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到他床前,或打几管流食,或向嘴里打点水。和他说说话,有时点上一枝烟,放他嘴上,他努力咬合嘴唇,有时真能嘬出一点淡淡地烟雾来。
来人看他,和他说话,他还是只用点头或眼神回答,脸上没有多少痛苦,很慈祥的样子。身子瘦的不成样子,只剩下骨头架子了。
手上的伤口越来越厉害,流血水,已经有了腐臭的味道。停下抹药膏,又开始用药面,看能不能让伤口干一些。再去医院,也没人给看了。
这一天晚上,坐在他床前,我写下了这样几句诗行:
男人
生来就当顶天立地
什么苦难
都踩在脚下
什么血风腥雨
都不过是种经历
坐在失语的老父病房前
望着日渐消瘦的这张面孔
既有些熟悉 又有些陌生
你大部分时间在昏睡
是否梦里正和死神约会
你的右腿失去了知觉
此生再也不能站立
你没有了吞咽能力
只靠胃管里的那点流质
延续着生命
你那双青筋暴突的手
那双养活了儿女和一个大家庭的手
再没有一丝抬起的力气
面对亲人的呼唤
有时睁一下眼晴
偶而会点下头
甚至脸上会挤出一丝微笑
这是善良的你
对亲人的最高奖赏
您那被白酒浇灌的一头白发
每根里边有藏着几多酸甜苦辣!
停止供应暖气没两天,我们就带老父亲回老家了。那天从面包车上抬他进家时,我们唤道:爹,咱回家了,爹,咱到家了。你不是老闹着要回家嘛,这可真回到你自己的家了。
住下后,一家一户,街坊邻居,天天有人送东西,她拿来半袋米面,另一位抱来几棵白菜。
看着床上的父亲,母亲嘴里念叨:你要么就好起来,能吃点东西,要么就走吧,别这样受罪了,孩子们也跟着受苦。我们说:娘,你怎么这样说。
说是说,因为天气还是挺冷,有时候能从父亲的被子里拿出三个暖水袋来。她经常给父亲掖一下被子的四周,哆嗦着双手给他身上盖了一件又一件衣物。
在家里的床上坚持了二十多天,父亲终于还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