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桂林机场,天气晴朗。一架大型运输机停在停机坪上。一辆辆小汽车鱼贯而过,停在飞机旁边不远处。
蒋继伊、卢焘、覃连芳等30位国大代表下了车,径直走向了飞机的舷梯。欢送的人群挥手致意。不一会,飞机呼啸着滑过跑道,冲上了蓝天。
南京。金陵大酒家灯火辉煌。“国大”代表进进出出,说说笑笑,热闹非凡。
一间客房内。卢焘、蒋继伊、覃连芳三人坐在床榻聊天。
蒋继伊:“国大会议非同寻常啊。”
覃连芳:“口枪舌剑呀免不了!”
卢焘冷冷开口:“说不定还是一折惊心动魄的闹剧。”
蒋继伊:“也有可能,试想看,国大会议既商讨国民党未来的大业,又有一个重要的议题即副总统的竞选,蒋介石与李宗仁之间的矛盾将展露无遗。”
覃连芳:“李宗仁与孙科竞选副总统,蒋介石管得了那么多嘛。”
卢焘笑了笑:“蒋介石历来与李宗仁有疙瘩,在国大会上,两人的摩擦不会没有,况且,现在李宗仁当选副总统的呼声很高,孙科呢,是蒋介石手中的一张王牌,是巩固蒋介石根基的一块缺少不了的基石,但,孙科为人太差,口碑一向不怎么样。估计正处于劣势,一旦孙科竞选失败,李宗仁那就当仁不让,蒋介石能不生气?一生气,那李宗仁肯定会被蒋介石当众出丑一番!”
蒋继伊、覃连芳异口同声:“险象环生呀。”
覃连芳:“哎,凭良心讲,我还是希望李宗仁获胜,这不但是广西人的骄傲,也是卡在蒋介石咽喉的一根鱼刺呀。一旦孙科获胜,蒋孙两人不干阳俸阴违之事才怪哩,倘偌李宗仁获胜,那么,蒋介石的独裁政权那可变得摇摇欲坠了,至少也不那么巩固了。蒋介石欲睡安稳觉,难啰。”
卢焘:“蒋介石几十年来,铁腕高明,阴险狡猾,李宗仁再怎么闹腾着,于蒋介石而言,也不会造成什么大的损伤,别小看了蒋介石啊!”
覃连芳:“是驴是马,“国大”会上见分晓啰。”
南京国民政府会堂门前。卢焘、覃连芳、蒋继伊等国大代表拾级而上,拥进会堂。主席台上庄严肃穆。
主席台正中悬挂着孙中山先生的巨幅画像,两旁悬挂着国民党党徽和青天白日旗。
主席台前上方,一条巨大的红横幅上写着:“热烈庆祝国大一届行宪会议召开。”
代表们陆陆续续走进会场,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台上,主席团成员也陆续就位。
卢焘与覃连芳,蒋继伊等人坐在台下的一排位置上。
会议主席走向主席台,宣布选举即将开始。
有的代表发现了自己桌上的报纸,开始翻阅。
罗向义代表端详着手中的《救亡日报》惊呼道:“哎哟哟,孙院长可了不得耶。上了报纸不说,还颇有隐私哩,看看,什么‘敝眷兰妮’,多肉麻啊,这么好看的新闻怎么我都没有注意到呢?”
会场中有好几处突然骚动起来。
覃连芳笑了笑:“锣鼓敲响了,猴戏开始了。”
蒋继伊:“嘘,别出声。”
覃连芳伸了伸舌头,不吭声。
主席台上,张发奎恼怒责问:“谁带进来的报纸?这不是有意破坏民主选举吗?”
会议主席望着台下骚乱的人群,急忙向台下的代表询问:“怎么回事?嗯。”
一知情代表不慌不忙回答:“《救亡日报》上有一篇文章,说孙院长袒护他的汉奸姘头。”
会议主席一惊,吩咐大会工作人员:“你们还不赶快将报纸收缴起来!”
