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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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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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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龙夺珠》连载

第二十五章 难题验智才

正统五年(1440年)春正月,北直隶几方地界降了一夜好雪,直把大地化成琉璃脂玉铺砌出的妙境。这仅是天然好景致,还有人造光景:在大兴,在良乡,在固安、永清、东安、香河等地,均连排搭起了席棚,其中某座席棚里垒起灶台,几个干杂活的不断添柴煽火,让大锅里时时不缺热腾腾的白米饭和白面馍馍。相邻的席棚里,聚着三五个阉人和两条高壮的汉子,守着摞摞道服和僧袍,守着叠叠钞币和度牒,等待饥寒交迫的流民自动求到跟前,随后度成一僧或一道,那册子上即多了一分报功的资本。这类人本不具操行,自恃有虎皮大旗,地方官忌惮招惹他们,兼办这差事不累心不劳体,肚子里的坏水焉能闲着不用,凡见流民中颇有姿色的年轻女子,便以衣食诱惑,骗到后头奸淫。

此时,从北边驶来一驾马车,看车亭即知乃官造制式,驭缰绳那人拔高公鸭嗓,冲在道旁排队的流民大呼小叫:“起开!轧死了洒家可不给你等偿命!起开!起开啰!”

流民纷纷避让,敬畏地看着马匹停顿四蹄,车亭帘子一打,钻出张清秀面目:这宦官不过二十岁年纪,动作轻俊地跃下马车,爱惜着把另一个傻呆呆的矮胖火者搀下车,随后目不斜视朝席棚走来。俄顷,从席棚中奔出一人:

“喜哥子怎么来了?”

这年轻宦官叫喜宁,乃永乐帝钦赐姓名的忠勇王金忠献给宣德帝的女真战俘,当年,他和弟弟喜胜被阉割入宫时,一个不过五岁,一个不过四岁,哥哥干瘦巴巴整天挂着两条鼻涕,弟弟却粉白胖胖惹人喜欢。不想,喜胜七岁时得病烧坏了脑瓜,成了内廷人人可唤的“二傻子”,而喜宁如今却出落得一表人才。呆傻人本不能留在大内,但王振对他兄弟俩一直不乏爱护,不仅容留了喜胜,还把喜宁培养成得力的心腹。

“王秉笔交给洒家一桩差事,过来帮你等管账,一厢出把子力,一厢也沾沾善缘。”

“沾沾善缘。”那矮胖火者便是喜宁的傻弟弟喜胜,咧嘴学哥哥的话。

“哟,”那个人不理睬喜胜,满脸堆笑对喜宁道,“喜哥子的善缘已多了去,不沾这些也亏不到哪里。”

喜宁不吭声了,负手步入席棚,忽然仄起耳朵;他听见从后头传来女子的啼哭声,于是发问:“怎个景?”

“怎个景?”喜胜依前学哥哥说话。

“喜哥子听不出来?呸!还不是他们带臊根的干出的那桩事!”

“这叫什么!”喜宁唰地耷拉下俊脸,“咱们度僧道本为结善缘,哪能纵容他们这么干!嗨,一旦被哪个奏到朝堂上,王秉笔都得跟着撞晦气,更莫说我等了!”

喜胜一叉腰,瞪眼道:“都跟着撞晦气!”

“没法子,”那宦官苦着脸说,“他们都是金督主调来搭把手的,咱们不好管!得,先忙起来吧。喂,下一个!”

喜宁对弟弟耳语一句,喜胜遂抿紧了两片嘴唇。喜宁转而斜觑那几名宦官为一个流民记名登册,续取出张文书,让那人按下手印,随后递去两只热乎乎的馍馍,由一人指引,进入相邻的一座席棚。

“已度了多少?”他问。

“七百多人头。这几日来的少了,洒家正打算遣个嘴巧的,去别处扇忽扇忽。”

“你这才是个正经办差的,哪像那些玩意儿!”

