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焘住所。傍晚。卢焘与冯松生两人在对饮。
冯松生:“卢兄,难有这样的闲情雅兴,不妨多喝几杯。”
卢焘:“那是,那是。”
冯松生:“卢兄今后有什么打算?”
卢焘:“黔军内部矛盾重重,但我毕竟对黔军情有独钟,欲罢不能。奈何袁祖铭豪夺贵州军政大权,我又不得不拱手出让,并非懦弱,而是体恤百姓之苦呀。俗话说,强龙斗不过地头蛇,他袁祖铭既然已夺得贵州军政大权,成了一尾不可小觑的地头蛇,岂能容得下我卢某人?所以,与其在这里碌碌无为,倒不如投奔孙中山进行北伐。干一番大事。”
冯松生惊讶;“投奔孙中山?北伐?”
卢焘:“对,孙中山为国家、民族摇旗呐喊,岂能等闲视之?”
冯松生:“孙中山总统虽然为国为民奔走呼号,却无一兵一卒,又怎能挽救国家、民族危难?您投奔他,有用武之地吗?再说,他搞的‘二次革命’,‘护国讨袁’,‘护法运动’也不是失败而告终了吗?”
卢焘:“这已无关紧要。失败是成功之母嘛,这次北伐以粤、赣、川等军为主力,虽然各省军人皆拥兵自保,互相排挤,你争我夺,且口是心非,但,我可以向孙中山建议,建立国民党军队,只有这样,北伐才有希望。”
冯松生:“主意已定?”
卢焘呷了一口酒,点了点头:“我在贵州已无立足之地,唯有走这一条路子,况且我平生仰慕孙中山先生,有这样的机会,岂能弃之!”
冯松生:“既然卢兄主意已定,我也不多说了,无论事情成与败,我都一如既往理解您,也支持您。”
卢焘:“承谢了,松生,我现在还有一点顾虑。”
冯松生:“卢兄尽管说。”
卢焘:“我这一家子丢在贵阳,我放心不下呀。”
冯松生笑了笑:“哎唷,我以为您要说什么哩,就为这事?您放百条心吧,她们由我一家照顾,您尽管放心去北伐吧,哎。”冯松生停顿一下,又继续说:“您太厚道,正直,身在染缸里,却一身清白,更不愿同污合流,难得。您回头看一看,在贵州当过总司令和省长的,那一个人不为自己着想呀,如刘显世,拿贵州百姓的血汗钱,吃喝玩乐,建了豪华舒适的刘公馆,就连袁祖铭刚来不几日,已开始大兴土木,筹建袁公馆,日后,也不知有多少这样的私人公馆在贵阳拔地而起呐,而惟独您两袖清风,一身廉洁,克已奉公,毫不利已,没有一座像样的公馆,数次搬家,住的都是普通平房,这那象是总司令省长的模样嘛。”
卢焘:“别说了,松生,他们当省长可以有公馆,而我是不能的,省长不是一辈子都由您来当,最后还归于平民百姓,况且,他们花的是百姓血汗钱,而我于心不忍啊,我岂能让子孙后代坐享其成,而丧其志,辱共勇,万万不能呀。”
冯松生:“就因为您的于心不忍,您看看,老夫人,妻儿一家老小从来都没有尝到有家的感觉,您不觉得他们可怜吗?他们还要跟您搬多少次家,受多少次折腾啊?”
卢焘:“我愧对他们,但,我不后悔。”
冯松生一笑:“您呀,什么时候才开窍呀。”
卢焘也笑:“也许永远不会。”
冯松生:“您呀,我总算看透您了。”
卢焘:“知我者,松生也。”
两人相视一会,大笑了起来。
广西柳州。一处布置简朴的会议室内。
卢焘、谷正伦、胡瑛、范石生、杨希闵、杨如轩,杨池生等在座开会。
卢焘:“诸位,黔滇两军经过昼夜兼程,已安全抵达柳州。此行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跟随孙中山北伐,但,鉴于北伐大本营已从桂林迁往广东的韶关,明日我将亲赴韶关,与孙中山商讨有关北伐事宜,再作打算。所以,我等官兵将集中柳州待命,待命期间,我将约法三章:一、不准官兵搔扰地方民众;二、官兵之间要互帮互助,不得互相猜忌,甚至打骂,体罚,违反军纪;三、一切听从指挥,没有我的命令,官兵不得擅自离开驻地,当年黔滇两军便以纪律严明,秋毫无犯而在百姓中有极佳的口啤,反之,若丧失了这些优秀的军人品德,我等如何立足柳州,走向北伐呢?故此,约法三章要牢记,遵守。”
范石生:“卢总司令说得不错,军人自有军人的样子,不可以土匪著称。北伐是振兴、挽救国家、民族之正义之举,也是我们每个人的职责。要注意我们军人的形象,以赢得地方人民的拥戴,顺利完成北伐之重任。”
卢焘:“刚才我所讲的约法三章,事关黔滇两军声誉问题,也是我们今后取得胜利的重要保证之一,切不可掉以轻心。”
大院傍晚的草坪上。卢焘、范石生、杨池生、杨如轩一边走一边交谈。
卢焘:“小泉兄、春溪兄,夷斋兄,你们与我乃云南陆军讲武堂同窗好友,你们说说看,我们目前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范石生:“卢兄,能否早日北伐呢?”
卢焘:“我何不这样想呢?但,此事虽然主意已决,有关事宜仍须向孙总统请示。”
范石生:“卢兄,您是知道的,黔滇两军目前是非常穷困,无饷可发,恐怕会影响军心,长驻柳州也不是个办法。”
杨池生:“是呀,没有银饷,恐怕......”
