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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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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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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保山批注《红楼梦》》连载

第七章 送宫花周瑞叹英莲 谈肆业秦钟结宝玉

题曰:十二花容色最新,不知谁是惜花人。相逢若问何姓氏,家住江南姓本秦。

话说周瑞家的送了刘姥姥去后,便上来回王夫人话。谁知王夫人不在上房,问丫鬟们时,方知往薛姨妈那边闲话去了。周瑞家的听说,便转东角门出至东院,往梨香院来。刚至院门前,只见王夫人的丫鬟名金钏儿者,和一个才留了头的小女孩儿站在台矶上玩。见周瑞家的来了,便知有话回,因向内努嘴儿。

周瑞家的轻轻掀帘进去,【只见王夫人和薛姨妈长篇大套的说些家务人情】(俗人就是如此)等语。周瑞家的不敢惊动,遂进里间来,只见【薛宝钗穿著家常衣服,头上只散挽着簪(原字为上髟下赞)儿,坐在炕里边,伏在小炕儿上同丫鬟莺儿正描花样子呢】(宝钗的装束和动作表现了她是十足的封建社会淑女形象)。见她进来,宝钗便放下笔,转过身来,满面堆笑让:“周姐姐坐。”周瑞家的也忙陪笑问:“姑娘好”一面炕沿上坐了,因说:【“这有两三天也没见姑娘到那边逛逛去,只怕是你宝兄弟冲撞了你不成?”宝钗笑道:“那里的话!只因我那种病又发了两天,所以静养两日】(借周瑞家的与宝钗闲聊暗示宝玉与宝钗有过冲突。“那种病”“又发了”和下文的“到底有什么病根”交代了多少信息!说明她的热毒病发过不止一次,这是不写之写)。”周瑞家的道:“正是呢,姑娘到底有什么病根儿,也该趁早儿请了大夫来,好生开个方子,认真吃几剂药,一势儿除了根才好。小小的年纪倒作下个病根也不是玩的。”宝钗听说,便笑道:“再不要提吃药。为这病请大夫、吃药,也不知白花了多少银子钱呢。【凭你什么名医仙药,从不见一点儿效】(因为病根是她心冷,所以无药可治)。后来还亏了一个秃头和尚,说专治无名之症,因请他看了。他说我这是从胎里带来的一股热毒,幸而我先天壮,还不相干;若吃寻常药,是不中用的。他就说了一个海上方,【又给了一包末药作引,异香异气的,不知是那里弄了来的】(甲戌双行夹批:是从放春山采来,以灌愁海水和成,烦广寒玉兔捣碎,在太虚幻境空灵殿上炮制配合。这是调侃语,调侃宝钗人冷,配制药的原料、工具皆冷)。他说发了时吃一丸就好。倒也奇怪,这倒效验些。”

周瑞家的因问道:“不知是个什么【海上方】(仙方)儿?姑娘说了,我们也记着,说与人知道,倘遇见这样的病,也是行好的事。”【宝钗见问,乃笑道】(周瑞家的问,宝钗答,自然而然引出冷香丸):“不用这方儿还好,若用起这方儿,真真把人琐碎死了。东西药料一概都有,现易得的,只难得‘可巧’二字。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对应着十二钗。花蕊都是白色的,冷色调),夏天开的白荷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花蕊十二两,冬天开的白梅花蕊十二两。将这四样花蕊,于次年春分这日晒干,和在末药一处,一齐研好。又要雨水这日的雨水十二钱,......”【周瑞家的忙道:“嗳哟!这样说来,这就得一二年的工夫。倘或这日雨水竟不下雨水,又怎处呢】(如果不让周瑞家的话在这里穿插一下,让宝钗直接把药方说完就成了懒婆娘的裹脚了,这样处理上下两段都显得珠圆玉润)?”宝钗笑道:“所以了,那里有这样可巧的雨,便没雨也只好再等罢了。【白露这日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日的霜十二钱,小雪这日的雪十二钱】(这些节气听着就觉得发寒)。把这四样水调匀,和了药,再加蜂蜜十二钱,白糖十二钱,丸了龙眼大的丸子,盛在旧磁罐内,埋在花根底下。若发了病时,拿出来吃一丸,用十二分【黄柏】(味苦寒,用此煎汤服下,暗示宝钗的命运亦是苦的)煎汤送下。”

