,山上盘踞着一股土匪,据说,匪首正是汝城宣抚团长何其朗的内弟朱宜奴。朱宜奴心狠手辣,狡诈多疑,而且,您的通缉令遍布大街小巷,一路定是险象环生,断不能麻痹大意啊。我建议由参谋王海清和汝城地方党代表叶愈蕃、何跃生等一批精兵强将随您左右吧,在座的各位党代表意见如何?”王尔琢:“去见范石生是我军目前能解燃眉之急唯一途经,何况,有朱总司令和范石生的这一层同窗关系,也许能使我军目前的境况迎刃而解,所以,我赞成陈毅同志的建议。”王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事不宜迟,抓紧行动吧。” 陈毅:“在座的各位党代表有无意见?表态吧。”党代表们一致举手赞成。
猴子额山。朱宜奴从其姐夫何其朗处得知朱德率领的南昌起义余部不日将经过猴子额山,又惊又喜,惊的是南昌起义军敢向国民党开第一枪,个个乃英雄虎胆咦,若他朱宜奴不知好歹,挡了道,将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喜的是有汝城宣抚团长何其朗为其撑腰,哪怕是鱼死网破,也可以把朱德的人头拿下,向上邀功论赏,从此享荣华富贵,远离血雨腥风。这样一想,朱宜奴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吩咐手下率土匪尾随跟踪。
傍晚。朱德等一行人抵达濠头圩。此时的濠头圩天寒地冻,街上行人寥寥无几。疲惫不堪一天的一行人,分批找地方宿营。朱德和警卫员住进了谢铁匠铺。
朱德和蔼道:“濠头圩乃是白区,群众基础差,情况复杂,虽是宿营,也不可掉以轻心,都累了一天,你先休息一会吧。”
警卫员:“朱总司令,我不累,您倒是也累了一天,放心休息吧,我来做警戒。”
凭直觉,朱德隐隐约约感到这一路上总有哪些不对劲,仿佛有人跟踪,却又说不出个理所当然,尤其是经过猴子额山时,此感觉似乎越来越强烈。于是,他不放心地说:“今晚情况定是不妙,我俩都打起精神,静观事态,以不变应万变。”
警卫员急了:“朱总司令,我不休息可以,您不休息怎么能行呢。”
朱德严肃道:“听从命令,不得多言。”
警卫员吐了吐舌头:“好吧,您若困得不得了,就睡一会吧。”
朱德笑了笑:“听你的。”
半夜时分,冰冷的月光下,密密麻麻的土匪埋伏在濠头圩四周。土坎上,朱宜奴双眼冒光,急不可耐说道:“整个濠头圩都被铁桶包围,水泄不通,共产党朱德插翅难飞,各位弟兄,邀功晋赏的机会来了。”说完,朱宜奴指着谢铁匠铺,恶狠狠地叫嚣道:“目标,谢铁匠铺,弟兄们,都给我冲呀,抓住朱德重重有赏!”
一刹那,濠头圩四周枪声大作,土匪们睡眼惺忪,无精打采地向着濠头圩内涌去。
谢铁匠铺内。朱德警觉喊道:“不好,情况不妙,马上撤离。”
话音没落,朱宜奴率土匪踹开了谢铁匠铺的门。
朱德急忙闪进厨房,快速地拿起围兜系在腰上,然后快速抓起一把葱花往衣服上擦。恰恰此时,朱宜奴带着土匪冲了进来,猛然摁住朱德双手不放。
朱宜奴围着朱德转了一圈,狡猾问道:“你是铁匠?”
