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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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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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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不死》连载

第三十三章 归隐山林

广州。卢焘寓所。覃清德与卢慈仪吃晚饭。

卢慈仪埋怨道:“阿妈,自我出生至今都20年了,阿爸很少在家陪着我们,像住旅店一样来去自由,真不知道他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哩!”

覃清德:“慈仪,你还小,不会懂得和理解你阿爸所做的事,你就别多嘴了,吃饭,吃饭。”

卢慈仪嘟哝道:“我还小?我都20岁了。人家20岁的时候,都已经享够了父爱,而我呢,整天见不着啊爸的面,偶尔见一回,也是匆匆一别,你看,他此次回广西又是大半年,杳无音讯,他整天为什么国家呀、民族呀、百姓呀,奔走呼号,好象这世界上的事,只有阿爸他一个人做得了,就没别的人能做了似的,这是为什么呀,犯得着这样自讨苦吃吗?”

覃清德叹了口气:“唉,你阿爸就是那么一个人,拿他真没有办法,再说了,他所做之事又无可非议。”

卢慈仪:“就靠阿爸一个人?笑话!这国家之事,匹夫有责,可凭着阿爸的虔诚,奔走呼号,是不起任何作用的,到头来,吃亏的是阿爸,遭非议的也是阿爸,这又何必呢?”

覃清德:“慈仪,你怎么这样说你阿爸呢?你阿爸所做的一切虽然挫折很多,但除了对得住他自己的良心,也对得住国家、民族、老百姓的,他没有错呀。”

卢慈仪:“可凭他单枪匹马。又能干出什么名堂呢?再说呢。”卢慈仪指了指桌上的饭菜:“阿爸把钱都扔在路上了,这桌上的饭菜一天不如一天,怎么吃呀。”

覃清德愠怒道:“慈仪,不允许你再说你阿爸的坏话,快点吃饭,去温习功课吧。”

卢慈仪:“阿妈,我这都是为阿爸着想。”

覃清德:“慈仪,快吃饭吧,别罗嗦了。”

卢慈仪的话音没落,卢焘肩挎褡裢走进家门。

卢慈仪眼尖,惊叫道:“阿爸。”然后又一声:“阿妈,你看阿爸回来了。”

正在收碗筷抹桌子的覃清德,也高兴笑道:“你可回来了。”

卢焘也高兴道:“唔,我回来了。”

卢慈仪走过去摘下卢焘肩上的褡裢,问道:“阿爸,你一路辛苦了吧,快歇一歇,歇一歇。”

卢焘拍拍卢慈仪的头笑着说:“儿子,一眨眼,你就长大成人,学会疼老子了,真了不起哩。”

卢慈仪:“你别夸我了,我可比不上你老人家。”

卢焘坐下乐呵呵问道:“此话从何说起呀。”

卢慈仪揶揄道:“阿爸为国家,为民族,为百姓的生死存亡奔波操劳,连家也顾不及,难得呀,如果我是你,恐怕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一点的。”

卢焘笑道:“慈仪,有很多事情你不懂,阿爸这一代历经人间沧桑,世道炎凉,更有土匪、军阀的倾扎,国家民族的危难,这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得清楚明白的。在很悠久的历史长河中,中国却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国家之一,只是在近代落伍了,这完全是被外国帝国主义和本国反动政府压迫和剥削的结果。阿爸也做过官,也跟王文华、袁祖铭等人率兵数万横行几省,总不免徒苦人民,扰民作恶,至今想起来,愧疚万分。所以,阿爸卸去军政大权后,总想以自己的言行,去为国家、民族、为地方安危、百姓之苦奔走呼号,试图以一片虔诚减轻自己的罪过呀,虽然有些事情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但我虔诚的去做了,也问心无愧了。”

卢慈仪沉默不语。

卢焘:“人懂得自己的过错而又勇敢地改正自己的过错,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阿爸能做到了这一点,难道也错了吗?”

覃清德:“慈仪,你阿爸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他所做的一切,目的都是为了改变自己,改变社会啊!不能怪阿爸不理家,明白吗?”

卢慈仪嗫嚅着嘴:“阿爸,很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不知者不为过嘛。”卢焘抚摸着慈仪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儿子,虽然你现在所处的社会环境依然很令人失望,但我真心希望你学会了解中国的历史,做历史的主人。要知道,每一个民族、每一个人都不是孤立存在的,都跟国家同呼吸,共命运,共患难,结同心哪。因此,从现在起不管家里有多大的变故,你要好好地读书、做人,切不可随波逐流,不学无术,哪能报效国家与民族啊!俗话说,‘茅屋出公卿,棚门出大圣’,明白了吗?”

卢慈仪点了点头。

卢焘:“唔,《唐风·蟋蟀》有语曰‘今我不乐,日月其除’,一寸光阴一寸金,儿子,你要努力啊。”

卢慈仪:“‘哀哀父母,生我劬劳’,阿爸肺腑之言,岂敢忘之,岂敢忘之?”

卢焘更完衣。装上一窝烟丝吸起来。

覃清德铺好床后,坐在椅子上,开口道:“亮畴,广西的倒蒋运动已经平息了,你也该在家歇一歇了。”

卢焘笑着说:“是该歇一歇了,但你我夫妻几十年,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气,我闲得住吗?”

覃清德:“亮畴,你爱国,爱地方百姓,我不反对,但你也得爱这个家呀。慈仪都这么大了,你一点做阿爸的责任都不尽,他会怎么想啊!”

卢焘:“清德,我心里有愧呀,这个家里里外外全都靠你打理,还一手拉扯大了慈仪,真难为你了,但,现在全国都在举行轰轰烈烈的抗日救国运动,我更闲不住了,虽然大事我做不了,但地方之事,我还是力所能及的。”

覃清德:“亮畴,我原以为你能在家歇一歇,看来,我又想错了,哎!”

卢焘:“清德,我做的事都是地方的实事,绝大多数与政治毫无瓜连,也不想瓜连,你尽管放心好了。”

覃清德:“唉,不放心又能如何呢?你一会儿在广州,一会儿在广西,再下去,最后还不知道你呆在什么地方哩。”

卢焘嘿嘿一笑:“那可真说不准,这几天,我还得找陈济棠和一些香港商人,磋商一些实事。”

覃清德:“实事?什么实事呀。”

卢焘:“开发广西贵州公路网,开发来宾、合山煤矿。木材加工,等等事宜。”

覃清德摇了摇头:“就凭你的游说?别操这份心了,当年,袁祖铭,周西成在贵州地方有权有势,都无法实现黔桂公路的开通,你去找陈济棠又有什么用呢,再说,你为建设西南铁路不停地奔走粤桂滇黔之间,唯独他陈济棠反对而徒劳无功,你现在去找他,他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卢焘:“那是另一码事,此事还得找他,试着看吧。”

覃清德:“唉,你大半生为地方百姓奔走,也得量力而行呀。”

卢焘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覃清德:“不说了,不说了,睡觉吧。”

广州。东山百子路马棚岗。行人稀少。

卢焘身穿长衫,头戴礼帽,脚踏布鞋匆匆走着。

一辆小轿车缓缓驶来,在广西省政府办事处门口“嘎然”而止。

李宗仁从轿车中钻了出来。远远望见卢焘,拔开侍卫,走向前招呼道:“喂,寿公,您可好呀。”

卢焘远远听见了李宗仁的招呼声,一怔,笑道:“您好呀,德公,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您呀。”

李宗仁笑了:“真是幸会幸会,哎,寿公,您要去哪儿呀?”

