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省政府省长办公室。彭汉章趾高气扬地坐在透亮的办公椅上抽大烟。双腿悠然地摇来摇去。不会,彭汉章扯开嗓子喊道:“来人呀。”
侍卫应声而入。彭汉章:“赶快派人请卢焘前来,有要事商议。”
侍卫退出。中午时分,卢焘推门而入。
彭汉章见是卢焘,笑脸相迎道:“啊,老省长大驾光临,彭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卢焘不亢不卑:“彭省长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有何事商议,请打开天窗说亮话。”
彭汉章嘻笑着:“其实也没有什么重要之事。”
卢焘:“既然没有什么重要之事,何必这样浪费别人的时间呢?告辞了。”
彭汉章急忙挽留道:“老省长,您先别忙着走,您听我说,唔,这次和平解决唐继虞与袁总司令争端的问题,您功不可没呀,贵州上上下下,黎明百姓无不称老省长为‘活菩萨’呀,袁总司令对您更是赞赏有加,特嘱咐我组建贵州省府后,一定不忘照顾您,特意委任您为贵州政务委员会委员长。除我掌握军事外,其余的一切由您掌管,今后您我好好合作,如何?”
卢焘:“原来这就是您说的没有什么重要之事?对不起,彭省长,我卢焘对此职不感兴趣,您另请高明吧。”
彭汉章:“您德高望重,又深得百姓拥戴,有谁比您更合适呢?”
卢焘:“有,我向您推荐丁宜中,如何?”
彭汉章:“此职非您莫属,非您莫属,您若推辞了,我没法向袁总司交代呀。”
卢焘:“对不起,恕我难于从命。”
彭汉章哈哈大笑:“老省长呀老省长,您就别固执己见了,现在除了孙中山有谁用得着您呢,袁总司既然用得着您,您别不识抬举了,明白吗?”
卢焘恼怒地看一眼彭汉章,不吭声。
彭汉章继续说:“您知道吗?您从中周旋,避免了滇、黔两军之间暴发恶战,对贵州地方的百姓来说,不失为一件好事,但,您这是以嫁祸于人得来的好事。”
卢焘一听,气得责问道:“您血口喷人,此事何从说起?”
彭汉章:“目前,陈炯明被广东革命政府围歼板上钉钉。而滇系军阀杨希闵与桂系军阀刘震宇、沈鸿英远在广州发动武装叛乱同时,有意向假道广西欲实现图改两广的唐继尧投诚,这个时候,您又将唐继虞所属滇军引向独山,势必与广西的滇军汇合,这不是给唐继尧图谋广西如虎添冀吗?”
卢焘惊愕地望着彭汉章,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彭汉章冷笑一声:“还有哩,现在正是国民党改组,国共合作,方兴未艾的时候,您这样做对广东革命军的北伐非常不利,您为黔军搬开滇军这块石头,砸的却是革命运动者的身上,也对两广的局势造成了难于估量的影响,两广方面会原谅您的一时‘疏忽’吗?”
卢焘气得差点晕了过去,转身踉跄着走出了省府大门。彭汉章在后面冷冷地笑着。
贵阳。卢焘住所。卢焘坐在厅内“吧哒吧哒”地抽着水烟:“不行,我得赴粤一趟。”
覃德清见状,忙问:“亮畴,您刚才说什么?您要赴粤?”
卢焘叹了一口气:“我做了一件蠢事呀。”
覃德清:“您做了一件蠢事?什么蠢事?”
卢焘叹了一声气:“我帮袁祖铭搬开了唐继虞,没想到,却给广西陡添了危险局势,这块石头也砸在了国民革命运动的势头上,我愧对广西的江东父老呀,所以,我得亲自赴粤,面议援桂事宜。”
覃清德:“亮畴,不是我说您,您已经表明不问政事,欲隐息山林,您干嘛又出尔反尔呢?这个世界怎么样,您比我看得更透彻,您都四十好几了,再经不起折腾,何必去费这番心思,最后是吃力不讨好呢?”
卢焘:“清德,虽然我已无一官半职,但我眼里容不下那怕是一颗沙粒呀,何况这事情因我推波助澜,若滇军实现图谋图改两广的阴谋,我该当何罪?不知则罢,知了我急呀。”
覃清德:“凭您能改变得了他们吗?”
卢焘懊恼:“别说了,我无论如何得赴粤一趟。”
广州大元帅府。卢焘、代元帅胡汉民,总司令谭延恺在坐。
胡汉民:“寿慈,您此番赴粤,有何要事吗?”
卢焘:“胡代帅,我问心有愧呀。”
胡汉民:“噢,此话怎讲?”
