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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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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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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雲烟》连载

第六十八章 赋闲

  马宇鹏仰头向天空望去,湛蓝的天空太阳亮得刺眼,四周的景物在晃动,他感到一种眩晕,连忙用手捂住眼睛。

 良久,马宇鹏让柳剑把车掉头,去了一趟公司。

 “马总……你回来啦,我也是奉命行事,勉为其难罢了。你既然没事,如今自然还是由你来当。”齐旺正在马宇鹏的办公室打电话,见了马宇鹏,他似乎有点慌乱,忙挂了电话,站了起来。

经过十多天看守所生活,马宇鹏显得更加瘦削了,蓬松的头发,胡子拉碴,只是眼神更加深邃犀利。

 “没事,你继续。”

 马宇鹏默默把办公室自己剩下的东西收拾了装一个小袋子,交给柳剑。最后,将一张便笺放在桌子上。“老齐,麻烦你帮我递上去。”

 齐旺接过一看愕然,“马总……你要辞职?”

 “好好干吧。”马宇鹏淡然一笑,抬步出门,柳剑提着袋子在后面昂首跟着。

 办公室门口已经围了一群人,许多是他昔日的属下,闻讯赶来,石峰、魏东、李春红、粟笑等人都在,这些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马总,等等。”叶丽丽叫道,“我也辞职不干了,这都是什么玩意嘛?”

 “马总,你这是怎么回事?真不干啦。”李春红也问。

 马宇鹏苦笑点点头,正想说话。

 “上班时间,嚷什么?”贾梦云从一间办公室走了出来高声道。一些员工听了忙退了出去,毕竟许多人还是在乎这份工作的,顿时一阵子忙乱。

 “好威风啊,贾总。”马宇鹏淡淡说。

 “马总,出来啦,恭喜。”贾梦云脸微红。

 “谢谢,托你们的福。”马宇鹏嘴角上扬。

“这事哎……其实……老同学,你怎么就这样固执,做人要灵活一点嘛……”贾梦云似乎有点内疚,有点窘,回头对其他人说:“都回去工作,不然我要扣工资的。”

 “我们碍你事啦?”叶丽丽瞪着她,气不打一处出。这些天贾梦云新官上任三把火,在办公室重订规矩,她看在眼里,已经积了一肚子火。

 “现在是上班时间,叶小姐,你说话要注意,现在不比以前不一样了。”贾梦云傲慢的说。

 “有什么不一样?不过就是小人得志、狐假虎威罢?”叶丽丽愤然说。

 “注意你态度,我现在是你上司,你是不是不想捞了?告诉你,想在这里干下去就给我老实点。”贾梦云语气带着威胁。

 叶丽丽大怒,“嘭!”提起一个茶杯,摔在贾梦云脚下。“老娘就不干了又怎么样,你这臭八婆,在我面前摆什么谱!我进大龙的时候,你都还不知在哪个粪头呆着呢。”

 贾梦云吓了一跳,见横眉竖眼的叶丽丽狠狠盯着她,一副要扑上来的架势。

 她顿了一下转身就跑,“好,你等着。”

 “屁!老娘怕你?尽管去告状。”叶丽丽嗤之以鼻。

 “算了,阿丽,你别这样。”马宇鹏有点感动,对叶丽丽说,“你是高层管理了,要斯文一点。”

 叶丽丽忿忿:“斯文得也得看对什么人,最看不起这种勾三搭四的,太乞人憎了。”这段时间,贾梦云的来历,叶丽丽也探得一清二楚了。

 “哎,你忘记我说的话了?不准辞职,有这个心意就够了。”马宇鹏说完,转过头对那些还围着的员工说:“你们都散了吧,这些年,谢谢你们对我的支持!我马宇鹏心领了,后会有期。”

 “阿丽,记住我说的话。”他又轻拍了一下叶丽丽的肩膀。

 “罗汉,走吧。”他大踏步走出公司大门,

 叶丽丽满脸是泪地喊着:“马总……”

 ** ** ** **

 “去哪里吗?”

