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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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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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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保山批注《红楼梦》》连载

第二十二章 听曲文宝玉悟禅机 制灯迷贾政悲谶语

【话说贾琏听凤姐儿说有话商量,因止步问是何话。凤姐道:“二十一日是薛妹妹的生日,你到底怎么样呢?”】(紧接上文,元宵之后宁府请看戏,宝玉看袭人,袭人回来后病了,李嬷嬷骂她,巧姐出水痘半个月,这一来一往的正月就过完了。贾琏躲巧姐水痘半个月才回来,平儿她们正在生气,凤姐说到了宝钗的生日,是二十一日,当为二月里。但后面又两次提到这是大正月里,这就矛盾了)贾琏道:“我知道怎么样!【你连多少大生日都料理过了】(补足前面省去的文字包括贾政的生日等),这会子倒没了主意?”凤姐道:“大生日料理,不过是有一定的则例在那里。如今她这生日,大又不是,小又不是,所以和你商量。”贾琏听了,低头想了半日道:“你今儿胡涂了。现有比例,那林妹妹就是例。【往年怎么给林妹妹做的,如今也照依给薛妹妹做就是了】(补出给黛玉做生日的事)。”凤姐听了,冷笑道:“我难道连这个也不知道?我原也这么想定了。但昨儿听见老太太说,问起大家的年纪生日来,听见【薛大妹妹今年十五岁】(按红楼时间推理,宝玉今年13岁,黛玉12岁,宝钗既然15岁,就比宝玉大2岁。香菱今年14岁,薛蟠17岁),虽不是整生日,也算得将笄之年。老太太说要替她做生日。想来若果真替她做,自然比往年与林妹妹做的不同了。”贾琏道:“既如此,就比林妹妹的多增些。”凤姐道:“我也这么想着,所以讨你的口气。我若私自添了东西,你又怪我不告诉明白你了。”贾琏笑道:“罢,罢!这空头情我不领。【你不盘察我就够了】(说明凤姐没少盘查贾琏),我还怪你!”说着一径去了,不在话下。

且说史湘云住了两日,便要回去。贾母因说:“等过了你宝姐姐的生日,看了戏再回去。”史湘云听了,只得住下。又一面遣人回去,将自己旧日作的两色针线活计取来,为宝钗生辰之仪。谁想贾母自见宝钗来了,喜她稳重和平,【正值她才过第一个生辰】(宝钗来贾府应该不止一年了。第三回黛玉刚进贾府就引起宝玉摔玉,黛玉内疚得哭泣,袭人劝他。第二天见王夫人读金陵来信,交代了贾雨村审完了薛蟠打死冯渊的案子,薛姨妈就在来京的路上,那么可以推断,宝钗比黛玉晚来半年左右,也就是红楼6年或7年上半年。现在是红楼12年了,咋才给宝钗过生日呢?矛盾),便自己蠲资二十两,唤了凤姐来,交与她置酒戏。凤姐凑趣笑道:“【一个老祖宗给孩子们作生日,不拘怎样,谁还敢争,又办什么酒戏。既高兴要热闹,就说不得自己花上几两老库里的体己,这早晚找出这莓烂的二十两银子来作东道,这意思还叫我赔上。果然拿不出来也罢了,金的、银的、圆的、扁的,压塌了箱子底,只是勒掯我们。举眼看看,谁不是你老人家的儿女?难道将来只有宝兄弟顶了你老人家上五台山不成?那些体己只留于他,我们如今虽不配使,也别苦了我们。这个够酒的?够戏的】(凤姐口才:既讨好贾母,让她乐乐,又显示了自己的口才,还把真心话说了出来,这真心话就是想让贾母把压箱底的宝贝也分些给她使。又为后文鸳鸯当了她的财务伏笔。贾母掏20两银子估计就是有意的,让薛姨妈知道,你家孩子在我这就值20两银子,你还是识趣吧。掯:[kèn ]“勒掯”:刁难,又作勒索解)?”说得满屋里都笑起来。贾母亦笑道:“你们听听这嘴,我也算会说的,怎么说不过这猴儿。你婆婆也不敢强嘴,你和我绑绑的。”凤姐笑道:我婆婆也是一样的疼宝玉,我也没处去诉冤,倒说我强嘴。“说着,又引贾母笑了一回,【贾母十分喜悦。】(“十分”二字表明了贾母对凤姐的态度)