代表们的议论彼此彼伏。整个会场乱哄哄的。
卢焘嘻笑着摇头。覃连芳、蒋继伊也抿着嘴乐不可伎。
会议主席对着麦克风高声喊:“肃静,请肃静!”
会场的吵闹声逐渐平静了下来。
会议主席宣布:“今天选举副总统,现在我把几位竞选者的名单公布一下,然后,请各位国大代表投票,他们是:孙科、李宗仁、程潜、于佑任 、莫德惠,徐付霖。”
国大代表认真填写选票。
一阵音乐声响起,雄壮而激动人心。
代表们手持选票,依次走向投票箱。
完毕,会议主席又宣布:“现在投票结束,请唱票员唱票。”
唱票员,将选票一张一张拿起:“李宗仁、李宗仁、李宗仁,孙科、徐付霖、李宗仁、李宗仁、程潜.......”
会议主席:“选票已统计完毕,现公布得票结果:李宗754票、孙科559票、程潜522票、于佑任460票、莫德惠210票、徐付霖208票,由于各人得票均未超过半数,下午还要再投一次票。散会。”
代表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南京国民政府会堂。下午。
在工作人员的援引下,国大代表再次走上投票箱。
会议主席又宣布“现在重新唱票。”
唱票员:“李宗仁、李宗仁、李宗仁、李宗仁、孙科、李宗仁……”
会议主席:“选票已统计完毕,现公布得票结果:李宗仁得票1438票,孙科得票1294票,李宗仁当选。”
台下,代表们长时间地热烈鼓掌。
南京。金陵大酒家客房内。
蒋继伊:“今天的选举戏剧性的场面很多呀,过瘾过瘾。”
覃连芳故作神秘:“这场内的戏剧是目睹了,而场外的戏那就怵目惊心了!”
蒋继伊惊讶:“噢,说来听听。”
覃连芳看了眼卢焘。
卢焘笑了笑:“说也无妨,权当笑谈吧。”
覃连芳:“你有所不知呀,今日上午,第一次选举结束散会后,张发奎见孙科先落后李宗仁多票,甚为不满,将广东代表骤拢一起,说孙院长得票落后,全是《救亡日报》捣的鬼。”
卢焘笑道:“所以,他就带广东代表把《救亡日报》社给砸了。”
覃连芳:“嗬,寿公也蛮清楚的嘛。”
卢焘:“武德兄,接着说,接着说。”
覃连芳:“据说,德公闻听张发奎率国大代表砸《救亡日报》社,非常气愤,大骂戴季陶不是人,只听老蒋的不听他的,并说,不能任由张发奎等人胡作非为,采取相应的对策,不然,无异于坐等待毙。程思远、甘介侯、黄绍宏等也纷纷给李宗仁出谋划策,黄绍宏建议德公退出竞选,并举行记者招待会,谁知郭夫人死活不肯。”
卢焘嘲笑道:“郭夫人还不是吝啬那成千上万根金条!”
覃连芳点了点头:“是呀,可季宽不这么想,他建议德公必须举行一次记者招待会,申明退出的理由之一就是说幕后压力太大,选举难于实现民主之目的。列举老蒋支持张发奎等人搞流氓行为。这样一来,倘偌德公退出竞选,孙科、程潜等人决不愿背负不白之名,也会跟着退出竞选,选举还能继续下去吗?这一松一弦,蒋介石能沉得住气吗?只好采取措施恢复竞选,那德公必然当选无疑!”
蒋继伊目瞪口呆:“这明是选举,背后呀,真是硝烟弥漫,动魄惊心呀,要是我呀不当也罢,省得提心吊胆,终日烦心!”
