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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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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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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煮》连载

第三十章

小时候的文君经常被大人告诫不可独自上山玩耍,就是和人一起去,下午也不能去,因为在鬼门关那里埋着很多牺牲的红军,牺牲时遗体堆积成山,血流成河,一直流到山下的河里,河里的水全部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几年间百姓都不吃河里的水,不吃河里的鱼。我们今天能够过上好日子,都是那些长眠在地下的英烈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我们这座山是英雄山,我们这座城是英雄城。你们小孩子不懂规矩,到山上去如果乱说话乱动作,被他们听到会伤心会生气的。所以你们如果只是去玩,不要选择那里。被列为小孩子禁地的鬼门关却是同学们结伴偷偷去野炊的绝佳之地。那里花草丰茂,比别处更加好看一些,尤其是许多野花,颜色鲜艳异常,因为花多,蝴蝶也多,蜜蜂也多,鸟也特别多,而且都同样鲜艳异常的颜色,是名副其实的鸟语花香之地。当然地上的树枝特别多,野炊用的材料随手可取。那里立着一块很高的长满青苔的石碑,斑斑驳驳刻着当年战争惨烈的历史,读来忍不住落泪。文君和同学们每次在野炊前,都会把野花采下一大把做成花环,恭恭敬敬地放在那个碑前。再离得尽量远一点生火做饭,做好饭和菜,同学们会再摆到那个石碑前,意思是请革命先烈们先吃,然后才开始大快朵颐。那是他们自发形成的一种缅怀先烈的模式,很有仪式感。一年总要去做一两次野炊,当然老师和家长都是不知道的。文君很是不明白,石碑上的文字记述里明明牺牲了上千人,而留下来的名字却只有营长以上的寥寥十几个人,其余人的名字呢?地下埋着他们的忠骨,而他们的名字却是一片空白。这究竟算什么英雄。她当时还为此问过小豆子,小豆子似乎比她懂事,她煞有介事地说:“这就是你爸爸说过的无名英雄。”

文君的爸爸,似乎是百事通,什么都知道。他说的故事有的遥不可及,有的就近在咫尺,比如那个将军故居,那时候根本没有修缮,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却带着文君去看过,比如文君的爷爷死后葬在山上,坚持不立碑不让后人祭拜,原因是他说自己没有资格,因为这是红军牺牲之地,但是爸爸还是能够准确地找到墓地的准确位置。还有爷爷被日本鬼子捉住做挑夫,趁其不备逃跑到河里潜水,被鬼子连打数枪,幸亏水性好才躲过一劫,比如说文君的姑姑才两岁大的时候,被日本鬼子拿着刺刀就要大开杀戒时,是一位共产党员挺身而出救下了她,自己却倒在血泊中……当然文君最喜欢的是爸爸带她和哥哥去踏遍城内的名胜古迹,一个一个地讲给他们听。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从尧舜开始,到周朝的遗迹,再到汉代的出土文物,唐宋明清时期留下的各种碑刻、亭台楼阁、园林建筑,随手可拾。那些历史的影子影影绰绰地从时空穿越而来,时常让文君有一种今夕不知何夕之感,她常常想象着自己就是那个舜帝的妻子或者汉代王室的夫人,或者是深宅大院里的千金小姐,她羡慕她们卓越的才能,妒忌她们绝世的容颜,仰望她们高贵的出身,如果时光倒流,她也许会成为她们,开启出另一段更传奇的人生流芳百世。可是她知道自己是平凡的,平凡的家庭背景,平凡的颜值,平凡的才艺,也许这一辈子注定就平平淡淡,不能激起一丝浪花。爸爸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告诉她勤能补拙,只要人肯勤,黄土变成金。却忘了告诉她:小户靠殷勤,大户靠天命。今天小豆子揭开了人生真相,不由地醍醐灌顶:是啊,我的人生都是自己修来的,有什么抱怨的?纵然是凡人,修炼也是逃不过的。那些长眠在鬼门关的人把自己修炼成了无名英雄,虽然无名,但也成了英雄。小豆子资助自己写这本书,莫非也是一种修炼?她说得对,与其在婚姻的沼泽中举步维艰,还不如暂时放飞一下身心,是时候看看别人的人生是如何修行的?是否都大同小异?高昇他有自己的舞台施展,我李文君也可以有!纵然社会地位不同,可是舞台效果未必那么千差万别,作为河西人,作为英雄山下长大的人,必定有许多故事发生,何必只盯着高昇呢?你越盯着他,他似乎越逃离。做回自己吧,回到童年时的心态,重蹈岁月之河,看看当年的小学同学,为他们写一部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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