卢焘:“袁祖铭与唐继虞争夺黔政,贵州百姓人心惶恐,我从中斡旋,避免了一场恶战,但我万万没想到,唐继虞在赴广州任副元帅时假道广西,其实现图改两广的阴谋,一旦形成气候,这对目前整个广东革命形势非常不利。在这个时候,我将在黔的滇军唐继虞这块石头搬开,却砸在即将进行的北伐战争者的身上,无形中助长了唐继虞的威风,对两广的局势造成了许多不利的影响,我心里着急呀。”
胡汉民:“寿慈,国民政府已经对唐继虞行为及图谋有所觉察,他如此作为,确实给目前的革命形势带来负面的影响,若他图改两广的阴谋形成气候,那将是很危险的,您对这件事的处理,有些什么想法,不妨说一说。”
卢焘:“我认为,尽快派兵援桂,以图补救,省得广西百姓生灵涂炭。”
胡汉民:“唐继虞该剿之,省得后院起火。我同意派兵援助广西。”胡汉民转向谭延恺:“谭司令,有关援桂事宜,望您尽快落实,至于广西方面嘛。”胡汉民转向卢焘:“您必须尽快与桂军黄绍宏、李宗仁磋商,事不宜迟呀。”
卢焘站起来:“胡代帅还有事交代吗?”
胡汉民:“孙总统很欣赏您的才干和为人,您辞职而去,他很是遗憾,他现在重病在身,长住北京,我等肩上之担重矣!”
卢焘:“孙总统是中国革命先行者,我一尚敬佩他,也欲与他共甘苦挥师北伐,但,我错失了良机,遗憾万分,若有余暇,我该去探视拜见孙总统,以了却牵挂之心。”
胡汉民:“两广目前形势紧张,此事先搁一下,赴桂协商之事紧要,快去吧。”
卢焘:“是,我马上赴桂。”
广西梧州。黄绍宏住所。卢焘、黄绍宏一边喝茶一边谈话。
卢焘:“季宽,广西目前形势非常不乐观,唐继虞图谋广西,其目的明显不过,广西不能留这个后患,况且,广东国民政府也已同意出兵援桂,挤走滇军,我们怎能坐视不管?”
黄绍宏:“寿慈言之有理,若滇军以广西为堡垒,确实后患无穷。我也深表忧虑,我看此事紧迫,不如明日,我与您一同赴邕,同督办德邻兄商议,再作打算,如何?”
卢焘:“这样也好。”
广西南宁八塘。督办李宗仁住所会客室。卢焘、黄绍宏、李宗仁在坐。
李宗仁:“寿慈,唐继虞欲图谋广西,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外省人,就想在广西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未必不自量,也是不可能的。”
卢焘呷了一口茶,提醒道:“德邻兄,唐继虞现在是国民革命军副元帅,您能左右得了他?还是警惕一点为好。”
黄绍宏点了点头:“是呀,德邻兄,唐继虞目的很明确,德邻兄不能掉于轻心呀。”
李宗仁笑了笑:“桂军也不是好惹的,他唐继虞若不知好歹,就试试看,我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李宗仁弹了弹手上的烟灰,继续说:“再说嘛,他唐继虞是以国民革命军为敌,国民党革命军会容忍他肆无忌惮?”
卢焘:“据我所知,广东国民革命军现在正在对付陈炯明,沈鸿英、刘震宇、杨希闵等人的叛乱,虽然胡汉民已答应援桂,但我们广西方面也得有所防备,以免后患。”
李宗仁:“唔,是应该有所防备,一万不怕,怕万一。”李宗仁转向卢焘:“可是,桂系军队分散各地,难于收拢,这又如何是好呢?”
黄绍宏:“依我之见,将在广西境内所有桂系军队调回,驻扎南宁周边地区,随时应付唐继虞为首的滇军图谋不轨。”
李宗仁:“桂系军队虽然分散各地,但,人数却不多,如果这样大面积调防,地方将陷入勘乱之境地,百姓如何安居?”
卢焘:“德邻兄,如果桂系军队调防有困难我可以想办法。”
李宗仁:“噢,寿慈,您说一说。”
卢焘:“我在黔军任职多年,是有一定的人脉,我可以出面借调两旅黔军援桂。”
黄绍宏:“这太好了,不过,这能行吗?”
卢焘胸有成竹:“准能!”
李宗仁:“理由呢?”