卢焘:“我说过嘛,蒋介石是不会让李宗仁心安理得当上副总统的,果不然。”
覃连芳:“啧啧,德公那一场招待会呀,据说很是了得,你听听李宗仁是怎么说的‘选举总统,副总统,是实施宪治,还政于民的第一步,因此,选举必须要发扬民主,充分体现民意。但是,竞选以来,出现了这许许多多破坏民主的现象。本人深感受幕后压力太大,选举很难有民主之结果,所以,本人声明退出竞选。’”
覃连芳笑道:“这德公唱罢,甘介侯又登场,一连数落了孙科多样不是,比如,指使党羽、宪兵、警察、中统、军统等威胁、利诱、劝告国大代表,说明是总裁之意,如果选孙院长,高官厚禄尽享,否则自废前途……甘介侯还举例自己曾遭特务开车撞,险些丧命的事实,《救亡日报》被砸的情景。李宗仁宣称选举幕后压力太大,自愿退出竞选,《救亡日报》被砸,社长控诉张发奎等人流氓行为!这一唱一和,孙科、程潜只得声明某些人的过激行为与已无关。为表清白,孙、程两人同时退出竞选!吓,季宽这一招,可谓精伦绝比,一石击几鸟呀!据说,蒋介石悉知李宗仁退出竞选的声明和理由,急得呀,真是无法形容。”
蒋继伊:“那蒋介石岂不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卢焘:“哼,那是蒋介石咎由自取,谁叫他独裁专治,排斥异已,谁叫他背信弃义,不择手段呢,谁叫他以民为敌呢?他是活该!德公竞选成功虽然靠的是实力,可付出的心血也不少啊!”
楼下传来激烈昂扬的爵士舞声,不一会,又传来轻缓的华尔兹乐曲。一对对男女踏着悠扬的乐曲,翩翩起舞。
李宗仁携夫人郭德洁满脸春风走进了舞厅。
顿时,欢呼声、掌声、喊声、震耳欲聋,一片欢腾。
李宗仁激动地抱拳作揖,又高高举起双手向他的支持者致谢!
郭德洁在一旁轻轻擦拭两颊的热泪。
南京。总统府内。金碧辉煌,庄严肃穆。
众多的官员与各国的使节及眷属,穿着典雅,富丽华贵。
二十一炮鸣响。司仪官:“请总统、副总统就位。”
蒋介石穿着长袍马褂,突然出现在人们的眼前,他望着李宗仁,嘴角边露出了一丝冷笑,旁若无人地站在了台上。
李宗仁穿一身戎装走上台去,伫立于蒋介石的身后。
卢焘见蒋介石与李宗仁穿着不一致,颇感意外:“德公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大庭广众之下竞被蒋介石出丑,笑话,笑话矣。”
卢焘说完,挤开了人群,往外走。
覃连芳,蒋继伊见状追出去,一同喊道:“寿公,寿公。”
卢焘回过头来:“走吧,走吧,不看也罢。”
覃连芳纳闷:“寿公,这为什么呀?”
卢焘:“你看看,蒋介石在大庭广众之下身穿长袍马褂,儒雅、温馨,给人印象深刻,而德邻呢,竟穿着戎装,严肃有余,给人呆板、木纳的印象,别人会笑他无知啊!哎,我真为德公难过呀,你们说还有眼睛看下去吗?”
覃连芳:“是呀,这么庄严的场面,正副总统为什么不统一着装呢?”
卢焘:“这还用说,分明又是蒋介石耍弄的阴谋,他内心是不乐意德公当选副总统的,但,木已成舟,满肚子气无处可发,只好想出这阴招,出德公的丑,以平内心的不快呗。”
蒋继伊:“也许是原先蒋介石让德公跟他一同穿戎装,后来蒋介石突然改穿长袍马褂,诚心让德公出丑。”
卢焘点了点头:“依蒋介石的性格与为人,应该如此。”
覃连芳:“蒋介石实在太令人惧怕了,即使德公当上了副总统,也是伴君如伴虎,受气是不用说了,就连……,不说了,不说了,回房睡觉,睡觉。”
南京。金陵大酒店宴会厅。蒋介石以总统的身份举行盛大宴会,招待国大代表。代表们说说笑笑,陆陆续续走进了宴会厅。
楼上。一间客房内。卢焘坐在床边闷闷不乐的抽着水烟。
覃连芳:“寿公,快点准备一下,国府宴会就要开始了,迟到多不好。”
卢焘摆了摆手:“你们去吧,我实在不愿去凑那份热闹。
蒋继伊也走过来劝道:“寿公,去吧,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卢焘吸了一口烟,表情执拗:“你们去吧,别理睬我了。”
一会,卢焘将内心话和盘托出:“哎,不是我不想去赴国宴,我是不想见到蒋介石啊。”
蒋继伊:“蒋介石有什么可怕的,何况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呢?”