卢焘笑笑:“德公,我闲着没事,瞎逛着。”

李宗仁:“寿公既然闲着没事,不妨进去坐一坐。”

卢焘:“德公是大忙人,岂敢打扰!”

李宗仁:“哎,您说什么呀,您大小也是广西省府顾问嘛,别客气了,进去坐坐吧。”

卢焘拱手作揖:“那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并肩走进办事处。侍卫紧跟后面而行。

进入客厅,李宗仁指着沙发:“寿公,随便坐吧。”

卢焘说:“不客气,不客气。”

侍卫端来茶水放好后退去。

李宗仁坐进沙发:“寿公,有一事想请教您,不知您意下如何?”

卢焘喝了一口茶:“德公,我一介平民百姓,孤陋寡闻的,谈何请教?不敢,不敢!”

李宗仁:“寿公,您现虽已无一官半职,您可是家事、国事、事事关心着哪,眼光独到深远,我等望尘莫及,所以,有些要事,非得征求您不可呀!”

卢焘:“德邻既然看得起我,不妨直说,尽我之能作答,休怪就是了。”

李宗仁:“现在共产党逼蒋抗日的呼声越来越高,国民党中央军全部官兵大部都有参加抗日的可能,我等也不能等闲视之呀。”

卢焘:“这乃全民族之革命运动,谁还能等闲视之?”

李宗仁愠怒道:“可是,蒋介石却违背了民众意愿,矢志剿共,破坏抗日统一战线,居心何在?不是昭然若揭吗?”李宗仁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桂系也是蒋介石的一张牌子啊,我等又有什么办法左右他呢?苦恼矣!”

卢焘:“德公,无论什么情况下,‘抗日’两字都不能忘记,这是国家、民族生死存亡之大事,含糊不得,我没有权利命令你们这该怎么做,那该怎么做,但凭良心为国家、民族做事准没有错!”

李宗仁点了点头:“寿公所言极是。”

卢焘:“蒋介石虽然私存杂念,想争霸称雄,消极抗日,但迫于形势迟早是要与国共合作,一致抗日的,在这节骨眼上,他怎么会愿意让百姓戳脊梁,骂祖宗呢,所以,你们要做好抗日的准备,不要让百姓失望。”

李宗仁:“寿公,我明白该怎样做了,唔,还有一件事,我想劝一劝您,不知道您能否接受?”

卢焘:“就看德公说的是何事了。”

李宗仁:“蒋介石虽然可恶可恨,与我桂系势不两立,但,国民党内部并非都听他的,不必理他。”

卢焘听出弦外之音:“德公的意思是说,让我去投靠国民党?”

李宗仁:“哎,您听我说,寿公您此次对广西政局的和平解决,化解了蒋介石剿桂图谋,立下了汗马之劳,不朽的功勋,广西百姓感激不尽,依寿公的足智多谋,洞观全局之能,加之德高望重,不如到南京去走一趟,与何应饮、王伯群等诸好友晤一晤,共商国事。”

卢焘冷言道:“德公之意,是让我到南京邀功,谋一份差事做?”

李宗仁:“我知道寿公会不屑一顾,但我也是为您好呀,想想看,您为地方百姓做了不少的善事,深得地方百姓的拥护爱戴,得人心者,是您啊!所以,您应该去南京谋一份职位,继续为老百姓做事,总比您求这求那,看人脸色好得多呀!”

卢焘:“看来,德公还不了解我,我若想做官早已做了,何必此时才去?再说了,为百姓做事,这与官职的大小有什么关系呢?您看看,现在当大官的,有几个是真正为百姓谋幸福呀,没几个!他们为的都是自己蝇头小利,我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的!”

李宗仁怔了一下,嘿嘿地笑了。

卢焘:“德公,此事下不为例。我现在有另一件事情不妨与德公说一说。”

李宗仁:“噢,寿公想必又是说有关办实业之事吧?”

卢焘:“德公明察秋毫,连我心胸里装着什么杂念都能明了。”

李宗仁:“说吧。”

卢焘:“黔桂公路因袁祖铭的出尔反尔,周西成的死而半途夭折,真是遗憾,还有合山煤矿的大规模开采这都是符合两广人民及地方百姓利益的重要事情,因此,我想在广州设法找陈济棠和有兴趣的香港商人,让他们投资共同开发,您看如何?”

李宗仁:“两件事情都很重要,都很有价值,广西方面肯定没问题,应全力支持,但广西目前也是入不敷出,银元少之堪少,又如何开发?找陈济棠?我看寿公就不必去浪费口舌了,当年西南铁路夭折,还不是他的极力阻挠反对?如今,您还找他投资开发黔桂公路及合山煤矿,恐怕比登天还难矣!至于香港商人嘛,东南亚包括香港,澳门富得流油,他不在本地赚钱,而将多余的钱丢进一口不知有没有收获的鱼塘去打水漂吗?您也别心存妄想了。”

卢焘:“不管怎么样,我想去试一试。”

李宗仁:“寿公不到黄河心不死,您去试一试吧。”

广州梅花村三十二号陈公馆。客厅。陈济棠、卢焘在座。

陈济棠:“寿公,投资开发广西贵州公路网和开发合山煤矿等实业乃远见之举,但当前抗日烽烟乍起,我等实在无闲暇思虑,或者说此事能否推迟一段时间再说?”

卢焘:“陈主任,这是事关地方建设,百姓生活的大事情,况且,黔桂公路网络作为西南抗日大后方来说,太重要了,要加快建设才对。”

陈济棠为难说:“老实说,广东目前也是极为困难的,也需要大量的资金建设,何来那么多资金外出搞开发呢?即使在黔桂之间开发的一些实业,但,能保证回收投资成本吗?这是谁也不能打保票之事。寿公,我建议您还是去找一些具有雄厚实力的商人,看看他们对黔桂公路及合山煤矿开发有无兴趣,噢,对了,如果实在不行,我建议您再奔走南京找冯民新、何应饮、王伯群等商谈一下,看看他们能否帮您想想办法?我呢,实在是爱莫能助了!”

