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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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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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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保山批注《红楼梦》》连载

第三十六章 绣鸳鸯梦兆绛芸轩 识分定情悟梨香院

话说贾母自王夫人处回来,见宝玉一日好似一日,心中自是欢喜。因怕将来贾政又叫他,遂命人将贾政的亲随小厮头儿唤来,吩咐他“以后倘有会人待客诸样的事,你老爷要叫宝玉,你不用上来传话,就回他说:我说了,一则打重了,得着实将养几个月才走得;二则他的星宿不利,祭了星不见外人,过了八月才许出二门。”那小厮头儿听了,领命而去。【贾母又命李嬷嬷、袭人等来,将此话说与宝玉,使他放心。】(李嬷嬷已经告老解事了,现在又提到她,还委以重任,说明李嬷嬷退休的待遇不错)那【宝玉本就懒与士大夫诸男人接谈,又最厌峨冠礼服、贺吊往还等事】(直接交代性地写法),今日得了这句话,越发得了意,不但将亲戚朋友一概杜绝了,而且连家庭中【晨昏定省】(晚间服侍就寝,早上省视问安。旧时侍奉父母的日常礼节)亦发都随他的便了;日日只在园中游卧,不过每日一清早到贾母、王夫人处走走就回来了,却每每甘心为诸丫鬟充役,竟也得十分闲消日月。【或如宝钗辈有时见机导劝,反生起气来,只说“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女儿,也学得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这总是前人无故生事,立言竖辞,原为导后世的须眉浊物。不想我生不幸,亦且琼闺绣阁中亦染此风,真真有负天地钟灵毓秀之德!”因此祸延古人,除《四书》外,竟将别的书焚了。众人见他如此疯癫,也都不向他说这些正经话了。独有林黛玉自幼不曾劝他去立身扬名等话,所以深敬黛玉。】(这一小段文字通过宝玉的说话、行事把他厌恶仕途、科举的性格向前更推进一步,还用寥寥数语把宝玉与宝钗的距离拉得更远、与黛玉的心贴得更近。这里宝玉的语言也很特别,既不是与人对话时说的话,也不是内心独白,是转述吧又不完全像,然而感觉很自然。曹公的语言形式真是丰富多彩)。

闲言少述。【如今且说王凤姐自见金钏儿死后,忽见几家仆人常来孝敬她些东西,又不时的来请安奉承她,】(都知道飞蛾扑火,岂料人也扑火。金钏都死了,她的位置居然还抢得这么厉害,都是银子惹得祸啊!)自己倒生了疑惑,不知何意。这日,又见人来孝敬她东西,因晚间无人时笑问平儿道:“这几家人不大管我的事,为什么忽然这么和我贴近?”平儿冷笑道:奶奶连这个都想不起来了?我猜他们的女儿都必是太太房里的丫头,如今【太太房里有四个大的,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分例,下剩的都是一个月几百钱的。如今金钏儿死了,必定他们要弄这两银子的巧宗儿呢】(这句话显示平儿比凤姐还聪明一筹,又道出了贾府奢侈的用人制度,这种制度还不止一次提起,说明曹公对此是厌恶的。下面提到了各人丫鬟人数:王夫人丫鬟4个大的,月银1两;贾母丫鬟8个大的,月银1两;赵姨娘、周姨娘月银各2两,贾环2两;宝玉的丫鬟十几人。等级之森严,嫡庶之分明可见一斑)。“凤姐听了笑道:”是了,是了,倒是你提醒了。【我看这人也太不知足,钱也赚够了,苦事情又侵不着,弄个丫头搪塞着身子也就罢了,又还想这个。也罢了,他们几家的钱容易也不能花到我跟前,这是他们自寻的,送什么来我就收什么,横竖我有主意。】(如果以己度人,凤姐就不该这么缺德。她自己知足吗?自己从不知足还嘲笑别人,更让人不可理解)“凤姐儿安下这个心,所以自管迁延着,等那些人把东西送足了,然后乘空方回王夫人。

