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卓鸣的头像

卓鸣

网站用户

小说
202310/15
分享
《英雄不死》连载

第一十七章 大理之乱

云南大理,崇山峻岭。一座用粗糙而坚实巨石砌成的城池。池顶上,雕堡林立,游动的哨兵荷枪实弹。气氛森严。依山而建的房屋一间连着一间。一间若大的厅堂内,首领杨春魁与哥老会主要成员在一起秘密开会。

杨春魁:“诸位袍哥兄弟,我等杀富济困同官府作对数年,袍哥队伍不断壮大。乃至今日,老贼袁世凯,倒行施逆,镇压革命力量,我袍哥之生命也受到了威胁,此乃袍哥万万不可接受的。据悉,革命党人宋教仁先生被袁世凯剌杀,孙中山先生从日本赶回上海,提出了在南方组织讨袁军,挥师北伐的主张。虽然袍哥队伍宗旨乃为杀富济贫,不与任何势力联盟,但,国家民族之事不能充耳不闻,袖手旁观,从今日起,袍哥会静观态势发展,必要之时,可以联合革命派参与声援之讨袁行动。”

袍哥甲;“可是,袍哥组织历来我行我素,不与任何地方组织有过接触,我等之举,别人又怎么看呢?”

杨春魁:“不管别人怎么看,袍哥是一支农民武装,杀富济贫也乃与革命军之共同目标,任何时候,我等袍哥组织都是独立的,不被任何人左右的。”

袍哥乙:“首领说得好,我们不能丧失正义与善良,更不能丧失民族的气节,谁是民族之败类,革命之矛头就对准谁。”

杨春魁:“这就是我等袍哥不同于土匪茅贼的地方所在。袁世凯破坏民主共和,推行专制统治的反动面目完全暴露了,我等袍哥理应做好准备,响应孙中山的号召,揭杆反袁。”

袍哥乙:“我等袍哥队伍揭竿起义理应,但,滇西却驻扎着张文光都督的军队,况且这支军队乃袁手下之人,万一……”

杨春魁:“袁世凯已做好了向革命党人发动进攻的准备,张文光之势力范围内,当然是不充许任何逆袁之流行为的存在和兴起,况且,站立在革命派一边的人,他岂能放过?不过,既然袍哥队伍铁心声援革命派讨袁之行动,还将之视为障碍吗?必定有一番较量也。”

突然,一袍哥匆匆而至,附在杨春魁耳边说了几句话。

杨春魁听罢,一脸兴奋,转身向在座的人拱手作揖:“诸位失陪了,失陪了。”

杨春魁宅内。杨春魁的宝贝幺儿正坐在太师椅上品茶,旁边坐着杨春魁的夫人。

杨春魁匆匆走进。幺儿站起身高兴地喊道:“爹的。”

杨春魁高兴地拥抱幺儿:“幺儿,爹好想你耶。”

幺儿:“我也是呀。”

夫人在一旁微笑着。

杨春魁:“怎么样,一个人在省城过日子,习惯吧。”

幺儿:“那有不习惯之理。”

杨春魁:“习惯就好,省得你娘整天耽忧你,唠叨你。”

幺儿将脸转向夫人:“娘,你真的天天在耽忧我吗?”

夫人:“幺儿孤身一人在外,那有为娘不耽忧之理?”

幺儿笑了笑:“此番回家欲多呆些日子,孝敬爹娘。”

夫人看着杨春魁:“您看幺儿多懂事呀。”

杨春魁:“那当然,外面的世界总比大理这个小地方精彩,幺儿多年在外见多识广,那还有不懂之理?”杨春魁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幺儿:“幺儿,你此番回来,不光是为了探望爹娘吧?”

小幺儿:“不,爹的,还有件重要的事转告您。”

杨春魁:“噢,重要之事?快点说来听听。”

幺儿折进房里,打开桌子上的藤箱,摸出了一封信,转身走出了房外。

杨春魁接过信,诧异问道:“谁让你送这封信的?”

幺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我上车前,一位四十多岁的陌生人让我转交给你的。”

杨春魁沉思片刻:“他怎么知道你认识我呢?”

幺儿又摇了摇头。

杨春魁:“看来此人对我了如指掌,但,他会是谁呢?”

幺儿提醒道:“爹的,你拆开信不就知道了嘛。”

杨春魁醒悟过来:“唔,倒也是。”

“杨首领:您麾下之袍哥(哥老会)劫富济贫,怒怼官府,赢得了方圆百里百姓之口碑,可见杨首领思想进步,爱憎分明,识民族大义之精神可嘉。但,袍哥不应甘做绿林好汉,不应将目光局限于劫富济贫之行为。当今国家与民族危在旦夕,乃需众多有识之士挺身而出,揭竿起义,力挽狂澜,拯救国家与民族于危难。迄今,老贼袁世凯借口江西、安徽、广东通电反对善后大借款,不服从中央,挑起了反革命内战,孙中山为首的国民党被迫起而应战。近日,孙中山在上海又一次召开军事会议,决定兴师讨袁。江西、南京、广东、安徽、上海、福建、湖南先后宣布独立,呼应讨袁。尔等袍哥乃讨袁之重要力量,国家民族期待尔等之义举,望杨首领三思百行……革命同志:刘嘉宾,1913年5月。”

幺儿好奇问:“爹的,信里说些啥子嘛?”

杨春魁拿着信,双眼望着窗外沉思。不一会,杨春魁回过神来:吩咐道:“幺儿,你得马上返回省城。”

幺儿惊讶:“为何?爹的。”

杨春魁:“让你回省城你就回去嘛,问那么多做啥子嘛?”

夫人:“幺儿他爹,你憨了?”

杨春魁:“我没憨。”

夫人:“没憨,黑灯瞎火的,你让幺儿走啥嘛?”

杨春魁生气:“好了,你不懂,幺儿听话就是了。”

幺儿:“可是,我刚到家哩,板凳还未坐热,爹的你……”

杨春魁:“我知道,爹的也想让你多呆几天,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可是你得听爹的,马上动身,片刻不留。”

夫人不满,嘟哝着:“都是这封信惹的事。”

杨春魁:“你就别罗里吧嗦的了,赶快来帮幺儿收拾收拾,马上离开家。”

哥老会内议事厅堂。梁上悬挂的几盏油灯散发着桔黄色的光芒。

杨春魁、刘嘉宾、莫春荣、马忠堂等骨干聚在一起品茶。

杨春魁叼着烟斗踱着步。

刘嘉宾:“老大,您说怎么办?”

杨春魁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云南革命派意在规劝我们袍哥讨袁哪。”

刘嘉宾:“老大,您不是说,杀富济贫乃袍哥之宗旨吗?革命派意在讨袁,保卫国家与民族,没错。我等岂能袖手旁呢?马上联合革命派声援讨袁行动。”

莫春荣:“对,袁老贼祸国殃民,不得人心,何不讨之诛之,尔等袍哥亦乃为国家民族之人嘛,不能观望了事!”

杨春魁将烟嘴敲了敲桌子,往桌面一掷:“好,豁出去了,舍得袍哥一身胆,也要将袁贼拉下马。”

刘嘉宾:“滇西都督张文光乃袁贼在云南大理的势力范围,先对他下手如何?”

杨春魁:“为表示对北伐讨袁之行动声援,必须先除掉张文光。讨袁行动谨慎保密,不许有任何纰漏或外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有关讨伐细节诸位再讨论定夺如何?”

刘嘉宾点了点头:“仔细仔细再仔细,哪怕有一点纰漏或外泄,哥老会将会遭灭顶之灾。”

滇西都督府,张文光躺在沙发上阅读《内阁公报》:“北洋军攻下九江,湖口...又攻破南京,赣宁之役国民党人土崩瓦解......”