 “一直开。”

 路虎缓缓开出山海,在老车站东面野外停了下来。这里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田野乡村,庄稼已收,四野空旷无人,掠过一阵阵的风声。只有一些开得烂漫的野花,长空,有一行雁列飞过,渲染得天地间空旷而又阳刚。

 柳剑把车窗摇了下来,递给马宇鹏一根烟,两人点着火。

 “罗汉,跟着我,混成这样,你后悔吗?”

 “哈哈,后悔啥子?我左右是烂命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有什么所谓?倒是你,现在工作没了,听说住的房子也要被收回。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就不信你没有想法。”柳剑似笑非笑的说,左颊那道寸长的疤若隐若现。

 “哦,你知道?”马宇鹏忍不住笑了。

 “直接说吧,你如果这样不堪一击,高老板也不会让我跟着你,要我做什么?”

 “好,不愧是罗汉,我确实有事要你去办,而且非你不可。你就帮我跑一趟香港。”马宇鹏把一个文件袋递与柳剑,“里面有名字和地址,要保证交到那人手上,要万无一失,这中间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怎么样?”

 柳剑眼眸眯起,如刀锋之芒,脸色霍地胀红,一字字说:“保证完成任务,除非要了我的命。”

 “千万不能给其他人,如果没见到真人,你就一直等,无论等多久。”

 “无论等多久?”

 “对,无论多久,一年没见到人就等一年,三年就等三年。”

 “明白了!”

 “成不成在此一举,你也不用送我回去,这就直接走吧。”马宇鹏说完打开车门下车。

 路虎揽胜缓缓掉过头,疾驰电掣而去。

 一阵风起,乌云密布,突然,大雨倾盆而下。

 风呼啸而过,掠过人的脸庞,犹如刀割一般,不仅生疼,而且那股寒意能够刺穿皮肤,直落在人的心底。

  暴雨如注,白茫茫的一片,覆盖住了荒无人烟的野地,天地无边无际。偶尔在远处见到一座小山丘,像是冷得缩了脖子伏在地里的野兽。

黑云沉沉,北风萧萧。随着这场暴雨,山海市的冬天,似乎提前来临了。

 ☆☆ ☆☆

 春去秋来,一年又过去了。

 九月初九,山海的秋天格外恬静与淡然,红的枫叶木棉、黄的银杏、白的桂花,色彩极为绚烂,美不胜收。温度也非常舒适,没事还可以晒晒太阳。

下午五点钟,山海市虎园山庄的后院,几棵松树长得越发郁葱,绿得浓郁、绿得通透。这松树四季常青,让浮躁焦灼的心倍感安适。

 一阵阵秋风吹来,周围许多树木的树叶都已经枯黄,纷纷飘落下来,一些鲜艳的花都已枯零、凋谢。然而,松树却仍然安然地迎着秋风微笑。

  “啧啧,这房子真大!太豪华啦,虎园山庄,名不虚传啊。”

 何国信摇头晃脑,啧啧称赞,他胖了许多,脸色红润有光,他第一次来,在院子里到处乱逛。

 李禅音蹲在角落池塘边的石凳子上。池塘中间用太湖石垒着假山,底下游鱼悠闲地游着。

 “这里环境太好了,空气清新,又极安静,适合隐居,我以后也不开店了,就来这里静修,我喜欢安静。阿鹏,行不行啊?”

