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只有在平淡无味的人看来才是空虚而平淡无味的。而对于现在的马宇鹏来说,生活就是战斗。
只要是个人,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尊严和脸皮,但没饿过渴过穷过寒酸过,没跟小摊小贩斤斤计较几毛钱过,没为水电费头疼过的人,不会知道自尊那玩意,是挺奢侈的一样东西,跟人卑躬屈膝,与人低声下气,谁不觉得憋屈?
但生活就是喜欢把人碾来碾去不肯罢休,要不怎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呢?
没结婚时,他对柴米油盐酱醋茶这种现实生活远没有现在这样深刻的体会,但是随着结婚尤其是孩子的出生,他成了人夫人父,倏然觉得肩膀上压上了一担沉甸甸的担子,这无形的担子驱使他不停地去奋斗。
马宇鹏不甘心做一个只会艳羡别人飞黄腾达的普通人,他想要抓住身边每一个机遇,于是他尽可能地去看书读报买杂志,接触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领域。手里宽绰后,又专门去书店挑了一些历史小说和人物传记来读,脑海中闪现出一个个发家致富的成功人物经历,然后又一个一个被自己无情推翻,乐此不疲。
他手中还有一本《呻吟语》,已被他翻得破旧,封面还被他一不小心烫出了几个烟疤。在书城买书时,在挑书时他瞥了一眼,开始是好奇有这样的书名,顺手拿来翻了翻,有一段入了眼——
胸中只摆脱一“恋”字,便十分爽净,十分自在。人生最苦处,只是此心沾泥带水,明是知得,不能断割耳。
人生最苦处,只是此心沾泥带水!他如遭重击,脑袋混沌一片。买回来后,不离身边,有闭便翻读。
这段日子,马宇鹏忙得昏头转向。
工业园工程开工之前要举办一次开工典礼,不知是人手欠缺还是什么原因,大龙集团总部发来通知,由马宇鹏的工程部负责筹办。
第一次操办这种大型的活动,涉及很多部门,马宇鹏怕出意外,亲自挂头,可是他又不擅长做这种工作,开始时一筹莫展,无从下手。
工程部都是工程技管理人员,一个个都是木讷寡言的主,临时叫他们帮点小忙是可以的,但是深入介入整个活动就力有不逮了。
最合适的人选当然是大龙公司总部的利娜,可是利娜只是提点他几句,其他的便不管了。对此马宇鹏也理解,利娜身为公司执行副总,主持大龙公司的日常事务,日常事务繁忙,自己都忙得不可开交。
如果是她在就好了,绝对是不二人选。他心里浮现一个人的影子……
叶丽丽看他毫无头绪,阴着脸一个劲的抽烟,便主动请缨说:“马经理,让我来试试吧?”工程还没正式开工,她手头也没多少事,正闲得慌。
“哦,你做过吗?”马宇鹏问。
叶丽丽嘴一撇:“没做啊,这有什么难的?我朋友婚礼都见得多了,应该是差不多吧。”
马宇鹏哭笑不得,不过想了想,反正这会也没其他选择,让她试试吧,自己在旁盯着,如果发现她胡闹再撤人也不迟,便让叶丽丽全权负责。
没料到叶丽丽极具这方面的天赋。接手后,她立刻喊来一帮经常玩的姐妹们,从中挑出八个身材高挑靓丽的,负责迎宾,又去学校找来一帮高中女生,负责安排会场的布置和迎送。又联系广告公司,电视台主持人、舞狮队等,一番操作下来,居然井井有条,有条不紊,更难得的是费用极低。
她很多地方能自出机杼,这小妮子人长得漂亮,性格泼辣,说话爽朗干脆,极有交际应酬的天赋,筹备组众人都听她指挥,连一向懒洋洋的香港胖子齐旺也开始积极起来,屁颠屁颠的被她指挥得团团转。
这小妮子有点像王熙凤,马宇鹏身边有一套旧书摊淘来的《红楼梦》,得闲便看。
看来有些人做什么事,都有天生的本事,让叶丽丽仅当个资料员,确实有些屈才了。观察了几天,马宇鹏放心之余,不得不在心里叹服,于是干脆当起了甩手掌柜。
五月一日,万里无云,阳光热烈得耀眼。上午九点,大龙工业园开工典礼如期举行。
“欢迎各位领导和贵宾百忙之中,大驾光临大龙工业园现场……”音乐声中,台上一位靓丽的女主持人,正在热情洋溢地致辞。
大龙工业园的工地上搭起了一座台,前面宽敞的空地已经铺上长长的红地摊,四支舞狮队蓄势待发。
工业园门口,用氢气填充一个大型拱门,门口站了八个高挑妸娜的妙龄美女,她们身着金色旗袍,微笑迎宾。又有十几个年轻的清纯女生,穿着一色的大龙集团制服,胸佩大龙集团徽章,如蝴蝶穿花般引领人客,递水捧茶。
高枭龙和山海市副市长秦河岳、山海电视台长陈卫军等嘉宾一起上台剪彩,高枭龙身边陪着一位中年贵妇。 开工典礼前三天,高枭龙才从香港赶了回来。
“各位领导、来宾、朋友们、同志们,上午好!
