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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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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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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雲烟》连载

第三十四章 聚会(2)

“首先是我们班长先来介绍。”吴亚平带头鼓掌。

林勋业站了起来大声说:“见到同学们啊,我今天很开心!我的事刚才已经说完啦,我嘛,这几年不过是下海啦,赚了点钱,也就百来万,算是小意思啦。还是让秦盈同学来讲吧,咱们这帮同学中,还是数你最有出息,已经是电视台主持人,大明星,大名鼎鼎啊。”

秦盈微笑道:“不敢当,我就是一电视台打工的,天天按时上班下班,也没什么好说的,不比你是大老板啦,就这么多,完了。”

她说完就坐下来,贾梦云笑道:“大明星,你太谦虚啦,好我来介绍一下我……”

贾梦云现在建行上班,已经是支行办公室主任。她说完,依次是梁晓蓝及黄梅,她们两人都在深圳,梁晓蓝是执业律师及律师所合伙人;黄梅已是市区一家医院的护士长,欧小雄在山海市街道办公室,是很不错的单位,都算是事业有成了。

等欧小雄介绍完,不见有人接话,大家发现,一边的马宇鹏与何国信还在交头接耳说个不停。

“喂喂喂,你们两人怎么回事呢?难得聚一次,老是开小会。”林勋业不满地说,他刚才说话时,其他同学都感兴趣的倾听,还一脸仰慕,秦盈也微笑听着,令他大为兴奋,可就他们两个人自顾嘀咕,眼睛都不扫他。马宇鹏是这些年来第一次见面倒也罢了,何国信却是每次见面,都会不阴不阳的给他来几句怪话,令他很不舒服。

“咋啦?林大老板,我们兄弟聊几句,不耽误你吧?”何国信瞅着他说。

“你……”

吴亚平忙笑道:“阿信,该你们两个了,来,介绍一下自己。”

何国信笑道:“我啊?你们大家都知道的,我还是老样子,教师一个,只是今年挪了个地方,其他的一切如旧,用不着介绍了。”众人都点点头,他每次聚会都在,在座的同学对他的情况确实一清二楚。

于是大伙目光全集中在马宇鹏身上。当年马宇鹏成绩优异,却半途缀学,自那以后就凭空失去联系,很少与同学见面,很多同学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他的近况,确实是大家最感兴趣的。

不过相对其他同学:男的衣冠楚楚,女的时尚靓丽,马宇鹏那身穿着,未免显得寒酸,可想而知,眼下他混得并不好。

马宇鹏点了一支烟,刚抽了一口,见众人都等着他说话,就算他这些年已经历练多了,这时多少还是有点尴尬,忙徐徐吐出烟雾说:“我啊?也没什么好讲的,读完高中,下海当了渔民,后来没做了,现在工地混口饭吃。”说完,便要坐下。

贾梦云笑道:“马宇鹏,不能这么好敷衍了事好不好?我们都想知道你的情况呢,这些年最神秘就是你了。一下子失踪这么久,秦盈,你说是不是?”她打听过秦盈与马宇鹏的事,八卦心起,讲到马宇鹏,便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往秦盈这边引。秦盈有点恍惚,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她也望着马宇鹏。她已经从亚男口中知道他的情况,不过看他现在模样,似乎过得不好呢……哎,还是那满不在乎的模样。

林勋业笑道:“啊?马宇鹏,你还真当过渔民,这倒是新鲜事,扬帆出海,很浪漫的嘛,太好玩了,具体怎么抓鱼的?说来给大家听听。”

马宇鹏笑笑:“我当渔民又不是去玩,有什么好玩的?”

“宇鹏啊,你当年成绩最好,记得我经常还找你抄作业呢,不过世事无常,你不要不好意思,实在没工作也无所谓,过来我这里干,我新酒店正招人哩,都是老同学,我不会亏待你的。”他看马宇鹏欲言又止,心里判定他肯定是没工作,要不就是在工地当小工。

秦盈皱眉道:“林勋业,你……”

马宇鹏本来懒得说话,现在不得不说了,他便拿起面前酒杯喝了口酒,忍了半天,现在觉得这酒还是得喝点,这才道:“难得同学们关心,那我就向大家汇报一下。”他抹了抹嘴。“我从学校出来以后,做了几年的渔民,现在不干了,转行在工地做工,虽然累点,我干得很开心,也很满足,暂时不用找工作,谢谢你林大老板的关照,等哪天我没饭吃,会找你的。到时多多关照,嘿嘿,今天见到这么多个同学们,我很开心,干杯。”说着把酒杯一扬,一饮而尽。

何国信拿起杯与马宇鹏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大声叫:“好好,说得好!自力更生,问心无愧才是最好的,干杯!”