朱德镇定自若:“不,我是伙夫。”
朱宜奴半信半疑:“伙夫?待我闻一闻,你会立马原形毕露啊。”
朱德微笑道:“不信,你闻闻。”
朱宜奴凑近朱德衣衫深深地一闻,瞬间,一股浓烈的葱花味把他呛得够呛,连打了几声喷嚏。待喘过气后,又厉声道:“告诉我,朱德藏在哪?说出来,重重有赏。”
朱德灵机一动,指着后面的西厢房子说:“他藏在那边。”
朱宜奴一听,朝土匪们吼道:“快快快,谁能活捉共党朱德,谁升官加爵。”
趁朱宜奴率土匪扑向西厢房子的空隙,朱德快速打开窗户跳了出去,躲在灶台后的警卫员随后将将朱宜奴一枪击毙。
濠头圩河滩上,突围出来的参谋王海清未见朱总司令脱身出来,顿时心急如焚,欲率队营救。此时,朱德和警卫员从街口冲了出来。
王海清见状,大声喊道:“朱总司令,往这边来,往这边来。”
朱德回到队伍,一点人数,急忙问:“怎么会少了4名战士呢?也可能是被打散了,也可能是牺牲,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王参谋,你马上集合队伍回去寻找他们。”
说话间,三名战士从另个街口冲了出来,朱德急忙迎上去,问道:“你们不是四个人吗?差一个人呢?”
战士甲哽咽:“差那个人叫黄志忠,他不幸牺牲在土匪的枪口下了。呜呜呜。”
朱德眼泪夺眶而出,愤怒道:“战士的鲜血不会白流,血将血来报。”
战士们齐声附和;“血将血来报,血将血来报。”
朱德大手一挥:“可恶的土匪,非消灭不可。我命令,由王参谋长带领一部分战士埋伏在猴子额山两侧,由我带领一部分战士绕道土匪的背后,来个前后夹击,让土匪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街口,群龙无首的土匪们,正垂头丧气往猴子额山上逃窜而来。
王海清气得咬牙切齿,大喊一声:“打,给我狠狠地打,打死这帮狗娘养的土匪王八蛋。”
顿时,战士们纷纷扣动板机,将仇恨的子弹射向了土匪。土匪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枪林弹雨,浇得晕头转向,死的死,伤的伤,怆惶向猴子额山上逃窜,却又遭到料事如神的朱德率队夹击。不一会功夫,土匪被消灭殆尽。
打了胜仗的战士们手舞足蹈,心情愉快。
一路绷紧神经,操碎心的朱德也禁不住地笑了起来。
国民革命军第十六军军部门前。岗哨林立,透着森严。
乔装打扮的朱德一行来到了门前。
侍卫挡枪喝道:“什么人?”
朱德笑答:“我等欲拜会范军长,并无恶意。”
侍卫打量着朱德一行,生硬道:“何事?”
朱德笑答:“有重要之事,请转告范军长。”
侍卫:“你跟范军长什么关系?”
朱德:“我与范军长乃同窗好友,麻烦你禀告一下。”
侍卫:“好吧,你稍等片刻。”
军部内。侍卫禀告:“范军长,外面有人求见。”
范石生:“何人求见啦?”
侍卫:“说是您同窗好友。”
范石生犯疑:“同窗好友?既然说是同窗好友,非一般人,那就请他进来吧。”
侍卫:“是。”
军部门外。侍卫对朱德高声喊:“范军长有请。”
朱德:“承谢了。”
一行人随侍卫走进了军部。
范石生将信放一边,抬头一看,惊喜道:“朱......朱德老兄。”
朱德笑着:“筱泉老弟,别来无恙呀?”
范石生:“您呢,是否也别来无恙呀?”
朱德笑道:“彼此,彼此。”
范石生指着沙发:“您请坐请坐。”
侍卫端茶放好,又退出。
朱德坐下,开玩笑道:“筱泉兄弟真是今非昔比呀,摇身一变,成了国民革命军一军之长,不简单呀。”
范石生自我嘲弄道:“这军长之职乃吃力不讨好之职,既讨不得主子的欢心,自己又处处得小心冀冀,无非是空头衔而已,不知道那一天倒大霉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在这穷乡僻壤之地消磨时间,真是生不如死。”范石生呷了一口茶:“哎,朱老兄,您现在怎么样呀?”
朱德笑了笑:“我哪比您筱泉老弟有出息呀,呼风唤雨的,要什么得什么。”
范石生苦笑一声:“朱老兄,别戳我的痛处了。言归正传吧”
朱德:“筱泉老弟,想必您已看了报纸所说王楷这个人物了吧?”