卢焘站起身:“既然陈主任有难,就当我也没有说算了。”

陈济棠:“寿公,此实业之事不能操之过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暂时缓一缓,恐怕还有机会。”

卢焘冷笑道:“现在没有机会,恐怕今后就更少了,除非改朝换代了。陈主任,多有打扰,就此告辞了。”

陈济棠:“寿公,慢走,恕不远送。”

卢焘闷闷不乐地走出了陈公馆。

广州。卢焘寓所。卢焘坐在沙发上拼命地抽着水烟。双眼透着几丝无可奈何。

覃清德:“亮畴,我说您偏不听,在陈济棠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了吧,此事就算了,别闷闷不乐的了,再说,您办不了的事,自有后来人嘛。”

卢焘:“唉,现在当官的都热衷于分帮割据,热衷于公饱私囊,为蝇头小利,有谁还会对实业感兴趣啊。”

覃清德:“您现在才明白呀,不过也不晚,这几年,您为地方实业歇尽全力,前功尽弃了,也没什么,日子长着哩,好好过着呗。”

卢焘:“唉,他们想到的为什么都不是地方百姓的安宁与幸福呢?我呀总算明白了这样的事实:求人难,求当官的更难!这个世道呀,怎么有些人心胸如此狭隘而世故呢?想不明白,也得想啊!”

覃清德端过一盆热水放在卢焘脚下:“别想来想去了,泡一泡脚吧,泡热了好好休息,醒来后只当什么烦恼的事也没发生过,不就得了呗。”

卢焘笑了笑:“你说得对呀,不想他了,我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覃清德:“若嫌广州不清净,我们一家还是回贵阳住一段时间吧。哪里的空气好,熟人多,不至于连说句话的人都没有。而广州呢,处处是铜臭味,处处是人情冷漠,若有个三长两短的事,何处说理去?”

卢焘:“夫人说的言之有理。正好应薛岳主席顾问之聘,择日一起回贵阳吧。”

贵阳金井街。卢焘、覃清德、卢慈仪高兴地清理着寓所。

卢焘头戴斗笠,手持铲子,环视房内:“我们一家终于又回到贵阳了。”

覃清德笑道:“居住广州虽数月,但住来住去还是住贵阳好呀!”

卢慈仪也兴奋异常:“广州繁华热闹,但人情世故,贵阳虽贫,但人心质朴憨厚,还是住贵阳舒服。”

“是呀,还是住贵阳好呀。”冯松生笑呵呵地走进门口。

卢焘回头一看:“哟,是松生老弟呀,快,快进来坐一坐呀。”

松生一边走一边说:“卢兄,怎么一家子回来也不吭个声呀,我好接一接你们呀。”

卢焘笑道:“松生老弟,我一介百姓,何必兴师动众,劳你大驾呢?”

松生笑了:“卢兄,正因为您已无一官半职,我才敢这样说的,如果您还是官位在身,我无论如何也开不了这个口的,省得别人说我溜马屁,好巴结,多难听。”

卢焘哈哈哈大笑:“松生老弟真会开玩笑。”

冯松生坐下后,问道:“卢兄,此次回贵阳,有什么打算?”

卢焘:“此次是应薛岳主席顾问之聘而回贵阳的,但对于我来说,自己只不过是别人利用的一套工具罢了,贵州能有多少事给我顾,又有多少事为我所问呢?那不过是政治幌子而已。我虽没多大的兴趣,但总算还有人记得我,至于有其他什么打算嘛,暂时没有,隐居一段时间后再说吧。”

冯松生:“卢兄,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去搞点实业,以免空闲自己呀。”

卢焘:“搞实业?一无资金,二无技术,谈何容易!”

冯松生:“这倒也是实话,嗨。”

卢焘:“哎,松生老弟,你我久不相见,喝几杯怎么样?”

冯松生嘻嘻一笑:“舍命陪君子。”

卢焘:“好,不醉不休。”

吃罢饭已是入夜。卢焘斜躺在床头闭目养神。

覃清德边补着衣裳,边问:“亮畴,现在家里还剩多少银子?”

卢焘:“没多少了,省着点用吧。”

覃清德:“一家大小的,只有出没有进,吃喝拉撒,处处都需花钱,我真担心,没银子,日后怎么过呀。”

卢焘笑了笑,乐观说道:“清德,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度过了眼前再想办法吧。”

覃清德:“你还笑得出声,我可不象你想得开哟,真有那么一天揭不开锅了,我看你还笑哩,你还想靠老部下救济着过日子呀,这兵荒马乱的,谁家没有几个困难?还是想办法干点实事赚点钱,那才是真!”

卢焘:“知道了,你就别啰嗦了。”

覃清德:“不是我啰嗦,慈仪也老大不小了,花钱的地方多着哩,你就不急?”

卢焘:“清德,我想,老是这样下去,的确不是办法,如果,我们每天上山拾几捆柴火,烧火煮饭,再到后园墙角边开垦几分地种些瓜果蔬菜,自给自足,再圈地养几只鸡改善一下伙食,一年到头也省下不少银两,你看行不行呀?”

覃清德眼睛一亮:“哎呀,我怎么没想到这样做呢?”

卢焘揶揄道:“你当然想不到了,这叫天无绝人之路,这下你不必再耽心那么多了吧。”

覃清德:“怎么不耽心呀,你餐餐都吃瓜果蔬菜呀,那米呢,油、盐、酱、醋呢,从哪里来呀?所以,没银子万万不得!”

卢焘点了点头:“现在我们暂时把银子问题放过一边去,明天开始,拾柴、种地、养鸡如何?”

覃清德笑了笑:“就依你吧。”

卢焘话锋一转,吩咐覃清德:“马上研墨。”

覃清德莫名其妙:“三更半夜的,研什么墨呀?”

卢焘滑碌下床,笑道:“我想出一副对联。”

覃清德:“对联?什么对联啦?”

卢焘背着手踱着步,轻声吟道:“衣食最难,为人切莫偷安,偷安即成困境;福禄不大,处世要能耐苦,耐苦自见坦途,清德,赶快研墨,我得把它写出来。”

覃清德没说什么,赶紧从柜子里拿出石墨,在砚里添上水研磨起来。

卢焘也从另一柜子中取出一张大红纸裁好叠格,铺在桌面上。

“衣食最难,为人切莫偷安,偷安即成困境;福禄不大,处世要能耐苦,耐苦自见坦途。”

写毕。卢焘一阵高兴:“好,明早贴在堂屋门两边,以自勉。”

覃清德歪着头脑壳看了一会,说道:“这就是你奔波了二三十年修来的正果呀,很了得咧。”

卢焘嗔怪道:“你都瞎说什么呀,这乃人生之经验总结,除了勉励自己外,还可以教育后代子孙,不以吃苦耐劳而厌恶,敢于上进,才有出息和前途,前事不忘后世之师矣。”

覃清德:“那,明天一早就将对联贴好,然后,我们再去大西门外的山上拾柴。”

卢焘点了点头:“好的,为节省银子,只好辛苦自己啰。”卢焘停了一下,又补充道:“别忘了带几束香,我们好久不去慈母园看望阿妈了。”

覃清德:“是呀,该去看望她老人家了。”

卢焘早早起床,用扫帚清扫过堂屋两边的木柱,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对联铺在了桌面上。覃清德用毛刷蘸着米浆,轻轻地涮在对联的背面。

卢焘踩着高凳将对联逐边贴上。然后跳下高凳左看右看,满意地对覃清德说:“好了,对联写得很工整,贴得也周正。”

覃清德催促道:“得了,该出门了。”

卢焘抓起柴刀,拿起扁担绳子:“走吧。”

大西门慈母园。香炉上烟雾萦绕。

卢焘、覃清德一起跪在莫氏灵前叩首。

卢焘恸情道:“阿妈在天之灵,受孩儿、儿媳叩拜了,阿妈,自您安息此地,孩儿一直奔波于黔桂粤之地,未能经常看望您老人家,多有不孝,请阿妈原谅孩儿的不是。阿妈,孩儿现已无一官半职,贫民百姓一个,但,您老人家养育了孩儿,并随孩儿奔走四方,受尽磨难,却无法落叶归根,孩儿一生一世有愧于您呀!今后,孩儿一定多来看看您和您谈谈心,让您不再寂寞,好不好?”