到晚间,众人都在贾母前,定昏之余,大家娘儿、姊妹等说笑时,贾母因问宝钗爱听何戏,爱吃何物等语。【宝钗深知贾母年老人,喜热闹戏文,爱吃甜烂之食,便总依贾母往日素喜者说了出来】(这样的人真老成,啥年代都混得开)。贾母更加欢悦。次日便先送过衣服玩物礼去,王夫人、凤姐、黛玉等诸人皆有,随分不一,不须多记。

至二十一日,就贾母内院中搭了家常小巧戏台,定了一班新出小戏,昆、弋两腔皆有。就在贾母上房排了几席家宴酒席,并无一个外客,只有薛姨妈、史湘云、宝钗是客,【余者皆是自己人】(把黛玉也列为自己人了)。这日早起,宝玉因不见黛玉,便到她房中来寻,只见黛玉歪在炕上。宝玉笑道:“起来吃饭去,就开戏了。你爱看哪一出?我好点。”【黛玉冷笑道:“你既这样说,你特叫一班戏来,拣我爱的唱给我看。这会子犯不上跐着人借光儿问我。”】(黛玉既是醋意,也是危机感所致,说明之前她过生日没有这么浓重。跐:cī)宝玉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明儿就这样行,也叫他们借咱们的光儿。”一面说,一面拉起他来,携手出去。

吃了饭点戏时,贾母一定先叫宝钗点。宝钗推让一遍,无法,只得点了一折《西游记》。贾母自是喜欢,又让薛姨妈。薛姨妈见宝钗点了,不肯再点,贾母便命凤姐点。凤姐虽有刑、王夫人在前,但因贾母之命,不敢违拗,且知贾母喜热闹,更喜谑笑科诨,便点了一出《刘二当衣》。贾母果真更又喜欢,然后便命黛玉点。黛玉又让薛姨妈、王夫人等。贾母道:“今日原是我特带着你们取乐,咱们只管咱们的,别理她们。我巴巴的唱戏、摆酒,为她们不成?她们在这里白听白吃,已经便宜了,还让她们点呢!”说着,大家都笑了。【黛玉方点了一出】(蒙双行夹批:不题何戏,妙!盖黛玉不喜看戏也。正是与后文“妙曲警芳心”留地步,正见此时不过草草随众而已,非心之所愿也)。然后宝玉、史湘云、迎、探、惜、李纨等俱各点了,接出扮演。

至上酒席时,贾母又命宝钗点。【宝钗点了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宝玉道:“只好点这些戏。”】(宝钗为了奉承贾母,就点热闹的戏,宝玉则喜静,他们又表现出性格的不同)。宝钗道:“你白听了这几年的戏,哪里知道这出戏的好处,排场又好,词藻更妙。”宝玉道:“我从来怕这些热闹。”宝钗笑道:“要说这一出热闹,你还算不知戏呢。你过来,我告诉你,这一出戏是一套北《点绛唇》,铿锵顿挫,韵律不用说是好的了;只那词藻中有一支《寄生草》,填得极妙,你何曾知道。”宝玉见说的得这般好,便凑近来央告:“好姐姐,念与我听听!”宝钗便念道:

漫搵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转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庚辰双行夹批:此阕出自《山门》传奇。近之唱者将“一任俺”改为“早辞却”,无理不通之甚。必从“一任俺”三字,则“随缘”二字方不脱落)

宝玉听了,喜得拍膝画圈,称赏不已,又赞宝钗无书不知。林黛玉道:“安静看戏罢!【还没唱《山门》,你倒《妆疯》了】(宝钗无书不知,黛玉也是如此。林黛玉说贾宝玉妆疯,意思就是告诉薛宝钗,他夸你是装的,他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讨好贾母,我们也都知道你点《山门》的意思)。”说的湘云也笑了。于是大家看戏。