“好,好!爽快!”其他人也举杯把酒喝了,神情复杂,各有所思。去工地当工人,这是最苦最累的话了。大部分人心里都暗想:果然如此,不出所料。

他们刚才就判断马宇鹏过得不怎么样,这会似乎又从他口中得到了证实。

何国信虽然听他说过是包工,但具体也不清楚,马宇鹏只是说,在工地混口饭吃。

马宇鹏知道他们的想法,也不想解释,坐下来只是抽烟。

林勋业有点尴尬,的笑道:“好啊,以后有什么事,我们老同学,多联系。”他刚才已经给众人派了名片。

觥筹交错几轮,接下来就分散各聊各的,各自组队说话,秦盈本来想过去与马宇鹏说话,无奈被贾梦云与林勋业拉着,一直摆不开身。她眼睛余光注意到他在和人喝酒

转眼间宴终人散,众人下来宾馆门前大厅,一边等车一边说着下次联系的话。

只有林勋业开了一辆黑色桑塔纳车出来,他刚才已经自告奋勇的说负责送几个女生回家。当然,他主要是表示要送秦盈,而吴亚平夫妇也上了车。

其他人只能等载客的三轮车。

等马宇鹏把车歪歪斜斜开了出来,众人才有些惊讶,这辆绿色越野车比起普通轿车高了一截,开的人还是比较少,一般多见公安部门的人员开,看起来还是很霸气的。

大伙儿这才有点惊愣,林勋业目光闪动,忙下车,打量马宇鹏开的这辆车,他自然识货,这种日本三菱越野车,市场上最少得三十几万,没关系还不一定买得到。

这马宇鹏似乎不像是工地工人哩,难道他在故意装穷?

其实马宇鹏才没这么无聊,他确实是在工地干活,只是他们先入为主,这时候才发现,马宇鹏和他们原来想像的不太一样。

林勋业上去哈哈笑说:“宇鹏啊,果然不错不错,我这人最是性格随便,刚才我喝酒多了,如果有说错几句,我们老同学,不要计较哦。”

何国信直接拉开车门坐上副驾,“好小子,有你的。你故意的吧?”就前几天他们一起喝酒时,马宇鹏也没开车哩。

马宇鹏笑了笑,也懒得解释。他喝了不少酒,酒意也有几分,本来是不能开车的,不过现在也不管了。

直等马宇鹏开车走后,贾梦云笑道:“哎呀,看不出来,马宇鹏原来混得这不错啊。”

秦盈笑了笑,若有所思,这混小子,有意思。

※※  ※※

等秦盈与马宇鹏见面时,已经过去一个礼拜了,因为她第二天就要回广州。

回来的这些日子,贾梦云夫妇异常热情第二天就上门拜访,又与林勋业等轮流请客,不是喝茶就是吃饭。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又被林素君拉着出去到处走动。

眼看快回广州,秦盈忍无可忍,直接到了工地,把马宇鹏拉了出来。

两人找了一间海边清静的咖啡馆,秦盈叫了两杯咖啡,面对面坐着。

马宇鹏本来今天晚上工地还要加班浇砼,只是秦盈如此杀上门,他什么理由也说不出口。

那晚聚会后,很多往事便在秦盈心里死灰复燃,这是她原来意想不到的。她感觉如果不找马宇鹏出来谈一次,她会抓狂,就算回广州也会无心工作。当然,她知道马宇鹏的现况,也无意要逼他做什么,其实这种强烈又复杂的情绪,她也说不清楚。

马宇鹏今天倒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看起来清爽许多。

昨为老同学,也应该招呼秦盈一次,何况,还是秦盈主动找他。

咖啡馆灯光昏黄,放着悠扬的萨克斯风,气氛浪漫而舒适。

“我明天回广州。”两人默默坐了半天,百感交集,秦盈终于开口。

“这么快?你不呆多一些日子。”

“就算呆多几日又怎么样?该见的人都见过了,我那边工作也忙。”

“哦,那也是。”马宇鹏默然,也不知说什么好。

“我见过亚男了。”

“那丫头,调皮。”

“她挺好的,很有天赋,她在学校挺受欢迎,我准备等她毕业后介绍她来电视台。”

“哦,那很好啊,多谢你了。”

“她也是我小妹,我帮她,要你谢个什么?”

“唔唔。”

……

“你现在工地怎么样?好像干得不错啊!”

“还行吧,也就是包点工做。”

“你怎么不当渔民啦?那时我给你介绍别的工作,你不是死活不干的吗?”秦盈想起往事,有点恨恨的。

马宇鹏不好意思的笑:“那不一样,现在有了家庭,得养家糊口哩。”

“哦,还养家糊口,看不出嘛,你很有责任心呢。”

“没办法,老婆快生孩子了。”

“挺好的,有情有义嘛。”

“哪里哪里,结了婚,有了家庭,要吃饭,没办法哩。”

“那你当年怎么就对我那么无情无义呢?”秦盈突然大声喊道,恨恨盯着马宇鹏,她不知火气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

“啊……阿盈,事情都过去了,咱们不提这个行吗?”马宇鹏吃了一惊,看了看周围,有点尴尬,他不料秦盈会突然发怎么大火。

刚才两人老半天不痛不痒的谈话,秦盈受不了,想起当年两人亲热的情况,她五味杂陈,觉得心里有股火在往外拱,她一直拼命的控制着,才勉强稳住情绪。

这会既然喊了出来,她也就不管不顾了,她连珠炮地问:“为什么不提?马宇鹏,你当年就对我那么狠?难道我不够好啊!不行,你今晚得给我说个清楚!对了,她怎么样?”

