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借陈智和魏源两位大员不睦,出了一腔恶气,更得意几位辅国权臣对他日益亲信,没理由不快活地过个新年。金英不同,刚过元宵节,他便为一事深深纠结,并惶惶不可终日。原由为东缉事厂番子暗查到,辽王朱贵烚遣密使私谒越王朱瞻墉……朱贵烚系辽简王朱植的庶二子,本封郡王,因哥哥故去,洪熙帝施恩封其袭辽王爵。朱贵烚长朱瞻墉一辈,两厢不曾相见,焉有交情可言?事悖常理定隐匿作祟企图,不可不察!然而,毕竟牵连越王;越王是谁?太皇太后的亲生子!越王也曾助他金英在乾清门博了一回,对他金英当年的那番蛊惑想必记忆犹新,想使这位的坏,但有差池即为灾祸!可是,若无作为,一旦被北镇抚司的人嗅到腥味,随后查到内幕实情,东辑事厂的脸面何在!左思右想,还得出手。于是,他遣出几个心腹,秘密捉拿辽王使者,打好主意,若能鞫出有用的结果,要么上呈请功,要么用来要挟越王。至斯时,人已遣出去三十几个时辰了,仍不闻回报……他在廨房里如坐针毡,烦躁得浑身是汗,恨不能将那盆炭火一脚踢飞!正愈发难抑之际,廨房门闪了一闪晨曦,遂见一员档头匆匆闯入,不闻其言只观神色,当即令金英心头咯噔一下。
“办砸了是么?”
“属下一干在王府外熬了三天三夜,总算将那人等出来了,跟踪到街市,方要动手时,谁想北镇抚司的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抢先拿走了!”
“虑什么来什么!”金英噌地立起,“抢不回来么?”
“怎么抢?我的好督主哟,这本属一桩不敢声张的差事!”
“也是……洒家寻马顺去!”金英跺着靴子底来回走两趟,继而摇头,“不成!马大个儿知晓了这节,掉掉腚就告诉洒家的好三弟了!得,洒家不如将此情告诉老三,叫他陪着洒家一起伤脑筋!”
主意倒是打定了,只不过,近几日金英见不到他的结拜三弟,王振讨到正统帝准许,悄然回蔚州祭祖了,不耗上十天半月,够呛归来。金英自知,没王振夹在当中,即便巴巴儿找到马顺,也别想问出子丑寅卯。怎么办?眼睁睁瞅着北镇抚司抢走这便宜?何况这便宜或为大功!富贵险中求,该赌一场的时候就别吝啬筹码!这人也真敢行事,换上便服,避人耳目来谒越王朱瞻墉。
这位越王,自从收了罗汝先做谋士,便壮怀激烈等待那么一天:揭开正统帝的真实出处,拥郕王朱祁钰登基,届时以功傲视,兼掌军政大权,挟天子以令诸侯,虽不能篡夺皇位留给子嗣,也可一出宣德帝强逼他的绝嗣之恨!此前,他暗中联络几位亲王,企图届时各藩屏一齐出声,形成不可逆之势!至今,辽王朱贵烚已有回音,愿助他扶正紫微,以此求得更好的封地。再想,罗汝先秘密赴闽辅佐邓茂七起事,而朝廷正在麓川用兵,一旦闽地势起,朝中必将大乱,实属动起来的好时机!这里尚在暗自筹划,一名近侍悄没声走近,附耳道:
“东辑事厂金督主谒见。”
“金英?”朱瞻墉抬眼哼道,“寡人无意见他!”
“他说……他带着荆州信使的去向。”
荆州为建文朝改封辽王的藩地,——朱瞻墉双肩陡然一颤,顿了顿,打去手势。不多时,金英由近侍引入,打量他的衣着,朱瞻墉愈发紧张起来。
“你来谒寡人何事?”
金英待那近侍退去,开门见山道:“下官不多说,只一桩,荆州信使被北镇抚司拿下了。”
听此,朱瞻墉哪还装扮得下去,一霎脸色惊变:“你……这个……”
“殿下呀!下官之所以不计干系前来拜谒,独为知晓了许多隐情!”金英乐见朱瞻墉这副无措的情态,趁时连唬带诈,“想那北镇抚司的耳朵,也不比下官差多少,因而急着给你提个醒儿!”