卢焘:“你们有所不知,民国十六年,我断然拒绝他出任湖南省主席和第四路军总指挥,他对我抱有很大的成见,民国三十六年,蒋介石视察贵阳,三番五次约见我,我又连夜躲避,他对我恨之入骨,此次去赴宴,难免又要见到他,见不如不见啊!”
覃连芳:“嗨,寿公,蒋介石私下欲拉拢您为其卖命,但都被您拒绝和躲避了。这次宴会,他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您说什么,您只管去,见机行事,如何?”
卢焘磕了磕水烟垢:“唔,量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走吧,赴宴去。”
宴会大厅内。人头攒动,济济一堂。几十张圆桌规则摆开。灯光下,觥觞交错辉映,银盘刀叉雪亮夺目。
卢焘、覃连芳、蒋继伊找到各自桌边位子坐下。
端着酒菜的侍生来回穿梭。蒋介石满脸笑容走进宴会厅,李宗仁默默地跟在后面。人群一阵骚动,纷纷行注目礼。然后又热烈地鼓掌。
蒋介石径直走向台前的麦克风:“诸位国大代表。经过诸位的共同努力,国大会议已顺利完成了预定的议程,该当选的当选了,该落选的落选了。此次国大会议乃是中华民国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在座的诸位是这件大事的历史见证人,无尚的光荣呀,今天设宴招待诸位国大代表,乃钦表对诸位的敬佩与深深的谢意了。”
宴席气氛顿时浓烈起来,祝贺声,赞美声彼起彼伏。
蒋介石手执一杯葡萄酒,逐桌轮番敬酒。
卢焘见状,装详内急,起身往卫生间走去。
蒋介石一边敬酒,一边乜斜眼睛望着卢焘的背影,嘴边露出了别人不易觉察的笑。
宴会结束。国大代表陆陆续续离去。
卢焘、覃连芳、蒋继伊也相继起身离开。
这时,蒋介石突然喊了一声:“寿公,寿公,且留步。”
卢焘详装未听见蒋介石喊话,匆匆走出宴会厅。
蒋介石又喊道:“寿公,寿公,且留步。”
卢焘回过头,故作惊讶:“是蒋总统呀,您是喊我吗?”
蒋介石一脸尴尬:“我不喊你,喊谁呢?”
卢焘笑了笑:“蒋总统,有事吗?”
蒋介石皮虽笑肉不笑,却摆着一副很恭敬的样子:“啊,没什么,没什么,不过,寿公,我想明天请您到我那里坐一坐,敝人有事求教,如何?”
卢焘收敛笑容:“有事不能在这里说吗?”
蒋介石嘿嘿一笑:“这里说话不方便,明日还是到我那里聊聊。”
“承蒙蒋总统看得起我,如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卢焘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宴会厅。
蒋介石望着卢焘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娘希匹,卢寿慈卢寿公,敬酒不吃想吃罚酒?哼。”
客房内。卢焘不无耽忧:“看来,蒋介石是非要见我不可了,可我实在不愿跟他单独见面,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覃连芳:“蒋介石在这个时候要见见您,无非是想拉笼您,利用您的影响,从而孤立德公。这次竞选,蒋介石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也想通过您去圆场啊。”
蒋继伊:“也有可能。但,要这么做,蒋介石倒不如找健生、季宽恰当一些。”
卢焘:“蒋介石找我,并非想象得那么简单啊。”
覃连芳:“寿公,看来在南京,您是难于躲过蒋介石这一关了。”
蒋继伊:“寿公,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蒋介石那么难缠,见一见他,看他敢对您怎么样?”
