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病友只是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头,看上去八十岁左右,总是笑眯眯的,还常常看着智能手机。可是今天文君无意间了解到老人居然是九十九岁高龄,这让文君吃惊非小。老人当然背是微驼的,走路也是有着拐杖帮助的,可是皮肤没什么斑点,似乎黑里透红,感觉也有弹性。主要他耳不聋眼不花,思路清晰,生活能够自理,还十分健谈。
老大爷姓刘,是个北方人,个子很大,轮廓硬朗,英气十足,一看就是行伍出身。的确他是个老红军,爬雪山过草地都亲身经历过,而今天他的老伴也来了,两人从二十岁走到九十多岁,风风雨雨七十多年,妥妥的神仙眷侣,两个人说话都很幽默,十分轻松愉快。文君真觉得叹为观止,通过闲聊,文君知道老奶奶也是个八路军,居然是在英雄山下的大学毕业的,这样更加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互相加了微信,老奶奶的微信名是时尚老太婆,头像是一张精神矍铄穿着军装,挂了不少军功章的照片。
老奶奶姓江,比刘爷爷小一岁,说起往事来云淡风轻,完全没有评价的成分,只是陈述事实。她母亲生了她和哥哥两个,自己生了一种病,也不知道什么病,也没钱治,三十几岁就死了,临死前嘱咐她爸爸:“你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不要那么快就给他们找个后妈,免得孩子受虐待。爸爸含泪答应了妈的要求,并且遵守诺言,终身未娶。江奶奶跌宕起伏的人生是随着老伴南征北战开启的,到了解放前夕,开始生孩子了,一个接着一个,生了三四个。江奶奶告诉文君,他们遇到了周恩来总理的孩子,烈士的遗孤很多都被他收留抚养,总理虽然没有亲生的孩子,可是全国到处都有他的儿女,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的胸怀,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是无从体会的。正如那个烈士遗孤所说:“您别奇怪,我们兄弟姐妹可多了,都是总理的孩子。”
带着三四个娃念大学,是非常辛苦的事情,课余还要给孩子们做针线,比如用毛线织袜子等等,不一而足,真的不容易。大学毕业后工作辗转于各个城市,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安定下来,后来终于还是在市内定居了。江奶奶经历了战乱、饥荒、政治运动等大风大浪,她们一家人秉持着爱国爱党,不怕牺牲,发善心,做善事,不争不抢,吃苦吃亏的原则,平安地走到今天。在抗日战争年代,日本鬼子惨无人道地烧杀抢掠,老百姓如果不奋起反抗,他们将更加猖狂直到占领全中国。江奶奶说:时势造英雄,中国人如果不爱国不怕牺牲,就会沦为亡国奴,国家兴旺,匹夫有责,她和老伴毅然从军报国,是时代使命。过苦日子的年代,有些家庭因为粮食短缺无奈选择老人饿死,江奶奶没有,一个家庭,首先是确保父母健康平安,百善孝为先,然后才能顾及其他,文革时期的政治斗争中,不害人,不斗人,是江奶奶一家坚持的信条。改革开放初期,有一些投机倒把的人发了财,还有人的官越做越大,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江奶奶一家也不眼红,当官发财不是他们家追求的目标。江奶奶说,家里大大小小几十口人,没有一个当官发财的,但是也没有一个穷困潦倒的,没有一个离婚的,没有一个犯错误被抓起来的,就是平常日子慢慢过,不贪不吝,乐善好施,积德修福,保持乐观心态,上苍自然会有所馈赠。
“下去转转吧!”刘爷爷和江奶奶在女儿的搀扶下坐上轮椅,和文君带着小超同时下楼,刚才还是蒙蒙细雨,现在天又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