卢焘背着手:“这是个大问题呀,所以,明日赴粤,除了与孙中山商讨北伐之事外,还得想方设法筹措一些银饷以度过难关呀。”
范石生:“此事宜早不宜迟,官兵们驻扎柳州,庞大的人马,吃喝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其它方面的开支就不用一一列出了。”
杨池生:“如果北伐成功了,这些问题,将一一迎刃解决了。”
广东韶关,北伐军大本营。孙中山伏在桌子上批阅文件。
侍卫走进轻声禀告:“孙总统,贵州省总司令兼省长卢焘求见。”
孙中山一听,惊喜道:“卢焘?啊,快请他进来。”
卢焘随侍卫进来。孙中山忙走上前去,握住卢焘的手;“您就是贵州来的卢焘?久仰,久仰。”
卢焘也惊喜道:”孙总统,我就是贵州来的卢焘,久仰,久仰。”
孙中山指着沙发:“来,您请坐。”
卢焘谦让道:“总统先生您先坐,您先坐。”
孙中山拉过卢焘朗声说:“来,一起坐吧。”
孙中山:“卢焘呀,千里迢迢来大本营,有事吗?”
卢焘笑道:“有,是向孙总统您请示黔滇两军参与北伐之事的。”
孙中山高兴道:“好呀,欢迎你们加入北伐行列,黔滇两军现在什么地方?”
卢焘:“回总统话,黔滇两军现驻扎在广西柳州,只等孙总统您的指示,立即可以挥师北伐。”
孙中山:“唔,黔滇两军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北伐力量呀,你们的倒来,使我们的北伐之军如虎添冀呀。”
卢焘思索了一会儿;“孙总统,对于北伐,我倒有个建议,不知该说不该说。”
孙中山痛快道:“您不说出来,怎么知道该说不该说呀,说吧。”
卢焘:“窃以为,要北伐,必须建立国民党自己的一支军队。”
孙中山笑道:“噢。说说看。”
卢焘:“目前,挑起北伐之重担的多以粤、赣、川、湘等军为主要武装,而各省军人皆拥兵自保,并互相排挤,你争我夺,况且各省领导又多是口是心非之人,关键时候,倘偌国民党没有自己的部队,难于完成北伐之重任。只有国民党有了自己的军队,才不受人摆布,才有北伐之本钱和实力,才有调兵遣将之主动。”
孙中山脸上变得严肃起来:“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唔,依您所见,怎样才能有自己的军队?”
卢焘思考片刻:“依我所见,可先以滇、黔、桂三省军队为基础,在广西招募兵源,扩充到十万人,然后在桂林办干部速成学堂,专门培训连排干部。至于军费来源嘛,由广东筹拔经费,半年为期,一年即可基本完成建军计划。有了实力,才能‘先礼后兵’征伐北军,有了军队才能保住新生的政权。”
孙中山一听,站起身来,在卢焘面前踱着步子:“您不愧是云南讲武堂的精英,您的建议高瞻远瞩,也具有极强的建设性。您也是首个,也是在我面前提出建立国民党自己军队独一无二之人,北伐迫在眉睫,我十分赞成先以滇、黔、桂三省军队为基础,在广西招募兵源,扩充到十万人,然后在桂林办干部速成学堂,专门培训连排干部,建立国民党第一支自己的军队。至于军费来源嘛,我将回广州与各方商洽筹集,拟照议实施。您先在大本营住几天,如何?”
卢焘高兴地说道:“好吧,我听总统先生的。”
广州。总统府内。孙中山、胡汉民、汪精卫等军政界要人聚集一起密会。
孙中山:“诸位,国民党是现时中国唯一强大的民族团体,它的成立,将荡涤动摇北洋军政府的根基。北伐之事酝酿已久,并将全面实施,这是一件非常富有现实意义的革命行动,然而,思来量去,此次北伐革命行动,我党无正式军队,依赖的大多是各省军人之骨干力量,难免有拥兵自保,互相排挤,你争我夺的现象发生,谁又敢说各省没有口是心非之嫌?这对北伐取胜的把握大大打了折扣。为此,贵州省总司令兼省长卢焘首次向我建议,先以滇、黔、桂三省军队为基本,由广东筹拔经费,在广西招募兵派,扩充到十万人,在桂林办干部速成学堂,培训连排干部,半年为期,一年即可基本完成建军计划。经本人反复考虑,认为此法可行。目前而言,我党确实需要一支自己的军队,不妨遵循此议,长远作算,争取筹措一批经费,支持军队的建设,诸位,意见如何?”
胡汉民慢吞吞地说:“我党确实需要一支自己的军队,但目前,南方各省都一心想归附国民党,欲共同挥师北伐,一旦昭议实施建军计划,南方各省又如何看待?况且徜偌他们认为国民党都建立了自己的军队,自己还有何用?不如撤回,另作打算,如此一来,北伐两头受阻如何是好?依我看此昭议,暂缓实施,待北伐成功后另议不迟。”
汪精卫:“孙总统,您了解卢焘的真实意图吗?他不过是盘据贵州的一个军阀而已,他的建议岂能当法宝,当令箭?”
胡汉民:“此事得琢磨思量一番,不可冒然行事,以免‘水漫金山’,后悔莫及。”
孙中山沉思一会儿:“我不以为卢焘此建议有错。我们新生的政权,没有自己的军队来保护,能支撑得多久呢?再说,各省虽拥护北伐,但从远来看,还不如有自己的军队让人踏实呀。”
汪精卫极力劝阻:“孙总统,不能盲目轻信卢焘之言啊,他这样做,无非是想借您的声望扯虎皮拉大旗,另立山头,您能指望他什么呢?您这不是‘养虎遗患’,自寻烦恼嘛,再说了,组建一支军队,武器、弹药、粮食军饷,那一样能缺?花费如此之大,银两从哪里来呢?”
孙中山:“卢焘不是那样的人,他能将贵州政权拱手让给北洋亲信袁祖铭,不就证明他无私正直这点吗?”
汪精卫:“哎,孙总统,人心隔肚皮,凭这一事件,能证明了他没有半点野心吗?”
胡汉民:“季新说的在理,孙总统,建军之事依我看,有必要,但至少不是现在。此事暂不昭议为好,北伐才是重中之重啊。”
孙中山无奈:“既然,诸位都有微言,此事暂不照议。”
汪精卫、胡汉民互相对视,心照不宣。
韶关。北伐军大本营。孙中山与卢焘在交谈。
孙中山:“卢焘呀,建军队之事我也是极力赞同和主张的,我党不能没有军队哪!但是,鉴于目前建党初期经费来源紧张,而要建立自己的一支军队花费却不少,据征求多方意见后,决定暂照议,您以为如何?”