“王楷?啊。”范石生顺手拿起丢在一边的报纸:“报纸上刊登的王楷?他可是共产党南昌义军的首领呀,难怪未曾见面,信中口气不卑不亢,真是人中龙啊。”
朱德笑着说:“您想不想知道王楷是何许人?”
范石生:“国共两党势不两立,军队又何尝不是?有必要吗?”
朱德笑了笑:“您不想见他,他却要见您了。”
范石生显出莫名其妙的样子:“他要见我,他在哪里?”
朱德:“他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范石生倒抽了一口冷气:“您就是王......王楷?”
朱德哈哈大笑:“筱泉兄弟,我没吓着您吧?”
范石生稍稍镇定自己的情绪:“朱老兄,真想不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不过,这倒也没什么,您我乃同窗好友,兄弟情宜尚在,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出,我尽力所为。”
朱德:“筱泉兄弟痛快,是这样,南昌起义后,我军奉命撤离至郴州。现在您地盘上进行军事整训,并发动当地农民打土豪分田地,建立农村革命根据地,开辟中国新的革命道路,但,部队驻扎在深山野岭里,物资给养拮据,即将陷入生死存亡的境地。所以,听说您部从广东移防郴州立马向您求救而来了,希望筱泉老弟,能助一臂之力,克难关,以延续、兴旺中国革命之火种。”
范石生思忖一会儿,开口道:“听朱老兄这么一说,老弟我也为之心急,也欲助一肩之力,况且......”范石生指了指桌上的信函:“况且卢焘老兄也出面说服我,我范石生不看僧面也看佛面,岂能袖手旁观,视而不顾同窗死活?非也。”
朱德:“我想,筱泉老弟也不致于如此无情,若您有什么难言之苦不妨说出,事情总有磋商的余地,不必多虑。”
范石生忧虑道:“说实话,老蒋给我的物资可谓绰绰有余,救援一点您部绰绰有余,但我这是国民革命军,我有什么理由挽救共产党军队于水深火热呢?如若蒋介石怪起罪来,那可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得清,道得明的。”
朱德:“您说该怎么做,才两全其美?”
范石生:“朱老兄,我思量了许久,只有一个办法。”
朱德:“什么办法?”
范石生:“您部改称国民革命军第十六军第四十七师并兼第一四团,您呢,仍以花名王楷任第十六军总参议第四十七师副师长兼一四团团长,这样,我给您的援助才名正言顺,杜绝不必要的麻烦,朱老兄,您看如何?”
朱德站起身踱着步:“筱泉老弟所言极是,我愿这样做,但,我有句话必须向您表明。”
范石生:“朱老兄不妨和盘说出。”
朱德:“正如信中所云,一、本部编为一个团,不得拆散;二、本部政治工作保持独立;三、本团械弹被服从速补给,先拨一个月经费。并阐明:我们是共产党的队伍,党什么时候调我们走,我们就什么时候走,您给我们的物资完全由我们自己支配,我们的内部组织和训练工作等,完全按照我们的决定办,你们不得干涉。如何?”
范石生哈哈大笑:“朱老兄,这是假戏真做,不得已之事,桥归桥,路归路。明摆着的嘛,我范老弟心知肚明,往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说白了,您继续是共产党军队,我仍旧是国民革命军,不这样做,我岂能救助你?”
朱德拱手作揖:“承谢了,筱泉老弟,日后共产党定当不忘您之善举!”
