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岸就是海边街,马宇鹏父子在附近租了一个房子,从这里过去不到一公里。马宇鹏吸着人字拖鞋,不紧不慢的走着。
在夜幕降临之际,海边街都是光彩夺目的灯光,掩映在大海上。灯光给黑夜增添五彩的颜色。
夏天晚上,是海边街最多人的地方。街两边错三落五的摆开各种摊位,有吃海鲜的、吃潮汕粥的、喝酒的、吃冷饮刨冰的,来唱歌跳舞的……
这边流行晚上吃宵夜,露天的地方,统称叫“吃冰”,其实就是吃一些冰冻的饮料,大部分都是喝冰镇啤酒,炒几样海鲜小菜。一般年青人比较多。
做这种生意的地方叫“冰场”,有的冰场还请了驻场歌手,以招揽顾客,当然顾客可以点歌,也可以上去唱歌,不过要收费的。
海边街两旁边有几间酒吧,闪烁着霓虹灯,五彩缤纷的颜色,给夜晚增添了无限生机。只是在夏季,人们更喜欢在露天的地方唱歌宵夜。
于是海边街的夜空中,各处歌声此起彼伏,各种味道混合,喧嚣异常。虽然杂乱无章,倒是有一股活生生的烟火气息。
马宇鹏父子租的房子就在前面一个叫缆厂的小区,与海边街隔了一条马路,是单位的集资建房。房租不算便宜,但好在离大海比较近。
前面是中山渡口,从渡口坐渡船可以过对面的沙舌尾岛屿。大约十几分钟就可以到达,十分方便。
马宇鹏眼看已经十点多,明天还要早起出海呢,马宇鹏加快了脚步。
轮渡口那边传来吵闹声,围了一群人。
这是一家酒吧,就在中山渡口旁边,上面闪烁着两个霓虹灯的招牌“夜色”。
马宇鹏每次去出海,都要经过这个酒吧,晚上里面都传出强劲的音乐。印象中这家酒吧已开了两年多,马宇鹏从没进去过。现在这个点,正是南方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
只见“夜色”酒吧门口台阶上,两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正堵住一位模样斯文的女孩。
“靓女,这么快走干什么?再玩一会啦。”
“放手!我又不认识你们。”
那青年流里流气,染的红头发,穿着背心。这时酒吧门口人比较多,他也不敢太放肆。用手拉着女孩的背包带子。
青年嬉皮笑脸的道:“一回生两回熟,我们现在不是认识了吗?哥们带你去吃宵夜。”
旁边他同伴也随声附和,挡在她后面。
围观的一些小青年也在大声起哄。
女子又气又恼,叫道:“快滚开!再这样,我喊人啦。”
“不要这样嘛,靓女,你这样太伤我们兄弟的心了。”那两青年久混夜场,“扣女”(泡妞)讲究的是“胆大心细脸皮厚”,他们照旧嬉皮笑脸的,哪里管她?
原来是泡妞撩妹的小青年,在这种地方,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只是那女郎看来比较斯文秀气。
马宇鹏心想,这种事他聊得理会。摇摇头,脚步不停,准备回去早点休息。
“马……宇鹏,是你?”
那女子正无计可施,突然见到马宇鹏,眼睛一亮,大叫道。
马宇鹏顿住了脚步,打眼一看,“啊!秦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这女子是马宇鹏的高中同学。是熟人,那就不一样了。
马宇鹏往前几步,抢到两个青年面前,眼看马宇鹏来势汹汹,个子高壮,比那高个子青年还高出一头,那两个小青年忙退后一步。马宇鹏身高一米七八,这几年在海上忙活,身体倒很壮实。
“你们,想干什么呢?”马宇鹏把秦盈护到身后,对那两小青年大声喝道。
另一个戴耳环的、小个子青年的说:“没事啊,我们只是想和这位靓女交个朋友。”
“人家姑娘都不愿意,你们放人家走。”
小个子青年问马宇鹏:“兄弟,你是混哪里的?认识这边的龙哥吗?就是我大佬。”他们看马宇鹏黑黑壮壮,以为也是混社会的,于是有此一问。
马宇鹏又好气又好笑,“不认识。我是混海上的。”自己是渔民,可不就是混海上的?
