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卢焘住所客厅。卢焘、李云鹄两人并排而坐。覃清德端茶水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李云鹄:“卢兄,胡大帅汉民去逝,蒋介石之流更加肆无忌惮,国无宁日可言了。”
卢焘将手中的水烟放下,叹了口气:“日本侵略者声称日本是东亚的‘主人’,是中国的保护者,占领了东北,渗透热察后,又将罪恶之手伸向了华北,岂有此理。何应钦与梅津的《何梅协定》,秦德纯与土肥原的《秦土协定》,使中国冀察两省主权大部丧失。继尔,日本又策动所谓的‘华北五省防共自治运动’,企图成立‘华北国’,制造‘满州国第二’等等一连串的丧权辱国的事件,无不让我等国人痛心疾首,而这一切都是蒋介石下令东北军绝不抵抗,不战而退的结果。‘九一·八’事变后,又有‘一二·九’运动,及全国抗日救亡运动的兴起,又让我等看到了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所体现出来的民族凝聚力,这是黎明前的黑暗啊。”
李云鹄频频点头:“蒋介石怎么能这样置国家民族于不顾呢?他就不怕自己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么,真是不可思议。”
卢焘:“蒋介石厚颜无耻,说什么‘中国亡于帝国主义,我们还能当亡国奴,尚可苟延残喘;若亡于共产党,则纵肯为奴隶亦不可得。这种厚颜无耻的民族的败类,即使成了过街老鼠,其又何惧别人喊打?”
李云鹄:“蒋介石已经破斧沉舟,彻底地背叛了国家民族,他当然是不惧怕什么了。”
卢焘冷笑了一下:“他唯一惧怕是日益壮大的中国共产党,若按目前这种态势,也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动得起国家民族这副残棋了。才能还中国百姓于青天之下啊!”
李云鹄:“为何如此说呢,难道您很相信共产党?”
卢焘:“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蹂躏了大半个中国,蒋介石冷眼旁观,消极抗日,而共产党呢,广召青年百姓深入农村、工厂、街道、工人、农民中去扩大抗日宣传,发动群众开展抗日武装斗争,得到了国人的热烈响应,听说过广州、上海、南京、武汉等一些大中城市都组织了这样哪样的救亡团体,声援和支持抗日爱国行动吗?我辈不能在国家民族危难时刻装聋作哑,无动于衷呀。”
李云鹄:“可,你我乃一介平民,无官无职,又如何作为?”
卢焘:“抗日斗争是国家民族之大事,能力不分大小,尽力而为乃份内之事。”
李云鹄点了点:“乃是乃是。”
窗外街上。人流如织。报童声音彼起彼伏:“申报,申报,抗日浪潮席卷全国,国民党军心撼动,政局动荡,各派军阀政客攻击蒋介石,两广发起倒蒋运动。”
客厅内,卢焘隐约听见报童的声音传进,心里一怔:“云鹄,赶快去买份报纸回来看看,又有大事发生了。”
李云鹄跑上街头。挤进人群里,从报童手中拿了报纸,又转身挤出了人群,快步回到客厅。
卢焘从李云鹄手里接过报纸仔细一看,突然说:“不好,两广陈济棠、李宗仁,白崇禧反蒋战争一触即发,这时候,双方闹起情绪来,无助解决问题。他们一昧同室操戈,祸起萧墙,必然遭致上侮,须知,日本帝国主义已侵占了东北,华北,大有全面掠占中国的野心,如此一来,不就给日本帝国主义有机可乘了吗,不行,我得出马周旋,劝说双方,戒急应忍。”
李云鹄劝道:“卢兄,此事恐怕不那么容易,蒋介石野心勃勃,消极抗日,对抵抗他的大小军阀恨之入骨,尤其是桂系的李宗仁、白崇禧等人,更是他的心腹之患。如今,李宗仁、白崇禧举旗反蒋不等于火上浇油吗,蒋介石能放过他们吗?反之,李、白两人,对蒋介石的独断骄横,称霸中国的狼才野心也是恨之入骨,欲有另立山头之意,要阻挠他们之间争斗的那是难上加难,您若去了,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卢焘:“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愿看到他们同室操戈而置国家民族安危之不顾!”
李云鹄:“卢兄主意已定,我就不必多言了,你我何时动身去见蒋介石?”
卢焘想了想:“我们先去南宁找李宗仁、白崇禧商议,只要李白两人停止倒蒋,蒋介石一方自讨没趣了,仗还能打起来吗?”
李云鹄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广西南宁。李宗仁寓所客厅内。李宗仁、白崇禧、卢焘、李云鹄等人在座。
李宗仁:“寿慈公,我说过,蒋介石之流不可信,如果不乘抗日高潮之机揭杆反蒋,恐怕往后再无此良机。”
白崇禧:“寿慈公,德公说得对,此时不反蒋又更待何时?”
卢焘:“德公,健生说得都在理,但反蒋应该,倒蒋困难,也不是行宜,国家之大,百姓之多,经不起折腾,依我之见,目前,国事日非,要以团结为主,不能倒蒋。”
李宗仁、白崇禧异口同声:“不能倒蒋?”
卢焘:“对,只能反蒋。”
李宗仁冷笑一声:“蒋介石强奸民意,卖国求荣,劫数已尽,桂系可以说不费白灰之力便就可以擒住蒋贼,给国人一个交代,这是历史的机遇,岂能错过?不必多言矣。”
卢焘:“这......”
白崇禧也自负地附和道:“对,我跟德公一样的想法,誓蒋老蒋逆贼灭了不可,看看谁怕谁,看谁能被置于死地,哼。”
卢焘:“这么说,你们主意已定,就没商量的余地了吗?”
李宗仁:“寿慈公,多谢您的关心了,桂系倒蒋之意谁也动摇不了,也说服不了的。”
卢焘叹了口气:“德公,健生,这是涉及国家、民族之大事,应三思而行啊。”
李云鹄扯了扯卢焘的衣袖,大声说;“卢兄,我们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们要坚决蛮干下去,我们也不宜多说,泼冷水,遭人嫌,何必呢?走吧,走吧。”
卢焘无奈地望一眼李宗仁、白崇禧,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李宗仁、白崇禧坐在沙发上不吭声。
广西柳州,乐群旅馆内。
卢焘:“云鹄呀,李宗仁、白崇禧,恐怕一意孤行了,我真是不愿意看见他们与蒋介石大动干戈。国难当头,他们的头脑怎么都不冷静一点呢?”