军官匆匆而来。

“嗨,你来得正好,”张文光指着《内阁公报》说:“袁世凯这个袁贼,也真能耐,北洋军所向披靡,国民党人土崩瓦解了,这不,袁世凯的独裁统治开始了。”

军官神情紧张:“都督大人,先别谈这个内容好吗?”

张文光:“那你想谈什么?”

军官:“据密报,杨春魁将率领袍哥举行大规模讨袁之行动。”

张文光惊讶:“什么?国民党北伐讨袁都已经灰飞烟灭了,他杨春魁哪来的胆子嘛,他就不怕我张文光剿杀他?”

军官:“此事不能等闲视之呀。”

张文光:“密切注视袍哥之举动,稍有风吹草动,无论生死,决不姑息纵容,都给我一锅端喽。”

军官:“是,不过,袍哥之举也真让人纳闷,平素杨春魁之袍哥不闻不问政事,只顾杀富济贫,可这次反袁可是例外之举呀,这说明了袍哥并非想象中鲁莽单纯,他们短浅的目光已从弹丸之地的城池,瞄准了革命党人北伐讨袁之路。”

张文光一拳擂在桌子上,自言自语道:“日他娘的,袍哥不失时机跟孙大炮凑热闹,太不自量。不过呢,他胆敢反袁,也说明了杨春魁也并非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袍哥首领,也说明了杨春魁这个人有一定的民族意识,帜热的爱国情怀,我伤害他,剿杀他,让后人唾弃,骂我祖宗十八代?难矣。”

军官:“那还用得着密切注视袍哥之举吗?”

张文光左右为难:“若不这样,一旦袍哥真的揭竿反袁,我等又如何向上交代?还是按说的去办吧,走那座山头唱那首歌了。”

大理富润号商铺内,杨春魁召集骨干密会。

杨春魁:“讨伐袁贼之事,细节如何定夺?”

刘嘉宾:“老大,讨伐袁贼细节昨晚已经定夺。”

杨春魁:“不妨细说。”

刘嘉宾:“讨伐袁贼时间指定于12月8日。”

杨春魁:“12月8日,为什么?”

刘嘉宾:“据天象预测,12月8日这一天,普降大雪,气候寒冷。我等袍哥乃天地之人,惯于山野之仗,大雪正当时。”

马忠堂:“先派兵搔扰张文光,待张文光老羞成怒,仓忙应战时,且战且退,诱敌深入,各自击破。”

杨春魁高兴击桌道:“好,滇军龟缩城内,且固若金汤,不易攻击。诱敌深入,各个击破不失妙计,况且,多年山野之功,我等袍哥体力耐力无不胜其一筹,何惧张文光?就这么定了,但,此事非同小可,仍需斟酌,谁也不得泄密,若谁口无遮拦,别怪我杨某心狠手辣,记否?”

众袍哥点了点头。

滇西都督府内的夜晚,张文光躺在床上抽大烟。

军官进得门“啪”地一声立正:“禀告张都督,密探称,杨春魁将在12月8日袭击大理城内我滇军。”

张镇定地问:“时间确定吗?”

军官:“据密探传来的消息,理应无错。”

张文光:“好,令各路大军严防死守大理城,决不让一只苍蝇飞进来。”

军官:“是。”

滇西大理城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彼起彼伏。店铺里商贾之人进进出出。滇军巡逻兵肩挎枪枝来回巡逻。

城门上,滇军士兵一字排开,双目注视着城外。城门下,滇军仔细盘查进出城的人群。

哥老会宽敞操练场内,一大批荷枪实弹的袍哥,踏雪挺立。

杨春魁身穿布棉袄,脚踏皮靴,腰扎皮带,斜挎驳壳枪,精神抖擞地站在磨盘上:“诸位袍哥兄弟,辛亥革命后,毛贼袁世凯公然违背了孙中山的《临时约法》,窃取了孙中山等许多革命党人流血流汗换来的革命果实,袁贼镇压革命,投靠帝国主义,对内实行独裁专制,其反动面目昭然若揭。迄今,他又挑起反革命内战,我等袍哥兄弟今日攻打滇西总督张文光之行为,乃是孙中山兴师讨袁之呼应。”

众袍哥振臂高呼:“打倒袁贼,拥护孙中山,打倒袁贼,拥护孙中山。”

杨春魁:“我等袍哥乃百姓之贫苦子弟,与土匪游勇有天壤之分。目睹朝廷腐败,社会黑暗,袁贼的倒行施逆,义愤填膺,伐袁贼乃为国家民族之义不容辞也。”杨春魁停顿一会儿,一挥手高声喊道:“出发。”

众袍哥依次走了城门,朝大理疾步而去。

大理城门城内,灯火依稀。守城的滇军在城楼上巡逻。

大理城外,杨春魁率袍哥队伍分散伏在土坎后,等待着攻城。

杨春魁轻声对一旁的袍哥说:“此战不能强攻,得采用引诱法,诱敌出城,一举消灭。”

袍哥:“明白了,头儿。”

杨春魁:“慢,先观察一会儿,再行动。”

滇西都督府内,都督张文光站在一堆炭火前,向一旁的军官发问:“你说说看,杨春魁会有何行动?”

这时,军官匆匆而来:“禀告张都督,据密告,杨春魁已集结袍哥潜伏在城外不远的地方,伺机攻城。”

张文光“嚯”地站起:“噢,杨春魁终于耐不住,出洞呼吸新鲜空气了。传令,各部做好迎战准备。”张文光又沉思了一会:“但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得擅自行动。”

军官:“是,张都督。”

张都督披着大衣,在军官们的簇拥下,走向城墙上。

城墙上,滇军林立,气氛紧张。

张文光站在墙上往城外看,揶揄道:“杨春魁隐蔽得挺好的嘛,殊不知,我张某人正张开血口,绷紧着弦箭期待他的大驾光临呢。”

军官:“张都督,杨春魁为何还不攻城呀?”

张文光:“哼,你以为姓杨的真那么傻瓜呀,他现在是等待偷袭,传令,官兵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诱敌深入,一网打尽。”

城外,杨春魁看了看天色,低声吩咐一旁的军官:“传令,分兵几路,攻打大理城。”

袍哥兄弟们呐喊着向大理城门冲去。顿时,袍哥与滇军短兵相接,枪声密集,火光冲天,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袍哥们搭梯爬上在城头上与滇军进行殊死搏斗。

滇西都督内,张文光叼着烟筒踱着步子。

军官跑步进来,喘着粗气;“张都督,袍哥已......已冲上城头了,正与我军肉搏,伤亡人数不详。”

张文光:“什么?袍哥冲上了城墙?日你娘的,一帮饭桶,乌合之众,你马上命令各路军退回第二道封锁线,不惜代价阻击袍哥。”

军官犹豫道:“张都督,这......”

张文光气恼烦躁:“别问为什么,赶快传令。”

军官转身跑出了都督门。

张文光:“来人。”

又一军官跑了进来。

张文光:“立即电传总督唐继尧,派兵大理剿杀袍哥。”

云南昆明,云贵总督府内,唐继尧披着大衣,在院子内梅林小径溜哒。军官紧随其身后。

传令兵跑了进来,在唐继尧面前站定立正:“禀告唐都督,大理都督张文光急电。”

唐继尧:“噢,念。”

传令兵:“唐总督,大理袍哥杨春魁叛乱,其势浩大,城内滇军唯恐难于抵挡,望速派援兵剿抚,张文光。”

唐继尧窝火道:“我日他娘的,张文光该死,小小的袍哥也抵挡不住,他还能做什么大事?”