“也不瞒你,”朱瞻墉横横心道,“还是为谁系章皇帝正根儿那桩!寡人已同在外各藩屏筹谋过,只待诸藩屏一同上表揭开真相,遂拥郕王登位!对了,你不是也抱此志么?到你奋力建功的时候了!”
金英暗道:你瞒不瞒洒家还是次要,只说,凭你和几个亲王一合计,便能成就此事?洒家当时敢赌,那是因为章皇帝尚在!若不然,剐了洒家也不敢闹那一出!别说,今儿来此洒家算是捞了个大的!既然诈出你的实话,好,洒家便卖个人情,同时也不耽搁自家在上位、太皇太后、包括那几个重臣面前邀一大功!
“殿下呀,下官抱不抱此志无关轻重,重要的是——英国公和几位大臣抱的什么心!”他边动脑筋边说下去,“此事几无成算!眼前,下官即使想破脑袋也要保你这回……咱们须赶在北镇抚司鞫出实情之前,抢回、要么咔嚓了那个信使,晚一步,可就回天无力了!你该上表立马递入,下官同时上呈密奏,将此事一遭推给辽王,权当让辽王顶缸了!不这样,只怕你难逃一劫!”
“你莫恫吓寡人!”朱瞻墉的怒色须臾变为犹豫,道,“如果寡人拥有数万、甚至十数万奇兵,恰借麓川正逢战事,能有成就么?”
“敢问,殿下凭哪桩自信拥有这众奇兵?”
朱瞻墉踌躇片刻,道出了罗汝先的来历。
“嗨!”金英拍手道,“没准儿就是个耍江湖买嘴皮子的!还袖中揣着风云呢,藏着害你的祸心还差不多!他在哪里,看下官不活生生掴死他!”
“他……他外出募奇兵了。”
“什么呀!那是诓了你的财宝,溜之大吉了!退一步说,即便你拥有数十万奇兵,”金英一翻白眼,“比起天子六师孰众孰寡?这都无须细细去算!上表吧,保住爵禄要紧!”
“可寡人并非只对辽王一家说起此事!其他藩屏怎么办?”
“哎哟,只要你尽早上表,叫辽王将这缸顶在头上,其他亲王一见:人家越王好端端地捧着王爵,惟辽王背了百丈厚的晦气,或许是朝廷和越王设套,想削咱们的藩哪!得了,都装成不知晓这桩,封严了这张嘴,莫将自家搭进去!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朱瞻墉不具胆识才略,被太皇太后冷落兼带压制了几年,连主见也鲜有了,况且罗汝先不在身边,没了给他安神灌心气的,叫金英三说两卖,已然消尽壮烈,打起退堂鼓来……金英赶着戳他的心窝:
“北镇抚司拷问的手段多不胜数,无人能扛住!等那个信使撂了实话,咱们一准儿抓瞎!下官给殿下十二时辰考量,后日此时,下官这道密奏,那是一定会上呈御前的!不多说,下官告退!”
金英忙着耍心机,文渊阁里更忙!云南的加急隔几日送达一道,陕西请继续赈济的奏疏也摆在案上,贵州奏陈计金苗人叛乱的文移刚送到,仍有南京送呈的上疏,诸多政务令人无暇歇歇眼睛。这几日三杨昼夜均留在阁中赶公务,今岁元宵节大宴和假期,也未沾上一沾。
此时已挂辰牌,若有人试一试,那面夹壁应是暖烘烘的,杨荣却裹着皮氅,左手抱腹按脾,右手执笔疾书,眼前的那盏热茶早已冰凉。杨士奇见状,并不唤杂役,轻脚步走过去,泼了茶汤,从棉焐子里提起茶壶,为杨荣斟一盏热茶。
“勉仁公——”
话只开头,即被杨溥一声低呼截断,随之见他离开公案快走过来,将一道上表搁到杨荣的案上:“二位瞧瞧这个!”
杨士奇和杨荣一高一矮看去,竞相深吸凉气!