今天,我们在山海市举行大龙工业园区工程开工典礼。
南海之滨,莲花山下,粤东新星,海陆山海,是我们的家乡。如今山海市新建,百废待兴……在此,我代表山海市市委、市政府,对大龙集团率先落地本市,表示热烈的欢迎与支持,并且表达诚挚的谢意……今天是山海市历史上一件里程碑式的日子,从今天开始,将正式吹响山海市大开发、大建设、大腾飞的号角……希望大龙集团再接再厉,为山海市的经济发展腾飞做出杰出贡献,蓬勃发展,创造更好的辉煌!”主席台上秦河岳开始讲话。他现在不仅是副市长,还兼任招商部部长。大龙集团是他主持招商落地在山海建市后第一家投资的国际大公司,所以他极为重视。并把老战友——山海市电视台长陈卫军也叫了过来,为下一步对大龙集团的舆论宣传定下基调。
台下放了十几排红色交椅,坐满了观众。
前几排几十人,是各级市与城区局级主要领导和各个施工单位、合作单位的头目代表。
马宇鹏身穿公司制服,正襟危坐,坐在最后一排。身为主人,今天他带工程部全员出动,一大早就赶过来,听候叶丽丽指挥调派。
活动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眼看临近尾声,马宇鹏悄悄松了口气,找了个角落抽烟。
“马经理,办得几好啊。”随着一声酥脆的女声响起,利娜摇曳曼妙的身姿走了过来。
“还好了,我从来没搞过,幸亏有利总你们支持。”这也不是客气话,虽说有叶丽丽主持,这中间动用到的财物都需要公司总部的配合,这就有赖利娜的支持。
“叫我姐就行了。”利娜微笑道,她穿着一袭亮银色旗袍,上面绣着一朵牡丹花,把她的身段勾勒得如一樽羊脂玉花瓶,分外窕冶动人。这段时间通过工作上的接触磨合,两人也熟悉了。她对马宇鹏印象不错,这个大陆青年做事情认真负责,说话不卑不亢,又不粗俗,沉稳中有这种男人少见的斯文气,眼神还隐隐透出一丝忧郁。
“我自己都几忙,可不敢居功,还是你身边藏龙卧虎,那位靓女都几犀利,睇来你果然几有人缘的,无怪陈叔说你命中贵人多……”
利娜望着还在阳光下、跑东跑西调度人员的叶丽丽说。看来她对叶丽丽也颇为欣赏。她普通话不很标准,明显带着香港白话腔,但声音酥脆,听起来蛮有味道。
“陈叔有提过我?”
马宇鹏奇怪的问,“他说我什么呢?”
印象中,陈道罡总是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态,也没和他说过几句话,高枭龙似乎对他很是遵敬,言听计从。马宇鹏对这位似乎来头颇大的“先生”选择敬而远之。
利娜看了他一眼道:“不然呢?陈叔是干什么的,除了风水堪舆,就是最识睇人的呀,有空你自己问他吧。哼哼,这老家伙!”利娜瞥着台上老神在在坐在高枭龙旁边的陈道罡,忽然低声哼了一句。陈道罡到来之后,高枭龙似乎有意无意的与她疏远了许多,她很为不快。
“哦,高总身边的就是他夫人吧?”