卢焘愕然,愠怒地站起来:“孙总统,既然您已经决定,我还以为什么呢,对不起,告辞。”
孙中山微笑着拉住卢焘的手:“您别急嘛,我还有其他事跟您商量。”
卢焘诧异:“孙总统,你还有什么事呢?”
孙中山:“您先坐下,我们好好谈一谈。”
卢焘不情愿地坐下。
孙中山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手令:“卢焘,您对北伐忠心耿耿,为国家为民族忧思,令我感动。您这样的人才非常难得,也是党国栋梁而必须的,我一尚惜才如命,不如任命你为黔、桂、滇三省联军总司令,助我一臂之力,如何?您看,这是我早已拟好的委任状。”
卢焘没有接委任状:“承谢孙总统的赏识,我卢焘自认才疏识浅,恐怕难于胜任,让孙总统您失望了。”
孙中山:“还为建军之事受挫生气呀,我知道您为国民党前途所着想,但,我一个人作不了主,枉费您一片苦心了,实在对不起。”
卢焘:“没事,我只不过仗义秉言,接纳与否是你们的事,您孙总统都不能决定的事,我又能说什么呢?”
孙中山:“我希望您能任黔桂滇三省联军总司令,只有您才是最合适人选,您看......”
卢焘苦笑:“孙总统,建立国民党自己的军队,你们都拿不出这笔经费,而您让我当黔桂滇三省联军总司令,军饷又从哪里来呢?没有军饷,三省将士军心不稳,一旦哗然,我这个总司令成了什么呢?不当也罢,不当也罢,孙总统,恕卢某失礼了,告辞了。”
卢焘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本营。
孙中山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息:“真可惜呀。”
广州陈公馆。陈炯明叼着雪茄烟,踱着步,在黑暗的窗口停下。
衣着普通的密探悄悄走近陈炯明:“卫队长,黔军总司令兼省长卢焘已赴北伐大本营与孙中山会晤,共同商议北伐之事。”
陈炯明:“噢,他们商议的结果如何?”
密探:“据说,卢焘欲建议孙中山组建国民党自己的军队,孙中山也已表示同意,但遭胡汉民、汪精卫等人的极力反对,此事已告吹,现在卢焘只身前往香港,正入住在一家客栈里。”
陈炯明奸笑道:“我陈炯明,何不利用孙卢矛盾作为一番呢?”
密探嘿嘿一笑:“卫队长高明,如果卢焘肯与您合作,携手反对孙中山,那再好不过的了。”
陈炯明:“我马上写一封亲笔信,务必明日送至卢焘手上。”
香港。香江客栈。卢焘起了床,伸了个懒腰,正欲洗嗽。
“督督督”门外有人敲门。卢焘诧异,犹豫一会,打开了门。
来人点了点头:“打扰了,有人托我将此信交给您。”
卢焘警惕,问道:“什么人?”
来人;“您看一看就知道了。”
卢焘:“好吧,承谢了。”
来人离开。卢焘剥开了封口,一看惊讶:“陈炯明,孙总统的卫队长,他怎么知道我的行踪呢?”
“卢焘总司令,久仰久仰,不甚打扰,深表歉意。为北伐之事,卢总司令千里迢迢由黔赴穗,亲会孙文,结果事与愿违,您的心情可想而知。孙大炮刚愎自用,穷途末路,您为何还要死心塌地追随他呢?二次革命、护国斗争,讨袁护法运动等等,孙大炮无不惨败而告终,他有什么资格成为国民党的总统呢?他这样折腾下去,国家民族遭难,百姓永无宁日,您还无动于衷吗,所以,我等爱国之人都要起来反对他,推翻他,恳切希望与您合作,如何?”
卢焘踱着步,紧张地思考着。心想:“陈炯明已派密探跟踪,如果不答应与他合作,必遭其暗算矣。”
卢焘将信放进口袋里,取出一件早已准备好的便衣穿上,头上戴上了一顶油毡帽,双脚套上粗布鞋,迅速地离开了香江客栈。
客栈门口不远处。卖馄饨的老板不时地用眼睛瞟香江客栈的门。
头戴瓜皮帽,穿着普通衣裳的青年人鬼鬼崇崇地游来荡去。
卢焘装佯驼背老人的样子,不慌不忙地走出客栈,在一处拐弯处,卢焘迅速地脱掉衣服,掀掉帽子,镇定地往码头走去。
香江客栈楼上,一伙人踢开客房门,四处寻找。
“他妈的,人逃跑了,追。”一头目骂道。
“走,去香港码头。”另一人也喊道。
香港码头。上下乘客吵杂拥挤。卢焘快步登上了香港至上海的客轮。一伙人在人群中跑来跑去,寻找着。另一伙人冲上了香港至梧州的客船,引起了顾客的一阵恐惶。这时,香港至上海的客轮呜着笛声缓缓地驶出了香港码头。卢焘坐在客轮里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上海。李公馆客厅。卢焘与李烈钧边喝茶边聊天。
李烈钧:“孙总统现在联合各省挥师北伐,但北伐又谈何容易啊,您想想看,北洋军武器装备精良,整体实力强,而孙总统麾下却无一兵一卒,单靠各省军力之联合北伐,也不是长久之计。”
卢焘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一见孙总统,就提出了国民党组建自己军队的必要性,建议其在滇黔桂三省兵力的基础上,在广西再招募扩充10万兵源,在桂林办干部速成学堂,培训连排干部,由广东筹拔军费,一年可完成建军计划。可孙总统当时也表示同意,但最后不知为什么,他又以经费紧张为由,拒绝了我的建议。您说说,国民党没有自己的军队,任由各省军界牵着鼻子走,如何去完成北伐之大业?!”
李烈钧:“孙总统不是不知道您建议的重要,但,他身边也不乏有反对者也,况且他对您也不甚了解,理所当然......”
卢焘摇了摇头:“原来如此,他是不了解我呀,但这与建自己的军队有什么关系呢?”
李烈钧:“您不知道,如果他不了解您,而任由您在滇桂黔扩充兵源,岂不等于‘养虎为患’嘛,他能放心吗?即使孙总统放心其身边的人也不会放心,尤其是汪精卫、胡汉民等人,明白了吗?”