卢焘说着泪雨滂沱起来。覃清德一边燃着纸钱也一边唏嘘不已。

卢焘缓缓地站了起来又鞠了三躬,最后绕着‘慈母园’缓缓地走了一圈。

卢焘寓所内。一盆炭火搁在客厅中央,客厅一片暖融融的。

覃清德边纳着鞋底边说:“我说呀,你总不能一天到晚笼络那帮孩子摆什么龙门吧,薛主席在等你呐。”

卢焘:“薛主席日理万机,无大事不会找我的,既然无大事,我怎能一天到晚去薛主席那里窜门?不嫌烦呀,他呀,有需要我的地方,会找我的,容我过些清闲的日子也无妨嘛。”

覃清德叹了口气:“我们从西转向东,又从东转向南,来来回回,够折腾的,你看,我们一家今后的日子苦着喽!”

卢焘:“干嘛老往些黑暗的方向想呢?想开点嘛。”

覃清德委屈:“是,想开点,这些年,我是够想得开的啰。”

卢焘笑道:“想得开不就得啰。”卢焘停顿了一会又说道:“休息会儿,再一块耕耘屋后那块空地,早播种早收获。”

薛岳坐在绥靖公署的办公桌前,翻阅着《民国日报》。

卢焘推门而入。薛岳抬起头,见是卢焘,立刻站起身,离开办公桌:“哎呀,是卢总司令呀,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快请坐,快请坐。”

卢焘坐在沙发上:“薛主席,你我就不必客气了。”

侍卫端过一杯茶放在桌子上退了出去。

薛岳坐在一旁沙发上:“卢总司令。”

卢焘摆了摆手:“我不是什么总司令了,别这样称呼我了,还是叫我寿公亲切点。”

薛岳笑了笑:“是,是,叫寿公亲切点,寿公,您从广州携家眷返筑,以辅助我之大业,壮我之威信,本人感激不尽呐,只是,我未能亲自恭迎你,愧疚万分,望寿公多多包涵便是。”

卢焘笑了笑:“薛主席日理万机,为百姓谋幸福,保社稷平安,哪有空余时间,再说,我乃一介草夫,也不值得您过多的劳神,更不能怪罪于您呀。”

薛岳:“寿公胸怀宽广,不计小节,有口皆碑呀,啊,对了,您一家现在住得怎样?”

卢焘:“唔,我一家大小有吃有住,安然无恙。”

薛岳:“那就好,那就好。”

卢焘:“贵州天高皇帝远,土地贫瘠,百姓生活困难,您的主席担子可不轻啊。”

薛岳:“说的甚是,贵州尤如一副烂摊子,该空的都空了,巧妇也难做无米之炊啊。”

卢焘:“话可不能这样说,在其政,就得为百姓谋利益,怎能自怨自艾?”

薛岳:“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力所能及吧。”

卢焘:“薛主席,如今全国都在大张旗鼓地开展抗日救国运动,贵州省会有哪些动向?”

薛岳:“贵州虽是个内陆省份,消息稍为闭塞,但,抗日救亡运动这么个大事是不需经过任何的手段也可以传进黔岭腹地的,这不,贵阳近来也爆发了许多学生、工人的抗日救亡怒潮,作为国民政府直辖的贵州绥靖公署,又能怎样呢?网开一面嘛,蒋总司令的脸色难看,加于阻拦或镇压,又逆潮流而走,如今我呀就如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不知如何是好呀,寿公您是前辈,见多识广,又足智多谋,您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卢焘:“薛主席,乃贵州百姓之父母,抗日之事事关民族国家兴亡,不可逆潮流而走,所以,您得站稳脚跟,摆明方向啰。”

薛岳叹了口气:“难呀,蒋总司令的手伸得太长了,稍有闪失,那我不就完了吗?”

卢焘:“如今,全国掀起了抗日救亡运动,蒋介石即使狡猾绝顶。也不能不正视现实,我认为不管形势发展如何,也不管蒋介石想些什么,但,他最终会迫于压力,掉转枪口,一致抗日,这是他的唯一选择,他总不能把国家的利益当儿戏吧。”

薛岳:“我明白寿公的意思了。”

卢焘:“明白了,您该做的事就尽心去做,不要辜负贵州百姓的殷切希望啊。”

薛岳:“一定,一定,请寿公放心。”

卢焘:“唉,我现在为一介草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过着平民之生活,但该死的日本鬼子,不让我们好过呀,国家的命脉让人牵挂呀。”

薛岳离开沙发,走向桌面,拿回《民国日报》,指着报上的文字说:“寿公您看,这蛮横的日本人开始向华北地区大量增兵,还把大量的军舰开到了山东的青岛、上海及长江的各个口岸,日军还频频进行军事演习,把侵略的锋芒指向北平和天津,这不明摆着跟中国人叫板,耀武扬威嘛。”

卢焘:“所以呀,全中国人一致抗日是非常有必要的,贵州虽然偏远,但同为一国之人,要有这种准备,不然,日后都成了亡国奴,生不如死啊!”

薛岳:“是的,只有抗日救亡,中国才有希望呀。”

卢焘:“有一点必须说明的是,抗日救亡必须建立在国共两党合作的基础上,中国才有希望。”

薛岳:“寿公的话真乃一针见血,精辟而深远哪。”

卢焘寓所。卢焘披衣躺在床上看书。

覃清德在边洗衣服,边问:“你去见过薛岳主席了吗?”

卢焘:“嗯,见过了。”

覃清德:“那他给你安排了什么事做没有?”