杨溥道:“越王告的是辽王,然,若非他挑事,辽王怎知上位出身这节?”
“这个无须追究,”杨荣低哑嗓音道,“难办的是,此表如何上呈!我等和太皇太后少数知情者,瞒还瞒不及,岂能让上位知晓这节?哎,那样还不得闹一个——”他咬住已至嘴边的话,改口道,“上位毕竟不过十三岁,能经受得了么?”
“可亲王上表,我等岂敢押下不呈?”
“士奇公啊,这正是荣所说的难办之处!”杨荣想了想,提议,“要么将此事拟成疏章,呈给太皇太后?”见杨士奇和杨溥同时点头,遂取来纸笺,“就这支笔即刻拟成,随后递进乾清门!”
他们想瞒过去,可疏忽了东辑事厂亦有密奏,同样的内容呈到了正统帝手里。他读着读着,忽然噗嗤一乐,紧着黑下脸色,不声不响走到绮窗前,攥拳捶打朱漆窗格子,咬牙绷腮。近侍唐童看在眼里,脚下窸窣地凑过来,轻扫了扫嗓子;正统帝蓦地转过身,登时吓得他一哆嗦。
“陛下……你不能老站着,还是歇一会儿吧。”
“朕不是我皇考的亲子,”正统帝一字一字吐出,“你信么?”
“啊!”唐童大吃一惊,“这话怎么说的?谁敢这般胡咧咧,你……你就着锦衣卫砍下他的脑袋!”
“朕不能。”正统帝摇摇头,“朕须忍耐,待大伴回来后,朝他要个主意。”
“嗯,算着王秉笔再有三五日便回来了。”
正统帝没有像杨荣担虑的那般发作大闹,他与年龄不相符地隐忍下这突来的震惊,硬要等他信任的王振回来再论。但是,太皇太后接到杨荣的疏章,当场坐不住了,一毕情急命人去文渊阁请三杨,一毕更衣妆扮,起凤驾前往乾清门内左门值房。
三杨仅来了一人,并非怠慢,这从杨荣凝重的神色上便可鉴之。太皇太后见状连赐座也免了,直接问去:“出了什么事?”
“刚接到云南呈达的报急,——正月壬午日,方政破思任大寨,续追至空泥,败没!”
“败没?”
“是。据报,方上将直逼思任聚居重地,业已远攻疲惫,遂向黔国公求救,”杨荣越说越悲愤,“黔国公怒其不听节制,未能及时发兵,方政无奈,自率兵马追思任至空泥,不幸遭遇象阵冲击,罹难殉国!”
“你坐着说话。——沐晟也是个老臣,怎能拿战事置气!”
“荣也为此心生块垒啊!”杨荣不坐,续道,“之前仍接到贵州奏陈计金苗人叛乱的文移,另有,襄城伯李隆上疏,黄福病故,请旨抚恤。但这些尚属可缓的;有一桩着实重大,”他上前几步,轻声道,“魏源大费周折从锦衣狱传来信:他无意中听见相邻牢房里有人谈论,其中一人自言乃瓦剌使者,另一人则委婉套其实话,最终得知,罗汝敬乃瓦剌安插的奸细。”
罗汝敬是洪武朝重臣罗复仁的孙子,永乐时入仕,历任翰林侍讲、监察御史、工部侍郎等官职,四朝执事,同祖父一般样落了个“老实罗”的美称,——他岂能为瓦剌奸细!
“这……勉仁认为可能么?”
“荣不敢断言。正想请旨,前往北镇抚司一探究竟。”
“此事须尽快。”太皇太后迟疑少刻,“你呈来的那道疏章……我想过,应系越王扰乱朝局之心不死使然!我这个亲儿子呀,真到不得已时,该怎么办便怎么办吧!”