周瑞家的听了笑道:“阿弥陀佛,真坑死了人!等十年未必都这样巧呢。”宝钗道:“竟好,自他说了去后,一二年间可巧都得了,好容易配成一料。如今从南带至北,现在就埋在【梨花树】(梨香院里梨花树下埋冷香,也很“可巧”)下。”周瑞家的又问道:“这药可有名字没有呢?”宝钗道:“有。这也是那癞头和尚说下的,叫作【‘冷香丸’】(凡花蕊、雨、露、霜、雪都是十二,照应金陵十二钗。雨露霜雪越来越冷,用“冷”治疗宝钗天生的热毒,所以宝钗也就变成了冷酷无情的人了。有蜂蜜,又有黄柏汤,此等甘苦人皆有之啊!埋在梨花树下,这不正是梨香院的意思吗)。”周瑞家的听了点头儿,因又说:“这病发了时到底觉怎样?”宝钗道:“也不觉甚什么,只不过喘嗽些,吃一丸也就罢了。”

周瑞家的还欲说话时,忽听王夫人问:“谁在里头?”周瑞家的忙出去答应了,趁便回了刘姥姥之事。略待半刻,见王夫人无语,方欲退出,薛姨妈忽又笑道:“你且站住,我有一宗东西,你带了去罢。”说着便叫香菱。帘栊响处,方才和金钏玩的那个小女孩子进来了,问:“奶奶叫我作什么?”薛姨妈乃道:“把匣子里的花儿拿来。”香菱答应了,向那边捧了个小锦匣来。薛姨妈道:【“这是宫里头作的新鲜样法,堆纱花儿十二支】(能有宫里的玩意儿,不简单,薛家此时是正旺的时候)。昨儿我想起来,白放着可惜旧了的,何不给他们姊妹们戴去。昨儿要送去,偏又忘了。你今儿来得巧,就带了去罢。你家的三位姑娘,每人两枝,下剩六枝,送林姑娘两枝,那四枝给了凤哥罢。”王夫人道:“留着给宝丫头戴罢了,又想着她们!”薛姨妈道:“姨娘不知道,【宝丫头古怪着呢,她从来不爱这些花儿粉儿的】(一句话就透露出宝钗是没有或者压抑着七情六欲,没有女孩子的天真烂漫,完全按照封建礼教的要求做事的人)。”

说着,周瑞家的拿了匣子,走出房门,见金钏仍在那里晒日阳儿。周瑞家的因问她道:“【那香菱小丫头子,可就是常说临上京时买的、为她打人命官司的那个小丫头子】(这句话问的有些不合实际。香菱已经随薛姨妈住在梨香院3年了,周瑞家的怎么可能才第一次见到她呢?凭她的圆滑世故及王夫人陪房的条件,她早该去过梨香院了)?”金钏道:“可不就是她。”正说着,只见香菱笑嘻嘻的走来。周瑞家的便拉了她的手,细细的看了一会,因向金钏笑道:“【倒好个模样儿!竟有些像咱们东府里蓉大奶奶的品格】(甲戌双行夹批:一击两鸣法,二人之美,并可知矣)。”金钏儿笑道:“我也是这么说呢。”周瑞家的又问香菱:“【你几岁投身到这里?”又问:“你父母今在何处?今年十几岁了?本处是哪里人?”香菱听问,都摇头说:“不记得了】(此处语言设计得很巧妙,表现在:第一可见周瑞家的问得急,没把香菱当回事儿。试想,如果她问宝钗、黛玉问题,敢这样连三连四的吗?第二香菱低头欲言又止的样子如在目前,她不想提及这些痛苦的事,所以语速缓慢;第三避免了重复回答相同的内容,使语言简洁明快)。”【周瑞家的和金钏儿听了,倒反为她叹息伤感一回】(别人问祥林嫂儿子的死亡过程后也都叹息一下,鲁迅的笔法遥与曹公相承)。