军官道:“唐总督,既然大理危在旦夕,您不妨先派兵剿抚,张文光之事再论不迟,不然,若大理真陷袍哥之乱,不可自拔,如何向大总统袁世凯交代?自废前途,不值得,不如......”

唐思忖一会:“唔,言之有理,不过,若大理真闹得不可收拾,张文光这小子也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唐继尧回过头,对着传令兵口述:“调卢焘赴援大理。平定叛乱,令昆明滇军五千人马,急赴大理救援,不得有误。”

贵州铜仁松桃,滇黔军营地。卢焘欲熄灯入睡。

突然,门外传来传令兵的声音:“禀告卢队长,唐总督急电,”

卢焘开门,接过传令兵递过一纸电令,转身在油灯底下看了一眼,马上吩咐道:“传令,所有大队人马紧急集合。”

传令兵:“是。”

操练场上。士兵们议论纷纷。

甲士兵打着哈欠:“怎么回事呀,三更半夜,瞎折腾什么呀。”

乙士兵:“就是嘛,觉都睡不好,那有精神操练嘛。”

丙士兵:“看样子,又要开拔了。”

军官走过来,狠狠地剐了一眼丙士兵,怒斥道:“再胡言乱语,小心割了舌头。”

士兵们不约而同地伸了伸舌头,扮着鬼脸,不再言语。

卢焘环视一眼官兵:“诸位官兵,接唐总督继尧之急电,令我急赴滇西大理平定杨春魁叛乱。军令如山倒,我即刻动身前往,不敢耽误一分一秒!故,三更半夜召集诸位官兵,欲表离别感言,且见谅矣。”卢焘哽咽着说:“诸位官兵与我朝夕相处,情深意长,一生铭记。今夜与兄弟们离别,此后不知何日再相见。至此,纵然千言万语也割舍不下兄弟之情,但我,又不得不离别大家而去。”

卢焘说完,眼泪巴哒巴哒地滴落了下来。

官兵们顿时不约而同地放声大哭起来。

卢焘向官兵们挥了挥手:“诸位兄弟,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虽然我与兄弟们暂且分别,但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重逢在一起,大家别难过了。”卢焘说完,双手作揖:“兄弟们,无论你们身在何处,我都会惦记着你们的,后会有期了。”

官兵含着泪围在卢焘的身边,依依不舍。

军官含着泪:“卢队长,您与众官兵出生入死,共患难,亲如手足呀,怎能一走了之?”

卢焘:“军令如山倒,不得不走呀。”

士兵拉住卢焘的手,哽咽道:“卢队长,那一次我脚踝跌伤,是您亲自帮我敷药,喂我饭吃,您待我如父母,我忘不了您对我的恩情呀。”

卢焘拍了拍士兵的肩膀:“旧事别提了,那是我应该做的呀,我走了,你要多保重呀。”卢焘向官兵们拱手作辑:“诸位兄弟多保重呀。”

官兵们也含着泪,哽咽着齐声喊道:“卢队长,多保重。”

云南大理城内,夜晚,火光冲天,枪声密集交织。

杨春魁率部下越过城墙,冲进城里,一路与滇军鏖战。滇军且战且退。杨春魁见此情景大喜:“弟兄们,给我冲呀,活捉袁贼之狗奴才张文光,立功者重重有赏。”

众袍哥愈战愈勇,所向披靡。与滇军短兵相接,场面惊心动魄。双方死伤惨重,尸体重叠交织,血流成河。滇西都督府内,凌晨。张文光急得如热窝上的蚂蚁,频频吮吸着大烟。不停地问一旁的谢汝翼:“谢镇守,援兵何时抵达大理?”谢汝翼:“估计不会太久了。”张文光愤愤然:“刁蛮的杨春魁,矛头乃为袁世凯,我等乃首当其冲,不可理喻也。”谢汝冀:“杨春魁之袍哥意在响应孙中山讨袁之举,您乃为袁世凯地方之都督,袍哥岂能放过您?打您等于打袁世凯总统啊。”张文光叹息道:“袍哥乃为一支农民革命军。为百姓之所想,为国家之忧而忧,也情有可言呀,但他不该冲着我张文光,我也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迫不得已呀。”谢汝冀:“所以,张都督令滇军退回二道防线,为忍让之理?”张文光点了头:“说得甚是,不忍心杨春魁之袍哥死伤惨重呀!”谢汝冀:“张都督这样做,滇军那不是只有挨打的份了。”张文光:“倘偌杨春魁之袍哥不知我等用心之良苦,我奈何?我也不能违抗旨意呀。”谢汝冀:“那现在怎么办?”张文光:“坚守第二道防线,待援兵抵达再作计谋。”

大理城内。天朦朦亮。袍哥们疲惫不堪,纷纷躺在雪地上休息。杨春魁躲避在房檐下踱着步思索着。滇军伏在百米外的沙包上,警惕地注视着袍哥一举一动。杨春魁骂了一句:“日他娘的,袁贼之滇军非灭不可。”刘嘉宾:“杨首领,硬拼不行,现在得想法将滇军诱出郊外,不然,若滇军大批援军赶至,最后吃亏的是袍哥呀。”杨春魁一拍脑门:“哎呀,传令,赶快撤出郊外待命。”袍哥们得令,麻利地往城外撤。这时,谢汝翼、李鸿祥也率援军分别从东南西南方向赶至。以扇形阵容,包围了大理城。刘嘉宾向杨春魁禀告:“杨首领,滇军大队人马已从东地西南方向赴来。以扇形阵容,包围了大理城,恐怕没机会冲出去了。”杨春魁一怔:“日他娘的,怎么办?”刘嘉宾:“东南、西南后路已被截断,我等后面又有滇军穷追,只能从西边突围了。”

杨春魁:“快,往西北突围。”莫春荣跑过来:“禀告杨首领,西边后路也给滇军堵上了。”杨春魁骂道:“日他娘,莫非老天要灭了我等袍哥不成?不行,马上派人察看,那里溥弱,从那里突围,大丈夫岂能活活被尿憋死!”

滇西都督内。晨。张文光踱着步了,烦躁不安。

门外,传令兵高声喊道。“禀告张都督,卢焘奉令而至。”

张文光喜出望外:“快,有请卢焘。”

卢焘走进门,“啪”地一声立正:“大队长卢焘奉命而至,听候张都督调遣。”张文光还礼道:“卢队长,远道而来剿抚辛苦了。”卢焘急切问道:“哪里哪里,张都督,这里情况如何?”张文光:“袍哥攻大理城,屡屡遭我军顽强抵抗,见无计可施,已作鸟兽之散,欲撤出了郊外,现已被我军围困,进退难矣。”卢焘:“这袍哥之龙头老大,何许人也?”

张文光:“袍哥之龙头老大乃杨春魁,此人为大理地方人氏,杨春魁平日里并非想象中之土匪,他杀富济贫,痛恨军阀官僚,蛮有志气的。”卢焘纳闷:“那他为何攻打滇军,这不明摆与滇军过不去吗?您还说他有志气。”张文光吱唔一声:“说他有志气,并非不剿抚他。”卢焘:“那得赶快行动,别让杨春魁溜回山里,若东山再起,欲灭他,难矣。”张文光:“卢队长,您率昆明驻军援兵从正面围剿阻截,李鸿祥、谢汝翼两队人马从东南西南方向出击,我滇西军从西北面挟攻,如何?”