这日午间,薛姨妈母女两个与林黛玉等正在王夫人房里大家吃西瓜,凤姐儿得便回王夫人道:“自从玉钏姐姐死了,太太跟前少着一个人。太太或看准了哪个丫头好,就吩咐,下月好发放月钱的。”【王夫人听了,想了一想道:“依我说,什么是例,必定四个五个的,够使就罢了,竟可以免了罢。”凤姐笑道:“论理,太太说的也是。只是这原是旧例,别人屋里还有两个呢,太太倒不按例了。况且省下一两银子也有限。”】(这里面透露出一个重要现象,也是哲学思想:旧事物之所以越来越落后,就是因为它的旧例太多,顽固不化。这些旧例都是既得利益者制定的,他们不可能自己搲自己的饭给别人吃。所以改革应该天天有,常改才能常新。贾府不知变革,多种因素叠加起来,最后也就崩塌了)王夫人听了,又想一想道:“也罢,这个分例只管关了来,不用补人,就把这一两银子给她妹妹玉钏儿罢。她姐姐服侍了我一场,没个好结果,剩下她妹妹跟着我,吃个双分子也不为过逾了。”凤姐答应着,回头找玉钏儿笑道:“大喜,大喜!”玉钏儿过来磕了头。王夫人问道:“正要问你,如今赵姨娘、周姨娘的月例多少?”凤姐道:“【那是定例,每人二两。赵姨娘有环兄弟的二两,共是四两,另外四串钱。】(姨娘的月钱才2两,李纨凤姐的却是10两,王夫人的是20两,差距太大了。庚:夹写月钱是为袭人渐入金屋步位——后面把袭人的月银也变成了2两,也就是准姨娘的身份了)”王夫人道:“可都按数给她们?”凤姐见问得奇,忙道:“怎么不按数给!”王夫人道:“前儿我恍惚听见有人抱怨,说短了一吊钱,是什么原故?”【凤姐忙笑道:“姨娘们的丫头,月例原是人各一吊。从旧年他们外头商议的,姨娘们每位的丫头分例减半,人各五百钱,每位两个丫头,所以短了一吊钱。这也抱怨不着我,我倒乐得给她们呢,他们外头又扣着,难道我添上不成?这个事我不过是接手儿,怎么来,怎么去,由不得我作主。我倒说了两三回,仍旧添上这两分的。为是他们说只有这个项数,叫我也难再说了。如今我手里每月连日子都不错给她们呢。先时在外头关,哪个月不打饥荒,何曾顺顺溜溜的得过一遭儿?”】(明明是克扣了姨娘丫头的钱,倒把责任都推给别人了,还卖了一大串情,说她伶牙俐齿一点不为过)王夫人听说,也就罢了。半日,又问:“老太太屋里几个一两的?”凤姐道:“八个。如今只有七个,那一个是袭人。”王夫人道:“这就是了。你宝兄弟也并没有一两的丫头,袭人还算是老太太房里的人。”凤姐笑道:“袭人原是老太太的人,不过给了宝兄弟使。她这一两银子还在老太太的丫头分例上领。如今说因为袭人是宝玉的人,裁了这一两银子,断然使不得。若说再添一个人给老太太,这个还可以裁她的。【若不裁她的,须得环兄弟屋里也添上一个才公道均匀了】(在凤姐心里,贾环的丫头与宝玉的丫头月银得是一样的,这恐怕也是封建社会的“礼”之所在)。【就是晴雯、麝月等七个大丫头,每月人各月钱一吊,佳蕙等八个小丫头,每月人各月钱五百】(宝玉的丫头比赵姨娘多太多:七个大丫头,月银一吊,八个小丫头,月银500钱;赵姨娘才两个丫头,月银还被克扣了500钱,凤姐真够歹毒的),还是老太太的话,别人如何恼得气得呢?”薛姨姨笑道:“你们只听凤丫头的嘴,倒像倒了核桃车似的,只听他的帐也清楚,理也公道。”凤姐笑道:“姑妈,难道我说错了不成?”【薛姨妈笑道:“说得何尝错,只是你慢些说岂不省力。”】(从薛姨妈的口中可知凤姐张扬到什么程度,薛姨妈应该有调侃凤姐的意思)凤姐才要笑,忙又忍住了,听王夫人示下。王夫人想了半日,向凤姐儿道:“明儿挑一个好丫头送去老太太使,补袭人,把袭人的一分裁了。【把我每月的月例二十两银子里拿出二两银子一吊钱来给袭人。以后凡事有赵姨娘周姨娘的,也有袭人的,只是袭人的这一分都从我的分例上匀出来,不必动官中的就是了。】(袭人的月银和赵姨娘、周姨娘一模一样——还包括两个丫头的各500钱,这是她打小报告的功劳)”凤姐一一答应了,笑推薛姨妈道:“姑妈听见了,我素日说的话如何?今儿果然应了我的话。”薛姨妈道:“早就该如此。模样儿自然不用说的,【她的那一种行事大方,说话见人和气里头带着刚硬要强,这个实在难得。】(刚硬要强,这个评价很中肯。袭人有要强的心思,每次劝宝玉时都想尽一切办法达成目的,这都是要强的表现)”王夫人含泪说道:“【你们那里知道袭人那孩子的好处,比我的宝玉强十倍。】(“那孩子”多么亲切,“我的宝玉”是心酸啊——为什么别人的都好,就我的不好呢?)宝玉果然是有造化的,能够得她长长远远的服侍他一辈子,也就罢了。”凤姐道:“既这么样,就开了脸,明放她在屋里岂不好?”王夫人道:“那就不好了,一则都年轻,二则老爷也不许,三则那宝玉见袭人是个丫头,纵有放纵的事,倒能听她的劝,如今作了跟前人,那袭人该劝的也不敢十分劝了。如今且浑着,等再过二三年再说。”