一时,周瑞家的携花至王夫人正房后来。【原来近日贾母说孙女们太多了,一处挤着倒不方便,只留宝玉、黛玉二人在这边解闷,却将迎、探、惜三人移到王夫人这边房后三间小抱厦内居住,令李纨陪伴照管】(前文曾经说过贾母特别疼爱孙女们,把她们都接到身边住着,这里交代这些是为了细节更缜密)。如今周瑞家的故顺路先往这里来,只见几个小丫头子都在抱厦内听呼唤默坐。迎春的丫鬟司棋与探春的丫鬟待书二人正掀帘子出来,手里都捧着茶钟茶盘,周瑞家的便知她姊妹在一处坐着,遂进入内房,只见迎春、探春二人正在窗下下围棋。周瑞家的将花送上,说明原故。【二人忙住了棋,都欠身道谢】(从迎春、探春的反应可见周瑞家的身份,也可见探春知礼),命丫鬟们收了。

周瑞家的答应了,因说:“四姑娘不在房里?只怕在老太太那边呢。”丫鬟们道:“那屋里不是?”周瑞家的听了,便往这边屋里来。【只见惜春正同水月庵的小姑子智能儿两个一处玩耍】(从惜春第一次真正露面的表现看,她骨子里有佛缘,为后文伏笔)。见周瑞家的进来,【惜春便问她何事】(惜春的表现是问她何事,不像探春那么有礼貌,这符合惜春的心理特征)。周瑞家的便将花匣打开,说明原故。惜春笑道:“【我这里正和智能儿说,我明儿也剃了头,同她作姑子去呢,可巧又送了花儿来;若剃了头,可把这花儿戴在哪里呢】(惜春与小姑子玩,又开玩笑说剃了头当姑子,已显示出她要出家的端倪。送花这一节贾府三姐妹的表现不同,如果再加上后面黛玉的表现,会发现作者的安排特别丰富多彩,毫无呆板之感)?”说着,大家取笑一回,惜春命丫鬟入画来收了。

周瑞家的因问智能儿:“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你师父那【秃歪剌】(很多人表面上礼佛,实际都不深信,这三个字就是明证)往那里去了?”智能儿道:“我们一早就来了,我师父见过太太,就往【于老爷】(脂批愚蠢的老爷)府里去了,叫我这里等她呢。”周瑞家的又道:“十五的月例香供银子可得了没有?”智能儿摇头说:“不知道。”惜春听了,便问周瑞家的:“如今各庙月例银子是谁管着?”周瑞家的道:“【是余信管着】(惜春问这等琐事,还是说明她对姑子的事留意了,余信——脂批是愚信。连续两个人物名字——愚蠢老爷、愚信,再加上后面所有和尚、尼姑都是贪财势利之人,说明曹雪芹对僧尼是深恶痛绝的)。”惜春听了,笑道:“这就是了!【她师父一来,余信家的就赶上来,和她师父咕唧了半日】(一定是余信没有把月例钱按时发放,请求师傅别说出去。人人皆贪财,这是不写之写),想是就为这事了。”

那周瑞家的又和智能儿唠叨了一会,便往凤姐儿处来。穿夹道,从李纨后窗下过,越西花墙,出西角门进入凤姐院中。走至堂屋,【只见小丫头丰儿坐在凤姐房门槛上,见周瑞家的来了,连忙摆手儿叫她往屋里去。周瑞家的会意,慌得蹑手蹑足】(周瑞家的都要蹑手蹑脚,想想凤姐得多厉害。后面续书上写奶子竟敢掐巧姐,很不符合事实)的往东边房里来,只见奶子正拍着大姐儿睡觉呢。周瑞家的悄问奶子道:“奶奶睡中觉呢?也该清醒了!”【奶子摇头儿。正问着,只听那边一阵笑声,却有贾琏的声音。接着,房门响处,平儿拿着大铜盆出来,叫丰儿舀水进去】(奶子摇头,说明她明知凤姐没有睡觉,在干好事儿呢。贾琏大笑分明是浪笑,是贾琏凤姐夫妻好事发出的笑。平儿让丰儿舀水,是让他们好事儿后洗手的。这种事不写不符合贾琏、凤姐青年男女的实际,明写了又唐突了凤姐的身份,所以写得很隐秘。后面还有一次,贾琏说只是改变了体位凤姐就不乐意了,也是写他们的风流之事。平儿还要伺候着,妾的地位就是很尴尬)。平儿便进这边来,一见了周瑞家的便问:“【你老人家又跑了来作什么】(一个“又”字说明周瑞家的平时没少来。平儿的意思是责怪:奶奶在睡中觉,人家正干着好事儿,你又来了,是见还是不见你呢)?”周瑞家的忙起身,拿匣子与她,说送花儿一事。【平儿听了,便打开匣子,拿出四枝,转身去了。半刻工夫,手里拿出两枝来,先叫彩明来,吩咐她送到那边府里给小蓉大奶奶戴去,次后方命周瑞家的回去道谢】(平儿与司棋侍书入画的区别:平儿直接拿了四支花,有决定权。又把彩明安排好了才让周瑞家的回去道谢,显示出凤姐平儿尊贵些。曹雪芹真是无一处重复累赘之笔)。