卢焘点头:“好,就这么定了。”

张文光:“事不迟宜,赶快行动吧。”

杨春魁心急如焚,脸色凝重。

刘嘉宾望着杨春魁,大声说。“杨首领,我袍哥四周已被滇军包围,范围越来越小,咋办?”

杨春魁思忖一会,抽出手枪,高声骂道:“日你娘的袁贼,我袍哥弟兄们,生为豪杰,死为鬼雄,岂有投降之理?传令,向西北方向突围。”顿时,枪声、炮声又轰隆作响,震天动地,硝烟弥漫。袍哥兄弟呐喊着拼命冲向西北角。滇军官兵拼命扣动着机枪的板机,“哒哒哒”的枪弹冒着火舌往袍哥队伍中射去。一批又一批袍哥应声倒在了血泊中。杨春魁手持驳壳枪,拼命地向滇军点射。马忠堂跑过来,大声禀告:“杨首领,弟兄们死伤半数,拼命突围,也未能打开西北缺口,现在滇军几路援军又威逼而来,难逃厄运咦。”杨春魁骂道:“日他娘,狗杂种张文光,算您狠,算您有能耐。”马忠堂心急如焚:“杨首领,怎么办,再突围不了,袍哥众兄弟将全军覆灭啊。”杨春魁气急败坏,昂天长叹道:“苍天呀,袁贼独裁,镇压革命,百姓遭殃,国无宁日,您有眼无珠呀。”马忠堂:“杨首领,杨首领,您冷静一点。”杨春魁冷笑一声:“我如何冷静得了?”莫春荣飞奔而来:“杨首领,滇军四面包抄而来,已无法突围。”杨春魁:“告诉袍哥弟兄们,与其坐等待毙,不如找几个垫背的,冲呀。”杨春魁喊声没落,飞快进坑洼处,几个点射,滇军多名士兵应声倒下。袍哥队伍端着枪拼命地向滇军射击。滇军火力回击,袍哥队伍死伤惨重,毫无还手之力。杨春魁:“滇军火力太猛,往后撤。”袍哥兄弟迅速往后且战且退。滇军军官见状,大喜,喊道:“袍哥弹尽也,给我追。”滇军跃出城门,向袍哥队伍追去。杨春魁率袍哥兄弟气喘喘地躲进一片松林里。

滇军慢慢地从四周缩小了包围圈。

众多袍哥兄弟形情紧张了起来。喊道:“杨首领,滇军正从四面搜索而来。”杨春魁:“兄弟们,别紧张,人总有一死,有的人死了,但精神尚在,有的人死了,僵尸一堆,我等袍哥兄弟们,为讨袁而死,死而无憾,重于泰山,而袁贼之子孙们将遗臭万年。”滇军停止了搜寻,原地停留。滇军官:“这下可好了,杨春魁之袍哥插翅难飞矣,哈哈哈。”

此时的杨春魁已精疲力竭,仍然高声喊道:“袍哥兄弟们,鱼死网破的时候到了,有谁害怕吗?”马忠堂:“怕什么呀,人总归一死,不如死得轰轰烈烈,不然枉为人世唉。”莫春荣:“此战乃为国家民族实现民主与自由之战,何罪之有?死而无憾矣。”一袍哥一边跑过来,一边大声禀告:“杨首领,杨首领,您看。”杨春魁顺着来人所指的方向看。滇军正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杨春魁:“马上做好射击准备。”

袍哥兄弟迅速分散隐蔽在草丛中,注视着越来越近的滇军。

杨春魁狠狠地喊道:“给我狠狠地打,这帮狗日的滇军,罪该万死,死有余辜。”袍哥们不约而同扣响板机。枪声大作,密集如雨,倾向滇军。松林里,爆炸声惊天动地,火光冲天。滇军炮火密集射向了袍哥,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痛苦呻呤。杨春魁抱住袍哥:“兄弟,醒醒,快醒醒呀。”袍哥捂着胸口汩汩流出的鲜血,断断续续地说:“杨首领,袍哥死伤惨重,所剩无几,尽快组织人马突围呀。”杨春魁眼含热泪,哽咽着说:“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死去的袍哥兄弟们呀。”袍哥上气不接下气:“这怎么怪您呢,袍哥弟兄们跟随您多年,杀富济贫,安抚百姓,那些日子,悠哉快哉,让我难忘啊,如今,您率袍哥兄弟为国家民族奔走呐喊而战,袍哥兄弟如何怪罪您呢?”杨春魁紧紧握住袍哥的手,哽咽道:“别说了,我一定会把剩下的袍哥兄弟带出去,远离硝烟战火,您就放心走吧。”另一袍哥匆匆面至,禀告道:“杨首领,滇军很快......”马忠堂:“杨首领,快,快想办法逃出去吧,来日方长啊。”杨春魁:“我又何偿甘心被困于此地啊。”袍哥一阵咳嗽疼痛,头一歪,倒在了杨春魁的胸前。杨春魁使劲摇动着袍哥喊道:“兄弟,兄弟,醒一醒呀。”袍哥丝纹不动,双目圆睁。杨春魁轻轻地用手在袍哥的眼帘上抹了一下,痛苦万分。这时,不远处传来了滇军喊声:“袍哥兄弟们,你们不要负隅顽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放下武器吧。”杨春魁咬住牙根,狠狠地骂了一句:“日他娘的,滇军欺人大甚。”骂完后,杨春魁命令道:“反正是死,岂能放下武器?打。”袍哥兄弟一听,朝滇军又一阵点击。

谢汝翼见杨春魁死扛,不投降,骂道:“他妈的,杨春魁敬酒不吃,吃罚酒,生死由不得他了。”卢焘:“传令各部缩小包围圈,活捉杨春魁。”滇军得令迅速从四周向袍哥包抄了过来。松林里,袍哥与滇军激烈交火。火光冲天,硝烟弥漫。

莫春荣冒着炮火贴近杨春魁使劲喊道:“杨首领,兄弟所剩无几,怎么办?”杨春魁侧着耳朵大声喊:“您说什么?”袍哥大声喊道:“袍哥兄弟所剩无几,怎么办?”杨春魁:“还有多少人?”袍哥:“只剩下30多号人了。”杨春魁:“那你说说怎么办?”袍哥:“杨首领,依滇军之实力,双方悬殊太大,我看......”杨春魁怒目圆瞪:“你是说举手投降?”袍哥:“是的,打不赢,不如投降,说不定,袍哥兄弟还有一线希望,全军覆灭,愧对黎明百姓,愧对死去的袍哥兄弟们啊。”杨春魁沉思一会:“可是,滇军心恨手辣,能宽待袍哥兄弟们吗?别他妈的做梦了。”袍哥:“只有试试看才知道。”杨春魁:“怎么个试法?嗯。”袍哥:“我亲自手举白旗向滇军走去,表明袍哥之意。”杨春魁:“万一呢?”袍哥:“时间紧迫,我去试一试吧。”杨春魁拉住袍哥的手,叮咛:“多加小心。”袍哥手一边摇着白旗迎上滇军,一边高喊道:“别打了,别打了,袍哥兄弟服了服了。”卢焘见状,忙下令官兵:“停止射击。”袍哥气喘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嚯”地跪在卢焘脚下:“求你们别打了,袍哥千百号兄弟已所剩无几,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卢焘一边扶起袍哥一边说:“快起来,快起来。”转身又命令道:“请通知各队,务必停止射击。”袍哥磕了几个响头,惊喜道:“承谢了,承谢了。”卢焘:“你回去告诉杨春魁,只要袍哥们放下武器,滇军不会伤害袍哥一根毫毛的。”

袍哥擦着满头大汗向杨春魁禀告:“杨首领,滇军发话,只要放下武器,不会伤害我们袍哥兄弟一根毫毛的。”