李云鹄:“卢兄,您看不出来吗,李、白两人很自负,可蒋介石连孙中山都可以叛变,可见,他们手腕的恶劣,再加上他手中掌握很多军政大权,要这有这,要那有那,呼风唤雨的,小小的桂系,即使加上粤方,也是不堪蒋介石一击,这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何必呢,惹不起,总躲得起嘛!”
卢焘:“蒋介石与李、白矛盾由来已久,谁也瞧不起谁。此时,要说服李、白两人停止倒蒋,无异于抹了他们两人的脸,他们怎能舒服?怎能服气?”
李云鹄:“是呀,这就好比鸠占鹊巢一般怨气十足,哎,难解蒋与李、白之间矛盾矣。”
卢焘:“他们不听劝阻,懒得为他们牵肠挂肚了,云鹄,您有什么打算嘛?”
李云鹄:“云南乃我的根,我不回云南又去哪里呢?这个世道容不得我异想天开!”
卢焘笑了笑;“云鹄,做人不要那么悲观,目光看得长远一点,这个世道虽然不是想象的那么好,也坏不到哪里去,且行且珍惜吧。”
李云鹄笑了笑:“卢兄心胸宽广,有容乃大,哪象我小肚鸡肠,眼光短浅呀!”
卢焘:“别糟蹋您自己了。说句实话,活了大半辈子,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历史事件,什么叫真善美丑,我已心明肚知,感悟颇多。我厌恶战争,更不希望国家民族永沦苦海,遭人耻辱,百姓无居无业,颠沛流离啊。但,我一个人,却又无能力改变这一切,您说苦不苦闷?”
李云鹄:“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呀。”
卢焘:“是呀,人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乐群旅馆外,烟雨蒙蒙。屋檐下,停着一辆人力三轮车。车夫坐在车辕上,愁眉苦脸。伙计操着一把长长的竹扫帚,打扫着走廊地面上的残枝败叶。
卢焘与李云鹄并肩而出,站在走廊里话别。
卢焘:“云鹄,柳州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呀?”
李云鹄朗声笑道:“卢兄难得儿女情长?”
卢焘:“未必此因,你我云南讲武堂同窗好友,天涯各处相见不易,真有点依依不舍呀。当年,王勃送好友杜甫赴蜀时,留有一诗,‘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恋,同是宦游人,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无为在岐路,儿女共沾巾。’哎,此诗虽人物,地点,时间不同,我们也不谓是官宦,但,”卢焘望一眼细雨朦朦的天空,怅然地说:“但,心境却是一样的啊。”
李云鹄激动握住卢焘的手:“卢兄,此别真不可料想,但,诗中所云,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彼此多珍重呀!”
卢焘笑了笑:“云鹄,时间不早了,您该上车了。”
李云鹄:“不忙不忙,哎,卢兄,您今后有什么打算呀,您还没告诉我呢?”
卢焘又笑开了:“我呀,打算在柳州隐居田园,经营东古陵农场,种植树木,造福子孙后代。”
李云鹄:“卢兄想得深远,远见卓识呀。”
卢焘呵呵一笑:“你我都需要淡泊宁静,是不是?”
李云鹄:“古代一些文人志士,官场失意,政治抱负落空,大都有这种心态,看来您也不例外呀!”
卢焘:“社会不同,感受也不尽相同。哎,云鹄快上车吧。”
李云鹄走进车旁拱拳作揖:“卢兄,后会有期。”
卢焘也拱拳作辑:“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三轮车夫抬起车辕,拉着车缓缓离开了乐群旅馆。
雨,沥沥下着,天空依然迷朦一片。
卢焘站在屋檐下,望着远去的三轮车若有所思。
卢焘转身返回房间,坐在床榻边,一边摇着大蒲扇,一边吸着水烟。时尔沉思,时尔叹气,时尔自言自语:“德公,健生,你们为何这般固执呢,你们的任何举动都关系着广西百姓的安危乃至国家民族之命运啊!”
“笃笃笃”传来敲门声。
“会有谁呢?”卢焘不由纳闷道。
卢焘起身打开了房门。来人笑着说:“寿慈公,多有打扰,万望宽恕。”
卢焘一怔问道:“您是......?”
来人道:“寿慈公,你我见过面,我乃柳州邮政局局长杨蓬侣呀,打扰打扰了。”
卢焘一下明白过来,拍了拍脑门:“啊,记起了记起了,您就是杨局长呀。”卢焘将杨蓬侣迎进门后,指着板凳说:“您请坐,请坐。”
杨蓬侣:“不客气,不客气。”
卢焘:“杨局长驾到,有失远迎呀,您怎么知道我住柳州呀?”
杨蓬侣笑了笑:“寿慈公乃知名人士,谁认不出来的呀?”
卢焘笑道:“老皇历了,谁还去翻它呀?”
“老皇历才耐人寻味嘛!”杨蓬侣停顿一会儿:“其实,是广州的张伟聊邮务长电告我,说您现住柳州,让我好好见见您,您呀,害得我苦找,我一家一家旅馆寻问,好不容易打听到您住乐群旅馆,寿慈公呀,您来柳为何不提前吭一声呢?大小有个照应吧。”
卢焘笑了笑:“我呀,一个人清静惯了,不想去麻烦故人,真对不起,让您费心了。”
杨蓬侣:“噢,没什么,哎,寿慈公,此次去南宁劝说李、白俩人,可有结果呀?”
卢焘笑了笑:“别提了,李、白俩人心高气傲,怎会买我的帐?”
杨蓬侣:“这‘六一事变’在全国震惊不小,蒋介石岂能放过他们俩?”
卢焘:“他们之间怎么闹怎么打,鹿死谁手无所谓,殃及的是广西百姓。对目前的抗日斗争也不利,倘若如此一意孤行下去,难免成历史罪人呀!”
杨蓬侣:“可不是嘛,李、白两人瞻前不顾后,后果不堪没想。”
卢焘摆了摆手:“人各有志,还是不说为好。”
杨蓬侣:“那是,那是,哎,寿慈公,您老住这里也不是办法,不如搬到我寓所去住,我好照应您,如何?”