利娜冷笑道:“什么夫人?也不知是第几个了,哼哼,永远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也不怕撑死。你们男人啊,都是一个德性。”
“这个,我不太明白。”
“你这还不明白吗?他都几个老婆了,上面坐着的只是他二太太。”
原来台上坐的中年女人是高枭龙的二太太,叫齐云岚,高枭龙原配在澳门,他在香港有两房夫人,齐云岚是第二房,而齐旺就是她的亲弟。齐云岚出身香港望族,本人是剑桥大学金融系毕业的,其父是汇丰银行的大股东,背后是香江数得上的老牌家族,爷爷是香港早年的船王。齐云岚原来是汇丰银行投资部经理。结婚后高枭龙每次碰到资金周转不开时,都需要齐云岚出面,他们两人的结合,与其说是感情,还不如说是共同利益的结果。
马宇鹏若有所悟,以前无论高枭龙出席什么活动,利娜都是陪在他身边,形影不离。这次齐云岚一来,她便退避三舍,由此可见齐云岚在大龙集团的份量之重。
三房太太?高枭龙跟利娜也应该关系不简单。这也太能搞了吧,他暗暗咋舌,不由出神。
见马宇鹏神情怪异,利娜又冷哼道:
“不然呢?你以为高枭龙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大陆仔,去香港,一穷二白,这么短短不到十几年,能发咁犀利?”
利娜似乎心里不忿,说着说着对高枭龙直呼其名。
马宇鹏不便出声,“哦……唔唔。”笑了笑不再说话。
“把领带拾正一点。”
马宇鹏愣了一下,才明白利娜是在说他。他不喜欢穿西装打领带,可是今天他必须带个头,他不会结领带,搞半天还是没打好,最后还是周数帮他结上的,忙了一上午,他早就被那玩意束得不耐烦,刚才被随手弄松了。他感觉像被套上一般,很不自在。
他笑了笑,不以为然,觉得她小题大做。
利娜瞅他一眼,“以前我在美国读MBa的时候,一位老教授最后一堂课对我说,他讲了那么多堂课。无非就是在不厌其烦阐述一个道理,细节是魔鬼。这一句话简单五个字,可以说我花了十万美金才买下来。今天我免费送给你。”
说完,利娜不再理他,望着台上怔怔出神,似乎也在想着心事。
近十一点钟,各级领导讲话完毕,最后身为主人的高枭龙也做了发言。至此,今天的活动算是告一段落。
“感谢大家大驾光临,一会公司在江南望族大酒店设有便宴,请朋友们移步出席。”台上女主持人宣布典礼圆满结束。
接下来鞭炮齐鸣,请来的歌手和舞狮队上场轮流表演,热闹一番。
“鹏仔啊,怎么没见到你?你快过来。我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电话里高枭龙传来金属般的声音。
“哦,是高老板,我就来……”马宇鹏等众人都走后,还在办公室发呆,心想终于完成任务了,好几天绷紧神经不敢松懈,这一放松下来,便觉得困极,让小黑带工程部其他人先过去吃饭,他准备在办公室眯会儿,可刚一合眼便睡着了。
没想到高枭龙没忘记他,还亲自打电话过来。
江南望族酒店是山海市今年新开张的,据说老板是苏州人,酒店按江南苏州园林的风格布置,在这南方这座城市算是独树一帜,是目前山海市最高档的酒店。
马宇鹏匆匆开着三菱越野车到了酒店,他也是第一次来。门口站着一位青花裙子的迎宾小姐,问明情况后带着他进去。
进门是一个方形大院,院中主楼为透明玻璃墙体,红灯笼成排高挂,凝重厚实的胡桃细长方木林立。配上大红色纯正布制沙,红与黑运用到了极致,主楼四周被十二个厢房以及三道玻璃封闭的长廊团团簇拥,院中有一口大天井,四面环水,配上藤椅、青竹、红鲤鱼,显得古典而幽静。
进入主楼,是一道长廊,两排大红帘子垂地,漆黑柱子,十数盏灯笼泛着猩红光线,从明亮清净的天井突然来到这么一个幽暗环境。