卢焘:“滇军一直是黔军的宿敌。前段时间,黔军总司令袁祖铭与滇军唐继虞因争夺黔政,闹过不愉快,经我调解后,滇军撤出贵阳、黔军进黔主政而告终。袁祖铭一直对我等心存感激,假如我与袁祖铭协商借军之事他不会不考虑,也不是不给我二指薄脸的,何况,借军是保黔驱滇,他岂有不借之理?”
李宗仁:“既然如此,有粤、黔、桂通力合作,区区个唐继虞算得了什么呢?”李宗仁看了卢焘一眼:“寿慈,您虽为广西人,但得贵州黎明百姓如此地爱戴,缘您有一副菩萨心肠啊,唔,您什么时候启程返黔赴渝?”
卢焘答非所问:“假如上帝给我一副飞翔的翅膀该多好啊。”
李宗仁、黄绍宏明白过来,哈哈大笑起来。
李宗仁敛住了笑:“寿慈虽是归心似箭,但,总得吃饱饭才走人,是吧,季宽?”
黄绍宏:“理应,理应。”
四川重庆。黔军总司令部。袁祖铭坐在沙发上一边吸着烟,一边玩弄着钢球,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卢焘在侍卫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侍卫:“袁总司令。”
袁祖铭脸上显出愠怒,刚想发火,猛然见是卢焘站立一旁,随即起身:“哎呀呀,是老省长呀,您看我光顾玩耍,失礼了,失礼了。”袁祖铭指了指沙发,“来,请坐,请坐。”
卢焘笑了笑:“袁总司令好逍遥,真让人羡慕呀。”
侍卫端来一杯茶退去。袁祖铭:“老省长,来重庆也不先告之一声,如此神秘,莫非又有什么大事相求?不妨直说。”
卢焘笑了笑:“袁司令,恕我冒昧,此番来渝确有要事与您协商。是这样,我的老家广西正面临唐继虞所率滇军的大举入侵,并阴谋改图两广。鉴于桂系军队调防有难,我欲请求袁司令借两旅黔军援桂以防不测,如何?”
袁祖铭手托下巴踱着步:“滇军不可一世,滇军援熊克武之役,吴学显部被全歼。胡若愚丧师大部,被黔军逐出黔地,现在竞又打起两广之主意,升为国民政府副元帅的唐继尧也太狂妄了,敢冒天下之大韪于不顾,唔,我看他怎么收场?”
卢焘:“唐继虞昂仗滇军人多势众,图谋两广,若其阴谋得逞,恐怕两广从此无太平矣。故,敬请袁总司令不必犹豫了,消灭滇军为当务之急,况且黔军从此也少了一份危机,多了一份安全,一举两得。”
袁祖铭哈哈大笑:“老省长言之有理,不过,单靠我黔军两旅人马及桂军人马,能抵挡得住唐继虞的几万人马吗?”
卢焘:“这个嘛,袁总司令不必挂心,广东国民政府对广西岂能坐视不管?再说,唐继虞这是与国民政府对着干,国民政府也由不得他胡来,已应允出兵援桂,这样一来,黔桂粤三方联合起来,打击唐继虞,他能有藏身之地吗?”
袁祖铭两手交叉胸前,果断地:“老省长,滇军可恶,灭之后快。我马上写封信给您带去给彭汉章,从贵阳抽出两旅人马由您亲率援桂,如何?”
卢焘:“好,好,好,承谢袁总司令了。”
袁祖铭伏案铺纸、提笔沙沙地写了起来。不一会儿,袁祖铭将信封好交给卢焘,嘱咐道:“老省长,广西告急,理应您不可久留,但,这路途遥远,还是休息一宿,明日再启程吧。”
卢焘看了看窗外天色,笑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重庆街头,流光溢彩,人影绰绰。小商小贩呦喝声彼起彼伏。茶馆里传来了卖唱女如诉如泣的歌声,婉约凄凉。报童们在熙熙攘攘的人堆里穿梭着叫喊:“卖报卖报,‘孙总统中山先生与世长辞,中国政局动荡不安’。”
黔军军官挤进人群买了一张报纸后又挤出来,匆匆返回黔军司令部。
黔军司令部里。袁祖铭斜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军官拿出报纸走进去,轻声喊道:“袁总司令,袁总司令。”
袁祖铭闭着眼睛不高兴地:“啥子事嘛?火急火燎的,没看见我在休息吗?”
军官:“总司令,孙总统中山先生......”
袁祖铭睁开眼睛,恼怒道:“孙总统,中山先生怎么啦?”
军官:“您看就知道了。呶,报纸。”
袁祖铭接过报纸,一看标题,冷冷地说:“这有何大惊小怪的,人总是要死的嘛,何况孙先生患的是顽症肝病,在中国,再好的医生也不能妙手回春啊!”