卢焘笑了笑:“过些天,我就返回广州,不必麻烦杨局长了。”
杨蓬侣:“可是,您总得让我在张邮务长哪里有个交代呀。”
卢焘:“您大不必耽心,回广州后,我会告诉他,您这位柳州的杨姓朋友呀,待人不薄,热情有礼,总可以了吧,哈哈哈。”
杨蓬侣不好意思道:“寿慈公真会开玩笑!”
广西梧州码头,人来人往。码头下,一艘客轮正静静地停泊着。
客人陆陆续续登上了客轮。卢焘在码头旁的一烟贩手中买了一包烟丝,抽出了一撮塞进了水烟窝里,磕燃火石吸了起来。
码头上。杨蓬侣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卢焘。他抓住一位过往客人的手,喘着气问道:“请问老乡,梧州至广州的客船什么时候开?”
客人指了指码头下停泊的客轮:“马上就要开了。”
杨蓬侣又问:“你见过一位瘦高,慈祥的老人走过这里吗?”
客人摇了摇头:“没见过,您试着到船上看一看吧。”
杨蓬侣放下客人的手,道歉道:“对不起,打扰您了。”
此时,卢焘正随着客人踏上舷梯。
杨蓬侣在码头边左看右看,突然,他喜出往外,急忙向舷梯方向喊道:“寿慈公,寿慈公,请留步,请留步。”
卢焘隐约听到有人叫喊,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回头往码头上看去。
“寿慈公,寿慈公,快,快下船。”杨蓬侣见卢焘回过头来,又兴奋地喊道。
卢焘搭起眼棚看了一下,突然惊喜地叫道:“杨局长,是您呀。”说完,返身挤过人流下了舷梯。
杨蓬侣跑上前去,拉住卢焘的衣袖,焦急道:“哎,真急死人呀,再晚点,就见不着您了。”
卢焘诧异:“杨局长,从柳州老远跑来,定有重要之事,对吗?”
“寿慈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来。” 杨蓬侣四处看了一下,将卢焘拉到了一边,从怀里掏出一纸电文:“寿慈公,李宗仁、白崇禧给您拍的电报,您快看一看吧。”
“噢,我看一看”卢焘接过电文。
杨蓬侣:“寿慈公,怎么办?”
卢焘当机立断:“此事非同一般,马上转返南宁。”
杨蓬侣:“这里车马难觅,去南宁恐怕得等上好几天。”
卢焘:“不行,我得找季宽解决车马问题,走。”
广西梧州专署内。卢焘焦急道:“季宽,德公,健生急电,嘱我即返南宁,有要事商量,您能否提供车马让我今晚赶至南宁?”
黄绍宏:“寿慈公,此事紧急,我也不强留您,但,您人在梧州,我总得尽地主之宜,不然冷落了您,如何是好?”
卢焘:“哎呀,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但此事非同小可,滞留不得,您赶快安排一下吧,以免耽搁时辰。”
黄绍宏:“既然寿慈公如此说,我就不罗嗦了,马上安排一辆车送您去南宁。”说完,黄绍宏向秘书喊道:“赶快安排专车送寿慈公去南宁,不得有误!”
秘书匆匆离去。
卢焘:“多谢季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黄绍宏:“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只是,寿慈公饿着肚子起程,多有不恭呀。”
卢焘笑了:“要事在身,怎能怪你?”
专署门外。一辆福特牌汽车停在门口。
卢焘与黄绍宏并肩而出。黄绍宏:“寿慈公,请上车吧。”
卢焘躬身钻进了汽车内,隔着窗口向黄绍宏道别:“季宽,再会,承谢了。”
黄绍宏:“寿慈公,一路顺风,再会。”
司机脚踩油门,汽车轰隆作响,向前缓缓驶去......
广西南宁。李宗仁寓所客厅。
李宗仁:“寿慈公,现在倒蒋的形势发生了变化,蒋介石分化了广东,陈济棠这小子下台后跑到香港享福去了,余汉谋又投进了老蒋的怀抱,实际上广东政权已落入了蒋介石的手中,广西目前呈孤立状态,骑虎难下矣,况且,蒋介石调动了三十个师嫡系部队,从广东、湖南、贵州三面包围广西,请您回来,是商讨如何对付蒋介石的围攻,解决广西的困境。”
卢焘:“你们说该怎么办呢?”
李宗仁:“寿慈公,不瞒您说,我与健生主张打。”
卢焘:“打?你们打得赢蒋介石吗?”
白崇禧:“打不赢就退到安南去,挑起国际纠纷,借此,可找蒋介石的麻烦,让他尝一尝千人指,万人戳的滋味。”
卢焘:“说来说去,你们还是要打呀?要打,还何必商量什么呢?我还是不主张倒蒋,打蒋。”
白崇禧:“寿慈公,蒋介石欺人太甚,为什么不能倒,不能打?”
卢焘:“德公,健生,你们应该清楚,蒋介石现在尤如一只桶箍,全国各方好比是各块桶板,大家在这个桶箍下箍在一起,不致地散乱,如若散乱了,正合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野心,为他们进攻华北乃至整个中国制造了可乘之机。再说,当年,日本政府为了摆脱经济危机,乘美英法等国忙于内务事务,而国民党政府又在全力围剿红军之机,悍然入侵东北的。这次,如果再爆发粤桂反蒋战争,日本人就要乘机将中国侵吞了,不要只顾内战,而忽略了外侮!”
李宗仁:“寿慈公,蒋介石一直欲置我桂系之军于死地,图谋广西,可憎可恨,不共戴天,我等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白崇禧:“是老蒋欺人大甚啊!”
卢焘:“老蒋为人狡诈,有目共睹,但,不能因为反蒋而忽视了目前的形势。救广西乃至整个国家民族之大事比什么都重要。因此,我建议粤桂蒋三方矛盾需和平解决为上策。同室操戈,实在是不利于国家民族、百姓,而只利于日本帝国主义!再说,蒋介石能袖手旁观你们在广西折腾吗?”白崇禧沉默不言。
卢焘站起身,踱着步:“德公,乃深明大义之人,国人只能为之耽忧,也不愿看到那血腥的结局,所以,取消了反蒋之举,百姓只有高兴而不怨恨,如果德公怕伤体面,损信,难于开口,不妨由我以地方长官身份去说服一番。”
李宗仁:“寿慈公足智多谋,您有何高见?”