马宇鹏本能地停下脚步,望着走廊那一端尽头,长廊很长。其实走下来也许就是五十步的样子,但给人的感觉却没那么简单,尤其对一不小心一个踉跄闯入了原本属于高枭龙那个世界的圈子,这一道长廊,仿佛就是他的人生,以前是一片漆黑,不知道长短也不知道下一步是左还是右,但现在就突然一幅长卷片般在他脚下铺开。
青花装小姐把他领到一个叫“南宋”的套房。
房子很大,中间摆了一张硕大的大餐桌,上面已经摆满了丰盛菜肴,才坐了寥寥几人,四角各站着一位如江南水乡婉约的小姐服侍。
秦河岳、陈卫军、高枭龙、齐云岚、陈道罡、利娜,齐旺。秦河岳与陈卫军各带着秘书。秦河岳身边是一个年轻青年,陈卫军则是一位美貌女子。
“过来过来,阿鹏,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是我们集团在山海工程的负责人——马宇鹏马经理。”印象中高枭龙平时很威严,除了交待工作,绝不多话,此刻面泛红光,热情指着马宇鹏,介绍给众人。
通过最近各种考量,他已经决定让马宇鹏独当一面,所以今天借此机会把他推了出来,这样一是树立马宇鹏的威望,在山海行事更加方便,当然这更是一个培养这个青年人的信号。
大家便望着马宇鹏,纷纷说好啊好啊。齐云岚感兴趣的打量马宇鹏,她四十岁上下,长得精致,穿着化妆也精致。那对珠光宝气的耳环也精致,这股精致带着咄咄逼人的名贵,晃得刺目。
“唔,什么?你叫马……宇鹏?”秦河岳本来淡淡的笑笑,这时想起一事。
“是的,我叫马宇鹏,秦市长。”秦河岳行踪经常出现在电视上,马宇鹏认得他。
秦河岳似乎漫不经心的问:“小马啊,能这么年轻就独当一面,不简单啊,你一直都在搞这行业吗?”
马宇鹏老实说:“我算是半路出家,跟着高老板才开始做这行的。”
“哦,那你原来做什么的?”秦河岳似乎饶有兴趣。
“原来当过渔民,这两年才转行搞建筑。”
马宇鹏没料秦河岳继续问个不停,只好如实回答。
“这样啊,不错不错,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嘛。”秦河岳眼神微不可察的一闪,又重新扫了马宇鹏一眼。
高枭龙笑道:“秦市长,这年轻人很不错,任务完成得好。”他意气风发,最近香港那边生意发展顺风顺水,马宇鹏这次办的事情又漂亮,见秦河岳对马宇鹏似乎感兴趣,他越发认定自己眼光不错。
高枭龙读书不多,比较相信命运和风水,这从他把陈道罡当为重要幕僚可见一斑。现在陈道罡在大龙集团的职位是总顾问,大龙集团的工资级别有十八级,他享受的待遇是最高的一级。每次聘请高层管理员,最后必须由陈道罡一言而决。而这次重用马宇鹏,一方面除了马宇鹏自己表现努力,更重要的是来自陈道罡的推崇,按“陈叔”的推算,他认为马宇鹏的生肖和脸相,是高枭龙命中的“贵人”。
“阿鹏,过来这边坐。”利娜亲热地叫。她身边有个空位,众目睽睽,马宇鹏有点不好意思,但不好驳她面子,只好过去坐了。
秦河岳笑道:“老陈,马经理跟你家小涛差不多大哩。”
陈卫军笑着说:“应该差不多吧,不错不错。”他越来越胖了,这两年养尊处优,他挺着将军肚,肚腩把皮带勒得紧紧的。“现在年轻人都不得了,大龙集团高总手下,強将无弱兵,都是年轻人嘛,就像利小姐,漂亮年轻。就是我们电视台也没有这样的人物。是不是,小文。”他指着利娜笑。他身边叫小文的女子便笑笑,口里说是啊是啊。
“谢谢陈台长。”利娜嫣然一笑,盈盈起身,端起酒杯说:“今日小女子有幸认识两位大领导,日后免不了会经常上门打扰,我斗胆先敬两位领导一杯。”大龙集团在本地的外联任务,日常都是她负责。她皮肤白净,喝过几杯酒,双颊晕桃色,显得尤为艳丽。
陈卫军便夸道:“利小姐会说话,不愧是香港大城市出来的,果然水平高啊。像利小姐这样的小姐,能上门我是求之不得,我怎么会烦呢?”