 “当然,欢迎之至。”正在屋里头拿酒的马宇鹏仰头应道。

 另一边躺在竹椅上的陈江涛也赞叹不已。虽说他家环境不错,可是这种别墅,也买不起的。

 马宇鹏是辞职以后就搬到虎园山庄的。本来他也没打算搬的,虽说陈道罡说过给他用。

 可是原来住的房子要归还公司,

 搬出来后,急需地方安顿,一下子又租不到合适的房子,这可不单是他一个人,家里还有一老一小哩。

 今日是重阳节,小东学校放假,别墅里平时冷清,就叫来几个朋友聚一聚,让老人孩子热闹热闹。

 这栋别墅一共有三层半,上下一共有十二个房间,院子面积更为宽大,除了前面院子,后院约有半个篮球场大小。

 别墅后院地面铺着文化砖与草皮相间,中间已经摆开一张长长的餐桌,角落有个烤炉,各种餐具一应俱全。

 芳嫂、苏琴和阿霞等几个疍家渔娘正在准备着食材,穿着运动服的小东也懂事的在旁边帮忙,被几个渔娘支使着跑这跑那。

 老马蹲在院子假山旁边一个石凳子上,夕阳照在他的身上,老渔民眯着眼,眼神安详,不紧不慢地抽着水筒烟,时不时咳嗽几声。

 老渔民更老了,苍苍两鬓经过岁月的风化已然稀疏花白,鱼尾纹爬满了他的脸颊,他佝偻着背,握水烟筒的手背满是褶皱,像风干裂开口子的老松树皮。他近来腿脚不太灵便,这里离市区又远,很少出去看戏了。平时就在这院子里活动,喂喂金鱼,浇浇花草,没事就在假山边晒太阳。

 好在最近马宇鹏都在家陪着他,马宇鹏几乎闭门不出,爷俩似乎有更多时间在一起,这要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

 在老马心里,这反而是一种最幸福的生活状态了,有儿子有孙子,儿孙满堂嘛。当然,如果没有媳妇那事的话。可是,世事总不能事事如愿的,太圆满了反而令人不踏实。上次老马请芳嫂给儿子找对象,后来是马宇鹏得知后阻止了,这件事令老马耿耿于怀了好些日子。

 至于马宇鹏丢了工作赋闲在家,老渔民倒觉得不重要,休息个一年半载有什么打紧哩?当年他们当渔民那阵子,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那年月,有时停船休息几个月,不也这样过来了吗?在老渔民心里,平安健康是最重要的,至于挣钱,只要妈祖娘娘保佑,时运到了自然就有,没道理这样一个懂事孝顺的儿子没康课做的,惊什么哩?

 何国信已经从学校辞职了,出来办了个艺术教培学校,叫小太阳艺术学校,教小学生书法、绘画和传统文化,经营得不错。两年下来,已经买上房子,轿车也有了。他今年初刚结婚了,妻子是他的学生,刚从师范学校出来的,小他十来岁,在他们机构当培训老师。

 这一年来,马宇鹏很少出去。除了接送小东去学校,其他时间只是在家读书,要不就在那棵松树下盘腿发呆。

 这些年的经历,不停在他脑海里咀嚼、反刍、沉淀……

 香港那边,自罗汉去后,渺无音讯,刚开始他焦灼、郁闷,又有几分疑虑。慢慢的他也就不管不顾,再也不去想这事。

 从风风火火的云端一下子跌落到无人问津的荒闲,说不失落那是假的。

 外面传流传着关于马宇鹏的种种传言,一开始是说他在经济上贪污,被举报抓进去了,会被判刑。后来他出来了,听热闹的人失望之余,又说马宇鹏被一撸到底,被罚了几千万元才放出来的,连工作也丢了。还说马宇鹏本来想逃去香港,后来在车站快要上车时被监视他很久的警察抓捕。传得有鼻子有眼,煞有其事如亲眼所见。

 连在深圳的小黑也有一天专门打电话回来问,还嚷嚷说要回来一趟。

 马宇鹏知道这些流言有人故意放出来的。他严厉阻止了小黑辞职的想法,又训斥了他一顿。

 放下电话,他双手用力捂住脸,发白的指关节想尽力带走心中的悲愤。他已经辞职了,这些人还不放过他呢。他当然知道是那些人。

 只是,这些年经历过的风风雨雨让他早就学会了在必要时候要隐忍。

 以前工作上的猪朋狗友没人找他了,除了有数几位朋友,一年来他的手机都没响起几次,这比起昔日各路人马排队请他赴约的日子,简直天渊之别。

 这个世界,似乎只有这栋别墅属于马宇鹏了,每当他独坐在院子里“风生水起”匾额下,总感觉诺大的院子也容不下他内心疯长的孤独。他日夜体味着孤独,便越来越觉得孤独是一种可以触摸到的实物了,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块包裹着他,透明得让他看不见,可那寒意又无时无刻笼罩着他。