范石生笑道:“不必客气,哎,象卢老兄一样,身无官职天马行空,多自在呀,可惜人在江湖,各为其主,身不由已,人各有志,您我好自为之吧。”
朱德:“说起卢焘老兄,怪想念他的,他是一位难是的人才呀。”
范石生:“天涯何处无芳草?也许,卢老兄选择是明智的啊。”
朱德:“也许吧,就象您所言,人各有志,好自为之吧。”
范石生:“朱老兄,言归正传吧。眼下,天寒地冻,看您部战士依旧穿单衣短裤,又缺盖,军需物品和粮饷也需要补充,如此下去,也不是个事啊。既然两军有言在先,不妨尽快将部队拉过来吧,我好名正言顺的接济你们呀。”
朱德感激地握住范石生的手:“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广州。一家旅馆。卢焘一边喝茶一边盯着桌上的报纸看。
报上醒目标题:“共党王楷、陈毅走头无路,近日率部投奔国民革命军。”
卢焘轻声念道:“共党王楷蛰伏深山走头无路,近日率部投奔国民革命军。”念完,卢焘将报纸轻轻放一边,嘴角边露出了微笑:“朱德与范石生唱的是一曲双簧戏呀,旁人焉知其中奥妙?朱德部柳暗花明,范石生难却同窗之情,善哉善哉!”
国民革命军第十六军第四十七师并兼第一四团部。朱德、陈毅、王尔琢、王佐忙着整理军务。
陈毅:“多亏了范石生的慷慨解囊,让几乎陷入绝境的这支南昌起义部队起死回生,让我党的革命火种熬过了寒冬冰雪的日日夜夜,绽放出了无穷的活力。历史将会对范石生的壮举添上浓重的一笔的。”
王尔琢:“共产党岂敢忘却范石生的壮举,是他该得的殊荣,无可反驳咦。”
王佐:“据说,范石生与蒋介石的矛盾,由来已久,范石生任驻粤滇军笫二军长时,孙中山大元帅指挥东征,声讨陈炯明。当时的蒋介石乃任粤军许崇智的参谋长,在一次军事会议上,蒋介石要求即席发言,范石生以主席的身份不屑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蒋介石回答后,范石生又问,你要讲什么?蒋介石谈了对东征作战的看法和意见,范石生不等蒋介石说完,就噓了一声,算了吧,你说得轻巧,拾根灯草!蒋介石听了,窝了一肚子气,又不好发作,恨恨的剐了一眼范石生,从此俩人便结下樑了。谁料,若干年过去,蒋介石竟然成了范石生的顶头上司,不得不说,人算不如天算呀。”
朱德提醒道:“不管蒋范之间矛盾如何,范石生敢于背着蒋介石支助我党我军,功不可没,我党的历史永远铭记他的丰功伟绩。回过头看,我部‘寄人篱下’是不争的事实,范石生看中的是同窗之情,是兄弟之情,才出手相助。但,他毕竟是蒋介石麾下的将领,他有他的追求和信仰,况且,蒋介石与共产党却是不共戴天,范石生虽良心未泯,也难以摆脱蒋介石的手掌心,不可能不听蒋介石的,即使不听,有可能会节外生枝。故此,一旦我部在范石生的眼皮底下的一举一动被好事者识破,密告了蒋介石,势必让范石生犯难,势必让我部虎穴遭殃,后果难以卜测的。”
陈毅:“蒋介石的爪牙无处不在,迟早会捅出篓子的,我部不妨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防止随时的突变。”
王佐:“道不同不相谋,清醒一点为好。”
朱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旦党中央令下,我部将随时撤离,不留任何遗憾。话说回来,范石生之所以与我们达成协议,实现联合,是扩充队伍,壮大实力,同蒋介石以及其他军阀对抗,我们这样做,是为了与范石生部建立统一战线,以他为掩护,隐蔽目标,积蓄与发展力量,绝不是放弃原则,顺从他们,也绝不是束缚自手脚,我们应该独立自主地进行活动。”