至晚散时,贾母深爱那作小旦的与一个做小丑的,因命人带进来,细看时益发可怜见儿的。因问年纪,那小旦才十一岁,小丑才九岁,大家叹息一回。贾母令人另拿些肉果给他两个,又另外赏钱两串。【凤姐笑道:“这个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说出来就会得罪黛玉,凤姐可能是只顾讨好贾母,忘了这层,也是她所处地位无须忌讳,就脱口而出了。但她还是照顾了黛玉的面子,并没有说答案)【宝钗心里也知道,便只一笑,不肯说。宝玉也猜着了,亦不敢说】(宝钗是不肯说,聪明至极;宝玉是不敢说,为的是黛玉的面子)。【史湘云接着笑道:“倒像林妹妹的模样儿。”】(足可见湘云直爽)。宝玉听了,忙把湘云瞅了一眼,使个眼色。众人却都听了这话,留神细看,都笑起来了,说果然不错。一时散了。

晚间,湘云更衣时,便命翠缕把衣包打开收拾,都包了起来。翠缕道:“忙什么,等去的日子再包不迟。”湘云道:“明儿一早就走。在这里做什么?看人家的鼻子眼睛,什么意思!”宝玉听了这话,忙赶近前拉她说道:“好妹妹,你错怪了我。【林妹妹是个多心的人】(宝玉人际交往经验的确不行。为了讨好一个人,直接把另一个人的缺点说出来,好像是背后论人非,不好)。别人分明知道,不肯说出来,也皆因怕她恼。谁知你不防头就说了出来,她岂不恼你。【我是怕你得罪了她】(这句话直接就把湘云的地位踩下去了,好像黛玉得罪不得),所以才使眼色。你这会子恼我,不但辜负了我,而且反倒委屈了我。若是别人,那怕他得罪了十个人,与我何干呢!”湘云摔手道:“你那花言巧语别望着我说。我原不如你林妹妹,别人说她,拿她取笑都使得,只我说了就有不是。【我原不配说她】(这是湘云最生气的地方,好像自己的地位比黛玉低)。她是小姐主子,我是奴才丫头,得罪了她,使不得!”宝玉急的说道:“我倒是为你,反为出不是来了。我要有外心,立刻就化成灰,叫万人践踹!”湘云道:“【大正月里】(“大正月里”可能是还在春节的氛围里,也可能就是正月间。若指春节氛围,宝钗的生日就该是二月二十一日,若是在正月间,时间上就有些矛盾),少信嘴胡说。【这些没要紧的恶誓、散话、歪话,说给那些小性儿、行动爱恼的人、会辖治你的人听去!别叫我啐你】(湘云这些话说的也够辛辣的,按下文,黛玉应该听到了,因为她听到了宝玉的话。但黛玉并没有恼湘云,她们很快就和好如初,说明黛玉并不是小心眼,只是在爱情方面她在处处提防)。”说着,一径至贾母里间,忿忿的躺着去了。

宝玉没趣,只得又来寻黛玉。刚到门槛前,黛玉推出来,将门关上。宝玉又不解何意,在窗外只是低声叫“好妹妹”。黛玉总不理他。宝玉闷闷的垂头自审。【袭人早知端的,当此时断不能劝】(袭人就是想劝又该如何措辞呢?说宝玉不该在湘云面前说黛玉多心?不该说怕湘云得罪了黛玉?都不妥)。那宝玉只是呆呆的站着。黛玉只当他回去了,便起来开了门,只见宝玉还站在那里。黛玉反不好意思,不好再关,只得抽身上床躺着。宝玉随进来问道:“凡事都有个原故,说出来,人也不委屈。好好的就恼了,终究是什么原故起的?”黛玉冷笑道:“问得我倒好,我也不知为什么。我原是给你们取笑儿的,拿着我比戏子取笑。”宝玉道:“我并没有比你,我并没有笑,为什么恼我呢?”黛玉道:“你还要比?你还要笑?你不比不笑,比人家比了笑了的还利害呢!”宝玉听说,无可分辨,不则一声。