卢焘摇了摇头:“蒋介石目前已成了‘笼中之物’,逼急了,说不定还会咬人一口,不见也罢,不见也罢。”
蒋继伊、覃连芳会意地笑了笑。
蒋继伊:“寿公,您若不见蒋介石,这南京城有您呆的地方吗?”
卢焘:“蒋介石不敢把我怎么样,但,他是一只魔鬼,惹不起,却躲得起,明早我溜去上海,看他奈我如何?”
覃连芳:“既然不想见他,溜去上海避一避也无妨?”
蒋介石官邸。蒋介石瞟一眼座钟:“怎么搞的,9点多钟了,卢焘还不来呢。”
宋美龄:“卢焘是谁呀?”
蒋介石:“他原是贵州省老省长,黔军总司令,在军队和百姓中威信很高,盼他来,是欲通过他疏通桂系与党国的关系,尤其是李宗仁这小子,我的话,他时时当作耳边风,处处作对,没有一个震得响的人物去说服他,要想李宗仁回过头来,那是不可能的。”
宋美龄:“李宗仁的思想距离你的思想越来越远了,恐怕他这一辈子难于回头了,况且,李宗仁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懂,即使再多十个卢焘,他也未必改变立场啊!如果说卢焘是一个非常讲原则的人,他未必肯帮你的忙啊!”
蒋介石冷笑:“南京是党国的心脏,他卢焘既然走得进来,我的话他能不考虑吗?”
宋美龄:“他若不肯,你能杀了他?”
蒋介石:“不,不,暂不致于如此,我只想利用利用他。”
秘书进门禀报:“蒋总统,卢焘他………”
蒋介石急切:“他怎么了?”
秘书:“他已离开南京,不知去向。”
蒋介石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上的茶杯猛地一摔:“娘希匹,卢焘不知好歹!”
上海。一家客栈。卢焘喝完一杯茶走向床边,伸手抖开被子,一张报纸呈现在他的眼前:“呀,谁留下的报纸?”
卢焘拿起报纸走在电灯底下,刊头迭现《新华日报》字样。
卢焘轻声念道:“李济深、谭平山,王昆仑、何香凝、柳亚子等人,将国民党民主促进会、三民主义同志联合会、民主革命同盟和其它反蒋势力联合组成国民党革命委员会,推选宋庆龄为名誉主席,李济深为主席。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公开宣布与共产党合作,反对国民党蒋介石的独裁政府,支持中国人民的解放战争,决定重建民盟领导机构,恢复活动,并发表宣言,主张采取革命方法,反对国民党反动政府。”卢焘停下,自言自语:“唔,蒋介石集团骄扬跋扈,不可一世,到头来众叛亲离,不得人心。不得人心者,古今中外无不惨败而告终呀。”
卢焘翻开报纸的另一页,轻声念道:“国民党政府经济危机加深,政治上彻底孤立,军事上已由“全面防御”被迫转化为“重点防御”,分别被孤立在西北、中原、华东、华北、东北、五个战场的少数城市。国民党反动政府摇摇欲坠,进行战略决战时机已经成熟,中国共产党纵观全局,抓住战机,决定与国民党反动派展开战略决战。”
卢焘读着读着,心花怒放,喜形于色:“共产党锋芒所向,蒋介石末日来临,黑暗的中国,多灾多难的中国,将要告别过去,走向光明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卢焘盼望的,就是这一天啊!”
次日,卢焘轻轻推开南京金陵大酒家的客房。
覃连芳快步迎上去:“寿公,您回来了,大家都为等您焦急上火了。”
卢焘放下褡裢,笑了笑:“我不急,你们急什么呀?”
覃连芳:“您不知道,昨天,蒋介石的手下三番五次来找您,追问您的下落,我们以为您此番凶多吉少,能不急呀?”
卢焘乐呵呵:“蒋介石真的这样兴师动众?说明我卢某还有点被别人利用的价值喽!”