“嘻嘻,那我先饮为敬。”利娜举杯饮尽,把酒杯口朝下扬扬。“好!”众人喝采。
“哼。”齐云岚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秦河岳指指利娜笑道:“这利小姐,是在将我们的军啊。来吧,老陈,咱们舍了这把老骨头吧。”与陈卫军端了酒也一饮而尽。
众人又是一阵子叫好,高枭龙便又起身,敬了一轮。
他笑道:“大家干喝酒无趣,我给大家再介绍一位高人,说说他的神奇。”
陈卫军感兴趣说,“哦?”
高枭龙便指着陈道罡说:“这位是陈叔,陈叔看相看风水,可是出神入化。”陈道罡便起身说:“鄙人陈道罡,不敢当。”
众人便来兴趣了,潮汕地区的人对风水堪舆是很信的,就是一些领导干部虽然表面不说,其实都很看重这个。酒桌上谈这些,最为有意思。
陈卫军笑道:“果然高总身边,还真是藏龙卧虎。那个陈师傅,刚好咱们两个是本家,太好了,那我先来试试。你能说出我的家庭情况吗?”
陈道罡依然穿着藏青色唐装,神态自若,打量了他两眼,微微一笑:“这有何难,陈总天庭高耸,两边有辅,子女一对,早年投军,中年入仕,前途似锦。”
陈卫军笑道:“我的这些不是秘密,都是多人知道的事,也未见高明啊。”
陈道罡淡淡说:“也有外人不知的事,陈总你印星浮动,光芒闪烁不定,主驿马佩印,今年下半年有一机缘,过得去便会更上一层楼。”他此言一出,其他人犹罢了,陈卫军却暗自吃惊,与秦河岳对视一眼。原来他私下活动,准备调升,上边已传来信息,如无意外,当在九月份重阳左右,此事除了他与秦河岳,无人知道。
陈卫军当下不动声色,笑道:“那还得等下半年,现在还是不能确定哩。”
陈道罡说:“那我就说一个目下能验证的,陈总驿马星动,水星带桃色,眼下正行桃花运,桃花有劫有烂桃花,弄不好有妨前程。”说着飞快瞥了一眼陈卫军身边叫小文的女子。
陈卫军的手臂正搭在小文椅背上,听了脸色微变,打个哈哈笑说:“哈哈,不错不错,果然是高手,来,老哥敬陈先生一杯。”他原来居高临下的态度,现在变得客气起来。众人听了,知道是说中了。于是纷纷要他帮忙看相。陈卫军笑道:“不如陈叔帮秦市长看看,玩玩嘛……”秦河岳微微一笑,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陈道罡打量了秦河岳一会,正要开口。
这时,电话响了,秦河岳秘书出去接了个电话,一会回来对秦河岳低声说了几句。
“哦,”秦河岳便起身说:“市里有事,我先走了。”
说着与陈卫军低语几声,陈卫军也跟着说要走了。两人又与高枭龙告辞。
陈卫军拉着陈道罡到一边说话,恭敬给了他一张名片,热切的说:“刚才领教陈先生的高明,只是今日仓促,也不方便问。过些日子我组织一下,咱们再聚聚?”