此时,卢焘睡意朦胧,披衣走了进来。
袁祖铭:“老省长,您来的正好,您看这报纸上都写些什么?”
卢焘:“噢,报纸上都写了些什么?”
袁祖铭:“孙总统中山先生病逝了。”
卢焘一惊,脸上立即显出了悲痛的神情:“什么,你说什么?”卢焘一把夺过袁祖手中的报纸,通栏黑色标题清晰呈现在他的眼前:“孙总统中山先生与世长辞。”
卢焘看罢标题双眼立刻噙满了泪水,喃喃自语:“孙中山先生,您不该走得那么快啊,国民革命运动需要您啊。”
袁祖铭摸了脸颊,劝道:“老省长,人总归得一死,孙中山先生也不例外呀。”
卢焘唏嘘:“孙中山先生为救国救民,在武昌荐举义旗,推翻帝制,经历无数艰难困苦,险境危局,他是为中国革命鞠躬尽瘁而死的呀。中国灾难沉重,濒于灭亡,真正救国救民的惟有孙先生一人也!他怎么这样一走了之呢?”
袁祖铭怪罪道:“老省长说的也是,都怪冯玉祥搞什么政变,邀什么孙中山北上主政,看看,不仅政局发生了逆转,政权还落入段祺瑞、张作霖魔掌中,孙中山先生本来就体弱多病,这一折腾,能不折腾出事情来了吗?”
“卢焘,您对北伐忠心耿耿,为国家民族忧患令我感动,您这样的人才难得,不如任命您为黔桂滇三省联军总司令......助我一臂之力,如何?”
孙中山先生的话犹在耳边。卢焘哀痛道:“孙中山先生去了,无人可用我咦!”
袁祖铭缄默无语。
凌晨的贵阳南郊外。卢焘身穿绒装,骑在一匹青头大马上。
后面紧跟着黔军两旅人马。黔军人马脚步匆匆而去,一路溅起的灰尘遮天蔽日。
贵州省独山县。傍晚。黔军人马驻扎城外休憩。
有的士兵躺在地上或睡觉或打盹;有的士兵忙着洗涮,有的士兵忙着生火做饭。
卢焘一边吸烟,一边穿梭在士兵中间:“兄弟们,累不累呀?”
士兵们一齐答道:“不累。”
卢焘:“怕不怕呀?”
士兵们一齐答道:“不怕。”
卢焘笑了:“唔,这才象黔军的作风,军人嘛,跟一般人不同,军人能吃苦,能打仗,能在苦中享乐,在枯躁苦闷中解放自己,什么时候都是一条硬梆梆的好汉,所以,我们应以军人为荣呐,大家说不不是呀?”
士兵们高兴答道:“是。”
卢焘:“好,此番援桂,路途遥远,大家休息好来,休息好了,才有精神,有了精神,才能战胜一切困难。现在,我命令大家,就地休息。”
士兵们“呼啦”一声全都倒在了地下休息起来。
一匹马飞奔而至。
传令兵跳下马背,向卢焘走来,“啪”地行了个礼,递上一封电报:“胡代帅汉民来电。”
卢焘接过,轻轻抖开电文。
“鉴于刘震宇、杨希闵广州叛乱已平息,援桂之师,请改援滇。”
又一匹马飞奔而至。
传命兵跳下马背,向卢焘走过来,行了个礼:“报告,桂系李、黄来电。”
卢焘接过电文浏览:“滇军唐继虞已崩溃,桂平安无事,援桂之军改为援滇,告之。”
卢焘手握两份电报,踱着步,果断指示:“传令,粤桂之事已平息,滇也无可援之必要,全体返黔。”
卢焘率黔军婉延在崇山峻岭之中,渐渐远去。
贵阳,贵州省政府。卢焘、彭汉章等人在座。
彭汉章:“粤桂事平息,各省现已趋向太平,这是好事呀,黔有今日,也昂仗诸位及贵州各界父老乡亲呀,但,人无近忧,必有远虑,今后,黔政还得靠大家共同为之呀。”
卢焘:“黔政稳定乃是好事,至少百姓能暂且安居乐业。但,贵州贫穷落后,甚至说闭塞,与外界无多接触来往,贫穷落后之状恐怕一时难于消除,让人忧虑呀。”
甲官员:“说的甚是,如今黔政虽稳定,但从长远来看,沟通外界,增进交往,发展贵州势在必行。”
乙官员:“贵州素称,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分平。山峦重迭,出入不便,怎么能发展贵州呢?闭塞,则永远走不出‘贫穷’两字呀。”
卢焘:“孙中山先生说过,‘道路者,文明之母也,财富之脉也。’依我看,要发展贵州,必须修筑与外界连通的公路,没有路,人们怎么交往,货物怎么交易,没有交易,百姓怎么富裕起来,百姓不富裕怎能说发展呢,所以,我建议,贵州驻军多,能否以兵工筑路,开发黔桂间的公路交通?”