周瑞家的这才往贾母这边来。穿过了穿堂,【顶头忽见她女儿打扮着才从她婆家来】(让她女儿穿插一下,把送花的事暂时打断,既不显得呆板,又通过不把冷子兴的事当事把周瑞家的傲慢、倚恃主子作威作福的嘴脸表现了出来)。周瑞家的忙问:“你这会子跑来作什么?”她女儿笑道:“妈一向身上好?我在家里等了这半日,妈竟不出去,什么事情这样忙得不回家?我等烦了,自己先到老太太跟前请了安了,这会子请太太安去。妈还有什么不了的差事?手里是什么东西?”周瑞家的笑道:“嗳!今儿偏偏的来了个刘姥姥,我自己多事,为她跑了半日;这会子又被姨太太看见了,送这几枝花儿与姑娘奶奶们。这会子还没送清白呢。你这会子跑来,一定有什么事情的。”她女儿笑道:“你老人家倒会猜。实对你老人家说,你女婿前儿因多吃了两杯酒,和人分争起来,不知怎的被人放了一把邪火,说他来历不明,告到衙门里,要递解还乡。所以我来和你老人家商议商议,这个情分,求那一个可了事?”周瑞家的听了,道:“我就知道呢。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且家去等我,我送林姑娘的花儿去了就回来。此时太太二奶奶都不得闲儿,你回去等我。【这有什么,忙的如此】(透过语言洞见心理,技巧高妙)。”女儿听说,便回去了,又说:“【妈,好歹快来】(从这句话看冷子兴的事儿可能不小,和周瑞家的反应做对比,更突出她的傲慢)。”周瑞家的道:“【是了,小人家没经过什么事情,就急得你这样子】(又是一次高质量的语言设计)。”说着,便到黛玉房中去了。

谁知此时黛玉不在自己房中,【却在宝玉房中】(不留痕迹地点明宝玉黛玉已经分房了。她今年9岁,宝玉10岁),大家解九连环作战。周瑞家的进来笑道:“林姑娘,姨太太着我送花儿来与姑娘戴。”宝玉听说,先便问:“【什么花儿?拿来给我!”一面早伸手接过来了】(宝玉及时回答周瑞家的话,并早接过宫花,说明他甘愿为黛玉服务,也说明他性格直爽,及时与人交流,不把下人当下人看)。开匣看时,【原来是两枝宫制堆纱新巧的假花】(借宝玉的眼描述一下宫花长啥样)。【黛玉只就宝玉手中看了一看】(黛玉没有迎春、探春的礼节,更没有宝钗满脸堆笑着和周瑞家的说话的态度,再加上下面说“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可知黛玉现在已经不是刚入贾府时的时时留心、处处留意的心态了。续书写黛玉还是处处留心说明没有看到黛玉的变化),便问道:“还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周瑞家的道:“各位都有了,这两枝是姑娘的了。”黛玉再看了一看,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替我道谢罢!”周瑞家的听了,一声儿不言语】(黛玉得罪周瑞家的,可能是她最后恋爱失败的最直接原因。周瑞家的在王夫人面前哪怕半年只说她一句坏话,还有黛玉的好日子吗?全书中黛玉对待下人的这种态度也只有这么一次,其它场景她都比较和蔼,说明周瑞家的品行的确有问题,阿谀奉承太过,而这又是黛玉不齿的,所以才有如此反应。甲戌眉批:余阅送花一回,薛姨妈云“宝丫头不喜这些花儿粉儿的”,则谓是宝钗正传。又出阿凤、惜春一段,则又知是阿凤正传。今又到颦儿一段,却又将阿颦之天性,从骨中一写,方知亦系颦儿正传。小说中一笔作两三笔者有之,一事启两事者有之,未有如此恒河沙数之笔也)。【宝玉便问道:“周姊姊,你作什么到那边去了】(宝玉应该是想打破尴尬场面,又引出新内容,自然流畅)?”周瑞家的因说:“太太在那里,因回话去了,姨太太就顺便叫我带来了。”宝玉道:“宝姐姐在家作什么呢?怎么这几日也不过来?”周瑞家的道:“身上不大好呢。”宝玉听了,便和丫头们说:“谁去瞧瞧?就说我和林姑娘打发来问姨娘、姐姐安,问姐姐是什么病,吃什么药。【论理我该亲自来的,就说才从学里来,也着了些凉,异日再亲自来】(宝玉虚言应付,说明宝钗在他心中没啥分量)。”说着,【茜雪便答应去了】(茜雪能去,说明她是大丫头,不然没这个资格)。周瑞家的自去,无话。