杨春魁:“滇军横蛮无理,草菅人命,他们的话,你也信?”刘嘉宾:“据我所知,滇军也并非都是坏人多,几年前,就听闻滇军中乃有同情百姓,矢志革命的好官。”杨春魁冷笑一声:“哼,时过境迁,落伍、颓唐、堕落、黯淡乃是滇军的心病。他们诸候分割,霸占地盘,还顾及不来呢,还能同情百姓,矢志革命?你别听信他们那一套,滇军犹如一只若大的口袋,进得去就出不来啰,到时,伤害的岂止是一根毫毛?伤害的是袍哥们的性命呀。”袍哥担忧地说:“可这四面楚歌的,那总得为袍哥兄弟着想吧。”杨春魁缄默不语。刘嘉宾:“杨首领,您就痛下决心,为袍哥兄弟们找条活路吧。”杨春魁:“我只是怕,退路没有,连袍哥们命也保不住呀。”刘嘉宾:“杨首领,反正都是死,不妨试一试。”杨春魁心情沉重,,语气悲伤:“苍天饶过谁?袍哥兄弟们,我等呼应孙中山先生讨袁兴师失利,未有所建树,惭愧惭愧。然,作为国家民族之人,华夏子孙,我等所作之一切,死而无憾矣。遗憾的是我等袍哥攻大理,讨袁贼,寡不敌众,腹背受敌,最终剩下了你们30多位大难不死的袍哥兄弟。看看四周,狼烟四起,滇军虎视耽耽,气势逼人,我想,再如此与滇军顽强抵抗未偿不可,但,无谓牺牲众多活着的袍哥兄弟之生命,于心不忍,倒不如寻一条希望之路,让袍哥兄弟远离这硝烟弥漫的血腥之地,回家赡养老人,抚养子女,携妻白头,这比什么都好呀。”众袍哥兄弟漆黑的脸上缀满了激动,眼角悄悄滑落出几滴泪水。杨春魁:“这条希望之路并非用枪杆子打拼出来,而是......哎,而是用袍哥放下武器的代价换取的。”刘嘉宾:“杨首领,您的意思是说,向滇军投诚换取众袍哥兄弟的生命?哼,我等不乐意这样。”马忠堂:“对,杨首领,您为何要用这种方式去苟且偷生呢?这样做,不是抽袍哥们的脸,灭袍哥们的威风嘛。”刘嘉宾:“我等宁愿战死,也不愿苟且偷生。”莫春荣:“杨首领,如果苟且偷生,愧对死去的袍哥兄弟啊。”杨春魁:“兄弟们,我也不愿这样做有损袍哥尊严的事呀,但眼下遭滇军围剿,我等前后无退路,难道就让袍哥最后的几条生命也一起毁灭吗?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我等袍哥铮铮骨气。还怕日后无处出头?”马忠堂堂:“对,杨首领也是为袍哥兄弟着想,多一个人活着出去,袍哥兄弟们就多一份活头啊。”

杨春魁:“大道理讲不尽,说不完,按所说的办吧。”

卢焘、谢汝翼、李鸿祥聚在一起。往松林方向望去。

卢焘:“杨春魁之袍哥剩下为数不多,已无还手之力,完全手到擒来,若杨春魁欲投诚,寻生路,再以计行事吧。”谢汝翼:“杨春魁莫非又耍什么鬼计吧,其能轻易投诚?”李鸿祥:“杨春魁始终是滇军心腹之患,若不除之,祸患无穷。”谢汝翼;“袍哥势力颇大,此番大仗,元气大伤,难于恢复矣。”李鸿祥:“难说呀,杨春魁在百姓心目中乃英雄,若其有生之年,定会东山再起,故须斩草除根以除后患。”卢焘:“既然杨春魁有心投诚,又何必置之死地为后快?”李鸿祥瞟了卢焘一眼,不满说道:“卢大队长,可不能仁慈啊,杨春魁何许人?滇军之死敌!焉何为之喊冤?”卢焘正色道:“并非为之喊冤,自古以来,短兵相接不杀降者,何况杨春魁诚心投降,岂能弃信义于不顾,污滇军之名?”李鸿祥听罢,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杨春魁率袍哥队伍举着白旗走出了松林。滇军中,有人拉响了枪栓严待以阵。卢焘一见忙劝道:“没有命令,谁也不得开枪。”袍哥队伍越走越近。人人的表情不一。李鸿祥站在原地,脸上显露出了一股杀气。杨春魁走近滇军,双手高举了驳壳枪:“袍哥......”李鸿祥恶狠狠道:“把袍哥们的枪缴了。统统的绑喽。”卢焘见状,扯了扯李鸿祥的手:“您先别乱来。”李鸿祥怒气未消,不吭声。袍哥们纷纷将枪丢在了地上。卢焘走过去,对杨春魁说:“既然您有心投诚,滇军宽大处理。”杨春魁“哼”了一声,不屑不顾,傲慢回答:“有心投诚?我是为众多与我舍生忘死,杀富济贫的袍哥兄弟的生命着想,不然,休想。”卢焘哈哈哈地一笑:“看不出您杨春魁,浑身义气呀。”杨春魁:“那象你们滇军有奶便是娘,不知好歹,甘愿卖身求荣,未知廉耻。”李鸿祥气得大吼一声:“杨春魁,你别沾污了滇军之名,滇军乃国家之军队,有何见不得人?唔。”杨春魁冷笑一声:“说白了,滇军只不过是袁世凯袁贼的心腹,专门镇压革命党人的走狗,也值得你们骄傲?不知廉耻的东西。”

李鸿祥:“你......把他捆起来,带走。”

卢焘赶忙拦住:“以礼相待,不必苛刻。”

李鸿祥:“哎呀,卢队长,对这号人,非得这样心慈手软不可吗,如此只能长了袍哥志气,灭了滇军威风。何必呢?”李鸿祥说完,又转向士兵喊道:“把袍哥统统押解回城,听候斩立决。”

滇西都督府内,灯火通明。张文光、卢焘、谢汝翼、李鸿祥等军官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张文光满脸喜气:“杨春魁袍哥之乱平息,诸位功不可没。然,革命党人反袁浪潮席卷全国,杨春魁之余孽,趁机兴风作浪,天下不太平,云南岂能太平?”李鸿祥阴阳怪气:“管他什么浪潮,杨春魁袍哥覆灭,大理至少从此风平浪静矣。”张文光笑笑:“但愿如此啊。”张文光呷了一口茶又问:“杨春魁人在哪里?”李鸿祥:“关在牢房,差人严密看守呢。”张文光旋转着手上的茶杯,不急不忙:“我倒要看看,杨春魁是条什么样的汉子,把他带上来吧。”李鸿祥:“好,我马上去。”黑暗的牢房里,杨春魁双手被反绑着,坐在一堆冰冷的砖瓦上。双眼迷茫地盯着漆黑的窗外。

李鸿祥及几位士兵打开木栅房门,走了进去。

杨春魁慢慢地转过头来,冷冷地看了一眼来人,不吭声。

李鸿祥口气生硬道:“杨春魁,牢房的滋味可好受呀?”

杨春魁别过脸去,不予理睬。

李鸿祥怪笑:“说不出是吧,唔,把他带走。”

士兵一拥而而上,拖着杨春魁走出了牢房。

滇西都督府内,张文光:“卢大队长,依你所见, 杨春魁为何胆敢以矛击盾,袭击滇军,不自量力呢?”