卢焘:“啊呀,他是耽心这点,我怎么没想到呢?”
李烈钧笑了笑:“您呀,心里只想到晋柬,那想得那么仔细呀,卢焘呀,我还是建议您,回广东协助孙中山北伐,不要计较这些,好吗?”
卢焘:“可是,我已得罪了他,他能原谅我吗?”
李烈钧:“哎,孙总统连这一点胸怀都没有,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吗,您只管放心回去,不过,我倒愿意写封信给您带去给他。”
卢焘;“他还在韶关北伐大本营吗?”
李烈钧:“不,他已从韶关回广州,您去吧,唔,记得在云南讲武堂时,您最崇拜孙中山的嘛,有这样的机会,跟他志同道合,矢志革命,忠贞报国,您一点都不珍惜吗?”
卢焘想了想:“您是我的老长官,老校长,我理应服从命令,但请恕学生直言,我愿当邮差而去,决不会担任任何职务。”
李烈钧笑了笑:“担任还是不担任,去见孙总统后再说吧。”
卢焘想了想:“好,我明天就回广州去。”
广州街头。卢焘肩背着褡裢,穿过热闹的街市,然后折进长堤一条幽静的小巷。卢焘走进了“广泰来旅店”。
旅店客房内。卢焘将褡裢扔在床上。年轻店差拎着一壶茶水跟进来。
卢焘:“哎,小兄弟,你过来一下。”
店差:“先生您有何吩咐?”
卢焘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银元塞给店差。
店差受宠若惊:“先生,这怎么能......”
卢焘笑着说:“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行吗?”
店差将银元塞进贴身衣兜内,感激地说:“先生,小的愿听从您的吩咐。”
卢焘掏出一封信递给店差:“麻烦你按上面的地址,将信送去。”
店差将信塞进了胸衣里:“请先生放心,我一定将信送到。”
广州总统府内。孙中山拆开李烈钧的信函看了一会,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自言自语道:“人才失而复得,多亏了李校长啊。”说完,孙中山铺开“大本营公用笺”写道:“卢焘为革命军总司令。此令,孙文。”
孙中山将委令状迭好,套进了信封里向门外喊道:“来人。”
门外侍卫应声而入。
孙中山:“立即派人将密函送到长堤广泰来旅店交给一位叫卢德焘的人。”
侍卫接过密函退出。
广州长堤广泰来旅店房内。卢焘正在翻阅一张旧报纸。
“督督督”,门外,便衣在敲门。
卢焘将报纸收好,塞进了床席里。回应一声:“请进。”
便衣走进来满脸堆笑:“卢先生,您看,为总统信函,我‘三顾茅庐’您该可怜可怜我了吧,省得别人说我没用。”
卢焘冷冷地:“我不是告诉过您吗?我不想这样做,您从哪来,就回哪里去吧。”
便衣摇了摇头:“卢先生,我实在不明白,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机会的,您为何无动于衷呢?换上别人,求之不得偷着乐,而您,将这好端端的机会葬掉了,真可惜呀。”
卢焘:“您回去告诉孙总统,我卢某人实在受之有愧呀。”
便衣摇了摇头边走边说:“少见,少见。”
“不这样说,我又怎么说呢?”卢焘沉默一会儿,又叹息道:“看来我又得走了。”
夜晚的广州。一辆人力车飞快地向黄埔码头方向疾驶。车上,卢焘不停地催着车夫:“请您快一点,快一点。”
卢焘下得车,付了车款,快步跑下了码头。
这时,广州至香港的客轮正不停地呜着笛声。卢焘气喘喘地沿着踏板走上了客船。
广州总统府。孙中山问便衣:“卢焘真的去了香港?”
便衣:“没错,他真的去了香港。”
孙中山踱了几步:“卢焘是一个正直,不慕虚名,不贪权势之人,少有呀,古有萧何月下追韩信,今何不效仿古人之举,留住人才呢,快传邹鲁、胡宗铎。”
邹鲁、胡宗铎进得门。
孙中山:“邹鲁、宗铎,来,坐一坐。”
邹鲁:“孙总统,深夜传我们而来,想毕有事吧。”
孙中山笑了笑:“扰醒你们的美梦了吧,我给你们赔个不是。”
邹鲁、胡宗铎笑了笑:“孙总统,说吧,有什么吩咐。”
孙中山:“黔军总司令卢焘千里迢迢率滇黔军驻扎柳州欲随我北伐,我一度贻慢了他,他是窝着一肚子气没处放哩,我多次委任其做‘三省联军总司令’,‘国民革命军总司令’他都再三推辞。他是个难得人才,北伐离不开这样的人才,所以,我欲派你们亲赴香港,追促卢焘返粤,你们意下如何?”
邹鲁:“总统吩咐之事,我们又能如何呢,只是,卢焘个性耿直,不贪权势,即使我们见到他,他也未必能返粤呀。”
孙中山:“不管结果如何,你们辛苦一趟。”
邹鲁:“对,孙总统,我们去去再说。”
香港码头。中午时分。一艘客轮缓缓停靠在码头上。
邹鲁、胡宗铎随着人流走下客船,又分别坐上人力三轮车在街上直跑。
邹鲁、胡宗锋走进“夜来香客栈”,询问柜台老板娘。老板娘摇了摇头。
邹鲁、胡宗铎走进“悦来旅店”询问柜台的伙计。伙计摇摇头。
邹鲁、胡宗铎徘徊在街头。
邹鲁:“香港这么大,人海茫茫,哪里寻找卢焘啊。”
胡宗铎:“哎,找了好多客栈都说没有这个人,难道卢焘钻进地缝不成?唔。”
邹鲁:“钻进地缝?那怕掘地三尺也得将他找出来啊,不然,如何向孙总统交代呀,再苦再累也得找找,走吧。”
街心不远处,一间“天涯客栈”映入邹鲁、胡宗铎的眼帘。
邹鲁快步走上前,问柜台的老板:“老板娘,这里住有一个叫卢德寿的客人吗?”
老板娘思忖一会儿:“啊呀,有,有,有,他在楼上的房里呐。”
邹鲁、胡宗铎奔上了二楼。
邹鲁伸手“督督督”几下。
房间内。卢焘一听有人敲门,腾地翻身,侧身谛听。
邹鲁试探地问:“请问卢先生在里面吗?”