卢焘:“我是他的顾问,但并非什么事我都去过问,再说,岳主席小事精明,大事不糊涂,及时安排了我的工作又如何呢?也不过是闲职而已,还不如在家里自由自在哩。”

覃清德:“那一家老小回贵阳干什么?还不如在广州。”

卢焘:“贵阳虽然穷了点,但这是我几十年居住过的地方,这里不仅有我熟悉的人,也有我熟悉的事,广州只不过是一些政治家、阴谋家的天堂,整天看别人争来斗去有什么意思?住这里也挺不错的嘛。”

覃清德:“唉,说来说去,数你最有理了。”

卢焘嘿嘿一笑:“这算什么话嘛,有理无理谁能说了算?既来之,则安之吧。”

贵阳街头。人群川流不息。

卢焘身穿长衫,头戴礼帽徜徉在人流中。

一群报童边走边喊道:“号外,号外,国共合作,曙光再现,抗日民族统一、前途光明,卖报啰,卖报啰。”

一群人争先恐后,掏钱购买。

卢焘购一份《号外》,塞进衣袖往家里走去。

回到客厅,卢焘迫不及待从衣袖里掏出《号外》。

号外标题清晰凸现:“国共合作,曙光再现,抗日民族统一,前途光明。”

冯松生走进了客厅:“卢兄,今天有什么新闻呀。”

卢焘:“松生老弟,你来的正好,你快来看一看。”

冯松生走了过去,接过《号外》,不禁阅读道:“‘中国共产党2月10日致电国民党五届三中全会,希望国民党执行下列五项基本国策:(1)停止一切内战,集中一切国力一致对外;(2)保障言论、集会、结社之自由,释放一切政治犯;(3)召集各党各派各界各军的代表会议,集中全国人才,共同救国;(4)迅速完成对日抗战之一切准备工作;(5)改善人民生活。如国民党能执行上述五项国策,中国共产党本着团结御侮的诚意,愿作以下四项保证:1、在全国范围内停止推翻国民政府之武装暴动方针;2、工农政府改名为中华民族特区政府,红军改名为国民革命军,直接受南京中央政府与军事委员会之指导;3、在特区政府区域内实施普选的彻底的民主制度;4、停止没收地主土地之政策,坚决执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之共同纲领。’卢兄您看,共产党多有诚意呀,不知道国民党有何感想?”

卢焘:“共产党为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可谓用心良苦,如果国民党没有一点诚意之话,也太说不过去了。”

冯松生:“我想,共产党的要求入情入理,必定会得到国民党内部的广泛赞同,大家都是中国人嘛,都被日本人毁坏了大半家园了,还有心去内哄?不如捏起拳头一致对外。”

卢焘:“国民党应该清醒了,但亲日派汪精卫、何应钦一伙甘罢此休吗?”

冯松生:“哼,汪精卫虽然亲日,但他能左右得了全民族的抗日战线的统一吗?他真的那么愚蠢吗?”

卢焘:“不管如何,共产党已开了先河,就看国民党那艘破船能否开得过去了,将来有那么一天,扫净了尘埃,谁是民族的救星,谁是民族之罪人,历史会铭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冯松生:“卢兄说的甚是,虽然我们不忍隔山观虎斗,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我们是老百姓呢?”

卢焘:“话也不能说绝了,家园是老百姓赖于生存之地啊,需要的是国泰民安!而不是怨声载道。”

冯松生:“国事家事、天下事说不完,道不白,卢兄,您只要一心一意辅佐薛岳主席之大业就是了。”

卢焘:“何谓辅佐?我是谁呀,凭着自己的老资格就能左右逢源?他薛岳不笨,有能力、魄力,没有我他也能干事业,我这个顾问的头衔也只不过形同虚设,没有用的,‘辅佐’两字岂谈得上?就别节外生枝了。”

冯松生嘿嘿一笑:“卢兄,如果真是这样,那倒不如自己找点事干,省得自寻烦恼。”

卢焘:“嗯,这倒是我所想的,我在柳州还经营有东古陵林场哩,那里种植有许多松木。杉木、桐木,真让我放心不下呀!”

冯松生:“既然如此,您何不趁不顾不问的时候回去料理一下,总比您闲在家里好受点吧。”

卢焘:“薛岳主席既然已聘我为顾问,我若出尔反尔,如何对得住他,回柳之事暂且考虑也罢。”

冯松生:“卢兄,您也太死心眼了,薛主席又有多少事由您顾由您问呢?他用得着您的时候,去一趟不就得了,何必死等着他的召唤呢?”

卢焘摆了摆手:“松生老弟,做人不可不守信用,他既然聘我为顾问,总有用得着的地方,我若一昧离开贵阳,有事他能找得着我吗?岂不误了大事,误了大事,我也担当不起,吃不消啊,回柳这事还是再等一等吧。”

冯松生:“哎,您还是老样子,貌似闲着,心却系着国家之事,真拿您卢兄没有办法。”

屋后菜地。几只大小的芦花鸡刨土觅食。

卢焘用小月刮给菜地松土。覃清德拎着桶水在浇菜。

卢焘停歇一会,甩了甩手臂说道:“清德呀,几十年养尊处优,待你我都老了,才干起这累人的活,真有点吃不消呀。”

覃清德笑了笑:“亮畴,这活虽然累了点,也是很锻炼人的嘛,总比躺你在家里胡思乱想的好。”

卢焘:“说的也是,我们也还是创造生活的财富嘛。”

覃清德:“这年头,每一个人不都是在为自己着想嘛,虽说自私了一点,世道硬逼你这样,你又如何呢?”

卢焘叹了口气不吭声。

覃清德边浇水边说:“亮畴,我想。。。。。”

卢焘:“噢,你想什么,说出来听听。”

覃清德:“我想,薛岳主席聘你为顾问是件好事,但,总不见得天天有事可做,再说,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我感觉他们是利用你的威望和名声干事情。之前,顾祝同、李宗仁不也是因为这样原因聘你为顾问的吗?而你得到了什么呢?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呀,你何必再让‘顾问’两字牵着鼻子走呢?松生兄弟说得好,你不如去干点实业,回柳州料理你的林场岂不更好,哪能一年到头,容得别人呼来唤去,捏成手中一张待打出去的牌,窝不窝囊呀!你以为你自己了不起呀,人走茶凉,谁还买你的帐呀。”

卢焘:“世态炎凉,我不是不知道,但,虽然我已无一官半职,我实在放不下这些劳苦百姓,都希望这些当官的能为百姓着想,为百姓干实事,他们当官的不为百姓着想,我又如何放得下心?”

覃清德:“天下之大,百姓冷暖你都能过问得了吗?还是现实点好。”

卢焘:“哎,回柳之事,过些日子再说吧,总不能一回来就拍屁股走人吧,这样,如何对得起薛主席的一片诚心呀?”

覃清德:“你呀,脑子老是转不过弯来,难怪你一次又一次吃人大亏,不醒悟。”

卢焘:“吃一堑长一智,有什么不好呢?”

覃清德:“那你再多吃几次亏吧,说不定你将来会长成人精哩,到那时,你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卢焘笑了笑:“你呀,嘴巴功夫越来越了得了。”

覃清德:“别拐弯抹角的骂人了,快干活吧。”

卢焘:“难道我一直都不在干活吗?”