蒋继伊:“找不着您,蒋介石肯定又大发雷霆,迁怒于您了,在南京您得处处小心为好。”
卢焘又笑道:“随他发癫去吧,量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覃连芳耽忧:“蒋介石心狠手辣,置人于死地而后快,您不必疏忽大意啊!”
卢焘:“假如他蒋介石真的把我这位手无寸铁,无权无势的老人置于死地,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别理睬他就是了。”
蒋继伊点了点头:“哎,寿公,何应钦昨日派人送来请贴,请您明晚五时赴宴,唔,请贴在我床上,我拿给您。”
卢焘接过请贴:“何应钦设宴贵州代表,这关我什么事呢?”
蒋继伊:“寿公半生戎马倥偬,为贵州百姓做了不少善事,何应钦断不敢忘之,况且,何应钦过去又曾是您的部下,所以,请您赴宴理所当然。”
卢焘:“何应钦与我没有利害冲突,去也无妨,”卢焘停顿一会,又意味深长地:“但愿不是鸿门宴啊!”
覃连芳、蒋继伊禁不住笑了起来。
卢焘又自个揶揄道:“这个国大代表不当也罢,当了,你看连何应钦都放不过我,何况蒋介石呢?哎,有多烦,就多烦哟。”
覃连芳、蒋继伊又笑了起来。
南京。何应钦官邸。客厅。丰盛的菜肴佳酿摆满几个大桌。
何应钦、卢焘与贵州国大代表有说有笑地走进客厅,分别坐在椅子上。
何应钦端起酒杯站起来:“诸位贵州国大代表为党国之大业,晋柬肺腑之言,履行了权利和义务,不胜光荣和自豪,谨借今日之宴席向诸位行问候之礼了,来,大家难得一聚,干了这一杯!”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
何应钦:“忠诚党国,服务党国,乃我等的神圣职责和义务,希望诸位回去后,精诚团结贵州地方民众,虔城为党国之事业竭尽全力!”
众代表热烈鼓掌。卢焘极不情愿地跟着鼓掌。
何应钦将目光敛回,指着身边的卢焘:“寿公是贵州家喻户哓的人物,是贵州百姓的‘活菩萨’,诸位或多或少地知道了寿公的过去,有的人还与寿公同舟共济过,我就是其中一位,他既是广西一员,也是贵州的一员,我们对他表示欢迎。”
众代表高兴地鼓掌起来。
何应钦:“来,我们为寿公这位‘活菩萨’干一杯,感谢他为贵州百姓所做的巨大贡献。”
众人纷纷将酒杯举起,一饮而尽。
此刻,蒋介石在随从的簇拥下突然走了进来。
众代表不禁哑然
卢焘捅了捅何应钦,悄声提醒说:“敬之,蒋总统在您身后呢?”
何应钦吓得一阵啰嗦,忙转过身,颤抖着声言:“蒋……蒋总统。
蒋介石皮笑肉不笑:“唷嗬,诸位别有雅致呀,蒋某人多有打扰,多有打扰。”
何应钦忙解释:“蒋总统,这都是我贵州的同乡,国大代表,今日抽空宴请他们,一表同乡之情;二对诸位代表的党国之情表示谢意,噢,蒋总统,您请,您请。”
蒋介石摇了摇手:“不,不,敬之,我本有事与您商量,不知您有这么多的客人,冒昧了,改日再谈吧。”蒋介石看见卢焘,又故意问:“敬之,这位是……”
何应钦醒悟过来:“这位是卢寿慈先生,贵州军政界的元老。”
蒋介石点了点头,握住卢焘的手:“前年,我到贵州视察,特派人请您老人家见一见面,可您老人家不给我面子啊!”
卢焘歉意:“唔,当时,蒋主席到贵阳时,我偏偏有事在乡下滞留,所以,没有得去拜会,非常抱歉。”
蒋介石阴阴地笑了笑:“有这么巧的事吗?”
卢焘笑了笑:“无巧不成书嘛。”
蒋介石点了点头:“唉,昨天,我请您去府上一叙,为何又不见您的身影呀?”
