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君的妈妈是一个裁缝,身材婀娜,肤如凝脂,手掌肉肉的,温软而又有弹性。灵巧的手指很长,像葱根一般。她常常接了许多做衣服的活儿在家里开启工作模式,她笑容可掬地拿着布尺为上门的客人量好尺寸记下来,以被窝桶为操作台,有时候嫌被窝桶太小就会以大饭桌为底座架起门板,铺上白布作为操作台,把布料放上去,拿着扁尺量呀量,然后用专用的粉笔画呀画,飞快地用长柄大剪刀裁剪好,坐到缝纫机旁,穿好针线,左手轻轻转轮,双脚一踩踏板,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来,一件衣服或者一条裤子就神奇地诞生了。这样还没完,她会小心地再放回操作台上去,用熨斗弄得非常平整,再用衣架端端正正地挂起来或者折叠得整整齐齐码到一边。妈妈有几本书,都是密密麻麻的裁剪图样,她的手艺都得益于那几本书的示范。当然妈妈还特别会织毛衣,五彩的丝线,粗细不同的棒针有时候是不锈钢的,有时候是篾制的,被她的巧手穿引着,一个小面很快就织成了,把几个小面连接起来,再配上纽扣,毛衣便新鲜出炉了。妈妈当然不止会这些,她会做菜,会各种菜式和包点的做法。厨房里四季摆着一溜盖着一层砖头的坛子,或大或小的缝隙里通常是装着水的,把砖头搬开,打开坛盖,再揭开一层塑料,里面盛满的或许是刀豆,或许是萝卜、或许是酸菜、或许是鲍盐鱼,或许是酸豆角。坛子菜是文君的最爱,小小的她总是习惯性地想去揭开看,被妈妈数落说还没到时候,密封时间不够开坛会走味的,禁止她的违规行为。
家里的钱应该是不够用的,因为孩子多,可是妈妈有神奇的储蓄能力和变废为宝的能力。她有两个储钱罐,一大一小,装满了就化零为整。变废为宝就更不用说了,比如淘米水通常留着做洗碗水用,洗脸水留着浇花,烂菜叶、水果皮留着做肥料。家里的许多东西都是手工制作,比如旧棉衣拼接起来弄平整配置上小被套,做成摇窝被或者烤火被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在文君的印象里,妈妈是很快乐的,虽然每天有做不完的事情,可是从来没有半点抱怨。她会在做事的同时和孩子讲故事或者唱歌,但是故事翻来覆去永远都是那么十几个,比如《小红帽》、《狼来了》、《龟兔赛跑》、《鸡毛信》、《小蝌蚪找妈妈》等等。歌曲也是那么十几首,比如《两只老虎》、《小兔子乖乖》、《生产队里养了一群小鸭子》、《我爱北京天安门》、《东方红》、《让我们荡起双桨》等等。邻居们无一不夸赞文君的妈妈能干会持家,家里永远一尘不染,前屋后院都是如此,那时候的水沟里常常落满了樟树叶需要及时清理,都是妈妈带着哥哥完成的,她似乎天生就是会做事的人,一眨眼功夫就做完了,又快又好。她时常要求文君做一些,可是爸爸总是很强势地说:“在娘家就不要做了,以后长大了到婆家去,还不知道要做多少事呢!”有了爸爸的庇护,文君就是一个四体不勤的小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就会撒娇卖萌,不过倒是特别喜欢看书,记忆力超级好,简直可以做到过目不忘。爸爸更是引以为豪,对她更是宠溺。当文君晚上做完作业后趴在桌上睡着的时候,总是爸爸把她抱到床上去,这一抱就抱到十三岁。暑假纳凉通常是在月亮升到房顶时,院子里摆起红通通的竹铺子,点起蚊香,文君必定是第一个睡上去,爸爸便坐在靠背椅上摇着蒲扇为她扇风讲故事或者猜谜语,当然此时哥哥们也在别的竹铺子上睡着应和着。文君一般会睡着的,到了深夜,爸爸才会把她抱到已经被妈妈把蚊子驱赶完拉好蚊帐的床上。
文君常常被妈妈要求不要有“骄娇二气”,可是爸爸轻而易举地就破坏了妈妈的规矩,他实在是太喜欢这个小女儿了。在他看来,她继承了父母外貌上的优点,比哥哥们好看十倍。她天资聪颖,什么东西一点就通,做家务这些小事情是最容易学的东西,没必要浪费她太多精力,他要把她培养成人中龙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