 倒是芳嫂经常带着阿霞等疍家渔娘上门,而且还来得勤些,帮忙洗刷物件,上门还带着大包小包各种吃喝的东西。

 叶丽丽也会时不时上门,给他带来大龙公司的最新动态。

 自马宇鹏离开后,唐麟与贾梦云不停在调整全国各地的负责人。据说,唐麟在山海的时间也不多,经常跑回香港。留下的贾梦云在公司狐假虎威发号施令,可偏偏能力很一般,令许多中层领导不满,很不得人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依然充满灰色,似乎看不到任何希望。

 闲来无事,马宇鹏就在别墅里瞎逛。二楼有个大书房,书房里藏书极多,种类浩杂,浩如烟海。难得的是许多都是古版孤本。许多上面密密麻麻写着陈道罡的笔注。他这才明白,陈道罡当年叫他有困难就过来虎园转转的用意。

 他便投入浩瀚博大的书海里,如饥似渴的学习吸收。与记忆中陈道罡所说的话语一一对照。

 那本线装《呻吟语》,更是快翻烂了。

 悔前莫如慎始,悔后莫如改图,徒悔无益也。

 ——在做事情之前,一定要慎重思考,免得事后后悔;已经后悔的事情就要改正,一味地后悔也是没有任何益处的。

 闻毁不可遽信,要看毁人者与毁于人者之人品。

——听到毁谤别人的话不要轻易相信,要看毁谤的人和被毁谤的人的人品如何。

 人不自爱,则无所不为;过于自爱,则一无可为。

——一个人如果不能自爱,就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一个人如果过于自爱,那么就什么事也办不成。

 ……

 这些句子都出自这本《呻吟语》。

 太好了!

 马宇鹏击掌赞叹。古人对事物人性通幽入微、洞穿七札之论,令他沉迷其中。慢慢的,对同样一件事,他有了与从前不一样的看法和结论。

 一次读书累了,无意在书架翻到一本道家的八部金刚动的书,是南宋全真道教祛病健身功法,仅有八个动作,上面写满了陈道罡的批注感受。他一时好奇,便试了试,发觉容易上手,便依法练了起来。半个月后,感觉身子轻健,精力充沛,便每日坚持不懈。

 这次辞职,贾梦云倒是按足公司制度办的离职手续,没有再亏待他。当然,就算有,马宇鹏也不会计较。倒是叶丽丽自告奋勇去帮他办理,还因此跟贾梦云又吵了一架。核对无误,才把银行卡给了他。算下来一共有三十多万的离职金,按马宇鹏一家三口生活用度,维持两三年是没有问题的。

 对叶丽丽,贾梦云也不敢对她怎么样。虽然有唐麟与齐旺为她撑腰,可叶丽丽是大龙多年资深员工,公司高层管理,多年来手下有一帮心腹员工。除非自己辞职,不然也不是说开除就能开除的。于是两人就明争暗斗耗着。

 “有坛好酒,阿信,你来开了。”

 马宇鹏手里提着一坛子酒走出院子,这是陈道罡地窑里的藏酒。他额头明亮,剑眉下眼眸深邃,神情沉静。不知不觉,他似乎有几分陈道罡淡然的神韵。

 “这酒好,最少有十年以上。”

 酒坛子有斑驳的泥印,何国信大喜接过,一边就嚷嚷:“你这里怎么什么宝贝都有?好地方呀,阿鹏,你该不会真是贪污吧,啧啧,不然这样的房子,一般人一辈子也买不上的。”他刚才粗略一逛,已经震撼不已,这别墅也就罢了,屋里的装修摆设和家具才贵重得吓人,都是价值不菲的,他搞艺术这些年的,眼光是有的,刚才他还发现了几件古董,就那么随便放在旮旯里。