覃清德放下水瓢,嗔怪道:“去,去,你总是钻牛角尖。”

卢焘一听哈哈大笑了起来。覃清德也忍不住笑了。

卢焘寓所客厅。卢焘捧着一张报纸躺在睡椅旁的灯光下细看。

覃清德端过一杯茶放在睡椅旁边的板凳上退出去。

报纸上一行内容凸现:“1937年7月7日,震惊中外的“七七卢沟桥事变”揭开了全民族抗战的序幕。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激起了中国人民极大的民族义愤,全国的工人、农民、学生也积极行动起来,投入到了抗日救亡运动的高潮。蒋主席介石先生希望用和平的外交方式求得卢事的解决。”

卢焘脸色凝重,愠怒地将报纸丢在板凳上,骂道:“好一个蒋介石,你看看,整个民族都陷入了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之下了,他还希望用和平的外交方式求得卢事的解决,开什么政治玩笑,哼,哀哉悲哉,竟有如此不明智之人!”

覃清德走进客厅见状,忙问:“亮畴,谁又惹你生气了?”

卢焘愤愤不平:“哼,还有谁?蒋介石。”

覃清德:“蒋介石?他惹你什么了?”

卢焘:“哼,他老人家,在民族遭受日本佬蹂躏的生死存亡关头,竟然消极抗日,还企望能用和平的外交方式求得卢事的解决,愚蠢、荒唐!现在全国上下主张团结抗日,他倒好,犹豫不决,按兵不动,打什么鬼主意嘛,你看人家共产党多明智,‘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认为‘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共产党开展的抗日救亡运动可谓如火如荼,可蒋介石有哪一点觉悟呢?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覃清德一听,忙将窗户关好,小声说:“亮畴,说话小声点,骂蒋介石被别人听见了,那可不是好惹的,现在大半个中国都是他蒋介石的天下,他的贵州耳目也不少啊。”

卢焘愤怒:“是他的天下又如何?一个不为民族,不为百姓着想的人,难道不该唾骂吗?”

覃清德:“就算他该骂,你也不该骂出声啊。”

卢焘:“你希望我闷在心头里,任其折磨我?难矣!”

覃清德:“好了,好了,不骂也骂了,消消气,休息休息吧。”

卢焘:“你先去睡吧,我睡不着,再呆一会。”

覃清德叹了声气,走出了客厅。

贵阳街头。行人稀少。卢焘与覃清德并肩走在街上。

覃清德:“今日这街上好冷清,唉。”

卢焘:“怎么不冷清啊,老百姓兜里没钱,即使兜里有钱也难买得到中意的东西,谁又有心情上街来瞎逛呢?再说,这个世道也不太平呀!”

覃清德:“嗯。说得有道理!”

街头一端,突然走出一群学生,人人手里拿着一面多色三角旗,一边拥簇着向前走,一边手挽手高呼着口号:“团结起来,共同抗日,”、“打到日帝国主义。”

街道两旁顿时围满了观众。卢焘与覃清德站在人群中,满脸露出了喜悦。

卢焘:“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激起了中国人民多大的民族义愤呀。”

甲群众也高兴附和道:“是呀,抗日救亡是整个中华民族的职责,我相信,中国人一定能够战胜日本侵略者的。”

卢焘:“会的,一定会的。”

乙群众:“这只是种愿望而已,这需要结束没完没了的内战,建立持久有效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只有中华民族之独立自由与解放,才能够实现民主政治,实现中国人民之幸福。”

卢焘点了点头:“这是民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所在呀。”

此时,一帮凶神恶煞的军警,或手持警棍,或手持枪枝蜂拥而至,驱逐手无寸铁的学生。愤怒的学生与军警发生激烈的冲突,学生被军警打得头破血流,一片哀嚎。眼看事态失控,恼羞成怒的军警头目下令军警开枪,枪响,学生吓得四处溃逃。军警将重伤的学生拉上警车扬长而去。

卢焘等人气得目瞪口呆,冲着军警背影,一齐骂了几句“畜生”,也无可奈何。

愤愤不平的卢焘回到书房,挥毫泼墨,纸上跃出一行遒劲的繁体字“抗日救国,民族统一。”

写毕,卢焘搁下笔端,憋着气,吩咐清德:“一会贴在大门两旁。以警示、唤醒贵阳民众。”

覃清德叹气:“哎,哪里有剥削,哪里就有反抗,哪里有家仇国恨,哪里就有觉醒,学生爱国示威游行,错在哪里啊?”

卢焘转身坐在饭桌前扒了一口饭,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一家能有机会在一起吃饭,此乃乱世之禧呀,而东北、平津一带的人家也许正在逃亡的路上,饱尝颠沛流离之苦,生不如死呀。”

卢慈仪:“日本人有什么理由不让我们中国人过上好日子呢?”

卢焘点了点头:“唔,日本人侵略中国,横行霸道,欲吞并中国,狂妄野心昭然若揭,所以,我们要珍惜现在的时光呀,说不定哪一天,连贵州这样穷乡僻壤也被日本人占领了,那日子真的没法过了哟。”

卢慈仪:“该怎么办呢?”

卢焘:“只有联合工农群众,实行民族统一,才能打败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国家才有希望。”

卢慈仪:“唔,我明白了。”

屋后菜地。早晨。薄雾。覃清德挑水浇菜。卢焘拿着钵子拌糠喂鸡。

卢焘望了一眼覃清德,怜爱道:“雾多路滑,小心伤了筋骨哟。”

覃清德:“不碍事的,您忙你的吧。”

卢焘:“哎,歇一歇吧。”

覃清德放下担子,走了过来。接过钵喂起鸡来。

卢焘:“清德,你辛苦了,要是我有出息,你就不会这么累了。”

覃清德嗔怪道:“你又来了,我们都一起走过了几十年了,还说这些,说点别的不行吗?”

卢焘一边说:“好好好,不说不说。”一边抱起一只大公鸡又说道:“你看这公鸡多威风呀,冠大红硕、趾高气扬的,浑身毛色透亮,啼叫起来,真是不寻常呀。”

覃清德:“那不过是只公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呀。”

卢焘笑了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些鸡呀,个个活生生的,它们自由生长,自由觅食,也自由的传宗接代,可不能小看它们,更不得虐待它们哟。”

覃清德:“你要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卢焘摸了摸公鸡的毛,若有所思道:“古人云‘一唱雄鸡天下白’,假如天下的雄鸡都一齐叫了,黑暗的日子就会过去了。如今,国家民族被日本人践踏蹂躏,老百姓处在黑暗之中,多么盼望有光明的一天,过上清白的日子啊。”

覃清德恸情地点了点头:“原来你是在忧国忧民啊。”

贵阳街头。报童高喊:“中国共产党宣言昨日发表”、“蒋介石发表讲话,承认中国共产党的合法地位,国共两党合作一致抗日。”

卢慈仪小跑过去从报童手中买过报纸。转身匆匆离开。

客厅内。卢焘坐在桌边喝茶。看着一本线装《晏子春秋》。不时轻声念出几句:“晏子使楚。楚人以晏子短,为小门于大门之侧而延晏子,晏子不入,曰:‘使狗国者,从狗门入,今臣使楚,不当从此门入,傧者更道,从大门入.......”

