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卷轴,打开来是一幅山水画,峰峦叠嶂,碧水如镜,山水交融,交相辉映。粗略看那优美逶迤的山岭,蜿蜒盘旋,犹如一条正在酣睡的巨龙。细看之下,白云弥漫处一个个山顶探出头来,似朵朵芙蓉出水。高昇觉得这画的技法似曾相识,禁不住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妹妹沉吟着说:“每年都有一个小尼姑过来送几张画过来,说是师父打发来的,师父姓甚名谁也不肯说,丢了画作就跑了。”
高昇找着画作上那枚篆刻的印章,却是隽永秀丽的“如莲印”三字,“如莲”二字恐怕就是作者的名字了,可是这如莲师父的信息量太少,至少高昇是不知道的。妹妹告诉高昇:小尼姑只说这画作可以换钱,家里或者村里有什么要用的,都可以用。十几年间确实也换了不少钱,而且钱是越换越多,像这样一幅画,至少可以卖到2万元。钱呢,妈妈交代,除了用在你的那些公益事业上面,家里一分钱也不许动。
“难道你们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师父十几年如一日的馈赠?没有想过去看看她是何方神圣,这其中的前因后果?”
“妈妈是知道的,只是嘱咐我们不要多管闲事。”
话音刚落,文君走了进来:“我看时间压缩到三天吧!真要按照规矩搞上十来天,这人都会受不了。我提议,不收人情,请乡亲们免费吃上三天热闹一下,就让母亲入土为安才好。”
妹妹有些为难:“那些人情都收了许多了。”
“退掉不行么?和每家每户解释清楚。”文君有些强势地说:“你带着我去退就是,明天就上山。”
“哥哥你看这样行不行?”妹妹征询地看着高昇。
“我也赞成文君的意见,目前我这身体状况确实禁不起折腾十来天,但是,首先还是和长辈们通通气再去退吧。”其实高昇早有此意,又不好说,毕竟入乡随俗,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如今文君已经说破了,不如一个鼻孔出气了。
文君飞快地跑出屋去,然后长辈们或者步履踉跄,或者拄着拐杖,或者由后辈陪同,一个一个被文君扶着进来落了座,妹妹端了茶来,高昇开门见山地把话挑明了。有的有些迟钝词不达意,有的悲伤之极眼睛都哭肿了,有的坚持要按规矩办,有的又说新事新办。说了一大通,意见也统一不下来。
高昇见状有些急了,他声泪俱下地忽然匍匐在地磕起头来:“各位长辈,今天就让晚辈做回主吧!”
文君跟着说了一下高昇的病情和医生的交代,顿时屋里鸦雀无声。一只拳头大小的长尾巴老鼠从墙角“吱溜”一下爬过去了,然后阁楼上一阵骚动,“喵喵”几声过去,便又平静下来。
高昇的长胡子大舅终于打破了沉默:“我还以为你这侄儿病着回不来,所以就随着镇上的搞法。如今你拖着病体回来,自然你是孝子,又是人人尊敬的专家,分寸是自然会把握的。可是有一条,别人的人情可以退掉,我的万万是要收下的。”他布满皱纹的脸像一个核桃般干瘪,手臂也如同枯枝一般,声音却是中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