听这话说得坚决果断,但从太皇太后一霎盈上泪意的双眸中,杨荣知解她的心境有多煎熬,于是道:“恰值一事连着一事,荣以为,此情能压下最好,且将越王的上表押在内阁?实言,越王无多少护卫,况与中外官鲜有交结,即便有那个心也难成事……待将麓川及这桩重大隐患化解消弭,动一动辽王,予越王一回警戒也就是了。”
“勉仁呀勉仁,”太皇太后几乎要起身来抓杨荣双手,“你知解我的心啊!好,我亲自去为你请旨,劳你走一趟锦衣狱,将细节查实。”
有太皇太后出面,不过一炷香工夫杨荣便拿到了手谕,遂赶回文渊阁,准备停当,转而赶往北镇抚司。逶迤的通道依然,铸有狴犴的锁头依然,第二道门及围院依然,深廊中火把光和松油气味依然。马顺和北镇抚司几个头面,忙着鞫审辽王密使,无暇顾及其他。杨荣由两员总旗陪伴,一毕走,一毕暗下思忖。
原来,几天前缇骑拿下一个中年人,因为随后拿住了辽王密使,认为这桩最重,忙乱中竟把此人关进一间本已禁锢着罪臣的牢房,这罪臣是哪个?乃当年丢弃交趾的王通。宣德三年王通被定罪,夺去爵位官职,判死留命,在诏狱中一关就是十余年,眼见永世不得天日,仿佛上苍赐他一运:只因年久独处囚牢,见这方天地多了个同命相怜的人,忍不住多嚼了一时舌头,居然套出一个惊天动地的隐秘!王通两次扈从永乐帝北征,对漠北各部的乡音可谓熟悉,乍听那人惊吓中吐露俚语,当下心思一动。他在这人身上用了工夫,先是强抑颓废大献亲近,装作不经意提及漠北的风情,令这人当场一愕。
“好汉子,爷在这方孤零零坐了若干年,今日方成一双,快活!可惜呀,如在家乡,爷定会好生款待你这条好汉子,要知道绰罗斯烤羊是人间最好的美味,绰罗斯马奶酒是人间最好美酒!”
“你……这位爷,你是瓦剌人?”
“爷对哪个都不隐瞒:爷是瓦剌人!”王通借火把光窥觑那人的神色,低下脑袋请求道,“得亏见到个大活人!来,帮帮忙吧,给爷捉捉头发里的虱子!这阵子叫坏家伙们喝了好多鲜血,还痒得爷直想把整块头皮扯下来!”
他这一招用得妙,一打量那脏乎乎的头发里虱子抱成了团,可想而知,这并非装扮成囚犯另有企图,实落落一个坐了许久牢狱之人。
那人耐着性子强忍恶心,为王通捉虱子,边忙活边问:“爷因为什么事落入了这里?”
“奶奶个熊!当年来明廷朝贡,见不惯小吏辱我使节,因此动了一回拳头,不想被拿下牢狱,一关就是十余载!”
“爷受了多大的委屈、遭了多大的罪啊!”
“管他!”王通渐找到昔日的豪兴,使将出来,“只要叫明廷的官吏记住,瓦剌汉子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受辱的,这牢狱坐到死,爷也认了!——你又因为什么落到了这里?”
“我也不知,倒霉呗。”
“也是,咱们头次相见,应该防着些爷!”
“不不,实在因为……行,直说吧,”那人低下嗓音道,“我也是瓦剌人,叫哈尔巴拉。”
“哦?莫非跟爷一样受不了明廷官吏的鸟气,动了拳脚?”
“那倒不是,”人在不明就里的情形下被拿入大狱,心内不胜恐惧,实想和某个信得过的均匀一回,哈尔巴拉也不例外。“我是随咱们贡队过来的,行事时刻不忘谨慎,但不知怎就被这伙缇骑盯上了!”
“行什么事?你告诉爷,爷在这里呆久了,对这些狼崽子的伎俩有所了解,分析一下是不是你露了馅,如果不是,也好给你支个招式,别再叫他们诈了、诓了。”
哈尔巴拉迟疑半晌,终于凑到王通耳畔:“贤义王在越王府安插了噶达斯,顺宁王命我借朝贡来见他,吩咐他藏匿好,不要轻举妄动……”
王通心弦嘎巴绷紧,强掩神色,问:“你见到他了?”