卢慈仪推门而入:“阿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国民党政府蒋介石承认了中国共产党的合法地位和国共两党的合作抗日。”

卢焘惊喜:“什么,你说什么?”

卢慈仪重复道:“国民党政府蒋介石承认了中国共产党的合法地位和国共两党的合作抗日了。”

卢焘:“真的,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卢慈仪递过报纸:“这是报纸上刊登的消息。”

卢焘:“快,快拿给我看看。”

卢焘接过报纸马上打开。

大标题凸现:《中国共产党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

小标题:《蒋介石发表谈话承认中国共产党的合法地位和国共两党合作抗日》。

卢焘看了一会,兴奋道:“你知道中国共产党宣言的发表和蒋介石的谈话,标志什么吗?”

卢慈仪摇了摇头。

卢焘:“将标志着以第二次国共合作为基础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正式形成呀,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正式形成,不仅促进全民族抗战,还决定着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将遭灭亡的命运,大快人心,中华民族终于有希望了。”

入夜。卢焘倚在床头。覃清德坐在灯下纳鞋底。

卢焘:“清德呀,你不知道,今天我多高兴呀,从前我很耽心,国共两党只顾相互顷扎,而不顾日本将亡我之民族。现在国共合作,一致抗日了,我姑且放下心来了,国家有希望了,心里也踏实呀。”

覃清德:“是呀,国共合作,是国家一件很了不起的大事呀,应该为之高兴才是,可是,这一切都是蒋介石不情愿之下做出的决定,就怕他有朝一日。。。。”

卢焘:“蒋介石为人狡猾,用心险恶,但大敌当前,他敢逆历史潮流而不顾吗?怕他有那个心,却没那个胆。”

覃清德:“那说不定咧,蒋介石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卢焘:“那可是以后的事情,现在国共两党都将精力放在了打败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上了,看来薛岳主席也不会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了,该是我们回柳州经营林场,造福子孙后代的时候了。”卢焘说完,又吟了一首诗:“粗饭布衣甘淡泊,只求林下真生活。愿与二三终日酌,无事赋诗嫌落寞,有时还可叉麻雀,最是人生真快乐。潇洒胸襟天宇阔,良朋佳侣常相合。”

覃清德:“好呀,在这里度日如年,倒不如回柳州,那毕竟是你我的故乡啊,梦里我都想念着哩。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卢焘:“跟薛主席打声招呼就回柳州如何?”

覃清德:“就听你的吧。”

广西柳州。洛西同德林场。一大片的树林蜿蜒伸展,郁郁葱葱。从山顶远眺,宛如一颗绿宝石相嵌在大地上。

一间农舍内。卢焘、覃清德、林耿凡、杨景星等人正在交谈。

林耿凡笑说:“卢总司令难得回家乡一趟,这一趟恐怕不会急着走了吧?”

卢焘笑了笑:“耿凡,你就别称我为总司令了,这都是老皇历了,再说我已不再涉足军政,平民百姓一个,今后就叫我卢兄好了。回家一趟不容易,这是实话,但这毕竟是故土啊,难舍。”

杨景星:“那是,那是,故土总是令人梦牵魂萦的,尤其只身漂泊在外的人,此份心思更难遮挡矣!”

卢焘:“所以,我这趟回来,得多住些时日,一来,可以了却思乡之情;二来吗,也可以和你们料理同德林场,不失为一桩好事呀。”

林耿凡:“卢总司令,不,不,卢兄,我们经营的这片森林不过十几年的功夫,小小的树苗长成了参天大树了。”

卢焘:“哎,真不容易呀。话说回来,我常年漂泊在外,同德林场主要靠你们料理,心里有愧呀。”

林耿凡:“都别说这些了,您漂泊在外,那是为国家、为民族,是正事、大事,我们料理同德林场算得了什么呢?”

杨景星:“耿凡说得对,我们不怪您,您就别往心里去了。”

卢焘:“各位如此开明大义,我感激不尽了。转眼农历春节就要到了,春天也为期不远了,春天正是植树的好季节,我此次回来的目的,就是欲开辟另一处新的林场,不知该选择何处?”

杨景星:“卢兄,若真有此意,我不妨推荐一个地方给你。”

卢焘:“噢,你不妨说一说。”

杨景星:“东古陵如何?”

卢焘:“东古陵?离这有多远?”

杨景星:“东古陵离这里十几里地,那里人烟稀少,成片荒蛮野地,最适合植树造林了。”

卢焘高兴道:“那明日带我去看一看,如何?”

杨景星:“当然没问题啰。”

夜晚。卢焘坐在一盆炭火旁,用手轻轻地拨弄着炭火。

卢焘:“清德,你发现吗?这乡下就这么出奇的宁静,虽偶尔有鸡鸣犬吠声,但总比置身于城里那份喧嚣声,那份可怕的政治漩涡好得多。在这里生活,不比魏晋时代武陵人的世外桃园逊色,难怪那些官场失意之人、文人骚客都喜欢这种环境,养人心境啊!”

覃清德揶揄:“城里的确不比乡下宁静,但又有多少人舍得离开城里,到乡下受苦呢?你可是例外呀。”

卢焘:“我也算是官场上过来的人,心境当然不同那些自暴自弃、怨天尤人的人一样啰,他们呀,为丢官、弃文而耿耿于怀,一蹶不振。得过且过,挥霍人生,而我呢,乃为造福子孙后代,甘做寂寞之人,有何不好?”

覃清德笑了笑:“你别尽往脸上贴金了,还是想想如何开办你的东古陵林场吧。”

卢焘:“唔,还是您清醒,不过呢,我刚才也想好了,如若东古陵那个地方真的适合植树造林,我将义无反顾,并且,我已想好了东古陵林场的名字了。”

覃清德:“真的呀,说说看。”

卢焘:“你想想看,我们办林场,不光是为了开办实业,更是份积德之善事。我戎马多年,得别人‘寿公’之尊称,也不容易呀,这样一来,把‘积德’的‘德’字和‘寿公’的‘寿’字合在一起,就成了‘德寿’两字,如果,东古陵是一个地名,那么,加上‘德寿’两字,不就成了‘东古陵德寿林场’了吗?让人一目了然。届时,我还将它写在横幅上,树一个彩门挂上去,让十里八乡以外的人都知道了,那才叫扬眉吐气哩,你看如何?”