彭汉章点了点头:“老省长的建议很好,贵州的发展确实离不开公路交通,我很赞同,但由谁来牵头呢?”
卢焘:“彭省长,修筑黔桂之路,有利于两省百姓交往交易,这是一件深得人心之事,我甘愿为黔桂公路建设而身体力行。”
彭汉章:“好,我现在就委任您为贵州路政督办,今后黔桂公路建设就劳您费心了。”
卢焘:“承谢彭省长的信赖,我一定不虚此职。”
彭汉章:“话说回来,黔桂公路建设并非简易之事,您须得与桂系方面联络好,争取他们的支持。”
卢焘笑了笑:“此事我已胸有成竹,请省长放心。不过,我想,广东的公路建设较之于广西发达,我看先考察一下广东的公路建设情况后,再赴桂相议,如何?”
彭汉章笑了:“既然我已委任您为贵州路政督办,一切由您说了算,不必请示我了。”
卢焘:“承谢了,彭省长,我仍有点顾虑。贵州如此贫穷,一旦此事落实,开办公路经费从何而来呢?这是一笔不小的资金呢。”
彭汉章:“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俸薪银饷都发不起,哪有那么多银两呢?哎,老省长,依您看呢?”
卢焘摇了摇头:“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啊。”
甲官员:“我倒有个办法,不知行不行得通?”
彭汉章:“噢,什么办法?”
甲官员:“贵州处处种有取之不竭的大麻,何不收购大麻提炼成鸦片,再将鸦片运往港澳出售,将所得银两作为开办公路经费,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乙官员:“对呀,贵州大麻没得说的,质好量优不愁无销路。”
彭汉章一拍大腿:“对呀,好,我答应筹售鸦片四万担。”彭汉章思忖一会又继续说:“运到广西梧州出售,那里靠近港澳,不愁销路,就这么定了,老省长,如此一来,还愁无开办公路经费吗?”
卢焘:“既然彭省长应允,那就赶快行动吧。”
彭汉章:“明日马上派人落实此事,您呢,抓紧时间赴粤桂两地,将开办公路之事落实好,如何?”
卢焘:“一切照办!”
广州街头,车水马龙。
卢焘、王蔬农、孙竹荪、李之白三人兴趣勃勃地在街走着,不时指指点点。
王蔬农抑制不住内心的叹喟:“广州马路多平坦、多笔直,多爽心悦目呀,看看我们贵州马路,羊肠小道,狭小破烂,坑坑洼洼,真是不可比拟。”
孙竹荪:“莫说贵州,连省城贵阳也没有一条象样的马路,都是贵州贫穷的缘故。”
李之白也附和道:“我们贵州山高皇帝远,贵阳什么时候也象广州一样四通八达,车水马龙啊。”
卢焘笑道:“所以,我们此行肩负的重任不轻呀,贵州是该有公路与外界沟通了的时候,再闭塞下去,对不起子孙后代哟!”
一行人走进一家饭店的包厢内。久候的李济琛等人立即站起来,鼓掌欢迎。
李济琛逐一向在座的各位介绍:“诸位,他们是从贵州千里迢迢赴粤,目的是考察广东的公路建设。”
李济琛拉住卢焘的手,介绍:“这位是大名鼎鼎的贵州军政界人士卢焘,卢寿慈先生,我的同乡。”
众人一听,交头侧耳,继尔又热烈地鼓起掌来。
李济琛又逐一介绍:“这位是广东省公路局局长韦良先生,这一位呢,” 李济琛停顿一会儿,指了指坐在最后椅子上的人介绍说:“这位是广州黄铺军校校长蒋介石先生。”
卢焘微微向蒋介石点了点头。蒋介石也象征地点了点头。
李济琛:“大家都坐下,坐下。”
李济琛拿起酒杯站起来,提议道:“来,诸位,为远道而来的贵州客人干杯。”
众人拿起杯子站起,不约而同地昂起脖子,一干而尽。
卢焘酌满一杯酒,站起来:“诸位,我等此次赴粤考察公路建设印象深刻收获不小,值得贵州借鉴的地方很多,希望在座的诸位能关注贵州公路建设,支持贵州公路建设。今晚,承蒙粤方人士的盛情款待,不胜感激。为了感谢大家,我敬诸位一杯。”说完,卢焘昂着脖子一饮而尽。
李济琛:“力所能及,力所能及。”
王蔬农与蒋介石兴高彩烈地交谈,一会儿,王蔬农拿起蒋介石的左手掌煞有介事地瞧着,蒋介石不时笑笑。
卢焘与李济琛坐在沙发上交谈。
卢焘:“贵州的公路建设缺乏的是资金和人心。”
李济琛:“缺乏人心?此话从何说起?”