卢焘思忖一会儿,说道:“我感觉杨春魁非同一般匪徒贼党所比,他很有个性 ,之所以,他敢以矛击盾,自有.........”说话间,李鸿祥高声喊道,“张都督,杨春魁押到。”李鸿祥说完,一把将杨春魁推搡进门。张文光看一眼杨春魁自言自语道:“果然,威风凛凛,一表人材。”一会儿,又令道:“给杨首领松绑。”李鸿祥一惊,忙劝道:“张都督,还是不松为好。”张文光:“为何?”李鸿祥:“杨春魁诡计多端,若稍微不慎,恐生事端。”张文光:“杨首领侠胆心肠,非狭隘之人,何惧之?松绑。”滇军士兵走前去,解开杨春魁背后的绳子。杨春魁揉搓着麻木的双臂,感激地望了一眼张文光。张文光:“我真的搞不明白,杨首领为何占山为王,杀富济贫的事您不好好干,为何敢跟滇军过不去,您跟滇军过不去,不就是跟袁大总统过不去吗,您不觉得您及袍哥们自不量力吗?唔。”杨春魁不屑一顾:“我袍哥乃天地之人,杀富济贫,共享太平理所当然。哼,滇军乃袁老贼之走狗,岂有不打之理?”张文光:“此话怎讲?”杨春魁:“您张都督别装疯卖傻了,您比谁都清楚,还用得着杨某人费口舌吗?”张文光:“这么说,您是为了响应孙中山‘二次革命’的啰?”杨春魁理直气壮:“可以这么说,袁老贼不是人,他吞噬了孙中山领导的双十革命成果,扼杀革命力量,搞独裁统治,破坏民主共和,他投靠帝国主义,扩充军备,消灭革命势力。当然不得人心。孙中山尚能为国家民族之着想,兴师讨袁,乃是历史发展的潮流,是他袁老贼能阻断得了吗?而滇军呢,甘愿葡伏在袁老贼麾下作残害革命党人的帮凶,损害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岂有容忍之理?”

张文光脸色绯红:“可,孙中山兴师讨袁之举不也是以失败告终了吗?树倒弥猴散,您何必效仿他呢?”杨春魁:“哼,如今贼人挡道,好人遭殃,不是吗?再说了,兴师讨袁失败,非正义失败,正义永远也不被打败的。”张文光:“您后悔了吗?”杨春魁冷笑一声:“我从未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后悔的是袍哥未能如愿给袁贼当头一棒,让更多国人觉醒,看清袁贼的反动面目,矢志不渝追随孙中山,推翻帝制,走向共和。”李鸿祥不耐烦地插话道:“张都督,跟他嚼什么舌根,杀了他,以除后患。”张文光转过身,横一眼李鸿祥,斥道:“你只知道杀、杀、杀,不会说点别的吗?唔。”李鸿祥嘟哝着将脸转过了一边去。张文光转过脸看了一眼杨春魁:“杨首领,您虽为滇军阶下囚,乃是不可多得的侠胆之人,爱国勇士,我不为难你,愿您好自为之。来人,把杨首领送回牢房,好生侍候,不得有任何怠慢。”李鸿祥心急道:“张都督,杨春魁乃乱臣贼党,袭击滇军之罪人,不惩罚他,反而好生侍候,岂有此理?”张文光摆了摆手:“李镇守,您就别啰嗦了,按我的吩咐去做吧,有何差错由张某人承担。”

大理镇守使内,灯火通明。李鸿祥、谢汝翼等军官聚在一起。李鸿祥阴冷地说:“看样子,张都督会对杨春魁手下留情,无论如何,滇军不能便宜了杨春魁,更不能放走他,放了他等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谢汝翼:“张都督惯着杨春魁无疑,其有何居心?”李鸿祥:“别忘了,张都督乃为同盟会腾越支部领导人,同盟会乃国民党孙中山创建的会党,他们的思想不同于别人,倾向于国家,民众百姓之疾苦,反对袁世凯的统治,致力于救国求民。可见,张文光乃与孙中山是一路之邈矣,而杨春魁揭竿反袁,不正是革命党人所希望的吗?”谢汝翼:“那依您所见,该如何处置杨春魁?”李鸿祥:“张文光手执尚方宝剑,不可断然冒犯,先缓一缓,待请示唐都督后,再作打算。”

云南昆明云贵总督府内。唐继尧坐在大师椅上,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侍卫进得门,俯在他的耳旁轻言几句。唐继尧:“快请他们进来。”谢汝翼、李鸿祥闪身而进。唐继尧不冷不热:“坐吧。”谢汝翼、李鸿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唐继尧拖着腔调:“大理那边情况如何?”李鸿祥:“禀告唐总督,大理杨春魁之乱已平定,杨春魁已被滇军生擒,囚禁于大理等候处置。”唐继尧:“杨春魁袭击滇军,铁心反袁,不知好歹,该死。”李鸿祥:“唐总督,杨春魁藐视大总统,揭竿起义,罪该万死,万万不能姑息纵容,斩草除根,乃为上策。”唐继尧:“唔,杨春魁乃大理举足轻重的人物,他的势力大,号召力强,况且,他并非一般土匪游勇所比,他杀富济贫,在百姓心目中占一席之位,分量不轻。但,他若不死,定威胁滇军之安危,祸患无穷呀,不如杀鸡儆猴。”李鸿祥急不可奈,截住唐继尧的话:“杨春魁必死无疑。”唐继尧:“未偿不可。杨春魁瘦死骆驼比马大,凡事尔等须小心谨慎为好。此外,张文光这关,必须得过,别碰了一鼻子灰,让杨春魁之事无限期搁浅了,明白吗?”李鸿祥:“请唐总督放心,一定让他死得明白,死得别人也为之心服口服。”唐继尧阴阴地笑了笑:“噢,我说了吗,那是你们的事啰。”唐一会又问:“唉 ,张文光现在该歇口气了吧。”李鸿祥犹豫,不吭声。唐继尧:“噢,有难言之苦吗?”李鸿祥:“不,不,唐总督,张文光乃滇西都督,岂能背后说三道四呢?”唐继尧:“不用担惊受怕,有话直说。”李鸿祥:“那好吧,听说张文光都督乃同盟会腾越支部领导人。”唐继尧:“这个我知道。”李鸿祥:“他待杨春魁好得不得了,不准虐待辱骂,还得好生侍候,岂有此理?”唐继尧:“果真如此?”谢汝翼:“此事千真万确,张都督都是非不分了。”李鸿祥:“他同情袍哥,处处让着袍哥,他倒忘了杨春魁枪口对着他时,那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惯着杨春魁,等同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真他妈的是个没有原则的东西。”谢汝翼:“他乃同盟会员,与孙中山同唱一首歌,与杨春魁同灌输一种思想,他能有原则吗?”唐继尧:“如此看来,张文光这小子问题不少。”李鸿祥:“这岂止有问题,简直是滇军之败类,如果让他长期盘据滇西都督,他的思想行为将会左右滇军官兵的思想行为,继尔毁了滇军之前程呀。”唐继尧:“张文光毕竟是滇西都督,奈其如何?”李鸿祥:“滇军并非牢不可破,只要张文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掌握滇军易如反掌。”唐继尧:“张文光如此珍惜袍哥,迟早会走另一条路,这对滇军极为不利的。”李鸿祥:“唐总督,不如,把张文光这小子排挤出滇军,或者来个........”李鸿祥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说道:“咔嚓,如何?”唐继尧沉思一会儿:“既然张文光同情袍哥,就说明他支持北伐讨袁,与目前的态势背道而驰,岂能容之?不如赶他下台,培植心腹,将来,滇西之军队不就成了襄中之物,任我左右了吗?”李鸿祥:“唐总督英明。”唐继尧:“那好吧,事成,重重有赏。”