话音刚落,一个脏乎乎的女子蓬乱着头发,衣带不整地跑出来,不忘向宦官讨了四只白馍,紧着奔出席棚。少时,两员番子整袍襟系腰带,互投猥亵神态现了身,直奔那张方桌,从棉焐子里提出茶壶,斟茶咕咚牛饮。

喜宁横鼻子竖眼扫了扫他们,欲忍却忍不住说:“二位爷高乐呀!不过,这般高乐或恐连累了咱们这些可怜人,二位爷可曾想过?”

一员番子咯咯笑道:“小兄弟也体谅体谅咱们!差事办圆满你等谁也落不下王老爷的提携奖赏,而咱们呢,惟两袖清风回东辑事厂继续当差,所赚的便宜,惟这个野趣了!”

喜宁蹙眉道:“你这‘野趣’或恐会叫兄弟们一齐完蛋!依洒家说,还是收敛吧!”

另一员番子不以为然道:“地方有司不搀和咱们这块,跟咱们耍子的那等人只图个肚皮不打饥荒,咱们没什么可忌惮的。”

喜宁啐一口:“你道‘光天化日’仅是四个字么?有人瞧见便有人说道;有人说道便有人听见,一旦传到哪位元辅或言官耳朵中,不仅兄弟们,连咱们王秉笔和你们金督主,也够呛好过!得,你等也莫烦厌洒家嘚吧,反正洒家该提点的都提点了,二位好自为之!”

“是、是、是,”番子嘴上敷衍着,用肩膀拱同伴,示意他往人堆中看。“咱们东辑事厂和司礼监恰似和合二仙,最重的就是和气,是不是这个道理?”

喜宁打量他二人那副样子,瞅一瞅那堆流民,陡然愤愤地冲那宦官道:“咱们八成要坏事!坏就坏在二位爷的那条臊根上!”

他还是颇具见识:终究北京周遭,终究光天化日,皇城九门也非日夜紧闭,人来人往,便把这类不齿之事当做谈资打发了无聊;而这些谈资,终于传入一人耳中,此人便是副都御史王文。开始,他不动声色,遣院里可靠的御史便服查访,得知结果当即义愤填膺,拟成封章状弹,赶在放衙晚鼓敲响前递入乾清门。

已是二月中旬的气候,小风虽嫌料峭,但也含带令人惬意的柔顺。正统帝孤零零立在乾清宫门槛内,望着一线朝霞,郁郁思忖心事。从上月大祀天地前的斋戒起,至今他一直没有临幸刘宫娥,并非淡漠了这份恩爱,而是另有苦恼。他盯着王振手捧物什,快抬靴子登上玉阶,隔门槛立住双脚,深躬腰肢。

“奴婢叩见陛下。圣躬万福。”见正统帝直勾勾盯着他不吭声,忐忑片刻,问,“不知陛下一大早着奴婢过来,有何分派?”

“朕是否患有隐疾呢?”正统帝丢来这句,令王振一头雾水。

“圣躬……敢问,陛下为何这样说?”

“朕宠幸刘氏已有些日子了,为何不见她为朕孕育儿女?”

王振眨巴眨巴眼皮,心说:这你须问问太后!她那里舍出大块小块的好麝香,均招呼在刘宫娥的肚皮上,刘宫娥想为你添一儿半女,只怕比登天还要难!他边想边打圆滑:

“章皇帝大婚后也非年载间便得了皇子,后来怎样?还不是得了如今的圣哲天子?这个急不得,陛下无须将此当做心事。”

“我皇考当年也得了顺德公主,朕呢?”

“这个……急不得的,果真急不得。”王振含混应对罢,犹困在金口随后或将追问的为难中,忽而念及一面挡箭牌,举起手里的物什道,“此乃昨日放衙前都察院上呈的封章,请陛下御览。”

正统帝收了收心思,略含嗔怪道:“你真大胆,都察院昨日递入的,为何今日才上呈!”

“奴婢怕搅了陛下香甜进膳,故而拖了拖,”王振边说边启了封泥,“谁知忙得疏忘了。还是今日大早,听你着奴婢过来侍奉,方记了起来。”

正统帝接过奏疏,展开读过,大不快地递回来:“你自家看!——念给朕听!”

“是。”王振心底打了鼓,恭敬地接过,读道,“兼署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大声念!”