“没有。听说这人已经去了福建。”
“这就好,说明狼崽子们并不知情……也不对,万一他们已经拿住了那人,那人把你供出,这样就不好办了……”王通先吓缩了哈尔巴拉的心尖,跟着问,“那人叫什么?”
“罗汝敬。”
罗汝先和罗汝敬这一字之差,当即把王通吓出几个寒战:罗汝敬为朝中大员,知晓的国家机要何啻数百!他是瓦剌奸细,并与亲王攀上关系,若不及时拔出这枚钉楔,国家离大难也就不远了!复想:王通呀王通,老天爷开眼了,给你这么一个重见天日的好时机,还不赶紧地接住!想到这里,他嘿嘿冷笑数声,即便被囚禁十余年,终是武将出身,忽然跃起,解下腰带,使绊子、掐麻穴,几下将哈尔巴拉捆绑结实。
“爷,你这是——”
“哈哈!爷借你这条狗做一回赎罪奏章!”王通脚踩哈尔巴拉,冲牢房外大喝,“来人!这里有机要事上奏!赶紧呀!我拿下了一个瓦剌奸细!”
他也是情急发昏,不想想关在诏狱多少年了,早不受锦衣卫的待见,俄顷听见传来叱喝:
“消停地呆着去!再乱嚷,爷拆散你的贱骨头架子!”
看守牢狱的校尉不待见,可时运善待他:巧不巧,这间牢房相邻关押的便是魏源。虽说诏狱各牢房的囚犯素来不得碰面,但魏源听到动静,眉毛不禁一动,——这人的声音好耳熟呀!问问他:
“方才出声的是王通么?”
“不错!你是——啊,魏贰卿也落到这里了?”
“什么贰卿,没来之前是大司寇!莫说余外的,且说,你拿到一个什么样的奸细?”
隔壁沉静半晌,听王通回过来:“老魏呀,只要你能传出信去,咱俩的罪都能得到宽宥!你说,你有没有办法?”
“你先说,是个怎样的奸细。”
“罗汝敬乃瓦剌奸细!老魏,想法子传出去,以此赎罪吧!”
听到这个名字,魏源脱口道:“你说谁?罗汝敬?胡说八道!”
“不胡说!刚拿下一个脱欢的密使,这会儿正踩在我脚下!你只要将此信传出去,定得善报!”
王通都这么说了,魏源不由相信了几分。再者,罗汝敬果真为瓦剌奸细,这事说有多重大便有多重大!刑部虽同北镇抚司素无往来,但这还要信一次此属天降时运:诏狱的一员校尉没当官差前给魏源做过隶役,当年没少得到他的宽厚,心里记了好,时不时偷着给他送些好吃喝;他通过这人将此情传给了丁铉,再由丁铉带入内阁,说给三杨。
杨荣听罢魏源所述,思忖许久,有心帮魏源多捞些赎罪的资本,伏在木栅上,对魏源耳语面授一番。随后,请出手谕,命校尉将魏源、王通和哈尔巴拉带入一间耳房,由着几员校尉拥入监督,自家唤人搬来张椅子,坐在外头从虚掩的门中听取罪臣鞫审人犯。魏源是老刑部,审案自有一套,不多时拿下了哈尔巴拉的供状,按上手印后,迈方步走出耳房,把供状交给杨荣,掸掸棉袍,抱拳作一揖。
“杨少师都听清楚了?”
“嗯。”杨荣捋髯道,“他说罗汝敬远赴福建了,可鉴并非令我等心重的那个人。”
“这个非我一个罪臣所能论的,反正奉你之命我尽心审出了结果,杨少师……”魏源有话不好说。
杨荣知会魏源含在齿间的后半截话,先是欲言又止,——魏源仍属罪臣,他不能把眼前接踵而至的报急和变故道出。顿了半晌才道:“你尚须在此住上一段时日,上位那里,荣会寻机请旨宽宥。”
魏源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情态,含笑道:“好说。”
“那荣先告辞了。”
“杨少师请自便。”
杨荣转身迈步,没走多远,王通抢出耳房,喊道:“少师!王通权算立了一功,还望你在上位面前美言几句呀!”
“静等吧,都静等吧!”杨荣边说边加快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