“她?哪个?”

“还有哪个?当然是你现在的老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马宇鹏在秦盈咄咄逼人的眼光下有点狼狈,“谈不上爱,算凑合吧,也就是过日子罢了。”

“马宇鹏,你个混帐,既然不爱,你当初为什么那么勿忙就结婚?你惊没老婆吗?”秦盈吼道,这个问题,也是她这几年心里耿耿百思不得其解的,她一直想找他问个明白的。

他们之间就算有误会,为什么这么匆忙就结婚呢?也许再等等,结局就有可能改变。

她忍不住激动地质问,连周围顾客望过来的眼光也顾不上了。

这些年竭尽全力压在心底深处的情绪,此刻就像地火般蔓延燃烧了起来。

咖啡店里一位女服务员听到声音,以为出了什么情况,过来看了看,又退了出去,这种情侣吵架的事,她也见怪不怪了。

啧啧,这女的长得真美!女服务员不满地瞥了马宇鹏一眼,似乎说,有这样漂亮的女朋友你还不知足?

马宇鹏被秦盈质问得脸色苍白,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他定了定神,把秦盈的问题梳理了一下。在秦盈如锥子目光中,掏出了烟,吸了一口,又吐了出来。

本来以为事情过去那么久,他们之间虽然遗憾,也是无可奈何的了。今日也仅仅是作为老同学间见面叙旧,却不料秦盈反应还是如此剧烈。经她这么突如其来的一揭开,他忍不住闭眼回忆,两人的事情似发生在昨日,一幕幕宛如云烟。

……

过了一会儿,马宇鹏才边回忆边说,

“那会,你妈来找我……让我别拖累你……她说是你的意思……”当日林素君找他谈话的场景,又在他脑海浮现。

“你是猪啊,人家说你就信?”

“阿盈,你讲道理好不好?如果是别的人来说,我当然不相信,可是,那人是你的母亲!不是别人!”

“难道我不难受吗?你知道吗?那些日子我生不如死,我恨你离我而去,恨你母亲看不起我,恨你……”马宇鹏越说越激动,眼睛通红,低吼着。

“阿鹏……”秦盈见马宇鹏如此激动,一点也不生气,反而令她觉得好受,她就最愤怒马宇鹏若无其事,她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当日令马宇鹏心如死灰的,是他相信林素君的话,林素君来找他,当然是出自秦盈的授意,不然,那么多日子,秦盈为什么不来找他?如果是林素君个人的反对,他不会在乎,不会放弃,但是这一切如果是秦盈的授意,他有被抛弃的感觉,那些日子,他绝望痛苦,心如死灰。毕竟,秦盈也是他第一个爱上的女人。

而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年秦盈第二天就去了广州。

秦盈久久无语,其实她这些年也仔细想过这事的前因后果,以她的聪慧,心里也大概明白了这事的事实经过。

马宇鹏虽然贫穷,但心高气傲,又脆弱敏感,林素君既然找过他,凭母亲的精明,肯定有一套说辞刺激了他。

只是,不听马宇鹏亲口说出来,没有一个交代,秦盈绝不甘心。

如今,一切都明白了,可事已至此,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命运吗?

“小姐,拿红酒来!”秦盈喊道,自去广州以后,她就戒酒了,今晚她想痛快的喝一次。马宇鹏点点头,他也正有此意,刚才吼了几声,情绪涌动,这些年的压抑,他也需要痛痛快快地释放一次。

“叮!”两人碰杯,这情景仿佛就像当年他们在海边一样。

只是他们都知道,今晚是对以前的告别,以前的时光,已经一去不回了,过了今晚,他们将走向各自的人生。

“宇鹏,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一辈子都是!永远都是!”

马宇鹏开车送秦盈回去,一路上,两人不再说话。

他把车停在她家门口。

“阿鹏,替我向嫂子问候。”

“我会的。”

“阿鹏,你……能最后再吻我一次吗?”

“唔,阿盈……”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汽车远去,秦盈久久伫立在门口,良久一动不动,突然,两颗眼泪沿着她的脸颊往下淌,她的脸部表情却始终那么平静。

“阿盈。”

门里的林素君这才开门出来,她已站了一会了。方才这一切她都看在眼里,她默默走到秦盈面前,拥着她道:“盈儿,妈,对不起你!”

“妈,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进去吧。”秦盈拭去泪水,反而安慰起林素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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