卢焘:“您想想,贵州那个地方那象广东繁荣呀,贫穷、闭塞不说。百年来,就没有谁能想出修路的办法来改变与外界的沟通。如此安于现状,如何发展呀,所以,只有修了公路,才能看到外面的长处,认清自己的差距。”
李济琛:“说了那么多,你们计划修什么公路通外呀?”
卢焘:“不瞒您说,两广虽不是很宽裕,但,总比贵州强得多,且面向港澳,发展的机遇多,所以,经过我们多方的考察论证,以为目前应修通黔桂公路,再接壤广东出入港澳,这有利于贵州与外界的互通有无,利于社会的发展,也利于改变贵州百姓的思想观念及停滞不前的现实!总之利大于弊。”
李济琛:“贵州沉寂百年,该是醒来的时候了。固步自封,只有贪穷,贪穷再贪穷,还说得上什么发展呢,如此的眼光和见地,我非常赞成,如若黔桂公路建设能顺利开工,我们会考虑给予你们一些必要的帮助。”
卢焘感激地:“我现在耽心的是资金问题,有了资金,什么都好办;另外,也耽心上层人物变卦,如果真这样,那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济琛:“但愿不会如此吧。”
卢焘笑了笑:“但愿不会如此。”
饭店门口。一辆福特牌轿车停在台阶下。
卢焘、王蔬农、孙竹荪、李之白站在台阶上与李济琛、蒋介石等人话别。
蒋介石看了看卢焘一眼,笑着说:“今晚认识你们几位真乃三生有幸呀,你们是贵州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呀,没有用武之地,可惜呀!”
卢焘盯了一眼蒋介石,反问:“怎样作为才算有用武之地呢?”
蒋介石怔了一下,继尔,皮笑肉不笑地转身对王蔬农说:“承谢您在宴席上指点迷津。噢,如果不嫌弃之话,我明日设宴款待诸位,就算我蒋某人多交几位朋友,怎样?”蒋介石又看一眼卢焘揶揄道:“是不是要请示寿慈先生呀,好了,明天见。”
王蔬农抱拳作揖:“承谢蒋校长的盛意了。”
蒋介石嘿嘿两声,钻进了一辆福特轿车内。轿车喷着浓烟,绝尘而去。
李之白望着远去的福特轿车,跺脚骂道:“啊呸,看您这德性。”
广州一家旅店内。卢焘等人走进房内。
王蔬农将衣服挂在床头上,对卢焘说:“我在席间看了蒋介石的面相,此人心胸狭隘,阴险奸滑,不可交往,如若应命赴宴,则要还请一席,与之交往,惟恐落入陷阱。”
孙竹荪:“寿慈,您是有所闻的,蒋介石一昧巴结孙中山,讨好孙中山,其醉翁之意并非酒,而是欲夺人之位,另立山头。因此,在孙中山病逝前后,他就加紧在国民党内外培植亲信,拉拢党羽,排斥异己,阴谋夺权。他曾经制造了震惊中外,贼喊捉贼的“中山舰事件”,冲击省港罢工委员会,苏联顾问办事处,收缴工人武装纠察队枪械等等,手段猥劣,流氓加土匪之气别人敢怒不敢言,此次宴请,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能上当啊!”
卢焘笑着说:“蒋介石伎俩早有所闻,我怎么会上他的当呢?只是我不想当面剥他的画皮,省得他难堪,更为我们在粤的安全。”
孙竹荪:“蒋介石意图很明显,不如离开广州回避为好。”
卢焘:“回避蒋介石当然好,但我们此行目的是恳求粤的援助,这一走,岂不前功尽弃?”