 最近关于马宇鹏的传言,他多少也有耳闻,此刻当然是开玩笑。

 马宇鹏懒得理他:“都给你说过几次了,这是借别人的,你偏不信。”他望着湛蓝的天空一朵浮云,怔怔出神。陈叔现在应该在哪里?一年来,他深深体会到,这地方于他来说,确是有特殊意义的风水宝地。

 “阿涛,想开点,你父母那事,就顺其自然吧,也算是因果报应。”那边李禅音对陈江涛说。

 “哎,我也没想到我爸会做出这种事。现在我妈天天吵着要离婚,把家吵得不安宁,我都烦死。”陈江涛叹气。

 陈江涛是与李禅音带过来的,他郁郁寡欢。细问之下,原来是他父母最近出事了。

 他父亲陈卫军两年前调升山海市副市长。

 本来陈市长正春风得意,半年前却被人举报,

 。原因是陈市长一次往上海出差,与一女子出双入对,在上海滩两人手挽手漫步,被人拍了照片。本来这也算是生活作风的小事,算不上大事,也就是批评教育一番。不料检察院一调查,却发现那女子又有经济问题。女子是电视台的名主持人小雯,也算是山海名人,名下财产众多,且来历不明。这下一曝光,才查出是陈卫军在电视台任上时两人已经在一起的了。

 事情坏就坏在小雯现在谈了一个未婚夫,又是电视台记者,这次举报人正是她未婚夫,据说是有人寄给他的,他气愤填膺,不但举报,还利用其记者之便,在报纸上多次发文讨檄,闹得满城风雨。

 这下影响很坏,市委书记秦河岳狠狠地骂了老战友一顿,指示有关方面要尽快平息风波,挽回影响。

 陈卫军妻子刘莉得知后,寻死觅活,闹着要与陈卫军离婚。

 父亲被查,陈江涛忙着安抚母亲,正焦头烂额呢。

 陈江涛现在把李禅音引为知交,有了苦恼便去诊所找他倾诉。

 “人生不如意事常有八九,谁也不能占尽好事,没有人能永远顺风顺水的,这事问题关键不在你。是你父母自己的因果,人千万不可欺心,不要以为可以瞒天过海,造了业,尽早要还的。”李禅音缓缓说,“今日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就是让你学学宇鹏,他起落沉浮,还是无事人一般,你家这点事,不用唉声叹气的。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守好本分就是了。”

 李禅音依然光头,说话平心静气,娴静睿智。他喜欢虎园这地方,常过来陪马宇鹏,他现在诊所生意好得不得了,找他看病要事先预约的,不然排一午也轮不到。幸亏林月越来越帮得上忙,一些小病小痛已足可应付,最近又请了一位中医学院刚毕业的大学生帮忙。于是,如果没有特殊病患,李医生便偷懒跑来虎园。

 陈江涛听了若有所思,点点头。

 “我们的李医生越来越像他师父啦,话说得云里雾里。说教起来更加是一套一套的,比起我们这些当老师的还厉害,呵呵。”何国信又开玩笑。“阿音,能不能请你师父来一套,我的学校准备扩大规模,请她来看看行不行?”

 李禅音笑说:“我师父又不是风水师,你找她干什么?”

