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上走,时而会惊跑一只野兔或山鸡,这么好的猎物在脚下跑了,我放开步子去追。它们往往并不跑远,跑开一段距离后,停下来向我回望,好像意思是说,你追我呀。我再加紧步子追时,他们便跑的无影无踪了。
村里有个木匠叫泉子,30岁的样子,比我大几岁吧。当时部队上没有了木匠。有活时就雇他来。他经常给我们带他家自做的土豆粉,教我们如何吃。我们相处的不错。我走时他还请我到他家吃了饭。由于是煤矿,部队又要解散,所以后来管的不是特别严,他的妹妹嫁给了我们的一个战友。还有个战友,退伍时领走了村里的一个姑娘,后来又回到邻近下煤窑。
家信是我和家人联系的惟一纽带,我给父母写信,让他们注意身体,让弟弟好好学习。家里回信告诉我,生产队的牛棚全划成了宅基地,我们家分到了最前面的一块,准备找包工队先盖三间北房。记得上初中时,四爷爷家的后人从新疆回来,卖属于他们的旧房子,我们家凑钱买了下来。你不买,他的西屋和一间北房都和我们家在一个院里,人家要买去,你这个家就不成个家了。后边的一个小院子快塌完了,后沟的房子因为在沟里,位置也差。买过那旧房后,因为那间北房西墙快塌了,父亲工余时就领我二姐去村南的山坡上开石头,也去东山根开过。爹先在一块选定的石头上,用小钎子打一个小窝,我或姐扶大钢扦子,爹用大锤使劲砸,一个眼要打好几个半天,爹有时累了就自己喊着号子,才开始扶扦子震的手疼,也害怕,爹就说,唉,真笨,害怕什么,我又不向你手上砸。
打好了几个眼,里边放上炮捻子,然后向里边放黑炸药,填实了,人躲开好远,如有放羊割草的人,也让人家躲远点,说要放炮了。这时只有父亲一个人留在那儿,他点着几根捻子后,快速跑在远处。等炮接连响过后,烟尘还没散去,爹就着急去看,看石头炸的怎么。把石头截的两人能抬动那么大小,然后用架子车向家拉。因为我们家在村子的最西头,拉石头要下好几个崖子,有的崖子坡很高。父亲架车在中间,我和姐在两边帮忙扶着。那是很危险的活,一块石头几百斤重吧,向前滚了,会砸着人,向后滚了,前面会扑把,人也会有危险。
忙乎了多半年,家外道两旁放满了石头。父亲找了几个石匠同伴给垒墙,给人家工钱外,还要管饭。想想,家里要盖三间房子,得需要多少石头。
后沟里的几间北房,墙慢慢有了裂缝,房顶开始漏雨。为了盖新房,父亲上房顶去卸岩板,就是房屋墙壁上的石板,一不小心,人和几百斤重的石板一起掉了下来。给帮忙干活的乡亲们都吓坏了,忙围上去看父亲摔的怎样,人不能动了,他痛苦地用手捂着自己的腰,培来哥他们慢慢把父亲放木板里,抬回了家。娘当时吓坏了,以为父亲不行了。要是人在石头后,父亲肯定没命了,父亲和石板是一起滑下来的,只是腰被石头硌了。抬回家后,父亲躺了半天,然后让扶他坐起来。趁着岁数不太大和身体好,他竟一点事也没有,第二天就站了起来。
因为是在煤矿工作,除了津贴,每月还有点补足。我攒了点钱,又借了点钱,寄给了家里,希望能给家里盖房子解决些困难。这是结婚之前的事。
我当兵时名字中的敬字是尊敬的敬,后来自作主张改成了安静的静,后来填表什么的就彻底改了过来。
休完假,爱人带着儿子跟我一起回了部队。我每天上班回来能看到爱人和儿子,那是最知足的事。洗尿布时嘴里都会哼着歌。听说去北京植树的人都不回来了,除了退伍走的,剩下的都要在北京部队上改工。煤矿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少,汽车队大部队都去了大同搞运输。妻子后来总是说,是她给我带来了好运。部队政治部的干事领北京来的一个干部找我谈话,说总后勤部派出所要从部队上调两个志愿兵过去,根据你的条件和表现,你是候选人之一。问我个人有什么想法。我当然高兴,痛快地答应,服从组织决定。后来我和一个甘肃兵孙建国一起调去北京。那时儿子脖子里长了一个疙瘩,想正好到北京给他看看。
走时,一路上又是激动又是不舍。别了,我生活了整整六年的山沟煤矿,别了,窑子头村,别了赤峰山,别了五家窑,别了怀仁县,别了,这走了无数次的弯弯曲曲的布满煤灰的公路。
到大同转车时,那儿的老乡组织了一个聚会为我送行。我感动的不行,真正感觉到了老乡、战友间的深厚情谊。我发走的行李中,最多的东西就是几麻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