孙竹荪:“恳求粤方的援助还有机会,但,蒋介石在广州势力颇大,一言九鼎,不听他的话,是要吃亏的,还是走为上策。”
卢焘沉思一会:“好,惹不起,躲得起啊,收拾东西走人。”
李之白:“马上买船票去香港再赴桂。”
凌晨。一艘客轮鸣着笛声缓缓离开了广州黄埔码头。
客船上,卢焘、王蔬农、孙竹荪、李之白靠在船舷上,望着灯火通明的广州城,会意地笑了。
广州蒋介石寓所。侍卫禀告:“蒋校长,卢焘等人去向不明。”
蒋介石惊讶,继尔骂道:“娘希匹,娘希匹,卢焘呀卢焘,您不识抬举!”蒋介石气得拿起茶杯掷在地上,又骂道:“娘希匹,卢焘呀卢焘,您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躲过十五躲不过我的掌心,等着瞧。”
广西南宁。李宗仁寓所。李宗仁、黄绍宏、卢焘等人在座。
李宗仁:“关于黔桂公路建设问题,经过慎重考虑,我认为此法可行,这是为黔桂两省人民做的一件大好事。有了公路,两省人民交往方便了,又促进了两省的物质交流,更重要的是沟通了贵州与港澳的往来,对贵州的经济发展举足轻重。”
卢焘:“德公说的甚是,修路利德政,得人心,何乐而不为呢?”
黄绍宏:“寿公,德公的意思是,贵州境内的公路由贵州方面出钱修建,广西境内的公路由广西出资兴建,您看......”
卢焘:“那当然,这是天经地义之事,还用得着商量吗?”
李宗仁:“季宽,您把广西的计划说一说。”
黄绍宏:“因广西南宁至柳州公路已建成通车,因此,广西方面计划拔款修建由柳州至宜山直达南丹六寨公路,贵州呢修建贵阳至独山麻尾公路与广西衔接。”
卢焘:“这确是一项庞大的工程,需要的人力、物力、财力的支撑不在话下,广西财力充足应该没问题,而贵州嘛,也只能勒紧腰带,负重而行了。”
李宗仁哈哈一笑:“寿慈,您乃广西人,应该知道,广西也比不上贵州富裕多少啊,只因为黔桂公路得人心,合民意,才下的决心哟,这一建,广西的百姓不也同样勒紧裤腰过苦日子吗?”
卢焘点了点头:“那黔桂公路广西段计划什么时候动工呢?”
李宗仁:“现在是春夏之交,雨水多,困难多,不利于施工,依我看,待双方落实了各项措施之后,再择时开工,如何?”
卢焘高兴道:“那,就这么定了,我们明日即起程返黔,加紧落实黔桂公路有关事宜。”
李宗仁:“寿慈,您如此热衷贵州百姓事务,为贵州百姓着想,难怪贵州百姓拥戴您,盛赞您为心中的‘活菩萨’呀。”
卢焘:“那里,那里,我只不过为百姓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岂能用‘活菩萨’赞美我呢,我心里有愧呀。”
黄绍宏:“寿慈大恩大德,贵州百姓岂能忘得了呢?”
王蔬农:“那是,寿慈当之无愧矣。”
在座的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贵阳。彭汉章寓所。彭汉章穿着单溥的衣衫,坐着客厅里,一边摇着大蒲扇,一边品着茶。
卢焘、王蔬农、孙竹荪、李之白前后走进门。
卢焘:“彭省长,好闲致呀,摇着那么大的蒲扇,当心着凉哟。”
彭汉章见状,马上欠起身:“哎唷,您看我只顾品茶,怠慢诸位了,来,请坐。”
卢焘:“彭省长,我等赴粤考察公路建设,真乃大开眼界,看看人家广东公路可谓四通八达,车水马龙,那个繁华呀,真无法说。回想贵州若要发展,修建公路势在必行呀,您就别犹豫了。”
彭汉章冷冷地答道:“修黔桂公路是迟早的事,但现在我已改变了主意,暂且搁议黔桂公路建设之事,方便的时候再议。”
王蔬农:“为什么?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您何必出尔反尔呢?”
彭汉章不自然地笑了笑:“不错,我变卦,我出尔反尔,可你们想想看,黔桂公路工程浩大,贵州的人力,物力、财力都不允许,况且,百姓能勒紧裤腰热心于此事吗?那不过是天方夜潭。”
卢焘:“彭省长,广西方面已同意修建黔桂公路,贵州总不能出尔反尔嘛,再说黔桂公路建设是贵州首先提出的,总不能自己拆自己的台,自己煽自己的耳光吧,我们总得争口气,为贵州百姓实实在在地干出些名堂来,你怎么这样轻易地一反前议,而于百姓利益不顾呢?”