【黛玉又道:“这一节还恕得。再你为什么又和云儿使眼色?这安的是什么心?莫不是她和我玩,她就自轻自贱了?她原是公侯的小姐,我原是贫民的丫头,她和我玩,设若我回了口,岂不她自惹人轻贱呢?是这个主意不是?这却也是你的好心,只是那一个偏又不领情,一般也恼了。你又拿我作情,倒说我小性儿,行动肯恼。你又怕她得罪了我,我恼她。我恼她,与你何干?他得罪了我,又与你何干?”】(这一段话不知曹公是怎样想出来的,把黛玉聪明伶俐、能言善辩、又有点儿小性子的形象刻画得有血有肉)

宝玉见说,方知才与湘云私谈,她也听见了。细想自己原为她二人生隙,在中调和,不想并未调和成功,反已落了两处的贬谤。正合着前日所看《南华经》上,有“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又曰“山木自寇,源泉自盗”等语。因此越想越无趣。【再细想来,目下不过这两个人,尚未应酬妥协,将来犹欲为何?】(因为不喜欢人际往来,就缺乏这方面的能力,因为缺乏能力,更加讨厌人世间的勾心斗角,最后只有出家。这也是宝玉人生道路形成的原因)想到其间,也无庸分辩回答,自己转身回房来。【林黛玉见他去了,便知回思无趣,赌气去了,一言也不曾发,不禁自己越发添了气,便说道:“这一去,一辈子也别来,也别说话!”】(黛玉又耍小性儿,又想让宝玉哄着她,终究还是因为爱他)

宝玉不理,回房躺在床上,只是瞪瞪的。袭人深知原委,不敢就说,只得以它事来解释,因笑道:“今儿看了戏,又勾出几天戏来。宝姑娘一定要还席的。”宝玉冷笑道:“她还不还,管谁什么相干?”袭人见这话不是往日口吻,因又笑道:“这是怎么说?好好的大正月里,娘儿们、姊妹们都喜喜欢欢的,你又怎么这个形景了?”宝玉冷笑道:“他们娘儿们、姊妹们喜欢不喜欢,也与我无干。”袭人笑道:“她们既随和,你也随和,岂不大家彼此有趣。”宝玉道:“什么是‘大家彼此’!他们有‘大家彼此’,【我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谈及此句,不觉泪下】(此刻宝玉有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心,但还不彻底,还有眼泪,说明心有所念。等他万念俱灰的时候才决然地出家,曹公给他设计的变化过程合理可信)。袭人见此光景,不敢再说。宝玉细想这一句意味,不禁大哭起来,翻身起来至案前,遂提笔立占一偈云: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你认为你领悟了,我认为我领悟了,但只有通过内心的意会交融,才能够真正达到领悟的地步。等到了再没有什么可以领悟的程度,才可以说得上是真正彻底的觉悟了。达到了彻底觉悟的地步,也就是没有什么再需要证验的时候,才算是进入了思想的最高境界)

写毕,【自虽解悟,又恐人看此不解】(自悟即可,为何还要别人知晓?宝玉还没有彻底放下),因此亦填一支《寄生草》,也写在偈后。自己又念一遍,自觉无挂碍,心中自得,便上床睡了。

【谁想黛玉见宝玉此番果断而去,故以寻袭人为由,来视动静】(黛玉的心思已经放在了宝玉身上,知道进退,该下小气的时候就要俯下身来。不像现在有的姑娘不知自己多高多大了,马上拜堂了还临时追加几十万彩礼,傲慢至极)。袭人笑回道:“已经睡了。”黛玉听说,便要回去。袭人笑道:“姑娘请站住,有一个字帖儿,瞧瞧是什么话。”说着,便将方才那曲子与偈语悄悄拿来,递与黛玉看。【黛玉看了,知是宝玉一时感忿而作,不觉可笑可叹】(知宝玉者黛玉也,若是宝钗见了就会乱想,黛玉却对宝玉思想的微妙变化不以为然),便向袭人道:【“作的是玩意儿,无甚关系。”说毕,便携了回房去,与湘云同看。】(黛玉的心也很简单,不记仇,一会儿就和湘云好了)

次日又与宝钗看。宝钗看其词曰:

【无我原非你,从他不解伊。肆行无碍凭来去。茫茫着甚悲愁喜?纷纷说甚亲疏密?从前碌碌却因何?到如今,回头试想真无趣!】(无我、无你、也无他,想到哪儿就到哪儿,没有什么悲喜。更没有亲疏关系,那么以前的行为是什么原因呢?现在想想,都那么无趣)