 何国信笑道:“不然,上次莲花山一会,我听了她的话,受益匪浅,从那开始时来运转,感觉一切都顺风顺水呢。”

 谈话间,一阵香味传来,芳姐与阿霞各端着一大盘本港的海蟹海虾过来。正是吃螃蟹的季节,一只只蒸得红彤彤黄澄澄,看去肥硕鲜美,很是诱人。

 何国信瞅见高声叫:“哇塞,好香,我来摆,可以吃了,都过来来帮忙,哈哈。”他起身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餐桌宽长,尽自够坐。老渔民马世民与芳嫂三人也围了过来。都是经常见面彼此熟悉的人,也就无拘无束。

 “干杯干杯,今日重阳,祝大家都身体健康!”众人围坐餐桌,何国信把酒坛子打开,倒在小碗里,酒色琥珀,酒气扑鼻。除了小东喝饮料,芳嫂、阿霞、琴姐都会喝酒。他给所有人都倒了一碗,众人举碗一饮而尽。

 小东戴着一顶新疆帽子在烤串,他边烤边吃,嘴巴流油,他喜欢摆弄烤炉,把自己扮成新疆烧烤人,小脸神态认真,乐此不倦照料一排排烤串,小手不停给肉串翻身、洒抹各种调料。老马眼光就从来没离开过孙儿,他吃过一碗酒后,也过去帮忙,爷孙俩忙得不亦乐乎。

  吃过一会,芳嫂几人与老马进屋里喝茶去了。

 傍晚的阳光懒懒的,秋天傍晚的几分凉意,也被烤炉的热气逐没了,院子围墙四角的宫式灯笼被小东早早的开启,昏黄的灯光射了出来,映得院子里很是温馨舒爽。

 “好我们几个再喝一碗,干了。”桌子上剩下他们四个。何国信对陈江涛说:“陈局长,你别老黑着脸,阿音说得对,人生在世,谁没个坎坷。我看,你应该向我们几个学习。就像阿音,你知道的,当年,他没了工作,女朋友吹了,身体也不好,可是,你现在看看,已经是山海市有名的神医了,不光那些大老板,连政府领导找他还得恭恭敬敬。还有,我当年也不是苦过吗?在古城被人逼着辞职出来,现在,还不是一条好汉,干得红红火火?好,现在远的不说,就眼下阿鹏同学,前几年你知道的,是山海大龙集团老总,在山海无人不知,何等风光?可是无端被人冤枉,坐了几天看守所,又丢了工作,一年了,也没见他丧气。你看他抽着烟神定气闲的,就一个劲抽烟,帅得掉渣,这才叫高手。啧啧啧,能屈能伸啊,这些人你应该学习学习,是不是?这叫穷而不坠青云之志。”何国信几杯酒下肚,又开始哔哔叭叭嚷嚷,信口胡说。

“噗。”“哈哈,这家伙……”众人忍不住好笑。

 陈江涛已调到文化局当局长,何国信经常与他打交道,加上李禅音这层关系,两人混熟了,说话随便。

 “哈哈。”陈江涛终于被他逗得一笑,他也知道何国信性格,“你啊,你这张嘴,就会胡说乱扯,不过这次你说得有道理,我当然要学习宇鹏百折不挠的精神,不过我更应该学习你们几个互相帮助、不离不弃的友情,真的。”他语气诚挚,有些感慨。

 这些年来,他原来那些同学朋友,因种种原因,不是形同陌路,就是越走越远,有的更是互相算计,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的。

 在与李禅音几人交往后,似乎又令他体会到朋友的温暖。

 何国信咧嘴一笑,“我们几个是打不死的小强,你嘛应该是官二代,算是含着金钥匙出来的,从小环境衣食无忧,不过你这样官二代却还不讨厌。不像有的人……”何国信想起一事,“啊对了,阿鹏你知道吗?那个林勋业跳楼自杀了……”

 “啊,真的?”马宇鹏这才吃了一惊,这事他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才前几天的事,就知道你宅在家两耳不闻窗外事,刚才来时路上我们在说这事呢。”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具体也说不清楚,有人说是赌大了。听说半夜凌晨跳的,手里提了个酒瓶子,又有的说是喝醉了坠楼……”

 “这事我知道一些,事情发生后我去过他家。”陈江涛接口叹了口气:“因为工作关系,我与他也接触过几次,哎,勋业这人就是太放纵了……”

 “听说他出事前找过贾梦云那女人,回来后情绪低落。”何国信说,“这他妻子口里知道的,我爱人刚好与她同学。听说临死时他口里一直喃喃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也不知说的是对不起哪个?”