原来这周瑞的女婿,便是雨村的好友冷子兴,近因卖古董和人打官司,故遣女人来讨情分。周瑞家的仗着主子的势利,把这些事也不放在心上,【晚间只求求凤姐儿便完了】(凤姐一手遮天,包揽讼词,只此一斑,可见全豹;行文简洁到如此地步,让人叫绝)。

至掌灯时分,凤姐已卸了妆,来见王夫人回话:“今儿甄家送了来的东西,我已收了。咱们送他的,趁着他家有年下进鲜的船去,一并都交给他们带去了。”王夫人点头。凤姐又道:“【临安伯老太太千秋的礼已经打点了,太太派谁送去?”王夫人道:“你瞧谁闲着,不管打发两个女人去就完了,又来当什么正经事问我】(伯爵的事都不是正经事,贾府地位很高。再次显示凤姐当家理事的身份。甲戌双行夹批:虚描二事,真真千头万绪,纸上虽一回两回中或有不能写到阿凤之事,然亦有阿凤在彼处手忙心忙矣,观此回可知)。”凤姐又笑道:“今儿珍大嫂子来,请我明儿过去逛逛,明儿倒没有什么事。”王夫人道:“有事没事都害不着什么。每常她来请,有我们,你自然不便意;【她既不请我们,单请你,可知是她诚心叫你散淡散淡,别辜负了她的心,便是有事,也该过去才是】(王夫人对凤姐的休息娱乐特别关心,侧面透露出凤姐管家地位的稳固)。”凤姐答应了。当下,李纨、迎、探等姊妹们亦来定省毕,各自归房,无话。

次日,凤姐梳洗了,先回王夫人毕,方来辞贾母。宝玉听了,也要逛去。凤姐只得答应着,立等换了衣服,姐儿两个坐了车,一时进入宁府。早有贾珍之妻尤氏与贾蓉之妻秦氏,【婆媳两个引了多少姬妾、丫鬟、媳妇等接出仪门】(这点儿与贾赦房里相似——姬妾多,贾珍何许人也就不言自明了)。那【尤氏一见了凤姐,必先笑嘲一阵】(为后文尤氏、凤姐几次交锋做引子。最鲜明的例子一次是凤姐过生日,尤氏找她要份子钱,一次是尤二姐的事败露,凤姐大闹宁国府),一手携了宝玉入上房来归坐。秦氏献茶毕,凤姐因说:“你们请我来作什么?有什么东西来孝敬,就献上来,我还有事呢。”尤氏、秦氏未及答话,地下几个姬妾先就笑说:“二奶奶今儿不来就罢,既来了,就依不得二奶奶了。”正说着,只见贾蓉进来请安。宝玉因问:“大哥哥今日不在家?”尤氏道:“出城请老爷安去了。”又道:“可是你怪闷的,坐在这里作什么?何不去逛逛?”