卢焘笑了笑:“健生享有‘小诸葛’之称,他一定会想出办法。”
李宗仁:“可我现在是问寿慈公您呀。”
卢焘:“桂系反蒋运动,已深入将领之心,取消反蒋之举,部下定当不服,因此,有必要召开两广将领的军事会议,由我来提出同南京和平谈判的理由和函文,便于你们说服下属,稳定军心,既解决你俩难于启齿之窘,也不致于使部下将领的误解。”
李宗仁:“唔,此法可行。”
卢焘继续说:“蒋介石乃狡滑之人,为人出尔反尔,不可靠,因此,即使你们率先提出和平方案,他表面上也许表示欢迎,不计较前嫌,但,他内心也许增添了对你们更多的怨恨,搞不好,还在你们的背后打冷枪,置你们于死地而后快,我想,为了支持广西,我愿组织‘贵州抗日救国军’于南丹,随时增援你们。”
李宗仁看了一眼白崇禧:“好,还是寿慈公想得周到。”
卢焘:“不过,俗话说,一根筷条容易断,两根以上筷条不易断,这和平之事,单靠桂系、粤系联合,似乎势单力薄,蒋介石也不擅罢甘休,要联合冯玉祥、李烈钧、何应钦、程潜等人呼吁和平,才有可能收到效果,德公、健生,你们看呢?”
白崇禧:“寿慈公果然足智多谋,依您之计,蒋介石即使出尔反尔,也不敢践踏和平,两广倒蒋之举虽败犹荣呀。”
李宗仁:“健生,寿慈公之言足理,两广将领的军事会议抓紧操办,不得拖延,尽快行动起来。”
白宗禧起身答道:“好,我马上去安排一下。”
卢焘:“等等,我已拟了一份电文,请您马上发给冯玉祥、李烈钧、何应钦、程潜等人,希望团结一致,共同抗日,呼吁和平。”
李宗仁:“唔,快去吧。”
白崇禧离开了客厅,往外走。
李宗仁呷了一口茶:“寿慈公,该如何和平解决蒋桂粤之矛盾?”
卢焘不慌不忙:“德公,如今全国上下反日情绪高涨,共产党又要求蒋介石释放政治犯,彻底放弃错误政策,一致抗日,蒋介石在中国民族矛盾激化的时候,不能不重新审定国民党的内外政策,向全国人民表明共维护国家独立和领土完整的民族主义立场,因此,这个时候提出和平方案,他焉能有拒绝之理?说白了,他有了台阶下,当然就不再计较前嫌了,如若再跟随你们过不去,那就是他的不是了。”
李宗仁点了点头:“寿慈公言之有理。”
卢焘:“当然,要让蒋介石收回成命,撤走各路大军,德公,您和健生两位就要做如下的工作了,一是极力平息广西‘以兵力威助中央抗敌’的风潮;二是德公您敢于‘负荆请罪’,亲自到广州会见蒋介石,求其谅解,言归于好。”
李宗仁茫然道:“您这不是让我去出洋相嘛?”
卢焘笑道:“出洋相又怎么啦,又不是剐您身上的肉。您要知道,蒋介石毕竟是国民党的最高统领,尊重他是理所当然的嘛,男子汉能屈能伸,就不必计较那么多了。”
李宗仁沉思一会儿:“好吧,寿慈公,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卢焘:“只要粤桂不与蒋翻脸,广西太平,再怎么屈都得忍呀。”
广西南宁。桂系队部会议室正中悬挂着国民党党徽。
李宗仁、白崇禧、黄绍弘、卢焘及将桂系领们围坐在圆桌边召开军事会议。
李宗仁:“诸位将领,今日应邀而来为的是商讨倒蒋运动之事,据目前形势,日本帝国主义虎视耽耽,侵吞中国之时,蒋桂同室操戈是不是有必要呢?是和平还是抵蒋,我们得慎重选择呀,也许有许多将领希望抵蒋反蒋,也有人希望和平,我们该如何做?乘此机会,大家各抒已见。”
甲将领:“我以为,既然两广发起了倒蒋运动,就应该坚持不懈,如若说倒蒋而又不倒蒋,岂不出尔反尔,有失军心?”
乙将领:“对,倒蒋运动不能停止,即使不倒蒋,蒋介石也不会放过两广,不如来个鱼死网破,让蒋介石看一看两广军队的厉害”。
丙将领:“和平解决?这行吗?蒋介石能接纳吗?”
卢焘胸有成竹:“只要找出和平解决的方法,蒋介石一定会接纳的?”
李宗仁马上插话道:“寿慈公有何高见,不妨给大家指点迷津。”
卢焘:“蒋介石现在象个桶箍,全国各方好比各块桶板,大家在在他这只桶箍下,不敢散乱,如果把这只桶箍打掉了,大家散了,一时谁也管不了谁,若整只桶拆散了,不正合日本帝国主义各个击破的侵略野心吗,如果跟蒋介石硬拼,广西先遭殃,国家民族也大受其所伤啊!”
将领们认真谛听,时而对视,时而点头。
李宗仁:“我建议请寿慈公以第三者身份出面向南京提出讲和,同时也作好应战的准备,以防万一。首先由广西资助寿慈公组织建立‘贵州抗日救国军’于南丹,任命为寿慈公总司令,王哲渔、杨孝先为正副参谋长,同时,在广州的《华越时报》上报道寿慈公在黔桂边境担任抗日救国军总司令,以告世人。
众军官点头表示同意。
南宁李宗仁寓所。李宗仁、卢焘在交谈。
李宗仁:“寿慈公,为了国家与民族的利益,我愿于近日负荆请罪,去广州会见蒋介石,以求‘言归于好’,其余的事情由健生及季宽去操办了,但愿蒋介石也能以国家民族之大为重啊!”
卢焘:“当前,抗日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抗日武装斗争也遍地开花,蒋介石若是一意孤行,为难两广,国人面前,他有何面目可言?所以,和平解决与否,关键还是取决你们的态度。”
李宗仁点了点头:“寿慈公所言极是。”
白崇禧走进客厅。
李宗仁高兴招呼道:“哎呀,看健生满脸喜气的,定有好事。”
卢焘微笑着向白崇禧点了点头。
白崇禧:“粤方原则上表示同意平息倒蒋运动,不再与蒋介石同室操戈。”
李宗仁:“这就好。”
白崇禧:“另外,冯玉祥、李烈钧、程潜等人回应倡仪,呼吁和支持和平。国民党方面将派程潜、朱培德、居正三人飞往南宁说和,以达成协议,具体时间未定。”
李宗仁笑道:“这说明寿慈公之和平方案切实可行,也说明了......”