卢焘一听,犹豫一会,打开了门,见俩陌生人在门外,很意外。
邹鲁笑道:“打扰您了,卢先生,我们是奉命寻找您来的。”
卢焘:“噢,你们是奉谁的命而来?”
邹鲁环视四周低声说:“进门再说吧。”
卢焘迟疑一会:“好,进来吧。”
邹鲁坐下后说道:“卢先生,我们奉孙大总统之命邀您返粤。”
卢焘:“我再三推辞,不打算返粤,孙大总统又何必苦苦强留?”
胡宗铎笑着说:“北伐意义重大,需要象您这样的人才呀,您又何必推辞呢?”
卢焘:“我有苦难言呀。”
邹鲁诧异:“噢,您有何难言之苦?”
卢焘:“不瞒您说,我千里迢迢率滇黔军几千号人马驻扎柳州,追随孙总统北伐,一再建议国民党建立自己的军队,孙总统也无异议,可是这样的建议却遭到了他身边左右人物胡汉民,汪精卫等人的极力反对,并以‘养虎为患’为由拒绝,这不明摆着对我不信任嘛,留在总统府里,我又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呢?不如一走了之!再说,我的建议也未必行不通的嘛,他们就不知道?”
邹鲁:“尽管孙总统没有能采纳您的建议,但他对您的才能还是心中有数,赞不绝口的,不然,他能三番五次的委任您如此重要的职位吗?”
卢焘:“我即使做了又怎么样呢?总不能做个光杆司令,任听别人指手划脚吧?算了,孙总统一番美意,我卢某人心领了,实在难于让我回头呀。”
胡宗铎:“卢先生,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
卢焘:“本人才疏识浅,请孙总统另请高明吧。不过,话说回来,孙总统一直是我倾慕追随的人,但除了一官半职我不感兴趣外,我非常愿意在关键时刻助他一臂之力,决不食言!”
邹鲁:“卢先生真是有心之人,难怪孙总统如此器重您了,哎,卢先生,我们一时说服不了您,不知您下一步有何打算?”
卢焘叹了口气:“我那驻扎在柳州的几千号人马等待北伐呀,我又能去哪里呢?”
夜晚的广州总统府。孙中山、邹鲁、胡宗铎坐在沙发上谈话。
邹鲁:“孙总统,我俩已将您的意思转告卢焘,他还是婉言谢绝了您的一番好意,不愿返粤。”
孙中山不无遗憾;“卢焘有自己的做人准则,就不要难为了他。”
邹鲁:“可是,卢焘是忠心耿耿的呀,恕我直言,象他这样的人,您身边有几个呀?”
孙中山笑着对邹鲁说:“他主观上不乐意,我等有什么办法呢?即使碍于情面,他回来了,留住了人也留不住心啊,况且,他还有几千号人马驻扎在柳州,而广东方面又无法拔给他们银饷,不是让他左右为难吗?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又岂能舍弃他的部下呢?此事暂搁一搁,有机会再说吧。”
广西柳州。滇黔军驻扎地。卢焘、谷正伦、胡瑛、范石生、杨希闵、杨如轩、杨池生等人在座。
卢焘:“此次广州之行,虽未收获,广东方面北伐态势也着实让人鼓舞,我等官兵终有机会报效国家与民族,乃为幸事矣!”
杨希闵:“可我们总不能饿着肚子去北伐吧,如今军中无饷可发,官兵已有微词了。”
卢焘:“军饷之事,我已跟桂军方面洽谈,他们已答应借给我们一些军饷度难关,大家不必耽心。”
范石生:“广东方面不愿接济军饷,这样下去,不行呀。”
杨如轩:“对呀,既然他们不相信我们,还死心塌地干什么?不如另立山头算了。”
卢焘斩钉截铁:“不行,广东方面怕的就是我们另立山头,‘养虎为患’。我们既然认准了北伐,就等待机会,不能因某些人的误解而做蠢事,中了别人的圈套。目前,我们有多大的困难都得克服,不能做流寇,坏了我们的初衷呀。”
杨池生:“卢总司令说的也是,但什么时候才能北伐呢?”
卢焘:“北伐不是三言两语的事情,这需要时间,诸位忍耐点吧,北伐需要我们!我们需要北伐!”
此时,王疏农手持一张报纸匆匆进来:“卢总司令,您看。”
卢焘接过报纸,忽见报纸正栏标题:“陈炯明叛变,炮轰总统府。”
卢焘看罢气得骂了一句:“陈炯明混账。”
众人望着卢焘,未敢多言。
卢焘扬一扬报纸:“你们看一看,相从孙总统十多年的陈炯明竟然勾结英帝国主义和直系军阀,武装叛乱,炮轰总统府,欲置孙中山于死地,真是狼子野心。”
范石生:“陈炯明叛乱,势必使北伐从中腰折,广东局势紧张。我们不能坐视旁观呀。”
杨如轩:“对,孙中山需要的是支持,我们该怎么办?”
范石生:“还说怎么办?奔赴广州与孙中山先生并肩战斗。”
卢焘:“好,诸位都有奔赴广州,与孙中山同甘苦共患难之意,难得。孙中山为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和命运不停不断地抗争,深得全中华民族人民的拥护和爱戴。广东局势不能袖手旁观,我等必须拥护支持孙中山领导的北伐,实现统一中国之大业,实现‘联我联共、扶助农工’的愿望。”
广州花街。人山人海。街道两旁摆满了桃花、吊钟、水仙、腊梅、剑兰、山茶、芍药等很多花卉,争相斗艳, 五彩缤纷的花卉散发出沁人心扉的香味......
卢焘、范石生等人穿着长衫,头戴礼帽,匆匆地在花海中穿梭。
广州总统府门外。一群侍卫左右持枪肃立,气氛森严。
卢焘、范石生等人欲走进去。
侍卫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卢焘笑着说:“我们欲求见孙总统,请高抬贵手,行个便。”
侍卫一脸严肃:“孙总统?他早逃往上海了,这里只有陈炯明卫队长。”
卢焘一听,马上向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一行人又匆匆地离去。
这时,总统府内走出一个军官,问侍卫:“发现什么问题?”