王蔬农:“彭省长是自知知明的人,但愿这只是开开玩笑而已。”
彭汉章生气道:“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此事暂且搁议,不必重提。”
卢焘瞪一眼彭汉章,气恼地说:“彭省长,您乃一省之长,应该取信于民才对,应从百姓的利益出发,而不应主观臆断,况且,修黔桂公路之事已被百姓所知,开办公路经费也已说得明明白白,贵州的百姓期待着您呀,您又何必这样失信于民,往后百姓如何看待您,又如何听信于您?您坐在省长这个位置上是百姓给您的权力,离开了百姓,您又如何作为呢?哎,彭省长,百姓之事马虎不得喽。”
彭汉章气愤地答道:“够了,我才不管这些,总之,黔桂公路之事再不允许任何人在我跟前提起,你们回去吧。”
卢焘“呼”地站起来,一拍桌子:“彭省长,您太让人失望了。”
卢焘一抛袖子,走出了门外。王蔬农、孙竹荪、李之白也愤愤地随后走出。
门外,闪出一侍卫,将卢焘拉过一边低声说:“老省长,别跟姓彭的怄气了,他不是人,他早已将各界筹集的鸦片全部运往湖南洪江出售了,所得的开办黔桂公路经费已据为已有,黔桂公路建设他当然百般推托了事了。”
卢焘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彭汉章寓所骂道:“姓彭的,您真不是个东西啊?”
王蔬农;“不行,去向他讨个说法。”
李之白:“走,看他姓彭的怎么自圆其说。”
孙竹荪:“他娘的,怪不得他出尔反尔,原来如此,哼。”
卢焘拉了众人,冷静地说:“大家别冲动了,他是一省之长,找到他伦理又能如何呢,我们看清了他的面目,百姓也看清了他的面目,够矣,何必呢,走吧。”
王蔬农跺了跺脚,叹了口气:“贵州路政,胎死腹中矣。”
贵阳小十字金井街。卢焘住所院内。地上放着锯子斧子之类的东西。卢焘拿着锤子敲打着一张断了脚的板凳。覃清德在一旁做着针线活。小慈仪坐在桌子旁写作业。
这时,朱汉呤先生端着一壶茶走了进来,老远喊道:“寿慈,忙着哪。”
卢焘见是朱汉呤,忙放下手中的活:“哎呀,是朱先生呀,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有事吗?”
朱汉呤笑了笑:“没事就不能与您聊聊天吗?”
卢焘笑了笑:“我与您门当户对,那管什么规矩呀,您请坐。”
朱汉呤:“哎,寿慈,难为您了,您昔日为百姓疲于奔命,百姓有口皆碑,如今,您呀,难得清闲,无所济济,这么好的人才,竞无用武之地,在家干些敲敲打打之小事,让人惋惜,不是滋味呀!”
卢焘:“朱先生,不瞒您说,我如今郑板桥笔下之字,难得糊涂呀,清闲点,也是我乐意的呀。”
朱汉呤:“乐意就不是内心话了,不过,旁观者清,理解您。”
卢焘饮了一口茶,无奈地说:“我自入军队之日起,就有一股雄心壮志,与众多血气方刚的军人一样,为国家民族的强盛不懈努力,但,多年的军旅生涯,我所看到并非所想象的那么美好,这个世界充满贪焚、饥饿,贫困垂死,而仅靠军人的满腔热血,始终是无法改变的。”
朱汉呤:“唔,这是您的内心话呀?”
卢焘继续说:“我一尚支持孙中山的三民主义,赞成他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政治主张,孙中山为国家民族的富强,怄心沥血,鞠躬尽瘁,但,他创造出来的胜利果实,又同时被一些所谓忠心他的人霸占、吞食、掠夺。哎,孙中山临去时,也不得不告诫后人‘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但,哎,别说了,我现在都不知相信什么人为好,好苦闷呀。”
朱汉呤:“哎,即使普通百姓也不愿看到国家动荡不安呀,归息山林?隐居田园?多少失落的仁人志士所选择的道路!”
卢焘:“我也真想这样啊。”
朱汉呤:“黔桂公路胎死腹中,您现在有什么打算?”
卢焘:“哎,这毕竟不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古人有落叶归根之夙愿,我岂能超凡脱俗?”
朱汉呤:“寿慈之意乃回老家广西谋生,渡过此生?”
卢焘:“我已将近半百之人,还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呢?只好如此之想了。”
朱汉呤叹息道:“做人难呀,象您这样的人,都没处可容,何况我等凡夫俗子呢?”朱汉呤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彭汉章逃去湖南,周西成已入主黔政,您就没有再做一番事业的想法吗?”
卢焘:“刚才我已说过,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况且,谁入主黔政不都是一样吗?我不过是一块抹桌布,别人用完了,扔了了事,这又何必去任人摆布呢?罢了罢了。”
朱汉呤:“说来也是,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