说毕半日,凤姐见无话,便转身出来。刚至廊檐上,只见有几个执事的媳妇子正等她回事呢,见她出来都笑道:“奶奶今儿回什么事,说了这半天?可是要热着了。”凤姐把袖子挽了几挽,跐着那角门的门槛子,笑道:“这里过门风倒凉快,吹一吹再走。”又告诉众人道:“你们说我回了这半日的话,太太把二百年的事都想起来问我,难道我不说罢?”【又冷笑道:“我从今以后倒要干几样克毒事了。抱怨给太太听,我也不怕。胡涂油蒙了心,烂了舌头,不得好死的下作东西,别作娘的春梦!明儿一裹脑子扣的日子还有呢。如今裁了丫头的钱,就抱怨了咱们。也不想一想是奴才,也配使两三个丫头!”一面骂一面方走了,】(凤姐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眼里揉不下半点沙子。其实她克扣姨娘工资在先,人家反应情况在后,完全可以反思一下嘛!为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呢,只知道用这些人的工资放账,自己能撑死,还不想让人吃饱,这种思想要不得,有这种思想的人活着会很累。还一层意思,凤姐就是想压制赵姨娘,让她时时刻刻活在奴才的阴影里)自去挑人回贾母话去,不在话下。

却说王夫人等这里吃毕西瓜,又说了一会闲话,各自方散去。宝钗与黛玉等回至园中,宝钗因约黛玉往藕香榭去,黛玉回说立刻要洗澡,便各自散了。【宝钗独自行来,顺路进了怡红院,意欲寻宝玉谈谈以解午倦。不想一入院来,鸦雀无闻,一并连两只仙鹤在芭蕉下都睡着了。宝钗便顺着游廊来至房中,只见外间床上横三竖四都是丫头们睡觉。】(宝钗寻宝玉谈谈,这是第一次,她在谋划人生大事了。人家全都睡午觉,连仙鹤都睡着了,她还不知趣,不及时离开,这心里该多急切啊!)转过十锦槅子,来至宝玉的房内,见宝玉在床上睡着了,袭人坐在身旁,手里做针线,旁边放着一柄【白犀麈】(zhu,麈尾,是拂尘的另一种叫法)。宝钗走近前来,悄悄的笑道:“你也过于小心了,这个屋里哪里还有苍蝇、蚊子,还拿蝇帚子赶什么?”袭人不防,猛抬头见是宝钗,忙放下针线起身,悄悄笑道:“姑娘来了,我倒也不防,吓了一跳。姑娘不知道,虽然没有苍蝇蚊子,谁知有一种小虫子,从这纱眼里钻进来,人也看不见,只睡着了,咬一口,就像蚂蚁叮的。”宝钗道:“怨不得。这屋子后头又近水,又都是香花儿,这屋子里头又香。这种虫子都是花心里长的,闻香就扑。”说着,一面又瞧她手里的针线,原来是个白绫红里的兜肚,【上面扎着鸳鸯戏莲的花样,红莲绿叶,五色鸳鸯。】(袭人秀这样的图案是她的心思,宝钗也拿起来秀,并且秀了几个莲花花瓣,她不知道“莲”就是“怜”——爱怜的意思吗?一定比袭人还清楚,下面写她绣了几个莲瓣,想象一下她的内心活动,该会多么复杂啊)宝钗道:【“嗳哟,好鲜亮活计!