看毕,又看那偈语,又笑道:“这个人悟了。都是我的不是,都是我昨儿一支曲子惹出来的。这些道书禅机最能移性。明儿认真说起这些疯话来,存了这个意思,都是从我这一只曲子上来,我成了个罪魁了。”说着,便撕了个粉碎,递与丫头们说:“快烧了罢!”【黛玉笑道:“不该撕,等我问他。你们跟我来,包管叫他收了这个痴心邪话。”】(相比之下,黛玉的智慧更胜她们一着,黛玉也不希望他参禅悟道)

三人果然都往宝玉屋里来。一进来,黛玉便笑道:“宝玉,我问你:至贵者是‘宝’,至坚者是‘玉’。尔有何贵?尔有何坚?”宝玉竟不能答。三人拍手笑道:“这样钝愚,还参禅呢!”黛玉又道:“你那偈末云,‘无可云证,是立足境’,固然好了,只是据我看来,还未尽善。我再续两句在后。”因念云:“无立足境,是方干净。”宝钗道:“实在这方悟彻。当日南宗六祖惠能,初寻师至韶州。闻五祖弘忍在黄梅,他便充役火头僧。五祖欲求法嗣,令徒弟诸僧各出一偈。上座神秀说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彼时惠能在厨房【碓】([duì]舂米)米,听了这偈,说道:‘美则美矣,了则未了。’因自念一偈曰:‘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五祖便将衣钵传他。今儿这偈语,亦同此意了。只是方才这句机锋,尚未完全了结,这便丢开手不成?”黛玉笑道:“彼时不能答,就算输了,这会子答上了也不为出奇。只是以后再不许谈禅了。连我们两个所知所能的,你还不知不能呢,还去参禅呢!”宝玉自己以为觉悟,不想忽被黛玉一问,便不能答,宝钗又比出“语录”来,此皆素不见她们能者。【自己想了一想:“原来她们比我的知觉在先,尚未解悟,我如今何必自寻苦恼。”】(看来心病还需心来医,黛玉把准了脉,让宝玉看到距离,他就打消了参禅的念头)想毕,便笑道:“谁又参禅,不过一时玩话罢了。”说着,四人仍复如旧。

忽然人报,娘娘差人送出一个灯谜儿,命你们大家去猜,猜着了每人也作一个进去。四人听说,忙来至贾母上房。只见一个小太监,拿了一盏四角平头白纱灯,专为灯谜而制,上面已有一个,众人都争看乱猜。小太监又下谕道:“众小姐猜着了,不要说出来,每人只暗暗的写在纸上,一齐封进宫去,娘娘自验是否。”【宝钗等听了,近前一看,是一首七言绝句,并无甚新奇,口中少不得称赞,只说难猜,故意寻思,其实一见就猜着了。宝玉、黛玉、湘云、探春四个人也都解了,各自暗暗的写了】(此处单写宝钗的心理活动,是想突出她老于世故、善于拍马的性格。从猜灯谜看,宝钗生日应该在正月里)。一并将贾环、贾兰等传来,一齐各揣机心都猜了,写在纸上。然后各人拈一物作成一谜,恭楷写了,挂在灯上。

太监去了,至晚出来传谕:“前娘娘所制,俱已猜着,惟二小姐与三爷猜的不是。小姐们作的也都猜了,不知是否。”说着,也将写的拿出来。也有猜着的,也有猜不着的,都胡乱说猜着了。太监又将颁赐之物送与猜着之人,每人一个宫制诗筒,一柄【茶筅】([xiǎn]用竹子制成,洗涤茶具的刷帚),独迎春、贾环二人未得。迎春自为玩笑小事,并不介意,贾环便觉得没趣。且又听太监说:“三爷说的这个不通,娘娘也没猜,叫我带回问三爷是个什么。”众人听了,都来看他作的什么,写道是:

【大哥有角只八个,二哥有角只两根。大哥只在床上坐,二哥爱在房上蹲。】(借贾环的谜语,把灯谜内容露出冰山一角,不然,总说谜语却不落实,就空泛了。欲叫人倒霉,喝凉水都让他塞牙,贾环这里猜没猜对,制没制好,他那灰头土脸的样子得到进一步强化)