王振哈腰应是,再次读道:“兼署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臣王文谨奏:我朝自太祖高皇帝始立制,设僧、道二录司掌天下僧道,在外府州县亦设僧纲、道纪等司分掌其事,给僧道度牒……后于洪武二十四年清理释、道二教,限僧三年一度给牒,凡各府州县寺观,但存宽大者一所并居之;凡僧道,府不得过四十人,州三十人,县二十人,民年非四十以上、女年非五十以上者不得出家,复于洪武二十八年,令天下僧道赴京考试给牒,不通经典者黜之……祖制周全,一为杜绝奸猾之徒,假以皈依佛道逃避有司差役及赋税;二为便于督律,杜绝不法歹人借僧道事起乱作耗。今有司礼监秉笔太监……”

“读下去!”

王振深吸一口气,硬头皮读下去:

“今有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振者,买通僧、道二录司大许度牒,复私自于北直隶各县搭棚,借流民之疾苦强度僧道,更纵使恶汉以吃食诱流民之女,行奸淫恶行……”本欲拿这道封章状弹做挡箭牌,岂料倏尔变成指向他的一柄长矛,但他心里并不十分惧怕,躬腰瘪嘴道,“奴婢只是为陛下虔诚度僧度道,着实没干过那等恶事!乞请陛下明鉴!”

“王文状弹上分明写着已查实,你怎么讲?”

“奴婢一心念着为陛下、为社稷祈福,也为宛平那座佛寺和智化寺今后着想,不免将摊子铺大了,致使经办之人善中杂恶……”

“这个说辞,朕也能听入。”正统帝甩一下袍袖续道,“然,王文状弹你有违祖制,私自强度僧道,这个又该怎么讲?”

王振豁上了,爽性冤正统帝一回:“并非奴婢私自行事,事先请了旨……当时陛下也准许了奴婢。”

“奇了,朕怎么分毫不记得?”

王振继续扯谎:“陛下那日恰要移驾坤宁宫,或许急了些,于是——”

“行了。”正统帝红了面皮,“莫不成叫王文改为状弹朕么?”

“即便将奴婢千刀万剐,也不敢生出这个意思。不过,陛下可要搭救奴婢一回啊!”

“行了!”正统帝一步迈出门槛,拽着王振的肩膀道,“你说,朕该怎么办?”

“按说,奴婢挤出营建佛寺的内帑,又四处化缘,合在一起为流民谋个温饱,而得以布施的流民以敬佛道做为报答,这岂能算做恶事?便论祖制,在北直隶周遭度成的僧道,大可均分各地,三年后精通佛道经典者给牒,不通者黜之还俗,多好的结果?偏这位副宪多事,叫奴婢说,他比陈智还要可憎。”

“你大胆!岂敢这般浪言评论大臣!”

“奴婢说实话而已。”

“收起你的实话!你说,朕该怎么办!”

“不答理就是。”

“好一个‘不答理’,”正统帝沉下脸色道,“王文若不得朕的圣裁,待几日后左顺门视事,他当着众文武仗弹一本,朕依旧不答理,能过得去?”

“哎!陛下提起的这节也真够愁人……”王振飞觑龙颜,“不管怎样,你可要搭救奴婢呀,不然奴婢可不得冤死!”

正统帝沉吟半晌,愁容不减道:“祖制在上,太皇太后在上,朕也怯于轻率答复言官。你说,该如何是好?”

王振忙抛砖引玉:“两位杨元辅忠心且睿智,要不将这个难题交给他们试一试?”

正统帝双眸一亮:“着呀!两日前杨寓请旨许马愉和曹鼐参与机务事,朕爽快地准了,这回他也该为朕分担这个难题。你去寻他们,看他们能否劝服王文软下这根犟筋!”

