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母亲春节时说起往事,说我上高中时,星期五回家来,拿出装咸菜的玻璃瓶子,倒出两个素丸子给母亲和弟弟吃。那是学校分菜吃,正好赶上是星期五,我没肯吃完带回去的。这事我已经不太记的了,母亲说起来,我努力从记忆中搜寻,模模糊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纸坊有个男同学叫贾广福,个子有一米八五,是我们班的第一高度,他们家住马路西边,我们曾去过他们家玩。他家后面不远就是于慎行的墓,可惜我们没有走近去过,听说曾有人从墓里盗出过很多小碗小盘。贾广福的眼睛近视的厉害,那时我特羡慕他的身高,心想我要是有那么高,就去向体育方面发展,当不了运动员,上个体育学院,毕业后当个体育老师也不错。我特热爱体育,记的小学时上体育课,全班从马路上向南跑,跑到南刘庄再回来,我们已跑到拐回来一半路程了,女同学们才跑过来,一个女同学说,看你那动作,就像块长跑的料。上小学时我还被选上担任学校的武术队长,老师们备课的屋子过去是庙里道士们住的地方,中间是三间大房,两头还各有一间偏房,西边的一间是外来的校长住的地方,去交作业什么的,看中间大房子里没老师坐在那儿,曾多次抬头寻找写在大红纸上的自己的名字,可惜后来体育老师没教会我们多少拳脚套路。
星期五下午回家的路上,若遇上个拖拉机,你摆手他不会停下的,只能强行扒车,先是两手扒住车盒子的后挡板,跟着它跑几步,两只脚踩上车盒下的横梁,就那样悬在车帮上,待离自己的村子近了,拖拉机爬坡或过坎车速慢下来一点时,就赶紧跳车。有时车上有年轻的女人坐着,司机见有人扒车,就会开慢点或停下来,让扒车的人站到车箱里边去。也有这样的时候,见有人扒车,拖拉机手会加快速度,体弱点的只能放弃扒车,有那体力好点的,已抓住了车帮,只能咬牙坚持住,努力把两只脚迈上去,这个时候你想放手都不容易,稍不小心,就可能摔下来,那后果就不敢想像了。
不知不觉毕业考试的时间就到了,复习阶段心里就特恨自己,你平时不努力,这会抓瞎了吧。对参加高考一点信心也没有,那时高考和毕业考试是一张试卷,那时想的最多的是,毕业后这些早夕相处的同学们就各奔东西了,有的会去外边上班,大部分人回到村里参加劳动,再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想到这些,心中漫上一股惆怅的滋味,一下子,大家的心情都变的沉重起来。话语少了许多,但对别人,特别是平时不太和的来的同学,也好像拉近了不少距离,态度好了许多。考试时,数理化试卷上的题们好像都不太认识我,但我努力和它们亲近,捱到交卷时间,题几乎都做下来了,但对错多少心里就一点底也没有了。心里还幻想着,一两个月后的某一天,我突然接到高考录取通知书,我怀疑我会不会像范进中举样一下子激动的疯了。又一想这种可能性不大,别做梦娶媳妇想好事了。考试完终于像完成了一件大事,有一天我们五、六个要好的男同学相约一起去东阿镇照相。早晨起来我们就出发了,我们没有走大路,而是顺河边向下走,一路上我们打打闹闹,甚是热闹,有时前边到了个大深沟,只能迂回前进,中午一点多,我们到了东阿,那时照相馆还在老城里,城里有一条窄窄的长街,中间有一座二十多米长的石桥,那石桥用一块块几平方米的石头铺成,石面上有很多石窝,据说过去这老城里有衙门,商贾云集,那桥面上的石窝就是当时驴马踏过留下的痕迹。桥西的两边还有些老铺面房,有人经营着剃头铺、杂货铺等营生,我们要找的照相馆就夹在这其中。照过相,我们和老板说,我们是从洪范走着来的,我们办毕业证急等着用相片,求您给洗快点。人家说最少得两天后才能取。我们软磨硬泡,人家才勉强答应下午五点给我们洗出来,我们想想也只能这样了,就去了百货大楼逛,这时肚子提意见了,它们坚持不住了。没办法我们只能先解决它们的问题,在楼下饭店里,我们要了十几个烧饼,一人一碗鸡蛋汤,这烧饼像盘子样那么大,是从炉子里边烤熟的,上面撒有芝麻,放在面前就能闻到一股新鲜小麦的味道,你要不明白,看过水浒传吧,就是上面吴大郎担挑子出去卖的那种。最后大家凑钱一块结的账,不知将来有人写中国的饮食史,我们这算不算是最早在国内实行AA制的人。来的时候在河边逮了两个像火柴盒大的小王八,回到学校被我们偷扔进食堂前的水池里了,因那水池是封闭的,至今可能也没人发现,我们是从上面一个小透气孔里扔进去的。所以如果哪天从里边发现两只大王八,功劳应该记在我们头上。
有一天老师们请来照相的,各班照了一张合影,我们班的班干部还和班主任、辅导员一起照了一张。后来毕业以后很大的一段日子里,我总想去学校找班主任要班干部和老师的合影,多少次路过学校门口,总是向里张望着,悻悻的离去,一次也没好意思迈进学校门,班主任原说会捎给我们的,可时间越久我觉的得到它的希望越不大了,曾问过当时的班长闫庄的李习亮,他说他已拿到了合影。本想拥有一张高中时期班干部的合影,也算着一份两年高中生活的纪念,可我终于也没有得到它。
后来的一个集日上,我见到了贾广福、郜刘营等,同学见面格外亲,凑在一起聊了许久,但由于兜内都没有多少钱,我们相约下一个集日再来一起去照张合影,记的那次我们一起照相的有七、八个男生,都是平时关系不错的。那张大部分人穿着短棉大衣的照片至今还放在我们家墙上的像框里,这张照片弥补了我没有得到班干部合影的些许遗憾,从地里干活回来,有时就站在像框下望着那张照片发呆,想像着他们几个现在都在干什么,可能已有人出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