那高个子青年:“海上的?是大佬海吗?”
“嗯……”马宇鹏也不知大佬海是什么东东,灵机一动,只是点点头,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高个子青年一听,忙点头哈腰说:“原来这样,那都是胶地兄弟,龙哥和海哥都是好兄弟。认识一下,我叫高朋,他叫小松,请问兄弟姓什么?”
马宇鹏顺手接了高个子青年递过来的香烟。说了声:“我叫大鹏,告辞了!以后有空再聊。”
说完,也不理两个青年,拉了秦盈就走。
开玩笑!自己都是瞎蒙的,犯不着跟这些社会青年瞎扯。
两人急走了一段路,过了一个路口,才放缓了脚步。
“你跟那两人认识?”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个人几乎同时发问,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马宇鹏端详眼前的秦盈:穿着一条时下流行的浅蓝色牛仔喇叭裤,一件黑色圆领T恤,身材高挑妸娜,约有一米六五左右,肤色白腻,大波浪卷发,在月光下显得丽色照人。
马宇鹏只知道秦盈是汕尾本地人,家庭条件优异,父亲是海丰县领导,母亲在学校任职。秦盈和马宇鹏是高中的同学,读高三时两人成绩优异,都进了重点班,最后一个学期两人还是同桌。
两人经常因为学习问题经常互相讨教交流。最后,马宇鹏因故不能参加高考,秦盈还暗自伤心了一段时间。等秦盈高考完了以后,再打探马宇鹏信息,班里同学都不知他的去向,只知道马宇鹏回了老家,然后就没有音迅了。
秦盈那年高考成绩也不太理想,后来托关系上了省城华师大,去年刚毕业,分配在本市银行系统,已经上班一年多了。
今晚秦盈来参加一位同事的生日晚会,进去酒吧后觉得没意思,就准备提前离开。没想到在门口碰上那两个小青年,那两个青年也是秦盈同事认识的,见秦盈长得俏丽动人,又无男伴,于是一直歪缠不休,刚才想叫秦盈去吃宵夜。
说完自己的经历以后,秦盈盯着马宇鹏道:“我找了你好几年,听说你跟所有高中同学都没有联系?刚才我差点认不出你来。来,说说你这几年的经历吧。”
马宇鹏苦笑道:“不是我不和他们联系,是没办法联系啊。”
是啊,这几年他凌晨四点钟就得起床,五点钟之前必须出海,等出海回来以后,又必须把当天捕获的渔虾卖掉,等回到家时已经筋疲力尽了。再说另一方面,眼看往日的老同学大学毕业以后都有体面的工作,他下意识的不愿再和他们联系。
“我现在是地道的一位老渔民喽。”
秦盈听了马宇鹏的话后,良久不语。
“啊!什么?你居然下海当了渔民?”
在秦盈印象中,马宇鹏聪明有才气,高中时在校刊经常发表文章诗歌,高二时还是文学社的社长,她怎么也想不到,马宇鹏居然跑去行船了!
这边管渔民叫“行船的”,印象中的“行船人”脸黑又粗野,不修边幅,说话大嗓子,爱骂粗口,随地吐痰……
秦盈怎么也没法把学校里斯文秀气的马宇鹏与粗鲁的“行船人”联系在一起。
马宇鹏眼见她怔怔出神,久久不语,不禁心里冷笑,又有一些辛酸。他转眼自己那身打扮:吸着人字拖鞋,已经穿得不知是什么颜色的短裤子,上身是那件还未干透的背心,胡子拉碴,有几天没剃了……他不由有几分自惭形秽。
今非昔比嘛,他与秦盈现在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他自嘲的笑道:“是不是很意外呢?老同学,嘿嘿,不好意思咯,再见!”
马宇鹏骨子里又骄傲又敏感,他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说完,他拔脚就走。以前的同学生涯已经是回不去了。
秦盈这才惊醒过来,她知道马宇鹏误会了。
忙叫道:“等等,宇鹏,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情急之下,秦盈拉住马宇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