 一时间,几人默默无语,心情沉重,林勋业虽然与他们不是很亲密,毕竟是他们的同学,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

 “他是觉得对不起家人吧?”陈江涛说。

 “他妈的,肯定是那个女人害死他。这狐狸精,害人不浅……”过了一会,何国信骂道……无人应声。

 他对不起的人应该是谁?马宇鹏隐约有些明白。马宇鹏知道林勋业某些不为人知的事,忍不住陷入沉思。

 “咦。有门铃响了……”正在认真烤肉串的小东叫道,见父亲几人正在喝酒谈得热闹,没人注意门铃。“阿公,我去开门。”他就放下肉串,对旁边忙活的老马说了一声,敏捷的起身,穿过房子,向前院奔去。

 良久,何国信喝了口酒:“不说这事了。对啦,宇鹏,还没问你,接下去怎么打算?虽然知道你无所谓,可都快一年了,没理由一直呆在家吧?”

 马宇鹏抽了口烟:“我暂时没什么打算,先等等再说吧……”

 李禅音说:“急什么呢!慢慢来,才没几天呢。”

 “等什么?大好时光,转眼间就过去了,人生苦短,你的为人能力,我是最清楚的。说说吧。”

 马宇鹏笑了笑,也不出声。

 李禅音说:“不谈这个,咱们今天喝酒吧,工作也不忙的。来,干杯。”他担心马宇鹏心里不好受。很少主动的他举杯说。

 何国信说:“阿音,你别打岔,我说正经的,我那边准备扩大规模,开一个正儿八经的艺术学院,我想请阿鹏过来帮我,只要你点头,咱们好说,合股都可以。”

 几人一听,这才恍然,何国信表面咋咋呼呼漫无边际,原来是藏着这层意思。何国信见马宇鹏似乎表面没变,可也沉默了许多,担心他心里犯愁,想让他先走出来,也算是用心良苦。

 “谢谢你,阿信,”马宇鹏心里有数说:“我其实已经心灰意冷,准备以后就是把小东培养大,陪陪老父亲,对其他事没心情了,唉……”

 何国信张了张口,正想在劝。

 “哼哼,这样就心灰意冷啦,马宇鹏你敢!”突然一声清朗的声音响起。

 众人吃了一惊,回头望去。

 只见屋角站着两人,一个沉静清癯,淡然依旧。却是多日未见的陈道罡,正望着马宇鹏,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后面那人站得比杆枪还毕直,颊带伤疤,满脸彪悍之气,却是一直渺无音讯的罗汉柳剑。

 “陈叔……”马宇鹏百感交集,鼻子里忽然有股酸气往上冲,一下子怔了怔,竟不知说什么话。这一刻,长久以来所压抑的愤慨、惊惧、屈辱、担忧……在他胸膛中翻滚汹涌,酝酿成一股莫名的情绪,仿佛要喷薄而出。

“你们……”

 “看看,你们啊,把我这地方搞得乌烟瘴气的。”

 “阿鹏。”陈道罡走过来,上下打量了马宇鹏一阵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也有些感慨。

 “马总。”柳剑大步过来,“我过香港后,就被人盯上了,我不敢大意,怕他们有监控,所以不敢与你通报行踪。”比起一年前,罗汉模样憔悴,瘦削了许多,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

 “没事,难为你了。”马宇鹏点点头,已经恢复平静。“来,陈叔,你们坐。”

 几人坐定,马宇鹏给他们互相作了介绍。

 这些日子,他们多少从马宇鹏口中知道陈道罡,今日见面,也好奇不已。

 “宇鹏,现在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陈道罡缓缓说:“因为你现在已经是大龙中国的总裁,你还想躺平?没这个道理吧。”