卢焘马上接过话茬:“说明了同室操戈不得人心,和平才是国家民族安危之根本啊。”
“说得好,说得好。量他蒋介石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两广同室操戈。”李宗仁停顿了一会儿:“寿慈公,和平协议未商定和签订前,您还是继续组织‘贵州抗日救国军’,以防蒋介石先发制人,出尔反尔,至于军饷问题,全由广西省政府拨付怎么样?”
卢焘:“德公,您放心,明日我即赴南丹组织‘贵州抗日救国军’,以援救广西之安危。”
李宗仁:“寿公一心一意,恭敬桑梓,精神可钦,可佩呀。”
卢焘笑道::“德公,此乃理所当然,谁让我是桂人呢?”
李宗仁哈哈大笑。白崇禧也在一旁跟着笑开了。
广西南丹。“贵州抗日救国军”总部募兵报名处。”
总司令卢焘、参谋长王哲渔,副参谋长杨孝先等人在坐。
一群年轻力壮的青年人嘻嘻哈哈逐拥过来。
卢焘问一位二十岁的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年轻人:“我叫吴先知,贵州独山人。”
卢焘:“你当过兵吗?”
年轻人:“当过,在李晓炎的手下做士兵。”
卢焘:“噢,哪你为何又不跟他了呢?”
年轻人叹了口气,指着身边的一群青年人说:“他们也是同我一样在李晓炎手下当兵,都是不瞒李晓炎的专横独断才逃回来的。”
卢焘:“当兵可不是好玩的,会有艰难险阻,更会有流血牺牲,既然你们已离开了军队为什么又要回头呢?”
年轻人:“此次参军与以往不同,以往参军是被别人利用作争夺地盘的工具,今日参军乃是为抗日救国保家卫国,值得!”
卢焘点了点头:“好样的,年轻人有思想,有志气!抗日救国军就需要象你这样的人,报名去吧。”
年轻人高兴地挤进了报名的人群里。
卢焘:“王参谋长,看今天人潮如涌,踊跃报名的场面,恐怕不到一个礼拜,人马就招齐了。”
王渔哲:“是呀,中国人从未象今天这样精诚团结,同仇敌忾,一致抗日,这乃国家民族凝聚力的回归呀。”
卢焘:“对,国家民族凝聚力的回归!”
司令部操练场一角。一群年轻人持枪,排列。
教官指着并排的稻草人命令道:“每人给我练30遍,中间不得停歇,违者罚。”
年轻人你看我,我看你,乍舌。
教官:“开始。”
前面的年轻人一跃而上,持枪呐喊着冲上稻草人一阵猛刺。年轻人不时为拼刺的人鼓掌呐喊。
卢焘、王渔哲、杨孝先走了过来。
教官见状,立正敬礼:“请卢总司令督察。”
卢焘微笑着:“你们练习拼刺是在经费精缺,装备落后的情况下,克敌制胜,保护自己的一个法宝,练拼刺的同时,你们还要端枪架子练臂力,练瞄准,练得过硬的军事本领,才能保护自己,打击敌人,尤其是对付东洋日本鬼子。”
士兵们形情凝重,继尔又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广西南宁。绥立省公署。议和谈判正在进行。
程潜:“诸位,目前,日本帝国主义铁蹄践踏着中华国土,中华民族危在旦夕。因此,粤桂近期联合反蒋、倒蒋,是非常不适宜且很是荒唐的。为了迅速结束粤桂的荒唐之举,实现真正的和平,蒋总司令已下令解除了广东陈济棠之政权,现在剩下的只有桂系了,但,蒋总司令为了挽救桂系,特委托我等曾来议和谈判,但和平谈判是有条件的!第一,广西方面极力平息‘以兵力威胁中央抗战’的风潮;第二,解散在南丹组成的贵州抗日救国军;第三,广西通电拥护南京中央政府……不承认这些条件为谈判基础,议和是不可能的,广西方面有何意见?‘亡羊补牢,时犹未晚’,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李宗仁:“我们非常愿意和谈,也希望与中央的和谈有个好结果,不至于引起广西乃至全国的动荡不安,因此,广西方面也希望中央能体谅广西的抗日之苦衷,我们的意见是:第一,广西分别接受中央提出的条件,不再倒蒋,不再与中央势不两立;第二,中央收回成命,撤走各路大军,一致抗日。”
程潜:“双方提出的条件无违背中央之谈判原则,此事待向蒋总司令禀告后,再作最后定论。不过,我想,只要桂系与中央保持步调一致,和谈结果并无障碍,是会有好结果的。”
李宗仁:“国难当头,但愿蒋总司令能开宗明义,并能支撑目前严重的抗日形势。”
程潜:“德公有这样的态度,蒋总司令焉能不欢迎呢?”
寓室客厅里,李宗仁烦躁地翻阅着桌上的一迭报纸。
白崇禧推门而入。
李宗仁指了指沙发:“坐吧,健生。”
白崇禧坐定:“德公,中央提出的条件够精确,苛刻的,条条击中要害。”
李宗仁叹了口气:“蒋介石心狠手辣,是赫赫有名的,您以为,他的初衷是这样的吗?那是我李某人‘负荆请罪’的结果,假如,我李某人不去向他赔礼道歉,怎么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我得承认,蒋介石确实让人见而生畏,看来,国民党内部,也只有蒋介石才能撑得住天下了。”
白崇禧:“哼,蒋介石虽然手腕高明,但,并非完人,总有弱点,总有尾巴,何必灭了自己的威风长了他的志气?今日,我等降伏于他,并不等于内心服了他,是不是?”
李宗仁:“胳膊扭不过大腿,暂忍着吧,来日方长,跟蒋介石的恩怨远远未了,咱们骑着毛驴倒着看书,嗯,走着瞧!”