广州。蒋介石官邸。蒋介石翻看桌子上的简报,突然间,暴跳如雷,连骂了几句“娘希匹”后,愤怒地将茶杯向窗外掷去,一声炸响,一块块迸裂的玻璃碎片四处飞散,吓得刚好进门的副官不知所措。
蒋介石余怒未消,骂道:“娘希匹,娘希匹,范石生呀范石生,你反骨就算,竟敢在我蒋某人的眼皮底下私藏南昌起义余孽,又是给粮饷,又是给弹药,娘希匹,他范石生到底想干什么,此人不该碎尸万段,难解我心头之恨啊。”
副官趁蒋介石怒气未消,立马又煽风点火道:“据说,朱德之部无论在驻防或行军途中,照样按共产党那一套,打击当地的土豪,随意处决地主阶级,简直是罪恶滔天,无恶不作呀。自始至终,他范石生心知肚明,却装聋作哑,从未过问,也从未制止,他范石生眼里有你吗?该当机立断了,不然,将后悔莫及。”
蒋介石咬牙切齿:“娘希匹,反了反了。马上传我命令,立即解除南昌起义军的武装,逮捕共党朱德。传方鼎英部从湖南进入粵北,监视起义军和范石生的去向,违者,一律军法处置。”
国民革命军第十六军部。当范石生接到蒋介石解除南昌起义军的武装,逮捕共党朱德的密令,虽是意料之中,却也心急如焚。但顶天立地的范石生知道自己决不能忘了同窗情谊,更不能背信弃义,置起义军生死之不顾。此刻,挽救共产党朱德是范石生的头等大事。此刻,容不得范石生多想,他快速写好了一封信,吩咐秘书杨昌龄前往犁铺头,交给朱德。
犁铺头。国民革命军第十六军第四十七师并兼第一四团部。朱德、陈毅、王尔琢、王佐正准备开会部署行军路线。杨昌龄匆忙走进门。
朱德眼尖,轻快向前,拉住了杨昌龄:“杨秘书,来来来,您请坐请坐。”
杨昌龄脸色凝重,未坐先言:“朱总司令,您部隐藏在国民革命军第十六军的事,蒋介石已明了,范军长已接到蒋介石要解除南昌起义军的武装,逮捕您的密令。范军长劝你部立即离去。范军长还修信给您,至于信的内容我不详知。您自己看看吧。”
“.....一、‘孰能一之?不啫杀者能一之’二、为了避免部队遭受损失,你们还是要走大路,不要走小路;三、最后胜利是你们的,现在我是爱莫能助。”朱德接过信,果断命令道:“蒋介石已痛下杀手,要置我起义军于死地,传令各部立刻转移。不得延误。”
陈毅:“情况万分危急,必须率部脱离险境,不妨按广东省委的意见,去东江同广州起义余部会合,再作打算。”
朱德摆了摆手,断然否定:“不行,据可靠消息,国民党王牌第十三军部队正沿浈水开往仁化东面的南雄,己无形中切断了起义军去往东江的路,若再走此路,短兵相接起来,无疑是碰得头破血流,不仅仅重伤了我军的有生力量,同时也伤害了革命者的革命意志,避重就轻,保留革命火种,是当务之急。所以我部必须折往湘南,去实现党中央酝酿已久的湘南起义。”
陈毅:“我赞成。”
王佐、王尔琢异口同声:“我赞成。”
朱德大手一挥:“立刻出发。”
当朱德、陈毅、王佐、王尔琢转身冲出门外。
一瞬间,杨昌龄才醒悟过来,左手一边往口袋里掏,右手一边向朱德大喊:“朱总司令,且慢且慢。”
朱德停下脚步,疑惑道:“莫非杨秘书尚有要事相代?”
杨昌龄将钱递给朱德:“此乃一万银元。是范军长给你们一路所需的盘缠。虽然不多,但也是范军长的一片心意,请务必收下,不能拒绝。”
朱德接过钱,感激地说道:“难却范老弟一片心意啊,我代表起义军向他致谢了,若有朝一日,革命成功了,共产党定不会忘记范老弟的大功大德,并永远铭记。”说完,朱德拥抱了杨昌龄:“杨秘书冒着生命危险,给我起义军通风报信,可歌可泣,同样的,共产党也不会铭记您的模范功劳,在此,说一声,承谢您了。”
杨昌龄着急道:“这里危机四伏,赶快率队离开吧。”
朱德双手抱揖:“后会有期。”
杨昌龄回礼:“后会有期。”
说完,朱德迈着坚毅的步伐率领起义军离开了犁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