大理镇守使内,李鸿祥高兴对着谢汝翼说:“幼臣呀,唐总督之意再明白不过,杨春魁难逃一劫也,一会您去备些酒菜,送杨春魁上西天替孙中山取经,如何?”谢汝翼:“明白,我即刻去办。”李鸿祥:“等等,此事万不可泄露,待杨春魁死翘翘,将其死亡之因嫁祸于张文光,让这小子也不得好死。”谢汝翼:“这叫一箭双雕。”“哈哈哈”两人得意地笑了起来。

牢房里,杨春魁龟缩一隅,闭目养神。“啷当”一声,房门打开。李鸿祥、谢汝翼阴沉着脸走了进来。士兵放下篮子里的食物退了出去。杨春魁警惕地注视着李鸿祥、谢汝翼。李鸿祥似笑非笑:“杨首领,这里风不吹雨不淋日不晒的,舒不舒服呀,嗯。”杨春魁不屑一顾。李鸿祥拖着腔调:“杨首领,有屁就放吧,何必沉默寡言呢?”杨春魁:“呸,袁贼走狗,奴才,有何可说。”谢汝翼一听,火冒三丈:“我日你娘的,敢骂我们,看我揍不死你。”李鸿祥挡住谢汝翼:“哎,怎么如此对待杨首领呢?杨首领得罪了,但我不得不告诉你,哥老会已不复存在了。”杨春魁:“什么意思?”李鸿祥踱着步子,冷笑一声:“什么意思,你想想看,哥老会首领都快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哥老会存在还有什么意思呢?树倒弥猴散,那是恒古不变的真理啊。”杨春魁:“大丈夫要杀要剐由你们,何必装腔作势,多嘴多舌。”李鸿祥愠怒说道:“杨首领你别嚷嚷,你想死,我们成全你。”说完,李鸿祥向士兵摆了摆手:“唔。”士兵利索地将篮子里的酒菜摆放在杨春魁的面前。李鸿祥阴阴地劝道:“杨首领,请吧,也许是你人世间最后的晚餐了,好好享用吧。”杨春魁哈哈大笑:“哼,你们这帮狗杂种,袁世凯的帮凶,你们视国家民族之大业不顾,草菅人命,该当何罪?即使老子到阴间地府,也决不饶恕你们。”李鸿祥:“哈哈哈,你以为你是谁呀,死到临头了,还嘴硬,这最后的晚餐不吃也得吃,由不得你了。”杨春魁悲愤地长叹一声:“我杨某人,一生杀富济贫,拯救苍生,今日所受之凌辱,羞愧难当,苍天在上,问你如何?”谢汝翼揶揄道:“你就别问东问西的了,苍天知道你是谁呀,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李鸿祥转眼示意士兵:“少费话,快。”士兵犹豫不决,躲过一边。

谢汝翼随手拿过筷子,挟了一块肉硬往杨春魁口里塞,然后拿起高脚酒壶命令道:“我给你喝,包你喝个瘾,喝得痛快。”杨春魁气喘吁吁的,咳嗽了一声,将口中的酒肉往谢汝翼的脸上猛吐。

谢汝翼往脸上一抹,恼羞成怒,骂道:“妈的,老子今天非让你喝个够。死个痛快。”杨春魁喉咙里“咕咚咕咚”的响,脸膛憋得通红,怒目圆睁,不一会,杨春魁痉挛了一下,气绝身亡。李鸿祥见状,马上吩咐谢汝翼:“快,快把东西收拾好,不留任何痕迹。”谢汝翼慌忙将碗筷、酒壶收拾好,俩人迅速离开了牢房。滇西都督内,张文光披衣起床。侍卫端盆水进房,放在盆架上。张文光洗了脸,将毛巾挂好,然后走过窗前,推开了窗叶。这时,军官匆匆而来:“禀告张都督,杨春魅暴毙身亡。”张文光惊愕问道:“你说什幺?”军官:“禀告都督,杨春魁暴毙身亡。”张文光心一惊:“快,看看去。”

牢房子内。杨春魁僵硬曲绻在地上。李鸿祥、谢汝冀、卢焘等诸军官正伫立一旁。张文光在侍卫的簇拥下,拔开人群,蹲在杨春魁的旁边察看,愤怒道:“怎么回事,谁干的?”众军官面面相觑,未敢吱声。张文光又责问:“到底怎么回事?唔。”李鸿祥、谢汝冀悄悄躲过张文光的目光。张文光见状,直逼李鸿祥、谢汝冀:“你们俩人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李鸿祥紧张地望一眼张文光:“谁晓得呀?”张文光:“我让你们好好看管杨春魁,不得有任何差错,他死了,这个责任谁来负?哼,此事非得查个水落石出不可。”李鸿祥、谢汝冀缄默不语。

大理援军营地宿舍内。士兵们围在一起,低声地谈论着。甲士兵:“听说袍哥首领杨春魁之死与都督张文光有关哩。”乙士兵:“放屁,张都督怎么会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丑事呢?”甲士兵:“人心隔肚皮,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知他没有这种心态呢?“丙士兵:“不会吧,张都督还让看守杨春魁的人好生侍候,不得怠慢,怎么会下此毒手呢?谁信呢?”乙士兵:“就是嘛,此事定有蹊跷。”甲士兵:“哎,说不定那都是张都督欲盖弥彰装出来的假象,杨春魁不是他杀,还有谁敢杀呀?”

滇西都督内。张文光、卢焘、李鸿祥、谢汝翼等军官在座。

张文光一脸严肃:“杨春魁死因不明,是谁害了杨春魁呢?定有蹊跷。”

卢焘:“此事定是奸人所为,用意何为呢?”

李鸿祥装佯道:“是谁那么胆大包天呢?”

张文光:“杨春魁虽袭击滇军反对袁总统,但他杀富济贫,深受百姓爱戴,功过是非,明了,他的死说明了什么呢?只能说明我军内部有是非不分之人,他们之目的,并非只整死一个杨春魁,而是另有图谋。”

李鸿祥微微一怔:“另有图谋?如何说起。”

张文光:“此事未查实之前,当然不得妄下结论,但,区区一个杨春魁,为何要加害于他呢?不是图谋又作何解释?”

李鸿祥:“张都督,杨春魁之死,是否要向唐都督禀告?”

张摆了摆手:“暂缓些时日,待真相水落石出后,再禀告不迟。”

李鸿祥看了一眼谢汝翼说道:“不禀告唐都督惟恐有隐瞒真相之嫌。”

张文光:“你说,真相在哪里呢?”

李鸿祥哑言。

昆明云贵总督府内。唐继尧和参谋长姜梅龄密议。

唐继尧:“袁大总统已复电称张文光‘前属乱党,与匪同谋,仰即设法诛除。’张文光末日至咦,你有何高见?”

姜梅龄呵呵道:“诛除张文光,何需‘高见’,那不是抬举他,贬低我等嘛。据说,张文光不在滇西都督内多日,去向不明。”

唐继尧惊讶:“什么,张文光不在滇西都督多日,去向不明?不行,掘地三尺,也要将张文光揪出,非置之死地不可。”

姜梅龄:“我马上命令保山团长施继伯派排长李青龙带领20名士兵追杀张文光。”

唐继尧:“来人。”

侍卫应声而入。

唐继尧:“备纸墨。”

侍卫铺纸研墨。

大理援军营地内。李鸿祥抖开唐继尧的亲笔信。

“鉴于滇西都督张文光携杨春魁响应二次革命,揭竿反袁之事实,其心可诛。现张文光逃离大理,下落不明,予以追逃,严惩不贷,此命。”

李鸿祥看完,冷笑一声:“张文光呀张文光,你末日来临耶。”

云南腾越硫磺塘温泉公寓内,张文光踱着步子,愁眉苦脸。

张夫人捧着茶杯,放在桌面上:“绍山呀,您是不是有心事呀。”

张文光烦躁:“军中之事,您个妇道人家,不必过问。”

张夫人:“您以前追随孙中山,参加同盟会,矢志革命,北伐讨袁,我也为您骄傲。不是我说您,您生性耿直,同情袍哥,一忍再忍袍哥揭竿起义反袁,影响多不好呀。滇军鱼龙混杂,人心隔肚皮,杨春魁死得不明不白,你也罪责难逃啊。”

张文光:“您啰嗦些什么呀,我张文光身正不怕影子歪,何惧?”