白崇禧:“德公说得好,大丈夫能伸能屈,就让蒋介石得意一回吧。”
南宁绥立省公署。议和谈判继续。
程潜:“诸位,昨天,我奉令将中央与桂系和平谈判之条件电呈蒋总司令处,经蒋总司令进行研究,认为双方议和谈判是赋予诚意的,蒋总司令原则上接受广西提出的和平条件,并已下令撤走了三十个师的嫡系部队。”
李宗仁一听,深深地松了一口气:“烟消云散矣。”
程潜:“现在,请双方派代表正式签订和谈协议。”
工作人员马上将早已拟印好的和谈协议放在桌面上。
程潜:“请吧。”
桂系代表签字,中央代表签字,互交协议文本。
完毕,站在签字仪式后而的程潜、李宗仁、居正、白崇禧、朱德培鼓起掌来。
侍从不失时机地端来了鸡尾酒。李宗仁、程潜等人拿起酒杯互相示意以表祝贺。
程潜:“德公,和平协议生效了,中央与桂系都松了一口气,国人也松了一口气,气急败坏的是日本屠夫们,因为他们混水摸鱼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也说明了大敌当前,中国人民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日益深入人心啊。”
李宗仁:“那是,那是,同室操戈,得不偿失呀,谁又愿意做历史的罪人呢?”
程潜:“德公,来,让我们为和谈成功干杯。”
李宗仁:“干杯!”
两人昂脖子一饮而尽。
程潜:“德公,据我所知,促进桂系与中央的议和,背后还有一个非常神秘的人物,是谁呀?”
李宗仁:“您既然问了,我也不隐瞒了,这个人物就是贵州百姓称为‘活菩萨’的卢焘。”
程潜哈哈大笑:“原来是寿慈公呀,难怪!”
李宗仁:“历史不能忘记他的功勋呀。”
程潜:“历史会给他添上浓重的一笔的。”
夜幕降临,李宗仁寓室客厅内。
李宗仁:“健生,此和谈已是生米煮成了熟饭,不吃,也得吃了,为了表示诚意,请马上拟分电文,通电拥护中央。”
白崇禧:“通电拥护中央?此事能不能缓一下?”
李宗仁:“不行,得马上通电,蒋介石生性多疑,说不定他正在等待我们的通电呢?偌久拖不通,老蒋发起脾气来,那后果不堪设想,和谈有可能成一纸空文。”
白崇禧:“蒋介石确是变化无常,节外生枝之人。好吧,我们就通电以表拥护中央之意吧。”
李宗仁:“且慢,还有一件事。”
白崇禧:“德公,还有事吩咐吗?”
李宗仁:“赶快将和谈之事通电寿慈公,并就地解散‘贵州抗日救国军’。”
白崇禧:“就地解散‘贵州抗日救国军’?为何?”
李宗仁:“赵匡胤建立宋朝,采取各个击破的战略,先后攻灭了荆南、湖南、后蜀等国。他召南唐后主李煜到汴京朝见。李煜担心自己被扣押,就派徐铉到汴京求和。宋太祖直截了当地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乎?’蒋介石生性多疑,视我俩,视桂军为眼中钉,肉中刺,岂能让一支抗日武装力量在自己眼皮底下‘耀武扬威’,威胁他的势力范围或利益?既然广西和中央议和了,就地解散‘贵州抗日救国军’也是情理之中。避免重蹈覆辙,节外生枝罢了。”
白崇禧:“德公高明,我这就去办。”
李宗仁:“健生,再等一等,这两件事先交秘书办理,您留下,我还有要事与您商量,来人。”
李宗仁话音刚落,秘书走了进来。
李宗仁:“您马上去办两件事,第一,通电中央以表桂系拥护之意望;第二,将和谈之结果通电南丹的卢焘,随即解散‘贵州抗日救国军’快去,不得有误。”
秘书随即离去。
李宗仁回头对白崇禧说道:“健生,此番反蒋又倒蒋,最后的结果呢是得亲蒋,为蒋卖力实违初衷呀,如此,出尔反尔,失去军心不说,还失去了你我之威信呀,等于自打嘴巴,让人笑谈,真不是滋味,健生,你说,我们还有必要在这地方呆下去不?”
白崇禧:“德公,这是广西省会,不在这里呆,难道......?”
李宗仁苦笑一声:“健生,我们虽然放弃了反蒋,倒蒋之举,挽救了广西,支持了全国人民的抗日大业。但,毕竟又成了蒋介石的‘玩物’,有失体面,我想,我们得换个环境,才能消除心中的这块阴影。”
白崇禧:“德公,您的意思是想把省会迁移,哪迁移到那个地方为好呢?”
李宗仁:“迁桂林如何?”
白崇禧:“这容易吗?”
李宗仁:“健生,您就别疑问那么多了,您有什么想法,直说。”
白崇禧:“德公,您每做一件事都是深思熟过的,迁省会这么大的事,更无例外,定有其深层原因,不单是脸子的问题。”
李宗仁:“那您认为呢?”
白崇禧笑道:“你我心中明白,还用说那么多嘛。”
李宗仁:“人说你“小诸葛”,名不虚传呀,好,既然你我明了,那迁省会之事就这么定了。”
白崇禧:“德公不准备在省议会上通过吗?”
李宗仁:“健生说的甚是,虽然,你我能决定迁省会之事,但仍有一定的民主,不然我不成了独断专横之人了吗?”
两人相视而笑。
广西南丹。抗日救国军司令部。卢焘坐在椅子上,吸着水烟。
王渔哲伏在另一张桌子上,研究一张作战图。
杨孝先推门而入,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电文:“卢总司令,李主席,白崇禧来电。”
卢焘一听,忙起身:“噢,快拿给我看。”
卢焘接过快速看了一眼,高兴道:“蒋桂和谈达成协议,蒋介石收回成命,撤走各路大军,‘六一事件’终于化了,终未酿成内战,庆幸呀庆幸。”
王渔哲:“卢总司令,蒋桂和谈成功,解除了同室操戈之患,这‘抗日救国军?”
卢焘:”王参谋长,李主席、白崇禧的意思当然是‘抗日救国军’所有的士兵复员回家。”
王渔哲:“既然李主席、白崇禧下令解除了‘抗日救国军’,那就依令执行吧,只是官兵的思想拐得过来吗?”
卢焘:“所以,要妥善地办理好一切善后事宜,尤其是要补充官兵的军饷,让官兵们来得高兴去也高兴,明白吗?”