卢焘又歉意回答:“呀,真不巧,昨天国宴后,肚子胀得难受,又上吐下泻的,只顾去看医生,倒把此事给忘了,恕我不恭了。”
蒋介石冷冷笑道:“寿公真乃与众不同啊!”
卢焘:“彼此彼此!”
何应钦见场面尴尬,忙圆场:“来,来,蒋总统您也来喝几杯。”
蒋介石愠怒:“不必了,不必了。”
蒋介石在随从的簇拥下,气冲冲地离开了客厅。
卢焘将何应钦扶过一边休息,问道:“敬之,何必这么慌张呢?”
何应钦:“蒋总统不是一般的人啊!今天那么多人聚集我这里,您说,他能不想得更深更远吗?”
卢焘:“敬之的意思是?”
何应钦叹了叹气:“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卢焘:“我明白了,他是三番五次请我不成,而您请我却不费吹灰之力,他看着不舒服,所以,才故意趁宴席正酣时闯进来,蒋介石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何应钦:“这乃其中之一。”
卢焘:“其二,怀疑您与国大代表拉帮结派,营私舞弊?”
何应钦:“蒋介石虽然不将我放在眼里,但,他也不愿看到这样的情景啊!”
卢焘点了点头:“蒋介石心胸狭隘,阴险狡猾,真乃一个大独裁者也!”
何应钦摆了摆手:“不谈这些,不谈这些,省得引火烧身。”
卢焘:“好吧,您看国大代表正等您上席呢?”
何应钦起身与卢焘一同走回了饭桌。
南京。金陵大酒家。客房。
覃连芳:“寿公,今日赴宴,心情不错吧?嗯。”
卢焘捶着后腰:“简直活受罪!”
覃连芳:“又怎么啦?
卢焘:“不是冤家不聚头呀!”
覃连芳:“此话怎讲嘛。”
蒋继伊走过来:“德武,寿公意思是说,宴会上又碰见了蒋介石这个大冤家。”
卢焘点了点头:“是呀,蒋介石阴魂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呀!”
覃连芳:“难怪寿公不高兴了。”
卢焘:“我不高兴也就罢了,何应钦可被他吓呆了。”
覃连芳:“何应钦该没事吧?”
“但愿他没有事呃。”卢焘叹了叹气:“看来,在南京多呆一天,就会被蒋介石盯上一天啊!”
覃连芳:“嗨,过两天就要离开了南京返程了,蒋介石想见也见不着您了。”
卢焘:“俗话说,‘失去民心者亡,得其民心者胜’,蒋介石是窃国大盗,独夫民贼,怎不败亡呢?因此,十几年前,我就不买他的帐,现在我也不买他的帐,以后也绝不买他的帐。”
覃连芳:“寿公好有骨气哟,换上我恐怕做不到。”
蒋继伊笑道:“要是换上您呀,早就巴不得蒋介石看上您了。”
覃连芳不好意思笑笑。
蒋继伊:“寿公,国大会后,您是返回贵州还是回广西?”
卢焘靠在床头上唏嘘道:“贵州是我的第二故乡,但广西家乡无不让我魂牵梦萦,我多想回家乡看一看,离开家乡毕竟已四十二年的光景啊!”
覃连芳:“寿公在外漂泊了半生,也该回去看一看了。”
卢焘:“唔,是该回去看一看了。”卢焘想了想,轻轻拍一下脑门:“哎呀。德公明日将返北京,无论如何,我得去拜访拜访他。虽然我跟他交往有深有浅,但贵在情理中。况且,我还有点个人私事求教于他。”
南京。李公馆。客厅。祝贺的人群水泄不通。恭维声不绝于耳。
李宗仁,郭德洁脸带笑容向每一位来客致谢。
卢焘进得门,向李宗仁道贺:“德公,祝贺您当选副总统了!”
李宗仁、郭德洁来不及回答,赶忙走上前扶住了卢焘。
李宗仁笑道:“寿公,您行动不便,就免了吧。”
卢焘:“哎,您我既为老乡,又有私交,焉能不来道贺之理?”