王振虽自知测不出二杨的城府有多深,但也抓到了包括张辅等元辅大臣的两处麻穴:其一,当初他们力拥生身别有出处的朱祁镇继位,独为朝局乃至国家社稷全盘着想,如今依然未改初衷;其二,这些老臣虽掌重权,却个个顾全名誉,生怕背负恃权欺幼主之恶名,故每每不惜表露为臣子的赤心,——有这两处穴位可以拿捏,料二杨会不惜心力帮正统帝、也是帮他王秉笔,化解这桩意想不到的变故。

阁中添了两位参与机务的新人,不见一分新气象,反增加了老气横秋的沉郁气氛。杨士奇和杨溥脸对脸坐在一张公案两边,低声议论接手的公务,马愉和曹鼐则各守各的公案,审阅各衙门最新送达的文移和奏疏。曹鼐不必说,乃宣德八年的状元郎,参与机务事前一直在文渊阁历练;马愉乃宣德二年的状元,比曹鼐年长七八岁,此前为侍讲学士,不常在文渊阁走动,故而比曹鼐显得要拘束几分。

“恩师,老少师,”马愉那科的主考官正是杨溥,因而素以“恩师”尊称。他搁下手中的奏疏,回身说,“这里有两道奏疏,一为浙江诸有司联署上呈,请留林硕任上;二为林天牧本人奏陈,称养母老矣,请致仕归乡终养。不知后进该如何注之?”

杨溥抬首和蔼地问马愉:“性和①认为该如何注?”

马愉在杨溥那副神色鼓励下,侃侃道:“后进阅疏成日期,林的具本在先,联署请留任为隔日拟就,可鉴浙江诸有司心中所急,惟恐失了这位天牧呀!后进也知晓,林这官做得够苦,当年因内使裴可烈构陷,差些丢了性命,幸章皇帝目如日月,方洗冤情……林在任上的建树历历在册,饬风纪,讨贼寇,平冤狱,使境内大治,为此,上至同僚下至当地百姓,无不交口称赞。朝廷若同意这样的好官致仕,无疑为损失。然,其奏陈也不可忽之,毕竟以孝治天下素为金玉之策。后进以为,似可准其归乡省亲,之后仍任浙江天牧一职。”

“甚善,便按性和的意思注上。”杨溥说罢,垂下头紧着沉了脸色,复听杨士奇议道:

“凡察称,自其兄猛哥帖木儿战死后,朝鲜国趁机扶持其侄孙胡赤,处处予其掣肘,况有兀狄哈人掳掠,又乏资财,几将饿死,惟率余部西迁辽东,至苏子河投奔其岳父李满柱。”

“溥已阅过。对此事曾有人具本奏陈,兀狄哈人释放了猛哥帖木儿之子董山,带回左卫旧印,遂与凡察龃龉不断,为使叔侄不睦得以消解,请另设建州右卫,由凡察掌之。”

“哼,”杨士奇冷笑道,“这是谁的好主意!杨勉仁若在,定不会对他留一分口德!猛哥帖木儿虽被文皇帝称做皇后之亲,也为朝廷屡建功勋,但谁敢自信女真各部族俱抱这等赤心?日后会不会出落一个阿鲁台、脱欢那般的人物?再许之一卫,其生息地即可东北至图们江流域,西南至鸭绿江下游,西至开原乃至辽东边墙一线,说什么由朝廷节制统辖,说什么岁岁朝觐献贡,那还不是用朝廷供予的粮饷、衣甲、兵械滋壮本部?待女真各部壮大起来又会如何?哈!”

“那——”杨溥打住话,起身接过杂役敬来的茶壶,亲手为杨士奇斟一盏热茶,等杂役离去,道,“便按士奇公所论注上去?”

杨士奇连连摇头:“如今人家不是还没有走到寓所虑的那一步嘛,若注上寓这番拙论,只怕被人视为昏聩之见。哎,杨勉仁若在,尚能凭对边戍的谙熟,拿出令人信服的理由;寓憾无此才!”

杨溥还想就此事论下去,门外有人通禀:“司礼监王秉笔求见!”

二杨对视一眼,由杨溥发声:“请他进来。”

少顷,暖帘一打王振钻进来,见人作揖,轻着步子走到二杨跟前,没等二杨问话,先耷拉下眉毛,苦巴巴道:“二位元辅哟,洒家只怕要被苦死了!”

杨溥抖一抖袍襟,边打手势示意王振落座,边问:“何事令王秉笔如是叫苦?”