众人看了,大发一笑。贾环只得告诉太监说:“一个枕头,一个兽头。”太监记了,领茶而去。

贾母见元春这般有兴,自己越发喜乐,便命速作一架小巧精致围屏灯来,设于当屋,命她姊妹各自暗暗的做了,写出来粘于屏上,然后预备下香茶、细果以及各色玩物,为猜着之贺。贾政朝罢,见贾母高兴,况在节间,晚上也来承欢取乐。设了酒果,备了玩物,上房悬了彩灯,请贾母赏灯取乐。【上面贾母、贾政、宝玉一席,下面王夫人、宝钗、黛玉、湘云又一席,迎、探、惜三个又一席。】(这么热闹的场面居然没有邢夫人和贾赦,他们太离群了,怪不得贾母不喜欢他们)地下婆娘、丫鬟站满。李宫裁、王熙凤二人在里间又一席。贾政因不见贾兰,便问:“怎么不见兰哥?”地下婆娘忙进里间问李氏,李氏起身笑着回道:【“他说方才老爷并没去叫他,他不肯来。”婆娘回复了贾政。众人都笑说:“天生的牛心古怪。”】(受八股文熏陶所致,愚忠之形已现。将来皇上让他干啥就干啥,不让干的一点儿不干,若真能那样也算是个清官)贾政忙遣贾环与两个婆娘将贾兰唤来。贾母命他在身旁坐了,抓果品与他吃。大家说笑取乐。

【往常间,只有宝玉长谈阔论,今日贾政在这里,便惟有唯唯而已。余者湘云虽系闺阁弱女,却素喜谈论,今日贾政在席,也自缄口禁言。黛玉本性懒与人共,原不肯多话。宝钗原不妄言轻动,便此时亦是坦然自若。】(此类描写在书中出现过多次,每次都把各人的心理刻画得鞭辟入里,各不相同)故此一席虽是家常取乐,反见拘束不乐。【贾母亦知因贾政一人在此所致】(贾母一生得封建礼教的益处不知有多少,所以她深知此道),酒过三巡,便撵贾政去歇息。贾政亦知贾母之意,撵了自己去后,好让他们姊妹兄弟取乐,因陪笑道:“今日原听见老太太这里大设春灯雅谜,故也备了彩礼酒席,特来入会。何疼孙子、孙女之心,便不略赐以儿子半点?”贾母笑道:“你在这里,他们都不敢说笑,没的倒叫我闷得慌。你要猜谜儿,我便说一个你猜,猜不着是要罚的。”贾政忙笑道:“自然要罚。若猜着了,也是要领赏的。”贾母道:“这个自然。”说着便念道:

【猴子身轻站树梢】(庚辰双行夹批:所谓“树倒猢狲散”是也)。――打一果名

【贾政已知是荔枝,便故意乱猜别的,罚了许多东西,然后方猜着,也得了贾母的东西】(贾政这是为了让母亲乐乐,不是巴结奉承,与宝钗的出发点不是一个层面上的)。然后也念一个与贾母猜,道是:

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打一用物。

说毕,便悄悄的说与宝玉。宝玉意会,又悄悄的告诉了贾母。贾母想了想,果然不差,便说:“是砚台。”贾政笑道:“到底是老太太,一猜就是。”回头说:“快把贺彩送上来。”地下妇女答应一声,大盘小盒一齐捧上。贾母逐件看去,都是灯节下所用所玩新巧之物,甚喜,遂命:“给你老爷斟酒。”宝玉执壶,迎春送酒,贾母因说:“你瞧瞧那屏上,都是她姊妹们做的,再猜一猜我听。”

贾政答应,起身走至屏前,只见头一个写道是:

【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贾政道:“这是炮竹嗄。”宝玉答道:“是。”】(宝玉的思想,化作烟,化作灰,谜底还是宝玉回答的,这是宝玉所制的谜语。脂批是元春灯谜,错了。上面贾母明明说是他们姊妹现做的,元春的灯谜就一个,已经猜过了)

贾政又看道:【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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