侍卫:“禀告长官,刚才有几位穿长衫,戴礼帽的人欲求见孙大炮。”
军官惊讶:“噢,是些什么人?”
侍卫摇了摇头:“身份不明。”
军官追问:“走得多久了?”
侍卫:“刚拐过弯。”
军官:“马上派人盯梢,看他们是些什么人,住在什么地方,立即回来禀告。”
侍卫马上小跑着离开。
卢焘、范石生等人匆匆地走着。
一群着便装的人在后面若即若离,跟随着。
广州陈公馆,客厅。陈炯明靠在太师椅上,翘着双腿悠然地摆动着,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
军官进去,俯在他的耳边嘀咕。
陈炯明一听,跳了起来:“他们现在哪里?都是些什么人?”
军官:“来者身份不明,但,我已派人一路盯梢。”
陈炯明踱着步,思忖一会儿:“难道他们不知道孙大炮已逃离广州,去了上海吗?一定是从外省而来,且与孙中山相熟,他们会是谁呢?会不会是黔军总司令卢焘?他是孙中山北伐的忠实追随者,如果真的是他,吓,那天助我也,哈哈哈。”
侍卫进门禀告:“那伙人,现住‘泰安客栈’,其中有一个人好象很特别,四十多岁左右,身材高挑,很有大将风范。”
陈炯明:“备轿,去泰安客栈。”
泰安客栈内。卢焘、范石生等人聚在一起商讨。
卢焘:“孙总统已逃难上海,实际上,广州已是陈炯明的天下,我们也不便久留,惟恐节外生枝。”
范石生:“何不赶快动身返回柳州?”
卢焘:“只能这样了。”
泰安客栈门外,一队队官兵蜂涌而至,迅速包围了四周。
轿夫放下轿子,陈炯明从轿子里钻出,不声不吭往客栈里走去。
泰安客栈内。卢焘等人已收拾好行襄,准备离开。
突然,门外“嘭嘭嘭”地响了起来。范石生、杨池石、杨如轩等一阵紧张。卢焘使了个眼色,刘震寰警惕地将手伸进腰间的枪把,轻轻上前打开了门。
陈炯明站在门外,笑呵呵地说:“诸位,不用害怕,我乃陈炯明也。”
卢焘等人一听,心里格丁一下,互相望了一眼。
陈炯明:“怎么,不打算请我进去吗?”
卢焘:“啊,失礼,失礼。您请进,您请进。”
陈炯明看一眼卢焘:“如果我没猜错之话,您就是大名鼎鼎的黔军总司令,贵州省省长卢焘,对不对?你们是为北伐之事而来?”
卢焘冷笑一声:“既然您都知道,还问什么?”
陈炯明傲慢地说:“嘿嘿,我陈炯明随意在观音山上放了几炮,就吓得北伐军向闽湘逃窜,连一向自诩为民请命,意志坚强的孙大炮也被吓得屁滚尿流,潜逃上海享清福去喽。这个时候你们还异想天开跟他去北伐?天真,天真,太天真了。孙大炮不过是个政治大骗子,‘二次革命’、‘护国斗争’、‘护法运动’,不都以失败告终吗?他有那件事他做得成功,让人心诚口服?他一走,北伐又成黄汤了,你们个个死脑筋呀。死心塌地跟着他北什么伐了得到什么好处呢?”
卢焘气愤道:“陈炯明,您不能贬低孙大总统,至少,他的人格比您高,他能为国家、为民族、为百姓着想。而您呢,只知道争权夺势,暗耍手腕,算哪路好汉,唔。”
陈炯明哈哈一笑:“哼,人格高有何用?人格高,您让他别灰溜溜的走了呃,贻笑大方呀。再说了,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我为自己着想,我暗耍手腕,暗耍阴谋诡计,错了吗?错了又如何呢?谁能把我陈炯明怎么样?哈哈哈。”
卢焘:“你......”
陈炯明背着手继续说:“不过呢,既然北伐胎死腹中,广州成了我陈某人的天下,象你们这样的人才,对我而言,多多益善呀,怎么样,归我麾下,我保证你们个个有官当,有饭吃,个个能飞黄腾达,荣华富贵。”
范石生、杨希闵对望了一眼。
卢焘冷冷地:“道不同,不相谋,需要的是两厢情愿,对吗?”
陈炯明:“那当然,那当然,话说回来,假如你们都留下来,与我陈某合作,协助我建立新政权,我陈某人决不亏待你们,并愿资助驻扎在广西柳州的滇黔军,怎么样?”
范石生、杨希闵异口同声:“真的?”
陈炯明眼珠一转:“我陈某人并非口是心非之人,话一出口,岂能不算数?只是你们得有合作的诚意。”
卢焘不动声色:“我们凭什么相信您并非口是心非呢?除非您马上资助军饷给我们回广西。”
范石生:“是呀,您若有诚意,就拿了军饷来。”
陈炯明:“这不是易如反掌之事吗?如若你们不答应合作,军饷问题嘛,当然无从谈起,你们好好考虑吧,随后告诉我,告辞了。”
陈炯明转身,在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泰安客栈。
刘震寰:“呸,瞧这德性,也配与我们合作,做梦去吧。”
卢焘沉思一会:“我观察了陈炯明,发现他自始至终是在耍阴谋,如果他有诚意,不会在乎我们答不答应合作,会马上拿出军饷,然而,陈炯明以‘合作’作诱饵,其背后真不可理喻。如果,我们冒然答应他,不但得不到军饷,留住的把柄,足于破坏我们与孙中山的关系,继尔达到阻止北伐的目的,那时,我们腹背受敌,声名狼藉,他再以好人的姿态出现,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俘虏了我们的心,从而甘心情愿与他合作。他成了渔翁,而我等则成了蚌鹤呀,其用心险恶矣!”
刘震寰:“陈炯明非等闲之辈,我们必需离开这里,以免遭其暗算。”
范石生;“陈炯明以‘合作’为基础,再拿出军饷资助我们,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呀,干嘛把他想象得一无是处呢?”