李宗仁哈哈一笑:“寿公为人坦荡,直来直去,我受之有愧啰。”
一群官员眷属一同进门道贺。
李宗仁:“寿公,您先坐一下,我招呼一下客人就来,怠慢了,怠慢了。”
卢焘:“您忙您的去吧。”
李宗仁郭德洁与客人交谈,不时爆发出兴奋的笑声。
卢焘自个儿在一旁喝茶。自言自语:“我该不该这时提出国共合作问题呢?那该不该让他送我去延安面见朱德呢?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卢焘站起身,断然走向李宗仁、郭德洁。
李宗仁笑道:“寿公,看把您怠慢了,真抱歉。”
卢焘笑了笑:“德公,您忙得不可开交,我看,我得先走了。”
李宗仁:“怎么了,寿公,您是不是有事,等不及了?”
卢焘:“不,不,没有什么事,祝贺完了,我也该走了。”
李宗仁两手一摊:“寿公,实在抱歉,要不,我让司机开车送您回去,如何?”
卢焘笑了笑:“德公,您就别操心了,您还要招呼客人哩,若怠慢了客人,您可吃不消啰。”
李宗仁:“寿公。后会有期。”
卢焘一边走出了李公馆,一边说:“德公,后会有期。”
郭德洁走过来:“看样子,寿公定有心理话,只是不便说罢了。”
李宗仁若有所悟:“他不说,谁知道他想说些什么呢?”
柳州。息尘寄庐。客厅。卢焘、阚德轩在聊天。
阚德轩:“寿公,国大会议一定让您收获不小吧?”
卢焘不屑一顾:“收获倒是收获了,但收获的不是希望而是太多的失望啊!”
阚德轩:“此话怎讲?”
卢焘叹了叹气:“国民党内部明争暗斗,拉帮结派,排除异已,金钱铺路、笼络人心以达到个人目的。哎,可惜德公也难幸免重蹈覆辙,效仿庸俗有无过之极,这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国民党尚如此,岂有不败之理。想想看,如今的中国局势,乾坤倒转,共产党百万雄狮过大江,而蒋介石之流却为升官晋爵,大打出手。殊不知,末日已悄悄来临,你说,收获的是什么,不就是失望吗?”
阚德轩:“可不,柳州近期在群众中悄悄流传共产党`发布纪念“五一”劳动节的号召。”
卢焘笑了笑:“我在上海时就已经知道了,口号是。。。”
阚德轩与卢焘异口同声:“打到南京去,活捉伪总统蒋介石。”
两人相视一笑。
阚德轩:“‘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各社会贤达迅速召开政治协商会议,讨论并实现召集人民代表大会,成立民主联合政府’。这一号召,得到了全国人民的广泛拥护。”
卢焘:“共产党真心为民族、为国家、为百姓谋幸福,创福祉,理所当然得到广大劳苦大众的理解和支持,而国民党蒋介石呢,不断制造白色恐怖,残害大批爱国人士,阻止民主联合政府的建立。‘假民主’的面具已暴露无遗,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阚德轩:“这可是黎明前的黑暗啊,从小小的柳州城也窥见大概。这里到处有国民党的军统、中统、地方警局等机构,大小特务多如牛毛,谁有不尊重国民党之行为,必遭重罪,欲死不能,欲罢不休,人人谈国民党色变,见国民党,惟恐躲之不及。还有什么自由可言?”
卢焘:“纵然如此,也改变不了国民党失败的命运啊!”
阚德轩:“寿公,听说您准备回家乡宜北省亲,是吗?”
卢焘:“唔,家乡父老兄弟姐妹无时不牵挂我这位游子呀,再不回去看一看,恐怕这辈子再无此机会啰!”
阚德轩:“寿公何时动身,是否找人护送一程?”
卢焘摇了摇头:“回一趟家乡虽得受一顿车船之苦,登陆步行之辛,但四十多年的思念归心似箭呀,我不喜欢哗众取宠,三两个人来去自由,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