王渔哲:“明白了。”
卢焘:“去吧,哎,且慢,枪枝、弹药一律由军需处清点盘拢,少一点都不行。“
司令部操场上。几张桌子一字拼排开来。
王渔哲,军需处长,坐在桌子上方。桌上放着一大箱银子。
士兵们依次排队走上前从军需处长手中接过银子,又悄然走过一边去。
一群士兵围在一起议论:
甲士兵抛了抛手掌上的银子,笑道:“总司令待我们真不薄呀,有吃,有穿,复退了,还发给我们那么多银子,真高兴呀,这下子,我一家老小有救了,嘿嘿嘿。”
乙士兵也附和道:“三个月,我们枪不放一声,仗不打一次,临走了还有那么多银子领,真美死人了,我呀,把这些银子分两半用,一半呀,作买卖之用,另一半嘛,取个婆娘过日子,养他几个娃仔,哼,那才叫幸福!”
丙士兵:“养娃仔?你呀,吃喝嫖赌,样样俱全,恐怕钱还没捂暖,就死在女人的坑上了。”
乙士兵一听,脸红耳斥。众士兵哈哈哈大笑。
入夜的司令部办公室内。卢焘、王渔哲等人在一起开会。
卢焘:“诸位,到今天为止,‘贵州抗日救国军’,已完成了她的史命,无存在之意义了,故予以谴散。由于诸位的精诚合作,使谴散工作有惊无险,原以为官兵们会闹情绪,结果呢,正好相反,我得感谢大家呀。”
军需处长:“总司令,下一步怎么办?”
卢焘笑了笑:“士兵都没有了,你说该怎么办呢?”
众人笑了笑。
卢焘:“这不明摆着吗,我等也得解散,各奔东西了,哎,三个月同袍同泽,令人难忘,”卢焘猛醒过来歉意道:“你看我,倒儿女情长起来了,说说别的吧。”
众人沉默无言。
王渔哲:“总司令,这剩下的枪枝弹药及卫生药品,还有军饷如何处置?”
卢焘:“军饷还剩下多少?枪支弹药,药品多不多?”
军需处长:“扣除了官员们的谴散费,军饷尚余下20万银元,军用物资呢,除了枪枝弹药外倒是不多。”
甲军官白了一眼卢焘:“总司令,这20万元军饷及军有物资对于广西省政府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不如私分了算,我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大家说是不是呀?”
乙军官:“是呀,私分了,又有谁知道呢?再说,可作为谴散费上报嘛,何必那么认真呢?”
丙丁军官异口同声:“对,分了算,公家的钱不拿白不拿!”
卢焘生气道:“不行,这剩下的20万银元军饷乃广西省政府接济的,得分文不少上缴,不允任何人贫污,挪用分文,违者按军法处置,至于军用物资,那还用说吗,还是上缴广西省政府,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散会。”
甲军官私嘀咕:“哼,没见过如此廉洁奉公的长官,跟着他呀,恐怕一辈子都得喝西北风去,真倒霉。”
众将领陆陆续续散去。军需处长看一眼卢焘,欲言又止。
卢焘收拾好桌上的文件,见状忙问:“哎,你怎么还不走呀!”
军需处长嚅嚅:“总司令,我想您对我的工作总有一个评介吧?”
卢焘哈哈一笑:“你呀,真有趣,你真在乎总司令对你的评介?”
军需处长点了点头。
卢焘:“你呀,工作认真仔细,积极肯干,廉洁奉公、尤其在后勤管理方面业务精通,很了不起。”
军需处长高兴道:“真的呀。”
卢焘点了点头:“不是真的那有假的呀,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如果没有事,我先走了。”
军需处长一急,忙叫住卢焘:“总司令,既然我表现那么好,我应不应该向您提出一个要求呢?”
卢焘:“要求?什么要求?你说来听听。”
军需处长:“总司令,你不知道,我的家乡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土匪强盗常常出没,烧杀抢掠奸淫,无恶不作,闹得人心惶惶,所以,为了我一家大小安危,家乡的安宁,我想,凭我与您之间的关系,弄几枝枪回去,你看.......“””
卢焘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绕这么多的花花肠子,就是为了要这几枝枪回家呀,你也太工于心计了,说不定,枪给了你,还知道你拿去干些什么呢?”
军需处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不干什么,只是防身而已。”
卢焘瞪了他一眼:“防身?谁相信你呀,告诉你,要枪那是绝对不行的,如果人人都象你一样开口要枪回家所谓的防身,你要一枪,他要一弹,岂不是乱了套,这不是添地方之乱嘛,你太让人失望了。”
军需处长:“这......”
卢焘:“你死了这条心吧,要枪回家的念头趁早打消的好,别想歪了,回去吧。”
军需处长满脸愧疚地离开了。
卢焘望着军需处长的背影,叹气道:“我一生反对营私舞弊,主张奉公廉洁,不谋横财,视金钱为粪土,怪不得我啊。”
卢焘身穿中山装,脚穿布鞋,头带礼帽,走出广西南丹“贵州抗日救国”总司令部门口。
王渔哲、杨孝先、军需处长等众将领互相抱拳作揖:“多多珍重”、“后会有期。”
卢焘见状,心头一热,也走进了军官中间,声音颤抖着说:“诸位同僚,我卢某人无法留住你们,惭愧,惭愧,我也希望大家多多的保重呀,若日后还有机会重逢,那该多好。”
众军官顿时泪眼婆娑,唏嘘不已。
卢焘走近军需处长身旁:“你是位称职的军官,但,你的要求我不能满足你,你不怪我吧?”
军需处长红着泪眼:“总司令,怎能怪你呢,我不该啊。”
卢焘笑了笑:“知道不该我也就放心了,记住了,做人要公私分明,廉洁,不可私存杂念,这样做人才有底气,才有骨气。”
军需处长点了点头:“我记住总司令的话了。”
“这就好。”卢焘转身向众军官:“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时候不早了,大家上路吧。”
众军官又互相道别后,各自依依不舍地离去。
卢焘心里一酸,不禁潸然泪下......
广西宜州郭府花园开满了各种各色的月季花。一位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的妇人坐在花坛旁晒太阳。卢焘肩挎褡裢,走进了府内。
老妇人警惕地问道:“谁呀?”
卢焘惊喜道:“姐,是我,亮畴呀。”
老妇人颤着声音:“是亮畴呀,你可回来了。”
卢焘小跑过去,挟住站起的老妇人:“姐,您坐好,坐好,我回来看您了。”
老妇人摸着卢焘的手背:“亮畴,姐多么想你啊。”
卢焘:“姐,我也是想你,但,我太忙了,抽不开身,真对不起你,原谅亮畴的不是。”
老妇人叹子口气:“你姐夫逝世后,这个家说有多冷清,就有多冷清,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你自小就跟姐在一起,姐有什么话都愿对你说,可你忙着国家之事,也怪不得你啊。”
卢焘激动地挟住老妇人,哽咽:“姐,我在你这里小住几日,陪你说说话,叙叙旧,怎么样?”