张夫人:“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歪,但,现在的人都会看风使舵,况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呀,您的脑子就不能多开点窍吗?”

张文光:“您的意思是让我张文光夹着尾巴做人?这不是我做人的原则。”

张夫人:“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文光:“哪您是什么意思。”

张夫人心急道:“绍山,您是都督,应该明白,现在得天下者乃袁世凯,若拖着老皇历不放,不跟着潮流走,吃亏的是您呀。”

张文光叹了一声气:“哎,夫人,您是说到我心坎上了,但我也左右为难呀,这次杨春魁之袍哥袭击滇军,我确实让了他三分,不忍伤害他,乃是因为他做人有骨气,专做杀富济贫之事,并非土匪地痞可比。”

张夫人:“杨春魁造反有理,但他造的是袁世凯的反,造朝廷的反嘛,您同情他,让着他,岂不有‘同污合流’之嫌?”

张文光嘿嘿一笑:“这算得上是‘同污合流’吗?”

张夫人:“哎,我在为您耽心呀。”

大理的街上,灯光迷朦,人迹稀少。

李鸿祥、谢汝翼率队往腾越硫磺塘温泉公寓奔来。

李鸿祥边跑边喊:“快,快。”

腾越硫磺塘温泉公寓内,张文光宽衣解带,上床休息。

李鸿祥、谢汝翼率士兵逐一击倒门外的侍卫冲进去。

张文光沉睡中惊醒过来,侧耳听,惊叫:“不好”,忙推起夫人:“快,快逃,有刺客。”

张夫人睡眼惺松:“什么刺客呀,疑神疑鬼的。”

张文光:“夫人,您听听。外面多嘈杂呀。”

张夫人仔细一听,脸顿时吓得发白,忙爬起身:“绍山,快逃吧,他们是冲着您来的。”

张文光穿好衣服,镇定自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敢夜闯都督公寓。”

张夫人一边穿衣服,一边催促:“都这个时候了,还装什么英雄,快逃吧,否则就来不及了。”

突然,卧室房门“嘣”地一声被人踹开,一群士兵涌了进来。

张文光镇定地穿着衣服,见是滇军士兵,便慢条斯理地问:“你们是哪个部分的,三更半夜,擅自闯入都督公寓撒野,可知罪?”

李鸿祥从士兵背后走出来,冷笑一声:“张都督,不,张文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张文光一看是李鸿祥,疑惑道:“怎么是您呀?”

李鸿祥:“其实您不必见怪,从您放纵袍哥那天起,就应知道有这么一天。”

张文光:“笑话,说我放纵袍哥何从说起?唔。”

李鸿祥:“哼,您同情袍哥,就是同情革命党,同情革命党,就是反对袁大总统,反对袁大总统的人,不会有好果子吃,跟我们走一趟吧。”

张文光:“哼,我乃身正不怕影子歪,走到哪里,我都不怕。”

李鸿祥:“有种。”

张夫人惊愕地拽住张文光的衣袖:“绍山,您不能随他们走哇。”

张文光微笑着拍了拍夫人的手:“您别耽心我,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张夫人双眼含泪:“绍山,您要小心哟。”

李鸿祥不耐烦地骂道:“都这把年纪了,别难舍难分了,难看,别扭,辣眼睛。来人,把张文光带走。”

张文光看了一眼伤心欲绝的夫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张夫人凄厉地喊了一声:“绍山......”

腾越硫磺塘温泉。月黑风高。

张文光被五花大捆跪倒在地上。

谢汝翼冷笑着问:“张文光,您可知罪?”

张文光:“笑话,我有什么罪呀?”

李鸿祥:“哼,日您娘的,死到临头您还嘴硬,告诉您,您此番剿抚不力,处处为袍哥着想,支持袍哥闹事,该当何罪?”

张文光义正辞严:“原来如此,但我张文光明人不做暗事,袍哥并非匪党可比,袍哥能为百姓着想,为国分忧,我同情他们,也有错吗?哼,若今日我张文光难逃一劫,绝不分辩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况且,排除异已,我乃司空见惯,要杀要剐请自便吧,我敢随你们出来,就没想过要回去。来吧,刽子手们!”

李鸿祥狠狠说道:“好,算您有种。想死,我成全您。”李鸿祥向一旁杀手挥了挥手:“唔。”

杀手扣动板机:“叭叭叭”一阵枪响后,张文光倒在血泊中。

卢焘闻讯赶至。望见张文光僵硬的尸体,悲痛万分。责问李鸿祥:“张都督犯什么罪,你们竟这样残忍地杀害他?”

李鸿祥嘿嘿一笑:“卢大队长,张文光同情袍哥,处处为袍哥,为杨春魁这小子着想,而杨春魁之袍哥乃揭竿声援革命党人兴师讨袁,与袁大总统势不两立,他所作所为,沾污了滇军之名,动摇了军心,留他后患无穷,张文光死有余辜矣!”

卢焘愤愤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谢汝翼冷冷地答道:“这个吗,您就别管得那么宽了,只当没看见不就得了吗?”

卢焘:“滥杀无辜是很野蛮残忍的,很不人道的。”

李鸿祥咄咄逼人:“嗨,谁野蛮残忍的,谁很不人道了?他张文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他蛊惑人心,纵容包庇袍哥讨袁,袭击滇军,他挨枪子并非我所想。”李鸿祥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封密信抖开递给了卢焘:“卢大队长,请睁开眼睛看清楚啰。”

卢焘接过密信一看,顿时明白几分,二话没说,扭头就走。

李鸿祥、谢汝翼暗自得意。

谢汝翼冷笑一声:“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大理援兵营内。卢焘进得门,背着手踱着步子,愤怒脸上憋得通红,他推开窗户凝望漆黑的夜空,不禁潸然泪下。在滇军中沉浮多年,他深知,世风日下,滇军已无昔日之可比,唐继尧阴险狡诈,草菅人命,云南政局错综复杂,军中尔虞我诈,排斥异已,地方混乱,百姓如履薄冰,不如趁此返乡,另谋出路。

卢焘从窗口返回,坐在椅子上,往桌面铺上稿纸。

云南昆明云贵总督府内。唐继尧拆开信笺——

“唐总督继尧惠鉴:多年南北征战,奔波操劳,感觉身心疲惫至极。大理之事平息,社会治安日趋好转,百姓乐业安居,实为我所愿矣。今欲乘此机缘,乞求恩假,返乡休憩,以康复之身躯,再做力所能及之事,足矣......”

唐继尧看罢,沉思片刻,自言自语道:“卢焘乞求恩假,返乡休憩,实为杨春魁、张文光之死而悲愤,其欲脱离滇军也,奈何,由他去吧。”说完,唐继尧取过笔筒里的狼笔,蘸上墨汁,在信笺下方写道:“准卢焘返乡休憩,务必召之即来。”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