杨希闵:“对呀,依我看,是否找到一种两全其美的方法,既保我等之声誉,又保军饷不落空。”
刘震寰:“您俩就别太天真了,他陈炯明说服我们是真,资助军饷是假。”
卢焘在一旁踱着步,开口道:“陈炯明连孙总统都不放在眼里,我等又算什么?其心术不正,粤军漫无纪律,只懂搜括民脂,那象什么军队?我们万万不能依附他,更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刘震寰:“那现在怎么办?”
卢焘:“北伐军已远走湘闽,孙中山又避难上海。现在必须找到孙总统,延续北伐之举,这才是我们最终目的,所以,我想,你们几位先回广西,那里的滇黔军也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我呢,立即奔赴上海,设法与孙总统联系,如何?”
范石生:“既然如此,我们听卢总司令的,先返广西再议。”
刘震寰:“卢总司令,您一个人去上海一路可得小心呀。”
卢焘坚定地说:“我会的。”
广州总统府内。陈炯明草草地翻阅着桌上的报纸。
侍卫走进来,禀告:“卢焘一伙去向不明。”
陈炯明气愤地拍着桌子:“丢其老呣,人睇丢了,一群废物。”陈炯明喘着粗气:“卢焘呀卢焘,算您有种,在广州的地盘上,我陈某人给足了您的面子,您倒好,不但不赏脸,反给我难看,岂有此理,马上派人围追阻截,让我看看,到底谁最厉害。”
侍卫应诺一声,离开了。
广州总统府内。灯火辉煌。
侍卫进得门向正在踱步的陈炯明禀告:“卢焘一伙已逃离广州。”
陈炯明厉声问:“都仔细搜查过了?”
侍卫:“所有的码头、旅店都搜查过了。”
陈炯明摸了摸下颏:“丢其老呣,卢焘一伙真不简单呀,竟能在我陈某人的眼皮底下悄悄开溜,一点痕迹都不留,算他们有能耐。哼,若给我陈某人逮住,我非扒了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不可,不知好歹的东西!”
湖南长沙火车站。天气寒冷。一列火车喷着粗气缓缓地停靠在站台上。卢焘随客流走出了站台,随即坐上了一辆人力车。
车夫:“先生,请问您要去什么地方?”
卢焘:“省府。”
车夫:“好咧。”
人力车穿过了几条街道后,在省府门前停了下来。
湖南省府内。省长赵恒惕(炎午)正在桌上挥笔圈点文件。
侍卫进门告之:“赵省长,有位叫卢焘的人要见您。”
赵恒惕惊讶:“卢焘?哎呀,快请他进来。快请他进来。”
卢焘笑容可掬地走进来,抱拳作揖:“夷午兄,冒昧打扰您了。”
赵恒惕一边还礼,一边乐呵呵:“哪里,哪里,是什么风把您卢省长吹到湖湘大地来了,稀客临门,稀客临门呀,您请坐,请坐。”
侍卫端了一杯茶放在卢焘面前后退下。
赵恒惕指着茶:“卢省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粗茶一杯,不成敬意呀。”
卢焘:“夷午兄,我下野咦,省长大印已交付袁祖铭,落得个清闲呀,往后,您还是称我为寿慈吧,这样随和些。”
赵恒惕:“好吧,就叫您寿慈兄亲切些。据我所知,您虽下野了,但,您却闲不住呀?您是去上海寻找孙中山,路过长沙,对吗?”
卢焘愣了一下,笑道:“夷午兄,什么事都瞒不过您锐厉的眼睛呀。”
赵恒惕:“您这次拉了滇黔军几千人马驻扎广西柳州,欲随孙总统北伐,可陈炯明这小子放了一声响彻云霄之炮,北伐之事成了一锅黄汤了,不知孙中山还有没有能力重振旗鼓。”
卢焘一笑:“夷午兄一直在袖手旁观,是吗?”
赵恒惕苦笑:“说实话,湖南也准备了人马随时跟随孙总统北伐,但,如今,陈炯明将孙总统逼走上海,北伐军也有一部分转移于湖南境内。另一部分远走闽南,这好象有了龙身龙尾,而龙头却丝纹不动,怎成气候?再说,陈炯明若取代孙总统之位置,世道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所以,我能不观望吗?自古往来,明哲保身,谁拿鸡蛋碰石头呢?”
卢焘:“唔,各人心里都藏有小九九尚可理解,但,陈炯明敢冒天下之大韪而不顾,炮轰总统府,背叛孙总统,是孰忍孰不忍?他反对孙总统就等于反对三民主义,反对众望所归的‘联俄联共、扶住农工’的政治策略,其逆潮流而反,怎得人心呢,非败不可!”
赵恒惕:“陈炯明是心术不正,善于拉弄别人做傀儡,我也不完全信籁他,姑且先观其言,察其行再说吧,不过,我告诉您的是,谁是谁非,我心中有数。”
卢焘一笑:“那就好,陈炯明靠不住,慎点为好!”
赵恒惕: “您当年率黔军驻扎湘西辰州,与冯玉祥共写‘陆抗羊祜’佳话,湘西百姓无匪骚扰,安居乐业,至今仍为百姓所称颂,也让我等父母官视为榜样呀。”
卢焘;“人在其中,当谋其政,何足挂齿?”
赵恒惕:“人生可遇不可求呀,今日您我相见,乃幸事一桩,不如杯酒当歌,痛饮一回,如何?”
卢焘:“一醉方休。”
赵恒惕朗声道:“好,痛快。”
赵恒惕早晨起来便坐在沙发上吸烟。
侍卫手持一封密函递给赵恒惕:“赵省长,这是一封函谕。”
赵恒惕惊异:“函谕?谁来的函谕?”
侍卫:“孙总统。”
赵恒惕:“孙总统?什么内容?”
侍卫:“孙总统命令黔军总司令卢焘即赴上海,商讨北伐之事。”
赵恒惕:“知道了,放在桌上吧。”
此时,卢焘打开了卧室的门,走下楼梯。
赵恒惕见卢焘下楼,笑问道:“寿慈,醒了?”