覃清德:“唷嗬,林场八字还没一撇,名字你就起好了,看来你的心计不小呀。”

卢焘嘿嘿一笑:“对别人不敢生任何一计,可对于造福子孙后代之事,计谋越多越好,这跟‘小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覃清德:“好了,好了,我又不跟你辩论,好好休息,明天还到东古陵去看一看哩。”

绵延几里的东古陵,起伏有致,放眼望去一片光秃秃。偶尔间,微风吹过,带起片片泥尘遮天蔽日。

卢焘及林耿凡、杨景星等人站在一处高坡上远眺。

卢焘:“这东古陵呀,沉睡了千百万年,日月疏理,风吹雨淋,多象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呀。该给他披上绿装了。”

林耿凡:“卢兄说得对,该是他披上绿装的时候了。”

卢焘:“哎,耿凡,景星。同德林场创办多年该有许多幼小的树木吧。”

林耿凡点了点头:“有,有,有,需要多少尽管要就是了,不过,同德林场太多是松树,太单一。”

卢焘笑了笑:“没关系的,有松树苗就先种松树苗吧,我看趁三月植树季节,多种点其他可以换钱的树木吧。比如说,桐木、杉木、楠木,红木、红檀木呀,都可以种的嘛。你知不知道,柳州的棺材,旧时亦称“寿枋”或“长生”,就是用柳江上游盛产的杉木、楠木、红木、红檀木制作的,柳州棺材因材质优良,蜚声海内外。相传,柳宗元晚年被贬柳州,客死柳州后,以一口雪松棺材装殓送回西安,经过半年的长途跋涉,遗体仍完好无损,从此奇迹般的传说让柳州棺材声名大噪呢。”

杨景星:“民谚称,‘生在苏州,穿在杭州,吃在广州,死在柳州’嘛”。

卢焘哈哈大笑:“所以,我百年后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躺在一副楠木棺材里去向上帝报到就心满意足了。”

林耿凡:“卢兄,楠木,红木、红檀木苗须到远处购买,本地没有,这得花多少钱呀。”

卢焘:“只要购得到这些树苗,花多少钱都行,为子孙后代造福,就不用计较那么多了,即使资金暂时短缺,卖树苗的人也会理解我们初衷的嘛。”

杨景星笑了笑:“卢兄说的也是,造福子孙,人人有责。我看这样吧,明日,我便发动邻村的青壮年人上东古陵来帮一帮忙,挖坑、填肥什么的,至于树苗嘛,我也会派人去联络,您看如何?”

卢焘:“这太好了,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一起干吧。”

东古陵荒郊上。许多男女青壮年人,挖坑的挖坑,挑肥的挑肥,热火朝天。卢焘穿着单薄的土布衣,挥锄挖坑。覃清德拎着白色陶瓷茶壶穿梭在人群中,忙得不亦乐呼。卢焘扶着铁锄,望着满山的人群,开心地笑了。

农舍里,一盏煤油灯闪着昏暗的光。卢焘躺在椅上休息。

覃清德坐在一旁帮助卢焘揉着双腿。

卢焘脸带笑容:“今天我好开心呀。”

覃清德:“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卢焘频频点头:“是呀,好久没那么开心过了。你看看,今天东古陵那个场面呀真是少有。”

覃清德:“为子孙后代造福,谁不乐意帮忙呀。”

卢焘:“那也是,老百姓日子虽然贫穷,但,精神不贫穷,他们心地善良,实在,懂得爱憎分明,懂得分辨真假是非。相比而言,那些宦官就逊色多了,他们只知道奴役百姓,而不为百姓谋日子,百姓又如何敬佩他们,爱戴他们呢?”

覃清德:“老百姓善良,实在,这一点也不假。”

卢焘:“所以,无论身在何处,只要站在老百姓的立场上去想问题,办事情,老百姓无不欢迎啊。你只有这样做了,老百姓才会站在你一边,尽心尽力去帮助你,爱戴你。”

覃清德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唔,亮畴,这天,说阴就阴,说下雨就下雨,我看明日耿凡,景星他们也该购得树苗回来了,得抓紧时间种上才好咧。”

卢焘:“嗯,早点休息吧。”

覃清德:“这里荒郊野外,晚上静得让人害怕,我睡不好觉哩。”

卢焘:“睡吧,睡吧,睡着了,什么都不怕了。”

东古陵工地上,许多男女青壮年人忙忙碌碌。卢焘一铲一铲地将肥料铲进坑里。满脸大汗淋漓。

东古陵山下的小道上,几辆木轮车在车夫的牵引下艰难地行驶着。工地上,一年轻人眼尖,高喊道:“啊嗬,树苗回来啰、树苗回来啰。”

卢焘一听,停住了铲肥,抬头向山下望去,脸上露出了微笑。

一群年轻人丢下工具,向山下跑去。

年轻人围在木车旁,高兴地将车上的树苗卸下并往山上扛去。

卢焘慢慢地下了山,在木车旁拉着林耿凡的手:“耿凡,你和景星一路辛苦了。”

耿凡:“卢兄心系家乡,造福子孙,乡邻人无不交口称赞,我与景星这点苦算什么呢?”

卢焘笑了笑:“德寿林场有明天,你们功不可没呀。”

林耿凡、杨景星不约而同:“卢兄的功劳才不可没哩。”

卢焘、林耿凡、杨景星同时相视一笑。

杨景星:“卢兄,树苗回来了,得马上种下,我们快点上山吧。”

卢焘:“好,走吧。”

人们将树苗移种坑内,填肥踏实、浇水。

卢焘将一颗桐树苗轻轻地放进坑内,然后铲肥填实,拎起桶水慢慢浇在树根的四周。

林耿凡、杨景星和一群年轻人走了过来。

卢焘见状招呼后问:“所有的树苗都栽下了吗?”

杨景星:“很快就栽完了。”

卢焘高兴状:“承谢,承谢诸位乡邻了。”

林耿凡:“卢兄,这也是乡邻份内之事,举手之劳,您就别客气了,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只要您老吩咐一声,众乡邻决不会说声‘不’字。”

卢焘:“承谢了,承谢了。”

林耿凡:“你看你,又来了不是哟,说了不客气的嘛。”

众人一旁哈哈大笑。

卢焘激动地:“虽然说,德寿林场是我卢某人创办的,但,没有众乡邻的鼎力相助,无论如何我也难于实现夙愿啊,与其说德寿林场是我的,倒不如说,德寿林场是大家的,众乡邻的。”

众人在一旁默默听着。

卢焘接着说:“德寿林场的明天依赖这众乡邻的栽培和爱护,我想,倘若它们有那么一天,成为了郁郁葱葱的大树,我们留给后子孙代的,不仅仅是一份深厚的财富,更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呀,因此,我们每一位乡邻都应爱护这些幼苗,如同爱护自己的眼睛一样,让它们在没有罪恶的环境中自由、茁壮地成长,这是我们共同的希望啊!”

众人激动热烈地鼓掌。

卢焘与覃清德互相搀扶着,站在东古陵的一块高地上远眺。

远处,幼小的树苗,在微风的吹拂下,或摇曳着,或欢跳着,一浪逐一浪而过。

卢焘自言自语:“德寿林场种松一百四十万株,桐木一万五千株,地上每一根树苗都浸透了众乡邻的汗水,连着众乡邻的心啊!无论将来,我们漂泊何方,德寿林场留给后代的幸福都将是绵长而永恒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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