秦氏笑道:“今儿巧,上回宝叔立刻要见我兄弟,他今儿也在这里,想在书房里,宝叔何不去瞧一瞧?”宝玉听了,即便下炕要走。尤氏、凤姐都忙说:“好生着,忙什么!”一面便吩咐人:“好生小心跟着,别委曲着他,【倒比不得跟了老太太过来就罢了】(从此处可见凤姐在贾母面前是多么小心谨慎)。”凤姐儿道:“既这么着,何不请进这秦小爷来,我也瞧瞧。难道我见不得他不成?”尤氏笑道:“罢,罢!可以不必见他,比不得咱们家的孩子们,胡打海摔的惯了。人家的孩子,都是斯斯文文惯了的,乍见了你这破落户,还被人笑话死了呢!”凤姐笑道:“【普天下的人,我不笑话就罢了,竟叫这小孩子笑话我不成】(凤姐多么傲慢,这句话就能说明问题)?”贾蓉笑道:“不是这话,他生得腼腆,没见过大阵仗儿,婶子见了,没的生气。”凤姐啐道:“他是哪咤,我也要见一见,别【放你娘的屁】(凤姐粗俗,这是一例)了!再不带去看给你一顿好嘴巴子!”贾蓉笑嘻嘻的说:“我不敢强,就带他来。”

说着,果然出去带进一个小后生来,较宝玉略瘦巧些,【清眉秀目,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与阿姐类似,为后面搞同性恋,与智能风流关系做铺垫),似在宝玉之上,只是怯怯羞羞,有女儿之态。腼腆含糊的向凤姐作揖问好。凤姐喜得先推宝玉,笑道:“比下去了!”便探身一把携了这孩子的手,就命他身旁坐下。慢慢的问他:年纪、读书等事,方知他学名唤秦钟。早有凤姐的丫鬟媳妇们见凤姐初会秦钟,并未备得表礼来,遂忙过那边去告诉平儿。平儿素知凤姐与秦氏厚密,虽是小后生家,亦不可太俭,【遂自作了主意,拿了一匹尺头、两个“状元及第”的小金锞子,交付与来人送过去】(有凤姐这样的主子,就有平儿这样的奴才,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凤姐犹笑说太简薄等语。秦氏等谢毕。一时吃过饭,尤氏、凤姐、秦氏等抹骨牌,不在话下。宝玉、秦钟二人随便起坐说话。那宝玉自见了秦钟人品,心中便有所失。痴了半日,自己心中又起了呆意,乃自思道:“天下竟有这等人物!如今看来,我竟成了泥猪癞狗了。【可恨我为什么生在这侯门公府之家,若也生在寒门薄宦之家,早得与他交结,也不枉生了一世。我虽如此比他尊贵,可知绫锦纱罗,也不过裹了我这根死木头;美酒羊羔,也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富贵’二字,不料遭我荼毒了】(心理描写,宝玉一直在自责,对高贵的出生没有半点得意之色,愿意与秦钟共同出身,好早日交结)!”秦钟自见了宝玉形容出众,举止不凡,更兼金冠绣服,骄婢侈童,秦钟心中亦自思道:“【果然这宝玉怨不得人人溺爱他。可恨我偏生于清寒之家,不能与他耳鬓交接,可知‘贫窭’二字限人,亦世间之大不快事】(心理描写,秦钟却想高攀,与宝玉一比,境界高下立判)。”二人一样的胡思乱想。忽又有宝玉问他读什么书;秦钟见问,便因实而答。二人你言我语,十来句后,越觉亲密起来。

一时摆上茶果吃茶,宝玉便说:“我两个又不吃酒,把果子摆在里间小炕上,我们那里坐去,省得闹你们。”于是二人进里间来吃茶。秦氏一面张罗与凤姐摆酒果,一面忙进来嘱宝玉道:“宝叔,你侄儿年小,倘或言语不防头,你千万看着我,不要理他。他虽腆腼,却性子左强,不大随和些是有的。”宝玉笑道:“你去罢,我知道了。”秦氏又嘱了她兄弟一回,方去陪凤姐。

一时凤姐、尤氏又打发人来问宝玉:“要吃什么,外面有,只管要去。”【宝玉只答应着,也无心在饮食上,只问秦钟近日家务等事】(让宝玉问到家务上说明秦钟极得宝玉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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