卢焘拍了几下脑壳,笑道:“都怪我昨晚贪杯了。”
赵恒惕笑道:“哎,酒逢知已千杯少,不贪不贪。”
卢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赵恒惕瞟了一眼桌上的函谕:“啊,寿慈,您快点过来,这里有您一封函谕。”
卢焘走过来,问道:“谁来的函谕呀?”
“还会有谁,孙总统呗。”赵恒惕说完,将函谕递给了卢焘“快看一看。”
卢焘接过函谕打开,惊喜道:“恒惕兄,孙总统在上海等我哩,看来,想在您府上多住几天也不行了。”
赵恒惕:“孙总统虽有要事与您磋商,但,您现在不能走呀。”
卢焘:“为什么?”
赵恒惕摇了摇头:“您有所不知,几天前,京汉铁路沿线16个工会分会数万人因在河南郑州成立总工会,遭吴佩孚派出的军警强暴威吓,现在全线罢工,所有客货车一律停开。全路瘫痪了,您如何去得了上海?”
卢焘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怎么办呢,去迟了,就见不到孙总统了。”
赵恒惕:“碰到这档事,您能有什么办法呢?还是耐心地等一等吧。”
卢焘;“哎,吴佩孚怎么搞的嘛,怎能左右工人的意志呢?”
赵恒惕:“工人罢工后,吴佩孚在帝国主义的支持下,调集了大批军队对工人进行了血腥镇压。”
卢焘:“噢,后来情况怎么样?”
赵恒惕:“据说吴佩孚派去的军警在长辛店、郑州、江岸等地屠杀了44位工人,300多工人受伤,60多人被逮捕,酿成了震惊全国的‘二.七’惨案呀。”
卢焘愠怒道:“吴佩孚糊涂,如此残忍,不得人心也。”
赵恒惕:“罢工浪潮一浪高过一浪,短期内难复工,所以,您还得留下来,多住几日再说。”
卢焘:“不行,我得见一见吴佩俘。”
赵恒惕:“路不好走,您就别去了。”
卢焘:“您别劝我了,我主意已定。”
赵恒惕:“好好好,一切由我来安排。”
上海。孙中山寓所。客厅。孙中山坐在一盏台灯下看书。
侍卫走进来,将一杯茶水放在桌上欲转身。
孙中山问:“卢焘现在哪里?给他的密谕送出没有?”
侍卫:“禀告孙总统,卢焘广州寻您未果,差点被陈炯明暗算。”
孙中山:“哼,陈炯明这小子太猖狂了,他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侍卫:“逃离广州后,卢焘欲经长沙、汉口赴上海会见你,但,适逢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现在长沙赵恒惕处小住,如若京汉铁路罢工时间过长,恐怕他就是有翅膀也未不及赴沪与您会唔了。”
孙中山:“卢焘是个人才,是个可信赖之人,但我真后悔没有听他的话,及时组建我党自己的军队,您看,现在我这个样子,就连丧家之犬也不如啊,倘若卢焘能来沪那该多好。”
侍卫:“孙总统,不能给陈炯明太多的机会啊!倘若他盘踞广州太久,将更难对付,不如趁他未站稳脚跟,杀他个回马枪,将他逐出广州。”
孙中山点了点头:“这也是我日夜思索的问题啊。”
湖南长沙火车站站台上。人潮如涌。一辆黑色小轿车悄悄驶上站台。赵恒惕与卢焘下得车,握手道别。
卢焘:“夷午兄,若无要事在身,真想留下来,与您‘煮酒论英雄’,可惜......”
赵恒惕打断卢焘的话:“我何尝不想呢?好在日子长,总会有再见面的时候。”
卢焘点了点头叹息:“日子虽长,能清心寡欲坐来品论人生的机会却不多呀。”
赵恒惕:“如今国家、民族不安,我等也不能闲啊,恐怕难得有这种雅兴了。”
这时,火车拉响了一溜长长的笛声。
“寿慈,相见时难别也难,时不待人,快上车吧。”赵怛惕想了想:“啊,忘记告诉您,沿途多有寂寞,也有阳关故人,我已经通知各省的省长,方便时,您去与他们叙一叙吧。”
“多谢夷午兄,我得上车了。”卢焘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赵恒惕,提醒:“陈炯明靠不住,您要有主见呀。”
赵恒惕点了点头:“寿慈兄,放心吧,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卢焘:“夷午兄,多多保重。”
火车厢内。卢焘将帽沿压低,将头靠在椅背上歇息。
旅客拥挤,空气浑浊,依然有谈笑声。
甲旅客:“‘二.七’惨案不该发生呀,您看,苦来苦去不是苦了工人苦了百姓嘛,吴佩孚这人也真是心狠手辣。”
乙旅客:“可不是嘛,让人家洋鬼子笑话,让老百姓憎恨。”
丙旅客:“据说这次罢工,除了工人自发外,还有共产党的人在里面摇旗呐喊哩。”
甲旅客:“共产党人就是厉害,您比如说,林祥谦、施洋两个人吧,林祥谦被军警绑在电线杆上,连砍数刀,强迫他下令工人复工,您看他怎么说,‘上工要总工会的命令,我头可断,工是不上的’多倔强呀,中国人个个都象他们那样铁骨铮铮,视死如归那才叫威,谁还敢欺负我们呀,共产党员施洋也在‘二.七‘惨案中被杀害了。”
乙旅客:“为什么杀害的都是共产党员呀?”
甲旅客:“共产党人有魄力,有凝聚力,更有号召力,工人都听他们的,所以,吴佩孚当然要拿他们开刀,这叫做杀鸡敬猴,但是,吴佩孚想得过于简单了。”
丙旅客:“哎,胳膊始终扭不过大腿,最后罢工还不是失败了。”
乙旅客:“是呀,单靠工人孤军作战,无组织无领导怎么行呢?”
卢焘默默地听着旅客人议论,又时不时地看一看窗外。
湖北汉口,卢焘随人流走出了火车站。
报童举着报纸喊道:“卖报,卖报。”
卢焘掏钱买了一张报纸。报纸头版头条通栏标题:“孙总统中山先生离沪返粤,驱逐叛贼陈炯明。”
卢焘一怔,跺了一下脚,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的神色:“迟了,迟了,又迟一步了。这该怎么办?一路上总是跟孙总统擦肩而过,北伐之事还能重振旗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