 **   **

 月朗星稀,松影摇曳。

 这个秋天的夜晚,虽然冷清,但有一轮弯月照着大地,使得这个晚上一切都是美好的。

 半夜,陈道罡与马宇鹏两人相对而坐,柳剑在外面院子守着。

 马宇鹏缓缓地泡着功夫茶,他神情平静,煮水、洗茶、洗杯……动作有条不紊,如行云流水,飘逸自然。茶道讲究专心致志,心静气和,万法同源,事物之理都是相通的。生活即是修行。当日,妙闲师太泡茶的手法令马宇鹏印象深刻,最近他才似乎琢磨到门道。

 “好!好!”陈道罡接过茶杯,啜了一口赞道,也不知是说茶好,还是说马宇鹏泡茶的手法好。这才缓缓说起事情经过——

 “我半年前从印度赶回,才见到了罗汉……”

 高枭龙逝世,对外宣称是病情突然恶化而逝,由于高枭龙得病的事已经众人皆知,现在信息又是大女儿高玫发出来的,也没人怀疑。

 丧事过后,大龙集团群龙无首,齐云岚以大股东及现任执行副总裁的顺位代行大龙集团总裁职务。

 当日陈道罡已在泰国,本来他先行一步,在那边安排好一切等高枭龙过去,在得知香港这边高枭龙的噩耗后,他默默叹了口气,天意如此,人力难为啊。

 他便动身赴英国,把高玥安排到印度一处安全的地方。

 这时,齐云岚母女、唐子城等人搜遍高枭龙办公室和住宅保险柜,却不见了高枭龙所持20%股份的股权凭证文件。知道不妙,便派出人手,四处寻找下落。当然,马宇鹏高玥等人首当其冲被作为怀疑对象,只是他们刚接手大龙集团,正在重新布局,集团董事局也有不少老臣子存在。

 她们暂时不敢大动干戈,也腾不开手。于是便派唐麟跟贾梦云过空降对马宇鹏软硬兼施,如果服软便万事干休。没想到马宇鹏软硬不吃。

 柳剑过香港后,便被发觉,被几路人马追杀,好在他机警,又身手不凡。在与他们拼杀几次后,就选择在一个旧日兄弟处隐居起来,直到等陈道罡回港。

 陈道罡接到那个文件夹。里面是高枭龙当日给马宇鹏的授权书和股份凭证,已经了然于胸。

 接下来他开始操作布局,去澳门大屿山找了一个——聂君朝。

 原来聂君朝手里还有大龙15%的股份。当年高枭龙借过聂君朝三千万起家。后来十倍还过他时,聂君却不要钱,又以此价买入大龙入股大龙集团15%。

 聂君朝今年已届七十,在港澳濠江,他的江湖地位还是至尊无上。徒子徒孙遍布世界各地,不过他本人已经退出江湖,不问江湖之事,退隐西望洋山半山别墅里,等闲人都不会见。齐云岚唐子城等人当然知道这回事,可是无论他们还是托人登门求见,聂君朝都托词不见。面对聂君朝的软硬不吃,他们也无可奈何。

 直至陈道罡登门,早年聂君朝得陈道罡指点,渡过几次难关。

 聂君朝一出山,才把黎鹤龄和董千里两人争取过来,以手上合起来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申请重新召开董事会。

 几番较量,以绝对控股的大股东身份先逼齐云岚任马宇鹏为大龙中国区总裁。又定三年后,重选大龙国际集团董事长。

 “三年后,你要夺回集团董事长一职,你有信心吗?”陈道罡缓缓说完,又似笑非笑的问道。

 马宇鹏定了定神,一字字说:“当仁不让!”

 “好,这才像样!”陈道罡满意的点点头,“看来我没看错人。这一年来在我这栋别墅里,你也没有虚度。”

 马宇鹏淡然一笑,说:“如果是为我自己,我可能就放弃了,可是高老板生前托我做的事,我如果不争到那个位置,就没有力量做到不负所托。”

 “说得好!从今天开始,就让他们看看,你这只大鹏是怎么展翅翱翔的!”

 陈道罡依旧淡然,可是眼眸露出一丝少有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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