老妇人笑道:“好呀,好呀,我们姐弟俩多久不在一起谈话了,唉,姐姐老了,可你也不年轻了,该有好多话要说呀。”
卢焘:“是呀,是呀,时光不留人啊,转眼间,我们都已经过了半辈子了。”
老妇人:“哎,听街上的人说,你现在是什么‘贵州抗日救国军’总司令啦,可有这回事?”
卢焘:“姐,确有那么回事,可是,几天前又解散了,我又成光杆司令了。”
老妇人:“那么快呀,亮畴,不是姐说你,你年龄不小了,该歇一歇,享享清福了,你一个人在外劳累奔波,吃力又不讨好,知道该怎么办就是了。”
老妇人:“唔,妈不在了,姐也是为你耽心,哎,亮畴,德清他们现在什么地方?”
卢焘:“姐,德清他们现在广州居住,有友人照顾着哪,我过两天就回广州去。”
老妇人:“这就好,这就好,别太冷落了德清和慈仪。为你他们也吃尽了不少苦头啊。”
卢焘:“姐,亮畴记住了。”
老妇人:“亮畴,光顾说话了,你饿了吧,灶台上有几只熟的山芋,你先去填一下肚子,再做午饭吃,好吗?”
卢焘:“姐,你每天都吃山芋呀,这怎么行呢?”
老妇人叹了口气:“这个年代有几个山芋吃都不错了,有些人家连锅盖都揭不了啊,都怪这个世道不公,坏人挡道,好人遭孽,老百姓水深火热啊,谁还有心思种田种地,没有人种田种地,那来的粮食?”
卢焘:“是呀,年年兵荒马乱的,日子过得苦呀。”
老妇人:“什么时候,老百姓才过上好日子啊?”
卢焘:“姐,总有一天,老百姓会过上好日子的。”
老妇人:“但愿有那么一天啊!”
广西南宁绥靖公署。李宗仁、白崇禧边喝酒边聊天。
李宗仁耽忧道:“健生,南丹方面情况怎么样了?”
白崇禧:“德公,寿公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很守信用,去电很清楚,他不会视而不见,言而不听的,恐怕官兵解散得差不多了。”
李宗仁:“他应该回个电告知一下嘛。”
白崇禧:“德公,寿公有很多工作要做,说不定有官兵闹情绪,允许他多一点时间嘛。”
李宗仁:“我是怕司令部不及时疏散,被老蒋找茬。你知道,老蒋要置某人或某件事于死地时,不管是清是白,理由都是冠免堂皇的呀,这一点,我俩吃亏还少吗。”
白崇禧愤愤不平:“蒋介石简直不是人。”
李宗仁:“看清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白崇禧:“德公,听说,贵州省主席顾祝同拟聘寿公为顾问,广西能否也效仿之?”
李宗仁:“唔,寿公心胸宽广,廉洁奉公,军政经验丰富,又是你我老乡,我们不妨也请他为顾问。”
白崇禧:“寿公目光利锐,独到,处事果断老练,对付目前复杂的国内形势,游刃有余,这样的人却万万缺少不得!倘偌请他作顾问,广西方方面面肯定会脉胳相通,好上加好的。”
李宗仁:“寿公他能答应吗?”
白崇禧“试试看吧。德公,据可靠消息,蒋介石不顾国人停止内战出兵抗日的呼声,妄图以红军抵达陕北立足未稳之时,消灭共产党,并亲赴西安,欲压迫张学良,杨虎城调兵遣将于平汉线南段和陇海线西段继续‘剿共’,看来,蒋介石已不顾国家民族的生死存亡,而孤注一掷了。”
李宗仁:“张、杨两人联共抗日由来已久。若蒋介石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肯定会惹出事端来的。哼,蒋介石说什么,绝不容忍任何侵害领土主权的事实的发生。日本人侵占了东三省、华北大部,不是侵占了中国领土主权的事实存在吗?他为什么一直说要抗日,而又一面拉着军队与共产党对着干呢?还抗什么日!蒋介石太狡诈了,他强奸民意,始终是不得好处的。”
白崇禧:“德公,如今抗日烽火熊熊燃烧,我们该做什么呢?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李宗仁:“你认为蒋介石会让桂系养尊处优?我们也得做好抗战的准备呀,对了,不知寿公对任广西省顾问有何反应?”
白崇禧:“听说贵州抗日救国军遣散后,寿公已返回柳州,明天,我会派人将聘任之函送给他,看看寿公是否答应。”
李宗仁:“争取他的应允,我们太需要像他这样的人了!”
白崇禧:“我想,未超出原则之事,寿公不会推辞的。唔,忘记告诉德公了,寿公遣散‘贵州抗日救国军’后,已将剩余的20万元银饷及一批军用物资派人送回省府了。”
李宗仁感慨道:“於乎有哀,国步斯频,国家尚处于危难,有人趁火打劫,贪污腐化,搜刮民脂,公饱私囊、雁过拔毛;也有人忠于职守,勤于政事,不忮不求,且经渭分明,两袖清风,寿公乃为后者,罕见矣!”
白崇禧:“是呀,寿公没有私营舞弊,不谋横财,人常在河边走,鞋都不湿,实属难得呀。”
广西南宁。绥靖公署办公室。
李宗仁:“健生,目前广西省会迁移之事尘埃落定,寿公答应顾问之聘与否?”
白崇禧:“寿公昨日从长安发来电文,已正式表明他任顾问一职之态度。”
李宗仁:“寿公不会又推辞了吧。”
白崇禧:“德公。寿公卸职后尚来不问政事,任顾问之职也很稀少,但此次,他却很爽快答应了广西方面的聘任,可见,他对广西情有独钟呀。”
李宗仁呷了一口茶,笑道:“寿公半生为地方纷争奔走呼号,竭尽了全力,对广西政局的和平稳定,立下了汗马之劳。如果他能到南京共商国事,定当老当益壮,再创辉煌,不知他有无此意?”
白崇禧:“德公,如果您在寿公面前提及此事,定会碰得一鼻子灰,不信您试试。”
李宗仁不自然地笑了笑:“人各有志呀,不过,有机会,我还愿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