陈道罡微笑说:“有机会的,随缘吧。”
高枭龙夫妇便送了他们出去,
这边就几个人,利娜说:“陈叔,好几次请你帮忙看看,你都不肯,这次你无论如何,得帮我看看嘛。我连喝三杯酒,表示敬意……”她说完,见陈道罡不知可否,她便把酒喝了,又继续倒酒。
陈道罡摇摇头说:“好吧,你不要喝了。其实,利小姐相我早已看过,原是极富贵的命。”他又说,“请利小姐伸出右手。”利娜便伸出手来,白晰修长,很好看的一双手掌。马宇鹏见过周数的手,结婚前曾经又白又嫰的一双纤手,已经被柴米油盐弄得面目全非,粗糙得充满烟火气,
太辛苦她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陈道罡说:“原来如此,我初见利小姐,以为是富贵双全,聪明能干,现在看了手掌,知道原因了,你自幼失双亲,至今还不知父母在哪里,是生是死?你是亲人养大,以后衣食无忧,美中不足的是,在婚姻上是开花不结果的命。”
利娜听了,笑道:“陈叔,你厉害,不过我也知足了,衣食无忧,我及时行乐,过一天算一天也不错啊。来,大家干杯!”她虽然笑着,但语气不无悲伤之感。
马宇鹏见她情绪不太好,便安慰说:“娜姐,看相这种事,信则有,不信则没有,玩玩罢了 不用太当真的。”
利娜感激的点点头。
陈道罡听了,笑了笑,对马宇鹏缓缓说:
“俗话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功五读书。这话应该很多人听过,但是不一定相信。不过大致就是如此,一个勘不破的命,一个玄玄的风水,被摆在前两位。不是信口雌黄,其实商界的成功者,政界地上位者,除去六成确有其过人之处,剩下四成在我看来比较普通人也就纯粹是命好,抓住了一两次大机遇,不少人甚至成功了都还在恍惚,一个人能抓住人生中三次机遇,就可以非常成功。”他说话还是淡淡的表情,脸上永远没有大悲大恸。
“例如,我就说你,其实不比许多你心生崇敬的大人物差,不是刻意捧你,日后会见分晓,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你信是不信?”利娜听了,惊讶地打量着马宇鹏。
马宇鹏有些愕然,心忖难道刚才无意安慰利娜的话,得罪这位来势很大的先生了。
这时高枭龙夫妇走了进来。
高枭龙听了笑道:“阿鹏,你太年轻,不懂这个,命其实是很准的,我当年开始也是不相信这个,后来在澳门,碰到陈叔,得他指点,才有了今天。”
他又说:“好多人不知情况,以为我是得到大太太的家产才发达起来,其实,狗屁不是,试问她当时就一过气女演员,就算有几个钱,也仅仅是比普通人好一点,哪里有传说中的过亿家产……”现在房里没有他人,他酒喝得起劲,便说起另外一个版本——
那年那女明星只是帮高枭龙移民到澳门,以后两人便只是露水夫妻,基本上是各过各的,当高枭龙碰到陈叔时,他正身无分文,拮据之极。陈道罡正在摆摊,见他气概不凡,便要了他的八字,给他推算了四柱,谓他是伤官伤尽的偏财格,主发如猛虎败如浪沙。后来几次指点他去澳门赌厅,果然赢了第一桶金。
又让他过去香港发展,说有贵人相助,专做土木行业。高枭龙福至心灵,对陈叔言听计从,便开始做建筑当包工头,后来又成立房地产公司,做村屋,在去银行贷款时,认识了齐云岚。在她的扶持下,如虎添翼,这才开始迅速发展起来。
高枭龙有点喝多了,说到这里有点动感情:“讲真,我高枭龙能有今天,这些年,除了得陈叔指点,都全靠我这个老婆,我大字不识几个,如果没有她,我最多就是个包工头罢了。哪里还能上市大杀四方?难得她当年瞧得起我。”他说完,端起酒杯说:“我第一个要敬陈叔,第二个,要敬我夫人。只是他们都不喝酒,就我喝吧。”说完又喝了一杯。
“你勿饮啦。”齐云岚微笑道:“他喝醉了,大家不用理他。”她声音沙沙的,很为软柔好听。
陈道罡说:“其实这一切都是命里所带,还有高总自己的努力,有句话说,命里只有八斗米,走遍天下不满升。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我当年只是提醒一下他罢了。”
他又望着马宇鹏似笑非笑道:“你刚才说算命只是玩玩,虽然年轻人无畏,但是也有几分道理,通过自己努力,或许可以改变命运,积德行善,非有大阴德不可,只是定业难逃,普通人哪有那么容易?”
马宇鹏有点不好意思,刚才他只是安慰利娜,随口而发,哪里计较这么多?
陈道罡又笑说:“刚才说了,你就特别像高总当年,家庭贫困无依无靠,但是如果能得贵人之力,天时地利人和一到,也是发如猛虎。”
马宇鹏心下震撼,外表波澜不惊,只是下意识的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本来就是一个彻底的悲观主义者,没有家世背景来孕育他的跋扈资本,没有优越学习来培养他的正统修养,从小,都是跌跌撞撞的挣扎生存。还被老天爷捉弄,时不时拌他一跤,不但跌回起点,还伤痕累累。
很多苦,苦到说不出口,才最伤人。所以,他很多时候选择沉默寡言。
就像憋着一口气,连续把好几口烧刀子酒咽下肚子。
苦不堪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