这是谁的,也值得费这么大工夫?】(宝钗是明知故问,装着是无心的样子)”袭人向床上努嘴儿。宝钗笑道:“这么大了,还带这个?”袭人笑道:“他原是不肯带,所以特特的做得好了,叫他看见由不得不带。如今天气热,睡觉都不留神,哄他带上了,便是夜里纵盖不严些儿,也就不怕了。你说这一个就用了工夫,还没看见他身上现带的那一个呢。”宝钗笑道:“也亏你奈烦。”【袭人道:“今儿做的工夫大了,脖子低得怪酸的。”】(袭人可能是故意说脖子酸,好给宝钗一个独处的机会)又笑道:“好姑娘,你略坐一坐,我出去走走就来。”说着便走了。宝钗只顾看着活计,便不留心一蹲身,刚刚的也坐在袭人方才坐的所在,因又见那活计实在可爱,不由得拿起针来替她代刺。

不想林黛玉因遇见史湘云约她来与袭人道喜,二人来至院中,见静悄悄的,湘云便转身先到厢房里去找袭人。林黛玉却来至窗外,隔着纱窗往里一看,只见宝玉穿著银红纱衫子,随便睡着在床上,宝钗坐在身旁做针线,旁边放着蝇帚子。【林黛玉见了这个景况,连忙把身子一藏,手捂着嘴不敢笑出来,招手儿叫湘云】(黛玉应该想哭,以后她总疑心宝钗与她抢宝玉与此不无关系)。湘云一见她这般光景,只当有什么新闻,忙也来一看,也要笑时,忽然想起宝钗素日待她厚道,便忙掩住口。知道林黛玉口里不让人,怕她言语之中取笑,便忙拉过她来道:“走罢。我想起袭人来,她说午间要到池子里去洗衣裳,想必去了,咱们那里找她去。”林黛玉心下明白,冷笑了两声,只得随她走了。

这里宝钗只刚做了两三个花瓣儿,【忽见宝玉在梦中喊骂说:“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是‘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薛宝钗听了这话不觉怔了。】(作者安排宝玉当着宝钗的面否定“金玉姻缘”,宝钗仍不知难而退,这把宝钗“争荣夸耀”的心思写得比袭人还胜。宝钗先想进宫,没如愿就要进贾府,这是她生活的全部,也是时刻劝宝玉考取功名的思想根源)忽见袭人走进来笑道:“还没有醒呢?”宝钗摇头。袭人又笑道:“我才碰见林姑娘、史大姑娘,他们可曾进来?”宝钗道:“没见她们进来。”因向袭人笑道:“她们没告诉你什么话?”【袭人笑道:“左不过是她们那些玩话,有什么正经说的。”宝钗笑道:“今儿她们说的可不是玩话,我正要告诉你呢,你又忙忙的出去了。”】(这些玩话可能是告诉袭人她是准姨娘了,也可能是说宝钗给宝玉刺绣打蚊子的事。宝钗故意往第一种情况引导,以避免自己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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