“哎,那日上位不知动了什么心念,说,如今畿内流民渐多,又说户部手头正紧,着洒家挤出些营建佛寺的内帑,在几县接济流民衣食。洒家照办了,因有流民听闻这宗接济的出处,便求洒家,愿事佛道以报上位救苦之恩,这么着,洒家便将这话奏给了上位,于是金口发声:有抱此心愿的,便度了吧。再于是,洒家遵旨照办了。哎哟,这下可好,没想到抱此心愿的流民太多,光办度牒这桩便跑细了洒家两条腿!这还算不得什么,昨日放衙前,王副宪上呈封章,请旨定洒家重罪……上位或不忍拿洒家顶缸,便说:让王文改做状弹朕吧!”王振吞咽口唾沫,继续把谎话杂着真话扯下去,“洒家一听,这可怎么是好!言官们骨头硬、性耿直,状弹天子也并非不可能!真要那样的话,不说有损仁明圣哲了,单说上意一个不快,王副宪呀——够呛安然无事!故而洒家苦苦劝说,最终上位说:叫西杨和南杨想法子化解,看看能否劝服王文软下这根犟筋!如果他们也没法子,朕只好等王文这本状弹了!二位元辅说,这叫洒家如何是好!”

还真非小事:一个为少年容易使性,一个为苛刻兼秉性刚烈,搞不好即为一场大风波!杨士奇沉吟片刻,问:

“至今共度了多少僧道?”

“流民太多……至今度了近一万人。”

“都给了度牒?”

“只有千余人得了度牒。”

杨士奇瞅瞅杨溥,不由咧了咧嘴角。这人头数也太多了,不说其中是否掺有被诱骗或强迫皈依者,只论祖制这项,便脱不过“违逆”二字!王文这道状弹合情合理,又有什么好说辞劝服他“软下这根犟筋”?当中但有不法事,能劝么?如不劝服他“软下这根犟筋”,戗了上意,那诏狱的某间空牢房只怕要进人了,接下来,太皇太后、上位、朝臣以及在外官这几方,欲择清而捋不顺,费解释而难安抚,忙中生乱,不起风波才怪!

马愉和曹鼐开始默不作声地听,后来见杨士奇和杨溥各露难色,马愉便想:真如王振说的那样,流民均为报恩皈依,王文能逼得上位找到阁中寻法子?我虽未读那道封章状弹,但也能揣想个大概,准是有人犯下恶行,牵累到上位这里,偏王振打算保犯恶者,引导金口说出这番话,于是跑来为难二位老臣子!想到这里,他不再缄默,道:

“倘若这道封章仅为广度僧道违逆了祖制,这似将那‘度’字理解得太死;‘度化’也是度,敬请高僧、高士开坛讲经劝人向善,应也使得。后进所虑的是,当中或有犯奸作恶之事,若无,这道弹劾并无多少气力。嗯……何不遣官巡视,抚问流民,果真有犯奸作恶之事,该罪哪个便罪哪个,反之,也就调停了。”

杨士奇听罢几乎要畅快大笑,心道:还是后生脑瓜子灵光,我怎没想到这篇!那“度”字经马愉诠释,当即令上位远离了干系,——用内帑救济流民并非违逆祖制,如是,与王文还有什么可戗着的?至于王振或他人在底下做过哪些背人丑事或伤天害理的恶行,也该当依律治罪!想到这里,他轻松冲王振一摊双手:

“法子已有,我等已够违心,后面的事想必王秉笔自会办妥。在此老夫赠你两句话:上宠则战战兢兢;下敬则三思其心。”

这句话分明说:咱们已然失了君子之德、良臣之责,你及时去忙擦屁股的事吧!记住了,莫自恃上位的宠信忘了自家的斤两!莫因为有人竞相巴结便肆意而为!

王振之前的编派布阵看来难以遂愿了,他沮丧地出了文渊阁,续而眼神迷离踩着一溜儿白花花的日影徐徐行走。拐出甬道际,忽地打了个寒战,忙加快步子,径直朝内玉带河桥奔去;桥那边有一人正匆匆迎来,打眼辨认,是喜宁。

注:

①性和,乃马愉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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